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手上环绕着的门锁已经先一步被人剪断了,阿尔巴利诺是以依言推开门,然后才发现他们现在在什么地方——他们正位与WLPD隔壁的一间店铺中,这里曾经是个服装店,面积广阔,整整两层都曾是它的店面。 但是这家服装店已经在半年多以前关门大吉,店面一直没有再成功地租出去,现在店里躺满了上一任店主未曾清理走的垃圾:废弃的金属衣架,玻璃上布满裂纹的穿衣镜,还有大量廉价的塑料假人模特,少部分站着,大部分早已躺在一地灰尘和建筑垃圾中,近乎全部跟刚从古希腊遗迹里挖出来似的缺胳膊少腿,在手电的光柱的照耀下看上去分外诡谲。 不如说,阿尔巴利诺看见过那么多案发现场,都很少见过有跟现在他站着的这个地方一样这么像案发现场的。 而他身后的女性命令他继续往前走,沿着楼梯走上店铺的二层。二层是更多的穿衣镜、金属衣架和残缺的塑料假人。一面墙的墙纸已经剥落,墙角立着一排暖气片。这些房屋全是独立供暖,这排无人问津的金属当然冷得惊人,对方把他推搡到屋角,示意他转过身,然后用金属手铐把他靠在了墙角的暖气片上。 阿尔巴利诺花时间回忆了一下他在赫斯塔尔家的那个早晨——看来人人都挺喜欢把他往墙上拷的。 但是现在,他终于得以转身看向之前一直用枪指着他的那个女人——那是个高个子、深色皮肤的女性,看上去最多三十多岁,而且有些奇怪地眼熟。阿尔巴利诺回忆了一会儿,然后不太确定地问道:“……你是叫布兰卡,是吗?我之前在警局里见过你几次。” 那位女性——布兰卡——露出了一个很是惊讶的表情,显然阿尔巴利诺说对了。这就是他叫他之前的那些情人都很恼怒的一点:他很容易就能做到在这样的小细节上显得贴心又可爱,没错,他就是那种真的能记住自己只见过几次的清洁工的名字和长相的人,而除他之外又有谁还会记得清洁工呢?大部分人眼里就好像看不见空气一样看不见清洁工。 这种特质无疑叫当事人很受用,但是当你的情人对谁都这样的时候,你心里自然就不会好受了。 而布兰卡则只是显得很警惕,她说:“巴克斯医生,你的记性比我想得要好……而且比我想得要平静多了。” “那当然,我看不出你有要杀我的样子。”阿尔巴利诺在双手被反铐在背后的情况下尽他最大可能耸了耸肩,语气轻松,“你的前两位死者死得都很干净利落,如果你相对我那样做的话,我在变配电室前面就没命了。我更在乎的是:你为什么不杀我?” 布兰卡看了他一会儿,然后慢慢地说道:“你跟奥尔加·莫洛泽关系亲近,是吗?” “不是你想得那种的亲近。”阿尔巴利诺语气轻缓地回答,简直就像是在跟容易受惊的小动物说话似的。而看在谁手里拿着枪的份上,这本来完全没有必要。 “不重要,那就足够了。”布兰卡干脆而平静地回答。 “所以说你这样做确实是为了报仇,”阿尔巴利诺歪了歪头,思量着说道,“杀前两个人,制造恐慌,营造出一种凶手神出鬼没的感觉,顺便告诉他们你确实是在玩真的……然后绑架一个和他们关系亲近的人,逼他们跟你对峙。至少从一开始,在气势上你几乎就赢了。但是这是为了什么?为了乔治·罗博吗?” “我爱他。”这个女人回答。 “‘爱’,这是多俗气的一个故事——最智慧的疯狂,哽喉的苦味,沁舌的蜜糖。”阿尔巴利诺啧了一声。 “你不会吗?”布兰卡反问道。 “我很难想象我会做出那种事。”阿尔巴利诺彬彬有礼地回答道,“而这就是你为了他做出的事情:你在用他的手法纪念他吗?通过割断别人的脖子然后在墙上画星星?” 阿尔巴利诺一向不喜欢模仿犯,对于一个罪犯来说,他布置现场呈现出的每一个细节都有其意义,就算是乔治·罗博确实只在墙上画了颗粗糙的星星。但是模仿犯只是毫无意义的复制,既不能触及灵魂也不能营造美感。 说白了,那又无聊又贫瘠。 “这不是一种纪念,”布兰卡低声否认,声音稍微有些颤抖,“我这样做是为了,我必须让别人知道——只有我做了他们才会最终注意到已经结束的案子——第七案不是他做的。” “没有证据。”阿尔巴利诺心平气和地指出。 “有的,”布兰卡摇摇头,“案发的那天我一直跟他在一起,我们一直在家里。” 阿尔巴利诺打起精神来,事情似乎进行得比较有趣了,他忍住了微笑起来的冲动,只是问道:“但是你并没有为他作证。虽然第七案现场有他的头发,但是如果你出庭作证的话,或许能让陪审团更犹豫一些。” “我想了,他不肯。”