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有些多余。 “请问你是谁?” 我正在走廊椅子上坐着,突然从病房里走出来一名年轻人,这人岁数不大,带着眼镜文质彬彬的,看起来像一名大学生。 “你好,我是白睫琼朋友,我姓项。” “哦,原来是白姐朋友啊,白姐很伤心啊。” 眼镜男和我并排坐在走廊椅子上,他指着病房:“老哥,其实照我说啊,老人挺这么久不容易,应该吃好喝好早点送走,然后披麻戴孝下了葬,这才是正事,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我点头道:“对,兄弟你说的非常对。” 眼镜男拍手道:“没错,趁老人还睁着眼,咱们不应该吵吵嚷嚷哭哭啼啼,应该趁老人还睁着眼,让老人试试寿衣大小,问问喜欢躺什么样的棺材,要几个童男童女什么的。” 他说完起身递给我一张名片。 “有我电话,我店就在医院对过。” 我看了一眼,名片上写着,“八宝山白事店,咸阳连锁分店,牛经理,电话156xxx” 我这才反应过来。 原来这小子不是白家后代,他是卖寿衣蜡烛的,我估计,他可能连白睫琼是谁都不知道。 到了晚上,我推开病房门。 “白老板,我出去找地方睡一晚,你有事打我电话吧,需要我帮什么忙肯定帮,白老情况怎么样。” “爷爷说话又不太清楚了,他刚才醒来一次,对我比了个手势,我不知道什么意思。” 我问是什么手势? 白睫琼比着做了一遍。 两根手指分开......这不是夹烟的手势吗..... 我可不敢说,更不敢给了,我看病床上老人又陷入了昏迷,估计他以前也是个老烟民。 出来同辉医院,我在饭馆吃了点东西,跟人打听到同辉北路上有几家旅馆,大概晚上十点多,我往那里走了。 同辉北路在医院后面,马路上有几排路灯照的地面昏黄,走了一百多米,我看到一家小店门口亮着灯,店门口立着八宝山分店的牌子,小店玻璃上贴着白纸广告,写着定做寿衣,蜡烛,骨灰盒。 我从后裤兜摸出来一张名片看了看,迈步进了这家店。 照目前情况看,老人挺不过这一两天,我想着买一个花圈,到时略表心意吧。 我推了推白事店门,没推开,又拉外拉了一把还没开,这时我才注意到门上贴了个冲上的箭头,原来这门是向上推的,就跟卷帘门一样。 进门后有铃铛响了一声,意思应该是告诉店家来客人了。 “老板?” 店里亮着一盏七八度的白炽灯,货架上摆着一些寿衣样式和成捆的蜡烛,没人。 “老板?买东西!” 里头还有一间屋子,吊着皮门帘,我听着里面好像有什么动静声,便撩开了门帘。 我看到,白天见那个牛经理坐在椅子上背对着我,他带着大耳机,裤子退下来一半,正盯着影碟机看的聚精会神,右手一上一下。 不知道在干嘛。 第249章 铁盒子 “砰砰!”我使劲敲了两下门。 眼镜男听到声音扭头看了过来。 “卧槽!” “你干嘛的!怎么不敲门就进来了!” 他一把扔掉耳机,慌里慌张兜上了裤子。 “我敲门了,你带着耳机没听到?” “是你?白家的亲戚?” “你买什么。”他认出是我了。 “花圈,”我说买一个好点的花圈,大一点的,可能这一两天就要用,到时候你给我送过去。 眼镜男穿上羽绒服,笑道:“兄弟那你可真来对地方了,我这店里的花圈,质量那是咸阳第一,是又大又圆啊。” “花圈占地方在旁边店里,跟我来兄弟。” 出来的时候我有些好奇,随口问了句,“你这门怎么是向上开的,不方便啊。” “这你就不懂了吧?” 他随手把门推上去,回头说道:“三百六十行,这是行内规矩,我们白事店虽然做的是死人生意,但可不欢迎不是人的东西进来啊,门做成上下开,有些不好的东西晚上就进不来了。” 他这两家店紧挨着,出门就是,另外一家店没有招牌,房间里靠墙放着很多现成的花圈和纸人。 现在白事店很多都不卖纸人了,这屋里立着几十个纸人,不开灯黑乎乎的只能看到轮廓,有点吓人,开了灯更吓人。 我为什么说吓人,因为他这儿的纸人都是一米多高,圆脸,纸人都一个表情,穿着蓝衣服白衣服,脸上画了眼眶,但没有点眼睛,有的没有摆放好,倒在了地上。 靠北边儿墙角有两个很大的纸扎白马,一对童男童女的纸人牵着纸马,纸马左边还摆着一个纸牛,没见过纸牛吧?我也是第一次见。 他随手把倒在地上的一个纸人扶起来,说:“花圈都在这儿了,你看看选哪一个,有大有小,都是新的,大的60块,小的35,要纸人纸马的话还能在便宜点,到时留个地址我给你送货上门。” “就那个吧,”我随手选了个最大的。 “纸扎呢?要不要?” 我说:“纸扎就算了吧,看着不舒服,你那个牛是怎么回事,还有人买纸牛啊,”我指了指墙角说。 他解释说:“纸牛在我们丧葬行内不叫纸牛,叫阴|水牛,北方用的少,但有时候也有人要,你没看我就进了一个吗,啥时候卖了在进。” 我问,“啥叫阴|水牛?我只知道水牛。” 他继续说:“丧葬行当里,这个阴|水牛啊只能给女人烧,给男的烧了还坏事,因为阴间有金桥银桥,在供养六阁领了阳间亲人给烧的祭品后,男女会分开上桥,男的上金桥,女的上银桥。” “银桥中间有一个冒泡滚烫的血水池,有的女的啊平常做饭洗衣服浪费水很多,只有让水牛把血水喝光了才好过去,要不然,淌着血水池走过去会把脚都烫烂。” 我听后哑然失笑。 我说你说的什么玩意,谁说光女的浪费水了,那男的就不浪费水了?哦,照你这么说,那男澡堂搓澡的,男的开洒水车的不天天浪费水啊。 “哎,兄弟你别跟我杠啊,我说的都是老辈传下来的说法而已,你要想知道真假,自己死后就知道了。” 我懒得跟他扯皮,掏出一百块给了他,说买一个花圈,剩下的钱找给我。 “得了兄弟。” 他收了钱,又随手抓起一个圆脸纸人,笑着说: “你看这个多好,多可爱,这个给你了,别让我找钱了吧。” 他都快把纸人怼我脸上了,我后退两步骂道:“你他妈快给我拿开,我说了不要就不要,快找钱,我要走了。” “知道了,找你。” 他找给我零钱,又问:“到时送哪去?地址留一下。” 过两天白家的灵堂我还不知道定哪里,便说:“到时候给你打电话吧,你不免费送货吗。” “是免费,但只限秦都区啊,你要太远的话我得另收费,要不然,我卖你一个花圈还挣不够油钱呢。” “知道了,走了。” 第二天没事。 有个消息。 我从别人口中听说白老爷子说了一个遗嘱,他说自己死后不要火葬,要土葬,并且叮嘱后代,一定要把自己葬在国棉二厂北边的一块荒地上。 又多坚持了一天半,在第三天傍晚六点二十分,在同辉医院特护病房白庭礼老人去世了,他正月份去世,享年71岁。 按照这边习俗,人死后隔天便要搭灵堂,要在灵堂外把老人之前用的一些东西烧掉,主要是被子枕头衣服什么的。 当时市里不让土葬了,但白庭礼年轻时白手起家创建了大礼堂,在本地有关系,花了点钱便摆平了。 灵堂地点设在老小区楼下,整个白家都在忙老人后事,她爸连夜跑外地找人去买棺材了,我给白事店老板打电话,告诉了地址让他把花圈送来,然后忙前忙后帮白睫琼搬东西。 白家老太太不停抹眼泪,将老人一些衣服被褥等东西收拾起来,然后我搬下楼送到灵堂。 “爷爷,去了那边好好照顾自己,如果有什么话想说就给我托梦。” 火势渐大,白睫琼红着眼向后退了一步,从我手里接过来了白老爷子生前穿过的衣服。 一件一件烧的,她烧完一件,我便从箱子里捡出来递过去一件。 