第161章
纱,有琮琮的琵琶声流入夜色。席位安排有高低之分,晨阳把他俩人引入上座,这桌坐的都是世家子弟。 潘蔺见着几个熟人,却没打招呼。费适看气氛不好,连忙起身调解,说:“这不是薛大少吗?难得见您一回啊!” 薛修易是薛修卓的嫡系大哥,但这人既无才学也无头脑,凭着出身硬是踩了薛修卓好些年。他心比天高,看着眼下潘家式微,便对潘蔺起了嫌弃之心。 薛修易吃酒,只说:“嗯,小侯爷别来无恙?” 费适插着扇子,说:“我么,还成吧。大少近来做什么呢?出来玩啊!” 薛修易面露骄矜之色,说:“在家考究些前朝孤本,忙。” 费适笑说:“欸,大少才高八斗,那今日怎么得空了?” 薛修易始终是侧身,不肯拿正眼看潘蔺,说:“听说姚温玉归都了,我思忖着今夜应该能在此见着他,便来了,有些问题要同他讲一讲。” 潘蔺已经忍了半晌,见他这副姿态,当即冷笑,说:“那不一定,要请教元琢学问的人按照学识修养一直排到了鸿雁山,大少蹲守在此也没用,轮不着你吧!” 薛修易最恨别人讲他才疏学浅,当下搁了酒杯,寒声说:“好嘛,我不配,但我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坐不坐得起这个位置!” 他一语双关,潘蔺霍然起身。 薛修易嘴巴刻薄,看潘蔺涨红了脸,也冷笑几声,反倒不怒了,尽拣些尖酸的话说:“坐啊,承之,这椅子上有钉子么?这一船的人都看着你,你今夜风光无限——你们潘家近来确实风光无限嘛,比你前头生儿子还风光!” 潘蔺先前的原配病死了,下边的妾室怀了几次孩子都流掉了,眼看着过了而立之年还没儿子,潘老夫人吃斋念佛,四处求方子,为了生男孩儿,给他房里塞了一茬又一茬的人,闹得人尽皆知,背地里都嘲笑他潘蔺有隐疾。 潘蔺怒火攻心,颤抖地指着薛修易,气得直喘,断续地说:“你、你……你又算什么玩意!让底下的庶子当家理事,你简直、直……蠢笨如猪!” 薛修易拍案而起,说:“你住口!你有辱斯文!你狗屁不通!” 潘蔺说:“你猪狗不如!” 费适扶着茶盏,夹在中间被唾沫星子喷了一脸,闭着眸喊:“干吗哪!大少、承之,别吵啊!好好的宴席——” 薛修易说:“甭把我跟他放在一块,他不配,他连给我提鞋都不配!” 潘蔺左右看,捡起茶盏就砸。这桌乱成一团,费适拦不住,他俩人全然不顾脸面,纠缠着打在一起。 薛修易常年在家,身形瘦小,不擅拳脚,被潘蔺搡到地上,磕着腰,连连哀声:“哎哟……你还敢打人你!” 潘蔺没东西砸了,脱了鞋子抡起来就照他脸上呼,说:“我这是替薛老太爷教训你!什么玩意,嘴贱欠抽的东西!” 周遭人声鼎沸,费适躲着那鞋,急声说:“别打了,快别打了!来人,来人啊!” 萧驰野掀帘而入,面色一沉。晨阳带着侍卫上前阻拦,把两个人拉扯开。 薛修易被抽得脸上带红印,他捂着脸,还伸着脚要踹潘蔺,仰着脖子恨道:“没完,这事没完!” 潘蔺狼狈极了,他这会儿清醒了,没料到自己竟会当众丢丑。他避着所有目光,强忍着酸楚,斩钉截铁地说:“我潘承之日后就是饿死,也绝不跟你薛修易同坐一桌!我丹城潘氏日后就是绝了门,也绝不求你薛氏一回!” 潘蔺说罢,把鞋子扔在地上,抬头谁也不看,只对萧驰野抱拳行礼。 “扫了侯爷的兴,我潘承之赔!今夜摔了多少东西,我潘承之加倍地赔!不仅赔,今夜这条开灵河——我潘承之包给侯爷玩儿!