布兰卡咬牙切齿地说道,“当时我是非法移民,如果为他作证就肯定会被遣返回墨西哥,乔治不想让我回到……” “所以你遵从了他的意见,你屈服了。”阿尔巴利诺一针见血地指出,“你假装自己从没和他在一起,他假装自己在案发当晚独处——心理学家们会很感兴趣的,一个无动机杀人狂竟然也能在私下表现出这样细腻的感情……无论如何,作为结局,他死了。” “我每时每刻都感觉到后悔。”布兰卡简单地说道。 “于是你决定杀了当时负责此案的侧写师泄愤。”阿尔巴利诺说道。 “是复仇!”布兰卡强调般重重念过那个词,“他们两个肯定伪造了证据——如果乔治没有杀第七案的死者,乔治的头发当然根本不会出现在现场!他们拿到搜查令去搜乔治的房子的时候我早就按乔治要求从家里搬出去了,但后来我想办法让宾州的一个混混帮我贿赂了当地的一名警察,他说当时跟他们去搜查的只有BAU的侧写师,肯定是他们拿到了乔治的头发,然后嫁祸给他的。”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一瞬间冷静的假面终于被打破,她看上去都要哭了: “结果现场有乔治的头发,而BAU的侧写师作为技术证人上庭,说根据他们的分析乔治就是第七案的凶手——这些报纸上也都有报道,但是我知道他不可能是凶手的!” “更不要说第七案的死者有个弟弟,跟他在分遗产的事情上有冲突,还给他寄过死亡威胁,但是显然那些侧写师根本没有考虑过模仿犯的可能性,就直接认定和之前的案子是同一个人……” 不得不说,布兰卡的猜测非常接近真相,除了因为信息来源的模棱两可而没法进一步划定范围,结果把奥尔加和拉瓦萨·麦卡德都划成了她的报复对象。 阿尔巴利诺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但无论如何,乔治·罗博确实是个连环杀人犯,虽然他可能没有做第七案,但是之前的六个人确实都是他杀的,这一点你心里也很清楚。现在,你难道把他的死当做你杀人的理由吗?杀人是没有不得不做的理由的,你这样做只是因为你想这样做,最好不要把死掉的人当做借口。” “因为那不够正义?”布兰卡嘶嘶地问道。 阿尔巴利诺摇摇头:“那不够优美。” “死从来毫不优美,乔治的死也毫不优美。”布兰卡尖锐地笑了一声,声音猛然拔高了,她在阿尔巴利诺前方焦躁地走来走去,“今天那两个人也是的,不久之后的你也是如此——” “我跟你看问题的角度恐怕有些不同。”阿尔巴利诺回答。 布兰卡停下了急躁地步伐,狐疑地扫了他一眼:“那么你是怎么认为的呢?” “我认为,”阿尔巴利诺彬彬有礼地说道,“你适合一品红和万寿菊。” “什么?”显然,这个看上去和上文完全没有任何一点关系的回答让布兰卡感觉到非常的困惑。 “你来自墨西哥,对吧?万寿菊不是亡灵节最重要的花朵吗?亡者们归乡时踩踏着的金色的道路。”阿尔巴利诺露出一个微小的笑容,眼底藏着一道极亮的光,“而一品红最开始也是在墨西哥生长的,现在人们往往把它和基督诞辰联系在一起……用来象征伯利恒之星,也就是你所爱的人喜欢用血画在高处、为他的受害者们指引道路的那颗星星。” 布兰卡紧盯着他,似乎为他的放松而感觉到十分吃惊。 “所以我认为你适合一品红和万寿菊,尤其是放在此时此刻、这个场景之下,十分应景,非常美妙。”阿尔巴利诺低声说道,声音像是柔软的蛇一般在空中卷曲蜷缩,“只不过很可惜,你我恐怕都没有这个机会了。” 注: [1]关于婚姻移民: 如果一位外籍人士同美国公民结婚,则可以获得“有限制的居民身份(Conditional Resident Status)”,这种有条件的绿卡的时效性维持两年,这种绿卡持有人享有同永久性绿卡持有人一样的权益,但是如果两年期满却没有申请到正式绿卡,就会被驱逐出境。 在有条件绿卡差90天满两年时,婚姻的夫妻双方必须共同为婚姻中的外籍人士申请解除对居民身份的限制,申请的表格名叫I-751 (Petition to Remove the Conditions on Residence)。 但是有一些情况,可以使夫妻双方不用共同填写I-751表,本文中的情况就是:在婚姻中美国公民一方对另一方实施家暴而导致双方离婚。 