箱子快空了,当烧到最底层时是一件军绿色的布外套,就是以前很老式那种衣服,我在这件老式外套的口袋里摸到了一个硬东西。 掏出来一看,是一个很扁的小铁盒,铁盒锈迹斑斑,上面印着一排红色小字。 “西北国棉二厂科普委员会三组纪念。” 看白睫琼跪在地上正看着火堆发呆,我快速将铁盒塞到了自己衣服里。 “人死不能复生,节哀。” 白睫琼抹了把眼泪,“谢谢你帮我忙。” “不客气应该的,你们这附近有没有厕所啊。”我问。 她说:“楼上家里有,5号楼下也有个公共厕所。” “那我去上个厕所,等下回来。” 出来灵堂,我快步走到五号楼进了厕所。 老小区公共厕所都是蹲坑,我进去后看到一个老头正蹲着解手便出去等了。 我掏出来铁盒拽了拽小锁,发现拽不开。 这锁不大,就比锁笔记本那种锁大一号,我把铁盒放地上,找来半块砖头砸了两三下砸开了。 这时正好上厕所的老头兜着裤子出来了,我拿着东西进了厕所。 打开铁盒,里面装着一个塑料袋,能看出来塑料袋里装着几张照片和叠着的信纸。 照片是黑白照,已经微微发黄,看起来老人保存的很上心,照片一点折痕都没有。 第一张黑白照片里有三个人,两男一女,都很年轻,估计二十岁左右,一个男的浓眉大眼穿着老式绿军装,头上带着帽子,另外一个男的偏瘦一点,个子更高一点,那女孩梳着辫子头,穿着花棉袄,站在两男的中间,三人都在笑,背景是在棉花地里。 第二张照片背景应该是在某个工厂车间里,还是这两男一女三个人,我发现了问题,在黑白照背景的边角落有一辆小推车,车上放着一个黑乎乎的铁疙瘩,凑近点看,好像是一尊佛像,这佛像只照进来半张脸,看不清全貌。 第三张照片是晚上拍的,光线很暗,照片中有一个人,这人的头被钢笔涂抹花抹掉了,只能看到身子,仔细看地上堆的白的东西应该是弹好的棉花,此外地上还放着一个手提式马灯。 塑料袋里就剩下一张折叠的信纸,我拿出信纸准备打开看。 “喂。” 突然有人拍了我后背一下。 “过年好啊。” 第250章 牛经理的提醒 我正准备打开发黄的信纸看,突然背后被一只手拍了下,吓着我了。 猛的回头一看,拍我的是白事店牛经理。 “你妈!吓死人了!不能打个招呼啊!” 牛经理穿着棉袄带着棉帽子,腰上挎着一个皮包,他笑道:“我看你偷偷抹摸的,干啥呢这是?有啥好东西密不示人的。” “什么都没有。” 我直接将信纸揣到了兜里。 他没在意我的小动作,说道:“还真巧,我说来上个厕所就碰到你了,花圈拉来了,卸哪啊。” “卸3号楼灵堂,我带你去。” 我收好铁盒,快步走出了厕所。 到了楼下,我看到了他的三轮车,花圈是用摩托三轮车拉来的,不过,车后斗除了花圈还放着两个纸扎人,这两纸扎一男一女,不知道因为什么看起来比平常的纸人大一号,纸人头上带着黑纸糊的圆帽,脸蛋和嘴唇涂抹成了红色,正躺在三轮车后斗。 “这给我拉的?我没要纸人啊。” 牛经理笑了笑说:“我们秦都区谁不知道大礼堂白庭礼老爷子,当年发洪水我姥姥还去大礼堂避过难呢,这对金童玉女不要钱,权当我替我姥送的一点心意,让金童玉女下去好好伺候白老爷子。” 我心想你这怎么蹦出来一个姥姥,不过伸手不打笑脸人,他要悼念老人我也不好说什么,便带着他把车骑到了5号楼下搭的灵堂。 白老爷子清醒那两天有交待,说自己死后丧事从简,不摆酒席不找吹唱班,只找直系亲属来灵堂悼念,白家上下孝顺,也不敢不听老人的遗嘱,所以便照着做了。 只是有一点让年轻的白睫琼想不通,自己爷爷为什么要坚持葬到国棉二厂的荒地上?不光她这个亲孙女不明白,白家一些街坊邻居也搞不懂,街坊们原以为白老爷子会葬到西郊福寿园公园,咸阳人都知道那里才是风水宝地。 我不是白家亲戚,但我是第一个送花圈的,因为我提前准备了。 因为白老爷子突然要求土葬,白父买了棺材正在回来的路上,他买好棺材后会去医院把人装里头,寿衣我听说可能要回来穿。 灵堂供桌上放了果盘蜡烛,中间位置放着白庭礼老人的黑白照片。 照片中,老人头发梳的一丝不苟,面容平静。 白事店牛经理搬进来花圈,又把金童玉女放在一旁,随后他突然噗通一声,对着老人遗照跪了下来,声音洪亮道: “奠!” “哀哉!痛哉!” “惜哉!悲哉!” “正月西方冷,白老先生今日骑鹤西去,此去阴阳陌路,不能回家,小子今儿个献上五盘小菜,白老先生路上吃了暖暖身子。” “一献一盘栗子鸡,天堂日子也吉利。” “二献一盘红烧肉,红红火火不哭泣。” “三献一盘樟茶鸭,张张钞票随您花。” “四献一盘烧带鱼,有带有余还富裕。” “五献一盘大红枣,让您一次吃个饱。” 牛经理每念一句,都会对着供桌,隔空小心翼翼的抓上一把,好像是手里端着一个我看不见的盘子一样。 做完这些,他起身弯腰拍了拍膝盖。 这时白睫琼疑惑的看向他问:“你是干什么的?” “我?” “我送花圈的,白老爷子在咱们秦都区有名儿啊,我刚才就是情不自禁的念了一段悼词,呵呵.....” 看气氛有些尴尬,我推他出了灵堂。 “哎,我说你没事比比的瞎念什么啊,你没看到人姑娘眼都哭肿了。” 牛经理扭头向身后灵堂看了一眼,他突然把我拽到了一旁,偷偷摸摸小声的说:“喂,兄弟,我告诉你,刚才我可不是瞎念,这老爷子死的冤魂不散,不,不对,不能说是冤魂,只能说是阴魂,阴魂不散。…” “我刚念那段词啊,叫四荤一素安魂席,五盘菜分别是,鸡鸭鱼肉枣,这桌席可不是给活人吃的,是给死人吃的。” “嗯....” 我点头道:“我听着呢,你继续吹。” “卧槽。” “别介,我可不是吹的。” 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道:“我八岁跟我师傅入白事行,十岁帮死人穿寿衣,十五岁得我师傅八宝山齐龙东真传,二十岁开了自己的店,其实我早就看出来白老爷子有问题了,就那天,你知道我为什么给你名片?” 我摇头说不知道。 “你不知道正常,因为你是普通人。” 他说着话又看了眼不远处的灵堂方向。 “我实话告诉你,其实那天白老爷子已经死了,后来不是抢救过又活了两天吗?后来活过来的就不是他,是有另外的东西占了白老爷子身体,让他多活了两天,依我看可能是个女的。” “你就不想想,白老爷子之前怎么不立遗嘱?而是醒来就立遗,反常的很呢,正常人谁会立那么奇怪的遗嘱?” 我眼皮不经意跳了跳,没说话。 他继续说:“白家打算埋人的地方我听说了,是国棉厂北边的荒地,那里长着一棵梨树。 “记得以前我师傅说过,老咸阳有五个地方不干净。” “二棉厂梨树地,中|华花园小区一楼102,渭城中学老楼,电影院信号塔周围,深蓝网吧男厕所。” “你看这二棉厂梨树地排第一,你说它凶不凶?还有最重要的一件事忘跟你说了,你可以不信我但我必须说出来,你面露死相,我问你,你是不是得罪过白老爷子,他记恨你了?” 我听他这话楞神了,心想这不能吧,我给老爷子上过两根烟,他抽完就走了。 我觉得他应该谢谢我才对,怎么会记恨我?不肯能的。 想了想,我问:“你的意思....是白老爷子要把我带上一起走?” “嗯....差不多吧。”他点头。 我又问:“那你说怎么解决,要钱还是要物?” 牛经理啪的打了个响指。 “兄弟,别说钱,太俗,要说供养,也不是供养我的,是供养我师傅的,你能在同辉医院碰到我也算咱两的缘分。” “八十五万。” “你什么都不用管,我把事儿给你摆平了。” 