侯爷,告辞!改日我登门谢罪!” 他把另一只鞋也踢了,就这样着着净袜,踩着满地狼藉,推开费适往外去。 “侍郎且慢,”萧驰野缓声说,“晨阳,先带侍郎去换身衣裳。” 费适连忙说:“对对对,承之!咱们先换身衣裳!” 潘蔺到底是个世家公子,还是挂牌官员,话讲得硬气,但真要他这么走上街,不如杀了他,当下被晨阳和费适拉着,还是去了。 “大少,”萧驰野抬指招了骨津,示意着,“你也请吧。” 第78章 分食 潘蔺心绪沉郁, 换完衣就坐在临窗的榻上。费适自觉有愧, 坐在他跟前欲言又止。 “你不必说了,”潘蔺看着窗外灯火通明的青楼旧院, “是我运数不好, 偏偏遇见了他这般的下三烂。” 费适说:“你知道他是个下三烂, 心胸狭窄得很,那何必跟这种人置气?承之, 不值得的。” 潘蔺自嘲一笑, 说:“我们潘家已经落魄到这般田地了么?若是为了口饭,便能绝了骨气, 任由他这般嘲笑, 那不如让我死。” 费适见他神色悲伤, 便知道这些日子的人情冷暖让他真的伤了心。费适虽然浑,却看得开,他安慰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皇上还没下旨呢!承之, 侯爷不也说了吗?潘大人是三朝老臣, 在皇上心里,还是有分量的。” 那头骨津打了帘子,萧驰野俯身而入。费适和潘蔺一同站起身,对他行礼。 萧驰野抬手,说:“二位不必拘礼,潘侍郎, 坐吧。” 潘蔺落座,对萧驰野说:“今夜不仅扫了侯爷的兴,还误了侯爷吃酒的乐趣,该打。” 萧驰野不在意,坐下时骨津看茶,他喝了几口,说:“我对侍郎的才学早有耳闻,一直没有攀谈的机会,今夜倒也算有缘。” 费适闻言便笑,冲潘蔺打眼色。 潘蔺赶忙行礼,萧驰野再次示意他坐,说:“疏通官沟的事情是我办的,个中滋味我最清楚不过。那东龙大街官沟陈旧,都是在潘大人任职工部尚书以前胡乱凿的,有许多不合理之处。我看这次涨水,不该把责任尽数推给潘大人。” 潘蔺心里一热,说:“家父几年前叫人专门画过图纸,但当时正逢中博兵败,国库周转不开,户部不肯拨银,这事便放了过去,谁知……唉!” “还有这样的事,”萧驰野扣上茶盖,“那魏怀古却在御前只字不提,你们两家不是交好吗?” 潘蔺不语,费适抢着说:“侯爷,那魏怀古一门心思钻营,为了什么?就是为了做个大官。他熬了这么些年,如今资历是够了,又赶着今年的都察,眼下就等着考评呈报,好擢升次辅,日后与海阁老分庭抗礼。谁知这关头出了官沟堵塞的岔子,他当然要想方设法撇清关系,半点责任也不肯承担。” “想不到他竟是这样的人,”萧驰野面上微微惊讶,“我原先看着户部这些年的账目清晰,没有大错,也想着今年该轮到他魏怀古了,谁知他竟是个蝇营狗苟的小人,可惜了潘大人。” 费适听他话里行间透露着爱惜,不禁壮着胆子说:“近来的消息都密不透风,侯爷,我与承之问了好些人,也不知皇上给刑部的到底是个什么意思。潘大人要是判了……会派出阒都吗?” 潘蔺也提起了心,看着萧驰野。 萧驰野稳坐椅中,转了几圈骨扳指,把他俩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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