在这种情况下,只需要外籍人士一方向移民局提交I-751表、临时绿卡副本、真诚婚姻证明(就是证明你不是为了移民而结婚,证明材料包括曾经夫妻双方共同居住的租约、共同财产、子女的出生证明等)、子女或本人受虐的自白书、并非外籍配偶之错而离婚的证明、离开美国会导致极端困境的证明——然后就可以独自申请到正式的绿卡了。 [2]爱情是叹息吹起的一阵烟;恋人眼中有它净化了的火星,恋人的眼泪是它激起的波涛,它又是最智慧的疯狂,哽喉的苦味,吃不到嘴的蜜糖。 ——莎士比亚《罗密欧与朱丽叶》 “我可以给你提供一个思路。” 最后,率先响起来的是奥尔加的手机。 ——彼时哈代警官已经决定绝望地组织人手去搜索阿尔巴利诺了,虽然在天气这样恶劣的情况下,这任务几乎不可能完成。奥尔加倒是一副不着急不着慌的样子,打定主意布兰卡·阿雷奥拉会打电话来:她认为阿尔巴利诺和前两个受害者不是同一个类型,如果阿雷奥拉想要杀他,完全可以在雪地里就动手。 “前两具尸体被放置在了我们绝对能找到的地方,她的根本目的是示威。”当时,奥尔加分析道,“所以,如果阿尔已经死了,我们就应该能在一个显眼的地方找到他的尸体,如果找不到他的尸体,那他就没死——很简单的道理。” 哈代当时觉得这个理论听上去可没有她说的那么简单。 奥尔加很生动形象地说:“就好像所有在电影里不见全尸的主角都会在下一部复活一样,这是类似的意思啦。” ……当然,这样的形容也没让事情变得好多少。 总之,她这话说得是这样笃定,所以当奥尔加接到那个电话之后,哈代的第一反应是:这下奥尔加会洋洋自得到令人生气了。 “喂?”奥尔加接起电话,语气平淡。 手机对面传来的是个低沉沙哑的女声,她说:“莫洛泽女士。” “布兰卡·阿雷奥拉?”奥尔加试探着问道,注意站在近处的几个人听到她说这个名字之后都把目光投注在他身上,哈代的眼里带着些沉重的期待,这样对比起来反而是赫斯塔尔更淡定些——看这位律师沉着的面孔,仿佛他并不真的在乎阿尔巴利诺的生死。 很难想象他真的爱上了什么人,但是事实却并非如此。 “是我,”电话里那女声回答道,语气的边缘带着些奇怪的笑意,奥尔加在一些孤注一掷的罪犯的声音中听到过那种不祥的笑声,“那么,你也应该知道我是为了什么打来的。” “阿尔巴利诺还活着,是吗?”奥尔加问,声音尽可能地平缓。这符合他们还在FBI学院的时候学到的一些技巧:平静些,别让对方感觉到你太迫切,也别激怒对方。 阿雷奥拉回答:“他现在当然还活着,但是他能不能继续活下去完全取决于你和麦卡德探员——我希望你们两个能来见我,不要带别的人,也不准带武器,你知道那样做的后果;别想耍什么花招,我要你们二十分钟之内就到。” 还没等奥尔加再说什么,阿雷奥拉已经迅速报出了地址,然后挂断了电话。 奥尔加放下手机,轻轻地叹了口气,事情大体上还没有出乎她的预料,但是却确实难搞。 “她说什么?”赫斯塔尔第一个开口问,还是皱着眉头,仿佛比起他男朋友被绑架了,他更像是在解决一道难解的数学谜题。要是他对着每个交往对象都摆出这幅脸,别人就能很轻易知道他为什么之前没有女朋友或者男朋友了。 “他们现在在警局隔壁那家已经关门了的服装店,”奥尔加伸手含糊地给他们比了个方向,她的方向感着实不怎么好,比完就发现自己好像是指反了,“在二层。她要我和麦卡德去见她,如果看见了别人就撕票。” “她只提了这一个要求?”哈代不可置信地问道,那可不像是他一般见过的绑匪啊,一般的绑匪不都是要钱、逃跑的车子或直升机,或者要看首相直播和猪做爱吗? “她不是为了常见的那种理由干这事的,钱对她没有意义。”麦卡德摇摇头,声音紧绷,“所以我很担心,如果我们不按照她的要求去了,她会怎么办。” “或许是用她之前拿到的那把枪把我们打成筛子以发泄她心中的愤怒,然后吞枪自尽吧。”奥尔加冷哼了一声,“那我们最好快点,阿雷奥拉要我们二十分钟之内就到,否则就会伤害阿尔。那地方虽然很近,但是这样的天气路也不好走……” 她盯着麦卡德的面孔,越说声音无意识地越小;最后她闭嘴了,沉默了快半分钟,然后说道:“操,你不是吧?!” “什么?”哈代一头雾水地说道,他完全没听懂话题拐到哪去了。 “抱歉,巴特,我现在得跟特别探员麦卡德谈一谈。”奥尔加忽然咬牙切齿地说道,非常罕见地重重地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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