听到这里我乐道:“牛老板,你看我才多大岁数,像是有八十五万的人?” 牛经理眉头一皱,“那你有多少?咱们可以商量。” 我说我兜里只有二十块钱,还是买花圈你找我的,我买了包烟花了十二,还有八块钱行不行。 “八...八块钱??” “你以为我要饭的啊!” 牛经理指着我脸道:“你完了,你完了,你这几天等着出事吧!到时候别来找我!” 我扭头就走了。 “喂!” “喂!” 见我走远了,牛经理站在原地大喊道:“八百!给八百行不!” “你要相信我的话!” 第251章 二棉厂 阴阳路 我信鬼都不信他的话,这套路我见过,和老鸡脚婆一样。 有八百块钱,我吃了喝了抽了都好,给他干嘛。 打发走了牛经理,我又重新找了一处偏僻地方,看了信纸。 信纸打开后折痕很深,边缘发黄发干,年头不短了。 很奇怪。 纸上用钢笔画了一处荒地,地里画了一棵树,树上画了圆圈代表果子,可能是梨树或者苹果树,整张纸上的画很潦草,就跟小孩画的一样。 还有,在那颗树的旁边,写了三个小字,“不是我。” 不是我? 这什么意思? 我又翻出三张老照片看了看,仍没有头绪。 想想。 田三久说他调查过,当初铸铁佛事件参与者一共就这三人,国棉二厂科普委员会已经不复存在。 年轻的王小琴在58年就死了,唐信九几年死了,现在白老爷子也死了。 58年后,铸铁佛和塔刹消失,没人知道东西去了哪里,听闻咸阳博物馆成立后还调查过这件事,最后也没有什么结果,不了了知了。 我隐约有种感觉,田三久还有不知道的事,白老爷子把什么秘密带到了棺材里。 ...... 这天白父从外地把棺材买来了,是口上好的楠木棺材,没有上漆,原色楠木。 这两年咸阳市开始打击农村土葬,提倡环保火葬,据说是为了减少不必要的土地面积浪费,给快速发展的城市建设提供方便。 我去帮着抬棺材了,好的楠木分量不重,四个人,一人一角就能抬动,我还看了在遗体房给老人穿寿衣的过程。 很麻烦,因为人死后胳膊腿开始变得僵硬,给穿寿衣的时候,尸体老往人身上倒,穿了半个多小时,寿衣里里外外穿了十二层,老人穿好衣服后脸看着还是那么瘦,但身子看着胖了一圈,整体有些不协调。 我问一块抬棺材的一位本地人,为什么要穿这么多衣服。 那人解释说:“我们这儿穿寿衣件数全是双数,不能是单数,之所以穿的件数多,那是因为人死后会流尸水,寿衣穿的少了会从身子两边儿漏出来,所以要多穿几件,防止侧漏。” 白睫琼奶奶找来了咸阳一位先生,先生看了白老爷子生辰八字说:“下葬时间要是单数,避免双数,这叫避免祸事成双,你先生20号死的,我算过日子了,下葬时间应该定在23号傍晚6点15分,也就是在太阳下山之后,落棺封土。” 老太太抹着眼泪说好,就听先生你的。 到了二十三号下午四点左右,白家人开始出发,有四辆车,加长金杯车前绑着大白花,车厢里拉着棺材,另外两辆车拉着白家的一些直系亲属。 最后一辆车拉着干活帮忙的,我在最后一辆车。 “小伙子家住哪里啊?” “大哥我不是本地人,我是东北人,来咸阳办事的,顺便来帮朋友忙。” “哦,我看你没小睫大,我是她二舅,小伙子我看你这个人不错,能吃苦不怕累,你要真追上我们家小睫了,就好好对她,等过两年大礼堂一拆迁,小睫她十几套房子钱是有了。” “啊?” 我知道这是她这什么二舅误会了,可能是因为我跑前跑后帮忙,让人联想了? 还有,白睫琼这两天和我说话的口气也变得温柔了,会不会是她也这么想的?以为我要追她? 五点多一点,出殡车队到了西北国棉二厂,当时的国棉二厂没有大门,就立着几根柱子,门口有个站岗用的水泥岗亭,有个五十多岁的保安,搬着凳子坐在岗亭下听收音机。 保安抬头看了眼,他没拦车队,放我们进去了,应该是管事的打点好了。 进去后厂区很大,空荡荡的几乎见不到什么人,我问白睫琼二舅怎么回事,他告诉了我原因。 原来,这个西北国棉二厂1953年成立,1996年的时候改成了西北二棉有限责任公司,也就是去年,2002年6月份,改编成了西北二棉集团,整合了陕西现代纺织厂,二棉进出口公司,大兴染织实业公司,瑞君贸易等几家单位。 我们埋白老爷子是在正月份,二棉厂扩建还没有放完假,要放到三月份,厂区内只有一些装修工人。 车队拐了好几个弯,走了近十分钟停下了,记得下车后左边是一大片荒地,右边儿是工人宿舍的一栋楼,厂里放假了宿舍没人,只有一个看门的老头。 下葬坑早就提前刨好了,白父看了下时间说:“诸位啊,还有二十分钟才到吉时,大家休息一下,该抽烟的抽颗烟,口渴的喝口水,辛苦了。” 我下了车,向员工宿舍那边儿走去。 “大爷,抽颗?” 老头岁数看起来最起码七十多了,他穿着包浆军大衣,大衣袖子口又黑又亮。 “好烟啊,那就来一颗。” “来,我给您点上。” 老头立即用手捂住打火机。 “呼......好烟呢.....” “大爷你在这多长时间了?” “我啊?” 老头笑道:“我在这儿都快五十年了,我十几岁就在二棉干活了。” “呦,”我说那您可真是元老级员工了。 老头叼着烟,摆手笑道:“元老什么不敢说,反正现在二棉的董事长见了我,也得给我上根烟,叫我声兴爷。” “厉害。” “哎,大爷,”我指着对过一大片荒地说:“我们等下要在那里埋人,你知道吧?” “知道,副厂长交代过,让我们不要管,不过......” “不过什么?”我问。 老头指了指那片荒地,“不过这地方风水不好,白老头埋在这儿,看来是想了却心事啊....” “大爷你认识白老爷子?” “废话,他当年也在二棉上班,我怎么会不认识!”老人道:“不过后来出了那件事后,他辞职下|海经商了,后来混的不错,在南山那边儿建了个大礼堂。” 我问:“大爷你说的那件事.....是什么意思?你知道白老爷子为什么要自己葬在这儿?” 老人牛逼哄哄的弹了弹烟灰。 “我都说了,我在二棉五十年了!整个二棉没有我不知道的事儿!你去外头打听打听,我二棉兴爷是谁。” “看到那棵快死了的梨树没?”老头遥指着说。 “看到了,怎么了?” 他静静的看着那棵梨树,嘴里叼的烟都烧到了烟屁|股,仿佛想起了几十年前的往事。 “哎......” 老头重重叹了口气,说:“49年前,我们厂里的王小琴,就在那棵梨树上上了吊。” “当年的厂长是王兴贵,现在早死了,大炼钢的时候,有人举报王小琴,唐信,白庭礼他们三个偷废铁,王小琴被抓到以后发大喇叭通报批评了,当时整个二棉,背地里都在说他们是小偷,手脚不干净。” 我心里咯噔一下。 “废铁”两个字引起了我注意。 老头回忆道:“当时厂里从汉中买来的废铁,一下少了七百多斤,我没见过,听人说好像是个什么大铁佛,王兴贵老婆是作风委员会主任,便逼着王小琴交出偷走的废铁。” 我皱眉,插话道:“是不是就因为这,逼的王小琴上吊了?” “也不是,这还不是主要的。” “后来厂里有风言风语传出来,都说是白庭礼暗地里打的小报告,举报了这件事,这传言是真的假的我也不知道。” “王小琴因为接二连三的打击受了刺激,我记得是58年腊月份的一天晚上,她在梨树下上了吊,双脚悬空吊死了,我当时在北区水房打热水,等我跑过来看的时候,人已经被抱下来了,梨树上只留了根绳套。” “你知道那片荒地为什么一直不用吗?” 我摇头。 老头说:“王小琴死后的第三年,厂里准备在那盖个厕所,结果挖地基的时候死了工人,死因心肌梗塞,到了71年厂里又建,结果又死了一个人。” “后来二棉一些胆子小的女工就说,晚上打水的时候,在梨树下看到了王小琴本人,都说王小琴穿着死前的衣服,舌头吐出来了,晚上绕着梨树转圈走。” “风言风语传多了,二棉人都说宿舍这边儿住着活人,梨树那里住着死人。” “而我们现在站的地方。” “就是中间分开的这条厂区小路。” “便叫阴阳路。” 第252章 荒地夜闹鬼 和我聊天的老头兴爷,自称二棉员工宿舍委员长,其实手底下没管着任何一名员工,就他自己。 7点左右白老爷子下了葬,白睫琼老爸给我们几个抬棺材出苦力的一人买了一条好烟,我有烟,就把这条烟给老头了,老头高兴坏了,连夸奖了我几声,说我懂事。 “你今晚有没有空?”白睫琼突然问我。 “我....我没什么事,怎么了?” “我爸还要忙别的,我晚上想替我爷爷守坟,今晚你有没有空?能不能陪我一下。” 白睫琼语气听起来没什么波澜,但我能感受到她内心的那种落寞。 隔辈亲,我不敢想,如果有一天我奶奶走了,我要怎么样面对自己,如果奶奶走了,我在这世人就没什么亲人了。 “没问题,我晚上在这儿陪你,老爷子刚上路,你守坟尽孝是应该的。” “谢谢。” “不用谢。” 我见过不少死人,对几十年前王小琴在梨树上上吊这事,没什么大的感觉,如果真有事,二棉宿舍这边应该早没人住了,估计都是风言风语的乱传。 晚上8点左右,老小区灵堂里的花圈都搬来了,一同搬来的还有牛经理送的一对金童玉女纸人。 纸人一左一右立在那儿,新坟墓碑前生着火堆,旁边儿塑料袋里装了大量的纸钱金元宝。 老头兴爷说对过荒地的厂路叫阴阳路,就晚上站那里往坟这边儿看,能看到两个红脸蛋的纸人立在墓碑前,保持着姿势一动不动,刮风的时候偶尔会来回晃一晃。 晚上守夜,我搬来石头坐在火堆旁,和白睫琼闲聊。 她看着墓碑,说了很多老人生前事迹,说他怎么白手起家的,98年洪水又怎么救人的等等。 守坟聊主人名字是忌讳,我有一搭没一搭的回应,想赶快岔开话题聊点轻松的。 就在这时候,我手机收到一条短信,是田三久发来的。 “我等的东西到了,今晚上一点半,开始动手干活。” 看白睫琼正在专心烧纸,我忙打字回了短信。 “今晚一点半?你等的什么东西到了?干什么活?” 短信发过去,过了一两分钟我收到了田三久回信。 “一点半,北厂装修工人睡了,根据我调查的结果看,当初在棉花车上的铁佛没有出二厂,只有科普委员会唐信和王小琴知道在哪,我算了,应该就是这两个地方。” “梨树周围,南厂区一间大仓库周围。” 我又回过去。 “你打算这时候挖?前两天干什么了?还有,今晚荒地这儿白睫琼给她爷爷守坟,我们怎么挖?” 田三久回了话。 “我说过了,我之前在等东西到,没这东西找不到铁佛,白家闺女的问题你自己解决,让她在一点之前离开,要不然就按我的方式来。” “你和谁在聊天?” 看我不停按手机打字,白睫琼问了一句。 “哦,没和谁,就是一个朋友问问我晚上在哪。” “你要有事情可以走的,不用特意留下来陪我。” “没事,真没事。” 我笑了笑,同时心里在想,要用什么办法把她弄回去。 因为田三久说晚上要来挖荒地这里找铁佛。 正月份晚上天气还很冷,烧纸钱的火堆并不起多大作用,周围很黑,冷空气直往脖子里钻,偶尔会刮来阵冷风,烧完的纸钱会被吹起来,在荒地半空上四散飘舞。 就这么坐到十点多,我忍不住站起来,搓手道:“白老板,这天儿实在太冷了,你也别守着了,早点回去吧,要是冻着你了,你爷爷知道了肯定不高兴。” 她连手套都没带,手冻的通红,就这还嘴硬说我没事,我就是冻死也要守着我爷爷。 我使劲搓了搓脸,突然指着前方梨树说:“白老板,你刚才看到没?有个女的在树底下转悠,长头发,一身白衣服,好像还吐着舌头,有没有可能是厂里以前的那个王小琴。” “你不用吓我,我不怕的,”她打开手电往梨树那里照了两圈,说什么都没有。 我犟嘴说:“怎么没有?就在树下,我刚刚看到人影了,你把手电给我。” “那儿,看到了没?黑乎乎的一片。” 我照着梨树指给她看。 白睫琼摇头:“那是树的影子,冬天梨树上没叶子,树枝影子就是那样,看着也不像是人影。” 我移开手电四处乱照。 无意中手电照到了男纸人,纸人脸上红通通,还有腮红,看着有些诡异。 突然.... 纸人的头扭了下。 我就这么用手电打着,绝对没眼花。 我脸色刷的白了。 “我想来了,明天还有事,我先走了。”我掉头就要走。 不是我一个人看到了,白睫琼肯定也看到了。 “等....等等我。” 我脚下越走越快,头也不敢回。 走到厂区小路上,白睫琼轻喘着气跑来说:“我....我刚才是不是眼花了,那个纸人好像脖子转了一下。” “别说.....”我咽了口唾沫。 “有些事别乱说,你现在快回去睡觉,回去什么都不要想。” 白睫琼脸色煞白,犹豫了片刻她选择回去,毕竟是个女孩子。 “你不走?坐我车回去。” 我说你别管我,别手电给我,你先走。 白睫琼走后,我用手电照着亮捡起一块石头,朝坟头那儿立着的纸人砸了过去。 前两次打偏了,第三次正好砸中,把立着的纸人砸倒了,我装着胆子,走近了点儿。 纸人倒在地上,身子侧着,脸背对着我。 我手电来回晃了晃。 突然,纸人头又动了动,看着好像想转过来脸。 “我草!” 我吓得连连后退,打着手电掉头就跑。 “兴爷!兴爷!” 我跑到宿舍楼下,砰砰敲门。 “谁啊?” 屋里黑灯瞎火,传来了一句声音。 “我!快给开门!” 屋里亮了灯,几分钟后开了门。 老头穿着毛绒棉拖鞋,披着大衣出来了。 “是你啊,怎么了,这么晚上不回去睡觉,找我干啥。” 我害怕的回头看了一眼荒地。 白睫琼走了,烧纸钱那堆火也越来越小。 我直接闪身钻到了屋里。 屋里很暖和,烧蜂窝煤的小炉子烧的通红,他这是水套火,暖气的水也烧开了,咕嘟咕嘟的一直响。 老头站屋外左右看了看,随后裹紧大衣,进屋关上了门。 “怎么了小伙子,这都11点多了,你跑我这干啥,我刚睡下啊。” 我坐在板凳上烤火,咽了口唾沫说:“闹鬼,荒地那里闹鬼。” “闹鬼?” 老头兜了兜秋裤,点着一根烟吸了口。 “咋回事,闹啥鬼啊,给我说说怎么回事。” “纸人.....纸人动了....” 老头打了个哈欠,“你说的是纸扎吧?” 我点头道:“对,就是纸扎,兴爷,是不是王小琴的鬼魂附在纸人身上了。” “小子,你还真能自己吓唬自己。” “王小琴都死了几十年了,我在二棉这儿也住了几十年了,我咋一次没看到过王小琴,我都要忘了她长什么样了。” “梳着辫子,穿着花棉袄皮肤小麦色,有这么高,到我这里,”我比了比自己身高。 “你见过王小琴?”老头表情有些惊讶。 我摇头说没见过,想了想,我又说我见过照片。 这时,老头笑道:“你看你那怂包样,是不是带把儿的?现在拿上棍子跟我走。” “去哪?” 老头叼着烟,他把大衣扣子挨个系上,说:“你说去哪?” “去看纸人啊。” 第253章 挖铁佛 “兴爷你走慢点。”出来屋,我拿着棍子跟在他身后喊。 老头一手手电一手烟,快步向梨树下走去。 他到了墓碑前停下来,凑近后仔细看了看纸人。 我离的老远喊:“不是立着那个!兴爷,是倒在地上那个!你左手边儿!” 老头拿着手电,他看到地上倒的纸人后,用脚踢了踢,看没什么反应,又弯腰把纸人扶了起来。 “哈哈!哈哈!” “兴.....兴爷你笑什么?” 他突然大笑,吓着我了。 老头转头说:“小子,你这纸人是不是在同辉后头的白事店买的?” “是啊,八宝|山连锁分店,牛经理那买的。” “你过来自己看看吧。”老头招手让我过去。 我走过去后,他伸手把纸人脑袋后头撕开,伸手夹出来两根很细的电线,又用力一拽,电线后头连着一个小马达,就跟四驱车玩具上安的小马达差不多大。 老头拍了拍手,开口说:“你说的那个姓牛的白事店老板啊,这两年净干这种事了,上次渭城有个老太太死了,买了他的纸人晚上差点被吓死,后来办丧事的那家人,在牛小子店里花了八万多块钱,买了一个什么安魂牌。” “后来查出来了,是那小子自己捣的鬼,秦都派出所给他拘留了十天,要不是他退钱快和人达成了和解,人就给他定诈骗罪了。” 我听的傻眼了。 我说怎么回事! 牛经理一直推销他的纸人,后来还好心送给我两个,当时我就觉着奇怪,怎么他送的这两纸人比平常的大!原来是这小子不怀好意,想要搞我!刚才真吓着我了。 我气的大步走过去,把纸人踩了个稀巴烂。 兴爷笑着说:“你看,这小马达是定时的,到多长时间就会自己转一下,我估计,牛小子早设置好了,就想骗你的钱。” “哎....” 我叹道:“看来这年头挣点钱不容易,啥人都有啊,净想着骗人,一点素质都没有。” “那你回去睡吧兴爷,我也走了,妈的,明天得去白事店找他算账。” 老头笑着说:“你找他干啥?打他一顿啊?他是惯犯,秦都区好多人都知道同辉的白事店是黑店,也就骗骗你这种外地人,本地人谁去他那里买东西。” 老人照了照梨树周围,边走边说道:“那你回吧,困死了,我也要回去睡了,明天南厂的工人铺水管,我得帮人搬管子。” “那您早点休息,”我看着老头回屋锁上了门。 等了十多分钟,小屋灯关了,这时我瞄了眼手机时间。 晚上十二点多,在有一个小时左右田三久会过来。 这片荒地面积大,如果铁佛埋在地下,非常难找,像这种情况洛阳铲就不管用,洛阳铲是往地下打,探墓取土用的。 铸铁佛和铁佛寺塔刹在58年失踪,不管谁藏的,我假设,当初埋在地下一米多深的某个位置,现在过了50年会更深。 地上没有任何显眼的标志,除非开勾机过来,把荒地这里的土全翻了,要不然,短时间内很难找到。 一点十几分,来了电话。 “鱼哥,你们到哪了?” “云峰我们开车过来的,没开车灯,你在梨树下等我们,十分钟左右到你那里。” 果然。 十分钟后,我看到一辆没开灯的黑色小轿车慢慢开了过来。 从车上下来三个人,开车的鱼哥,田三久和红眼睛黄天宝。 田三久带了帽子,他下车打开后备箱招呼我过去搬东西。 车后备箱放了两个迷彩宝,还有几个圆盘形状,类似电子仪器的东西。 这就是田三久前两天一直在等的东西。 金属探测仪。 俗称探宝仪。 探宝仪现在玩的人很多,有的上班族周末了,会拿着这东西开车到郊区农村,探个什么铜钱烟袋锅的。 真正干盗墓的,基本上不用这个,因为只能探地表很浅层的东西,就算是清代平民墓葬都要超过那个深度,所以我对这东西不是太熟,但我知道他的原理。 在零几年的时候还没流行网购,探宝仪普通人能买到的大概有三种。 一种是电磁感应式,一种是低频微波感应式,还有个脉冲感应式。(x射线式要结合地质成像仪,个人买不到。) 我说的这三样都差不多,区别就是准确度和深度,无法区分废铁和铜钱,只要有,就会有反应。 相对来说脉冲式灵敏度高一点,现在坐地铁坐火车,上下搜身用的滴滴响那个机器,就是脉冲式金属探测器。 田三久这几个是当时最大功率的电磁感应式探测器,当时国内很少见,能扫到地下三米左右(一般的就一米),全进口货,牌子好像是什么“黄金阿米特?Cp11”。 我只知道,这东西是从他山西一伙专门搞窖藏的人手里借来的,这伙搞窖藏的山西人至今还活跃,有时候看淘宝直播间卖成麻袋的筒子钱,最少有一半的货源,都是从这伙山西人手里放出来的。 相比于盗墓,法律上说用探宝仪也犯法,但现在很多地方没什么人管,网上也能买到。 想玩的要趁早,我觉的这东西过两年会被禁止,到时卖都不让卖了。 ...... “怎么样云峰?这东西好啊,”鱼哥把东西从后备箱拿出来,笑着说:“我们都试过了,地下两三米有金属就会响,铸铁佛那么大一个铁疙瘩,我们应该能找到。” 这进口货分为两部分,手持金属探杆用两股电线,连着一个长方形金属盒子,金属盒子装在布兜里要背着。 鱼哥搞好后,看着就像是要去地里打农药。 田三久看了下时间:“这里地方大,一点40开始,到早上四点,不到三个小时时间,你们三个一人拿一个,按区域扫,有反应就下铲挖。” “万一有人过来怎么办?”我问。 田三久说:“二棉放假到三月份,装修工人都住在别的厂区,从北门到这里,开车要十分钟,门卫不会过来,只要那老头睡下了,我们在这里就安全。” 我知道田三久说的是兴爷。 我往宿舍楼那边儿看了看,一片黑灯瞎火,估计已经睡着了。 轻轻关上车门,随后我们带好头灯,分成三个区域,拿着探宝器开始扫荒地。 “滴.....” 我拿着探杆,刚没走两步就响了,用铲子挖了挖,发现是个易拉罐。 科学使人进步。 在特定情况下这东西效率确实高,没多大功夫便翻出来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有烂烟杆,不锈钢打火机,啤酒瓶盖,烂铁丝等。 慢慢探着向前走,大概三点多的时候,地上挖了很多小坑。 “等等....” “等下.....” 我快步跑到红眼睛旁边,他举着铲子就准备挖了。 我问:“你确定?这底下有东西?” 红眼睛点点头。 他一扫,机器滴滴滴连续响个不停。 我脸色有些不好看。 我说要不咱们先去扫别的地方,说不定就找到铁佛了,这底下没准又是烂废铁。 他看了我两眼。 突然上前两步,一脚把墓碑踹倒了。 我直接闭上了眼。 “白老板,这不是我弄的。” “你别怪我。” 第254章 铃铛 那年冬天晚上冷。 现在二棉厂对过就是商业街,晚上人很多,当时没有,都是荒地,只要厂里不上班周围安静的很。 我和鱼哥站在那里要是不开灯,估计没人会注意到我们。 红眼睛一脚踹倒墓碑,直接用铲子向下挖。 我们就是干这个的,刨坟是了吃饭,只会干这个,让干别的也不会。 我没动手,是因为我认识白庭礼和白睫琼。 鱼哥和红眼睛动手是因为他们不认识,就这么简单。 “滴......滴滴.....” 越往下挖,金属探测器反应越强,滴滴滴的声音越发急促。 顺着墓碑往下挖了一米多,鱼哥咬着手电筒跳到了坑里。 仔细在坑里找了一遍,发现是土里埋了一堆钉子,就是钉木头板的大头铁钉,塑料袋烂了,露在外面,数量不少锈迹斑斑。 我看到后说:“鱼哥你们看,我说的没错吧?就是烂铁废品,如果铁佛真埋在这地下,下葬放棺材的时候肯定会被发现,早轰动了。” “滴.....滴....” 我话音刚落,鱼哥手里的探杆又响了。 田三久皱眉说:“向右打半米,把棺材挖出来。” 鱼哥开始动手。 一般土葬,棺材都埋在地下一米五到两米左右,超过两米的不多,这个深度,对于动辄一夜挖十几米的专业土工来说,一点难度没有,几十分钟就能挖下去。 看黄土碎石不断被扔上来,我眼皮直跳。 太残忍了..... 这要是被白睫琼看到了,她不弄死我才怪。 “慢点,我看到棺材了,”鱼哥说完我也看到了露出来的楠木棺材盖。 田三久低声说:“扩宽,撬开盖儿。” 古人下葬会打棺材钉,现在很多棺材都是滑槽式,就跟推拉门一样,我看过不少老棺材,烂棺材,突然看到如此崭新的棺材,说实话心里有些抵触,不知道为什么。 清理了土,红眼睛单手扒住棺材一头,他猛的大力一推,哗啦推开了大半! 拧开头灯照明。 棺材里,白老爷子闭着眼睛,一身蓝色寿衣,寿衣扣子系到了脖子上,老人面色像一张白纸一样,人眼皮和两腮部位已经开始浮肿。 由于之前穿寿衣时请人化过妆,现在脸上妆花了,就像白|面粉一样,都堆积到了白老子嘴角周围。 就好比他生前咬了一大口棉花糖,没擦嘴都沾到嘴巴周围了,这要是在夏天,肯定会闻到臭味。 田三久蹲在土坑上,他看着棺材里躺着的白老爷子,开口说:“白老哥,我知道你没有铁佛下落,但你到底还瞒了我什么?” “我田三久说话算话,我既然答应了你会找到铁佛,那我就一定会找到,也算帮你了却心愿了。” “你下去把人扶起来,搜身。”田三久转头看向我。 我犹豫了片刻,一咬牙,跳进了坑里。 心里默念:“打扰你休息了,对不起了白爷,我过后一定帮你烧纸烧烟,一定烧两条好烟,莫怪莫怪。” “死沉死沉”,说的是死人太重,如果这人生前有一百斤重,死后就有130斤。 我把老人尸体扶起来,让他后背靠住棺材,这个姿势,老人的头会向后仰,这样一来,寿衣脖子周围的扣子便会自己崩开。 鱼哥用探测器伸进棺材里,先把老人身上扫了一遍。 就这么大地方,很快有了结果。 探测器的报警声,竟然来自于白老脑袋下垫的一个枕头..... 死人棺材里的枕头有说法,叫寿枕,不能用毛织物和任何动物皮制用品,说法是怕冲了气,诈尸。 在以前古代人用瓷枕,行里说,如果见到一种底部镂空,画了白花和小人的瓷枕,都是以前死人头底下垫的。 活人用的那种不会镂空,这种镂空带白花的瓷枕和魂瓶,谷仓一样,是只服务死人的冥器,没有传世品,百分之一百,都是盗墓贼挖出来的。 我见过好几个人把汉代谷仓洗干净后泡酒,他们也不知道谷仓是干什么用的,有的卖家忽悠说以前就是泡酒用的,很不吉利,这真是上了大比当了。 棺材里的寿枕,不同地区包的东西不一样,有包茶叶和决明子的,有包木炭和石灰粉的,白老爷子用的这枕头是棉布缝的,田三久让让我拿出来。 我一入手,感觉到不对劲。 分量不对。 感觉有些压手。 “给我吧云峰。” 鱼哥要过去,他用锋利的小刀一划拉,直接划开了。 寿枕掉出来很多白蛋子,是棉花籽。 鱼哥把手伸枕头里摸索。 很快摸出来一串大铃铛! 就藏在棉花籽中间部位! 铁铃铛比大枣要大两圈,虽然是铁的,但浑身漆黑,包浆油润发亮。 这类包浆不是盘出来的,是放置久了自然形成的黑漆古包浆,正是由于外表有一层黑漆古,铁铃铛才没有大面积生锈。 铃铛一共四个,用棉绳穿在一起,周围刻了一层浅浮雕佛教图案,比如莲花瓣和经文,其中有一颗铃铛开口部位,还刻有两个小字。 “临济。” 临济什么意思? 稍微一想便明白了。 明代佛教中原法脉! 临济宗!铁佛寺! 这铃铛很可能,就是58年丢失的铁佛寺铁塔刹上挂的铁铃铛! 怎么跑到白庭礼老人的寿枕里了! “等等....等等.....” “不对....” 我脑袋里突然闪过一副场景图,我怎么感觉这铃铛在哪看到过一样.... “你找什么云峰?”鱼哥问。 我晚上穿的棉袄,棉袄里还穿了一层夹克,我伸怀里摸索了一阵,找到了在夹克里兜放着的扁铁盒。 “鱼哥帮我照着点。” 打开铁盒,我找到了之前看过的第三张老照片。 老照片里的人,脖子以上被涂抹了,看不清是谁,照片地上放着一个老马灯,这种老式马灯有挂钩,为了方便挂在墙上或者马棚里。 这次我看清了,就在马灯的铁钩子上,挂着一个圆球状物体,以前老相机功能低,对焦不好,黑乎乎看不太清。 这一对比,马灯钩子上挂的黑球,好像就是铁铃铛! “你从哪弄来的这些照片?” 田三久挨个看过后皱眉问我。 我说是在帮白家整理遗物时发现的。 此时此刻。 白老爷子还穿着寿衣靠在棺材盖上,脖子向后仰,头朝后,面朝天。 这天上的月亮照进棺材里,气氛有些恐怖,就好像白老爷子还活着,正在抬头赏月。 我心里说不出什么感觉,可能就是意外,还有害怕。 照片里被涂抹掉人脸的人。 是不是就是当时年轻的白老爷子? 如果不是他会是谁,如果是..... 那当年又是谁,拍下来的这张照片? 第255章 天圆地方 晚三点半收工,梨树荒地这里,我们除了找到了铁佛寺塔的四个铁铃铛,在没找到别的东西。 我费了很大力气把墓葬回填复原,包括地表土层颜色,墓碑位置和深度,我都尽量还原了。 我为的是不被白睫琼看出来,我知道我干的事不光彩,要是白睫琼知道了,朋友都没得做。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我是干盗墓的,我是个坏人,不是什么好人,但.....我也想和别人交朋友。 前面说过了,二棉厂要放假到三月份,田三久让我们白天留在厂里,寻找当年第三张照片拍摄的背景地点。 田三久猜测,如果找到了地方,要么是铁佛寺塔刹,要么是铸铁佛,应该有一样藏在那里。 时代在进步,企业在发展。 西北国棉,从58年第一任厂长王兴贵,到现在的陈厂长,中间不知道换了多少个,近50年过去了,很多地方都已经大变样,如果找一些已经退休的老员工来看,估计二棉里一些地方,他们也认不出来了。 大仓库,小仓库,脱棉间,生产间,备料间,成品间,办公室,食堂,宿舍,器材间,机油室,设备室,零件库.....腿都转麻了。 很多老房子上了锁,窗户开的老高,我们进不去,路上偶尔碰到南厂区搭棚子的工人,人问我们干什么的,田三久就说是分公司来考察的,问是哪个分公司,他就说是大兴染织。 下午一点多。 “你到哪了?”田三久打着电话四下张望。 “不在那儿,你左拐,在往前走能看到一辆破拖拉机,我们在这儿。” 等了十几分钟,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背着包,快步跑来。 “呦,不好意思啊田哥,他妈的这地方太大了,给我转晕了都。” 田三久点头:“顺子,钱收到了吧?” “收到了哥,您真是太客气了。”男人笑道。 “别废话,你跟着我们,只要没人在,上锁的厂房,不管是库房还是什么,全给我打开。” “没问题哥,”男人拍拍自己带的背包,笑着说这些锁都是普通锁,小事一桩。 田三久找来的这个叫顺子的,是一名职业小偷,是有规模组织的那种,他开厂房锁不服不行,确实牛逼,我看他就拿个小铁丝来回捅一桶,轻描淡写的就开了。 也多亏了二棉厂放假没人,要不然也不敢这么干。 三个小时后。 田三久打量周围,过了几十秒,他又低头看照片。 “顺子,你走吧,规矩知道吧。” 男人忙点头:“当然知道啊田哥,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在有需要帮忙的,田哥你随时打我电话。” 这开锁的走后,田三久突然开口说:“终于找到了,就是这里。” “啊?这怎么看出来的?” 我扭头看向周围。 我们现在站的地方是一个大仓库,房间里密密麻麻堆满了各种杂物,灰尘很大。 其中堆放最多的就是棉花厂各种旧设备,旧机器,数量非常多,一眼看过去都数不清。估计这些都是二棉建厂几十年来的库存。 鱼哥也问你怎么看出来的? 田三久抬头看着屋顶,他目光灼灼的说:“就是感觉,我的感觉告诉我东西就在这里,或许是在地下。”他低头看脚下。 脚下是洋灰打的水泥地,是整体的,田三久让红眼睛和鱼哥去车里拿东西。 鱼哥和红眼睛走后,大仓库就剩我和田三久两人。 这时候快傍晚了太阳正落山,仓库窗户开的很高,一束落日余晖从窗户上照进来,能看到一些灰尘飘荡在空气中。 田三久目露精|光,他蹲下后用右手轻轻摩擦水泥地,嘴角露出一丝淡淡笑容。 这抹笑容似曾相识,有次他看轮椅上的洛珈山的时候,也是这么笑的。 鱼哥和红眼睛很快拿着金属探测器回来了,他们还拿了个烧油的那种冲击钻。 用探测器挨紧地面,一寸寸扫过去。 “滴....滴滴...” 探测器传来了回应。 鱼哥伸手一拉引线,看准位置直接上冲击钻,哒哒哒的打穿水泥地面。 我不知道田三久是不是也在紧张,我就看到他在一旁看着,不停的抽烟。 冲击钻打穿地面,用铲子向下挖了没几下,碰到了东西。 “是什么?”田三久丢掉烟头跑来看。 “是几百斤的大铸铁佛?” “是大塔刹?” 当看清挖到的东西后,我脸色顿时变的难看。 妈的,是个锈迹斑斑的烂洗脸盆.... 田三久气的一脚踢开脸盆,大声道:“找!给我继续找!东西绝对在这里某个地方!” 关上仓库大门,从太阳落山时开始,一直到黑的什么都看不见了,凡是露出来的,我们几乎用探测器扫了水泥地每一寸地方。 一无所获。 除了之前挖到的烂洗脸盆,水泥地下连根毛都没有。 田三久额头上青筋暴起,气的一脚踢了破设备。 “嗯?” 他突然眉头一挑,皱眉看着堆放在一起的各种旧设备机器。 “王小琴....唐信....白庭礼....” “科普委员会......” 田三久就像魔怔了,他不停来回踱步,嘴里念念有词。 “啪,” 他突然打了个响指,抬头看着房顶道:“我知道了....这里以前是二楼,你们看到西墙角堆的老黑板没,那些都是当年科普委员组用来宣传的黑板,不在地下.....走,去房顶。” 从仓库出来后,怕打手电被发现,我们没开灯。 抬头看着大仓库房顶,田三久看向鱼哥道:“你上去,把绳子送下来。” 鱼哥把从车里拿的绳子甩在身后,他退后十几米,开始跑步加速。 两脚蹬墙,鱼哥凭借超长的臂展直接抓住了水管口。 一个垂直引体向上,鱼哥换手后用脚踩着水管,翻身爬上了屋顶。 “上来。” 他从房顶上把绳子盘圈扔下来。 红眼睛抓紧绳子,他靠着手劲,单手蹬墙就上去了...... 田三久也一样,就我不行。 我拽着绳子脚蹬着墙,脸憋的通红,胳膊快没劲了,身子一点一点向上挪。 “手.....” 红眼睛黄天宝趴在房顶,伸手下来。 我刚抓住他手,顿时感觉一股大力传来,我就像坐上了火箭,嗖的上去了。 田三久没说错,房顶上也杂乱的堆了大量老设备,有的设备认识,有的不认识,像烘干机,织布机,清洗机,剥绒机等等。 田三久快步走过这些机器。 他最终停在了一个大圆筒面前。 这大圆筒跟轧路机前头带的那东西很像,这应该是早年棉花采摘用的,就是有机器推着,在棉花地里滚着走收棉花的。 我不知道这机器学名叫什么,也不知道在仓库房顶上放了多少年了。 因为要采棉花,所以大圆筒是空心的。 田三久后退一步说:“大宝,给我踹开。” 红眼睛得令下手。 “砰!” “砰!” 他每踹一脚,我有种错觉,感觉整个房顶都在晃。 “砰!” 灰尘扬起,大圆筒一头被红眼睛踹塌进去了。 田三久摆手赶了赶灰尘,打开手电向筒里看去。 我和鱼哥也凑过去向里看。 里头有一些黑棉花,都烂完了。 在中心部位,横放,藏着一个上圆下方的大铁疙瘩。 这东西.... 正是明正德十三年,埋葬临济宗月天和尚的铁佛寺塔第七层塔刹。 天圆地方塔顶。 第256章 和水泥 吃烧鸡 看到了。 50年前铁佛寺被盗丢失的塔顶,就在眼前。 “果真.....” “我就知道在这里.....当年这东西就没出去,只是没曾想会被藏在这里。” 田三久眼中闪过一丝狂热。 “搞出来。” 塔刹藏在棉花桶里,拿出来费了些功夫。 因为太重,而且生锈的地方常年累月不动它,跟焊上去一样。 鱼哥找来根钢筋当撬棍,红眼睛钻进去用脚向外踹。 主要是活动空间受限,我们用了近半小时,一点点,将铁塔刹移了出来。 弄出来后才看清楚,这东西就像个大铂,长近一米,很厚,因为本身材质和保存环境不好,生锈生的比较厉害。 塔刹周身刻有文字,一些简单的佛教题材图案,字上的意思就是正德年,弟子们为月天师禅师造的铁佛寺塔。 田三久仔细查看后,说:“参考以前别的佛塔看,这东西可能封藏有和尚舍利子和一些信徒供养品,当年是一体铸造,如果有的话会在底部,拉回去再说。” 问题来了。 现在是在楼顶,这么大铁疙瘩,怎么弄下去。 我推着试了试,纹丝不动。 鱼哥说:“用绳子绑个三角,把这东西捆好,然后我们三个人拉,顺着墙壁滑下去,应该能拉住。” 鱼哥话音刚落。 “卧槽!”我吓了一跳。 我们几个还在商量办法,只见红眼睛双手抱住铁疙瘩,他双脚瞪地,手背上大血管爆起,直接推着铁塔顶往前滑。 古代说有人霸王举鼎,天生神力,红眼睛就是这种人,这种力气或许真是天生。 他要是不跟着洛袈山盗墓,去干个什么举重运动员肯定能拿金牌,鱼哥看了都自叹不如。 到了房顶边缘,绑好后,我们几个抓紧绳子,开始顺墙往下放。 铁塔刹摩擦墙壁发出轻微响声,墙皮都磨掉了。 “停....” “先别动.....快关灯。” 我们拽紧绳子刚放到一半,田三久突然让停手。 仓库前方是拐弯,有人打着手电,说着话过来了。 铁塔刹正吊在半空中,我咬牙拽紧绳子,不敢吭声。 “老周,这么晚了,你也去打水啊。” “是啊,去宿舍楼那里的水房打,男厂水房不行,都是水刺,没法喝啊。” 两名装修工人打着手电提着暖壶,停在了仓库楼下。 要是这时他们抬头看,我们就被看到了。 一人放下暖壶,递烟道:“抽吧,你今年过年不回老家了?听说那个谁都买了票了,你们一个村的,你不想家啊。” 另外一人往前走了两步,他靠墙停下,正好停在铁塔刹正下方。 我们要是坚持不住松了手,高度加上重量,当场就会把这人砸成一张肉饼。 “哎,哪能不想家啊。” 这人接过来烟抽了一口说:“冬天工地上也没活儿,干到三月份吧,多挣几千块钱在回去,我家那口子一直想买辆电动车,等我回去给她买一辆。” “什么牌子的?多少钱?” “飞鸽牌的电动车,不知道质量怎么样。” “哎?我听人说飞鸽前几个月被收购了,要做新牌子,要不你让你老婆等等新牌子,说不定到时候能抽奖。”(小刀电动车) 绷紧的绳子开始一点点往下滑。 我就别提了,鱼哥额头上已经出了汗,要不是红眼睛一个人撑着,铁塔刹会只记得砸下去。 我憋的脸通红,心里大骂:“别他妈聊电动车了,再不走直接买灵车吧。” “走了,外头冷,打完水回去睡觉了,明天还得上工。” “那走吧,” 男人弹掉烟头,提起暖壶离开了。 看工人走远,田三久松了口气,说继续。 继续往下放,铁刹挨到地面,砰的响了一声。 这时田三久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 “十分钟,把房顶上可能藏东西的机器设备看一遍,虽然可能性不大,我怕铸铁佛也藏在这里。” 结果是没找到,楼顶上类似的棉花筒就一个,所有旧设备都有看过,没发现铸铁佛影子。 黑灯瞎火,鱼哥把车开来,又把后座拆了,我们把东西抬进了车里。 借着夜色掩护,车辆慢慢驶离了二棉厂。 佛塔塔刹这种东西算建筑构件,以前没有拍卖记录,我也没听说有人专门盗这类东西。 说做工精良算不上,肯定比不上彬塔地宫里的阿育王塔和水晶舍利塔。 但这东西又是独一无二的,全国只有这一个,你说该值多少钱? 在车上我问田三久打算怎么处理,有没有下家,会不会把东西卖到国外去。 田三久回头看了眼塔刹,说:“这东西,如果你卖给收废品的,值几百块钱。” “如果你卖给古董贩子,可能有几万块钱。” “但,如果你卖给专门信佛的有钱人,如果这有钱人听说过月天和尚,那多少钱我说了算。” “我说几十个是它,说一百个也是它,懂了?” 鱼哥开着扶着方向盘,开口说了句。 “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一百万。” 田三久放下玻璃,冷风吹进来,他看着夜色说:“塔刹只是附带品,铁佛寺的铸铁佛才是我真正要的,只要我能得到,你们该得的那份钱自然会得到。” “那关于铁佛,你有什么线索?”我问。 田三久沉思道:“看来当年是白庭礼藏了塔刹,但他不知道铁佛藏在哪,所以才会拜托我来找。” “当年王小琴和白庭礼之间的误会,伴随当事者相继去世,已经没人能知道真相了,不过这事我会接着查下去。” 他对鱼哥和我说:“你两记得,白天去厂里仓库,找人拉几袋水泥把地面处理好,我有消息了通知你们。” ........ 田三久把塔刹卸到了他住的村里。 一夜没睡,我和鱼哥在车上眯瞪了一会儿,上午十点左右,我们又开车回了二棉厂。 南厂区施工,在仓库口堆着大量水泥,我们用几袋根本不会被发现。 不干不行,废仓库水泥地上全是冲击钻打的坑。 除非在荒山野岭,在别的地方,干盗墓的事后要想不被抓到,一定要做善后工作。 要不然拍拍屁|股走了,说不定没浪几天就被逮了。 关上仓库门,和了水泥,开始干活。 鱼哥抹着地面,笑着说:“云峰,我打听过,以现在哈尔滨的房价来看,一百万足够买地方开武馆,到时候在买些训练器材,我一个人要是忙不过来在请几个教练。” 我笑道:“鱼哥你会开店?别倒闭了。” “胡说!” “我本事在这里放着,怎么可能倒闭。” “得,鱼哥你别生气,我开玩笑的。” “快干吧,干完咱们吃饭去。” 我和鱼哥边闲聊边干活,突然仓库门被推开了。 我们没锁只是关严了,也没想到有人会来这里,想跑也来不及。 “唉?” “小子,你干什么呢这是?” 看到来人,我让自己别慌。 “兴爷,你怎么跑这儿来了,我接的活,抹地面,你看这仓库年久失修,地面都成什么样子了。” 兴爷还穿着那身包浆军大衣,手里提着个黑塑料袋。 他推门进到废仓库,看了后大声道:“这他妈是怎么了!上月这里还好好的!” “小子!谁让你干这个的?” 我随口编了理由,我说我和南区干活的包工头认识,接点散工干,想年前在挣点钱。 “干球啊!” “我上次看你不是和白老头孙女认识?” “你要泡上她还挣钱干什么,知道这叫什么?这叫傍富婆。” 我脸上笑着没回话,随手将抹水泥用的抹子扔到了一旁。 看我和这突然闯进来的老头认识,鱼哥松了口气。 “别干了,坐下整点。” 找东西垫着,兴爷盘腿坐在地上,他解开了塑料袋。 我看袋子里有用黄油纸包的烧鸡,还有半瓶白酒。 招呼鱼哥坐下。 兴爷从军大衣口袋里摸出把锋利的小刀,一划拉,递给我一个鸡腿。 “没拿纸杯啊,我本来打算中午回去自己喝点的,不嫌脏咱们就对瓶吹。” 这酒不好喝,我和鱼哥就对着瓶子喝了一两口。 兴爷像是喝高兴了,我也不敢撵人走,只能听他吹,他说自己年轻时候多牛逼,倒追他的女人手拉着手能排一里地,他是一个都看不上。 吃喝了一会儿,兴爷说等等啊,我去解个手。 没走远,他就在一台旧机器旁方便。 “我们还得干活,这老头什么时候走?”鱼哥问。 “他应该一会儿就走了吧。” 我回头看了眼去解手的兴爷。 老头站在一台旧设备前解手,一动不动,刚好,在不远处的杂物堆上,放着一盏老式马灯。 我使劲揉了揉眼。 “怎么了云峰?” 我脸色刷的白了。 兴爷,兴爷,兴爷..... 58年,国棉二厂,厂长王兴贵..... 第257章 意料之外 就喝了一口酒,等我反应过来想走.... 已经晚了。 不知道酒里被下了什么药,我身上一点儿劲没有。 精神恍惚,我费力的扭头看了一眼。 旧设备旁,兴爷兜好裤子转过身子。 一只马灯放在脚下,他面带寒霜,伸手从怀中掏出切烧鸡用的小刀晃了晃,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鱼....” 名字还没叫完,我扑腾一声摔在地上,在没了知觉。 ...... 不知道过了多久,迷迷糊糊的我在次醒来。 周围光线很暗,房间没有窗户,鼻子能闻到一股烂家具味道,地上零零散散掉了一些棉花团,或许时间久了,棉花团已经发黑,烂了。 手向后,脚并拢,我被人用绳子捆在一根柱子上,想喊也喊不出来,因为嘴被塞上了,要是一挣扎,手腕上绳子捆的紧,勒的疼。 在我右手旁,鱼哥正打量周围,他比我醒的早。 我来回挣扎,呜呜叫了两声。 鱼哥听到动静,扭头过来看我,对我眨了眨眼。 “吱呀.....” 开门声传来,一个人影右手提着马灯进来后又关上了门。 这屋不在知道在哪,没灯,兴爷还是一身军大衣打扮。 他随手将亮着的马灯放在桌子上,自己拉过来一把破椅子,坐在了我面前。 盯着我看了几分钟,兴爷拿开马灯罩,叼上一根烟靠过去,用马灯里的白蜡烛点上了。 “呼.....” 兴爷单手夹烟,眯着眼,把烟都吐到了我脸上。 “小子,这还是你给我的那条烟,不错啊。” “哎....” 兴爷弹了弹烟灰:“我现在把你嘴松开,你别叫啊,你叫了我不好办。” 说完,他把我嘴里咬的破布一把拽了下来。 我大喊: “兴爷!” “王兴贵!你是当年二棉的厂长王兴贵!” 突然,我大腿根上传来一阵剧痛,一瞬间,疼的我都喘不上气了。 我大腿上插了一把小刀,只留了刀把在外面,刀刃已经深陷进肉里。 不过十几秒钟功夫,鲜血湿透了裤子。 兴爷松开刀把。 “小子,我说了,让你安静点,你可好,上来就喊我王兴贵,你这让我很难做啊。” 我咧着嘴大喘气,疼。 “知道疼就行了,我现在说话你别插嘴啊,还有大个子你。” 兴爷给鱼哥松开嘴,用刀指着他脸。 鱼哥看了看,一声不吭。 “哎.....”老头又叹了声,坐到了椅子上。 “没错,你没说错,我就是西北二棉第一任厂长王兴贵。” 兴爷眼神迷茫的抬头看着屋顶,他就好像一瞬间回到了1958年,语气沧桑。 “当年大炼钢,二棉有科普组,生产组,妇女组,分公分产,责任到人。我记得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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