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生在此案中的判断是很有价值的,”麦卡德微微一笑,慢吞吞地说道,“毕竟我们都知道,他虽然是个法医,但有着凶手一般的直觉。” 亨特好奇地看着这位挺有名的黑帮律师摆着一张经典的冷漠神情在他对面坐下。其实也不能说是亨特八卦,但是他一直对巴克斯为什么会选这样的人做伴侣挺好奇的,他觉得他们完全是性格天差地别的两个人。 这几天阿尔巴利诺那边反倒没什么消息,阿尔巴利诺上次探索红杉庄园的行动没什么收货,等他回到车里之后,遗憾地告诉亨特他进入了斯特莱德的办公室,但是办公室里也没有任何类似于人名册的东西。 “他和会员之间肯定有现金交易,”当时,阿尔巴利诺这样抱怨道,“那些收入支出是怎么记录的?总不可能是单靠脑子记吧?” ——但无论阿尔巴利诺有多不甘心,这次调查行动也这样落幕了。因为阿尔巴利诺离开的时候惊动了狗群,亨特担心他再次回庄园工作会赶上对方严格盘查,加之他的腿实在是没法胜任清洁工的工作了,他就干脆辞了职。阿尔巴利诺说他会想想从别的途径找线索,但是也再没有来新的信息。 这样一来,亨特这边就忽然暂时闲了下来,而因为之前灭门屠夫的事情,他从警局那边拿了一笔奖金,暂时不愁吃喝,这也是他为什么有闲心来应赫斯塔尔的约。 “那么,”他舒舒服服地坐在卡座里,问,“你找我有什么事?” “我有一个……案件相关的问题想要咨询你一下,经过上次灭门屠夫的案子可以看出来,你对维斯特兰城市交通很熟悉。”不知道赫斯塔尔在犹豫什么,反正他显得很迟疑。 亨特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而赫斯塔尔则开始了他的叙述。 在他的叙述中,描述了一起发生在红杉庄园的罪恶勾当,而一个身陷囹吾但机灵又勇敢的孩子得出的信息,这些信息甚至很可能可以把他和其他跟他一样的孩子从地狱中救出来——毫不夸张地说,大部分人听了这样的故事都会对米达伦的机智和勇敢赞叹不已。 但是亨特没有。 实际上,现在亨特心中想的是:所以你他妈实际上在跟阿尔巴利诺·巴克斯调查同一个案子??? 当初阿尔巴利诺对他说“我应该吗?和一个专门给罪犯辩护的律师一起查这个案子?说不定红杉庄园里的有些会员还是他的客户呢。”这种鬼话的情景还历历在目呢!怎么一转眼赫斯塔尔·阿玛莱特自己也开始调查红杉庄园的案子了? 最重要的是,既然他们两个目标一致干嘛不一起行动,而是一个两个都神秘兮兮地来找亨特? 亨特忽然觉得这件事肯定没阿尔巴利诺说的那么简单,对方指天发誓说自己查这个案子只是为了那些无辜的孩子,但赫斯塔尔总不可能也是为了无辜的孩子吧?看着他的脸,亨特都没法把“孩子”这个词跟他联系在一起,阿玛莱特这种人肯定是一出生就长现在这么大的,他估计根本没有童年时期。 而现在,赫斯塔尔顶着那张给人的观感冷漠又刻薄的面孔,把手里写着米达伦提供的路线的那个本子往前一推,说:“麻烦你了。” 亨特把本子拖过来,但是此时心里却还转着别的念头:他实际上并不知道阿尔巴利诺和赫斯塔尔的目的到底是什么,而他真的认为阿尔巴利诺是个杀人犯。站在这个角度上来讲,当他们在秘密地调查一个案件,却不打算通知WLPD的时候,肯定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 ——他并不知道有什么事情将会发生,但是这一切都是他的直觉。 当天从自己的背包里翻找着地图的时候,心里想的是:他不能再干这种被这两个人牵着鼻子走的工作了;这个案件必须解决没有错,但是他要以自己的方法解决这个案子。 BAU安排维斯特兰警察局的警员们去排查郊外的建筑物,因为假设这是个系列案件,罪犯绑架并且监禁了一群孩子的可能性较大。凯文失踪半年后才死亡,期间他肯定是被人关在什么地方了。他们必须在不引人注目的地方有一间房子关押那些孩子,考虑三年之内死了六个人,那栋房子的面积不可能太小。 这是个大工程,警员们纷纷忙碌起来,布尔警官在房间那头跟哈代警官低声争执着什么,好像是凯文的死亡案件本来归他负责,FBI介入之后直接要求经常跟他们合作的哈代负责这个案子,这个安排引起了布尔警官的不满。 在这个时候,贝特斯穿过嘈杂的人群走到阿尔巴利诺身边,问道:“奥尔加怎么样了?我听巴特说你今天替克莱拉去了医院。” “睡得像婴儿一样。”阿尔巴利诺情轻快地说,但是显然贝特斯也不是很欣赏这个笑话,他淡淡地苦笑了一下。 “我们都很想念她,”贝特斯说道,“巴特因为她昏迷的事心理压力一直很大,他认为是自己默许奥尔加去参与救援才导致悲剧发生的。” “她会醒过来的。”阿尔巴利诺声音温和地安慰道。 “我也这样希望,”贝特斯看了他一眼,神色好像有些纠结,“但是……你对这个事实似乎接受得很良好。” 阿尔巴利诺意有所指地打量着贝特斯,问:“麦卡德探员跟你说了什么吗?” 贝特斯好像吃了一惊,他的眼睛不自觉地转向另一边,好极了,撒谎的表现。他尽可能平静地问道:“这跟麦卡德探员有什么关系吗?” “麦卡德探员好像不太喜欢我,我担心他向你们指责我对奥尔加的态度不够……热切。”阿尔巴利诺轻飘飘地一笔带过,“但你知道我也很想让她快点醒来,对吧?我已经想好到时候要送她什么康复花束了。” 贝特斯这种整天泡实验室的人完全不擅长掩饰自己的不安,这也足以说明麦卡德看透了多少真相、又把它们告诉了什么人……阿尔巴利诺伸手耙梳了一把落在额前的头发,嘴角稍稍挑了挑。 这意味着,他能留在维斯特兰的时间所剩不多了。 “现在看来一共有这么两种可能性,”亨特说道,手指划过地图上他标出的那些繁乱的线条,“如果那个孩子计算的时间完全准确的话,他被关押的地方要么在这里,一处废弃的工厂;要不然在这个地方,这个曾经是一个教会福利院的遗址,福利院搬走之后,空房子被什么人买下来了,它现在是属于私人的,倒是查不到所有权到底属于谁。” “而这两种可能性的不同主要取决于其中一个弯是怎么拐的。”赫斯塔尔板着脸说道。 “没办法,对开的几率,没人能想到其中的一个路口是个三岔口。”亨特大喇喇的耸耸肩,“所以我只能帮你这么多了,你打算怎么办?去报警吗?” 他的言外之意清清楚楚:他认为赫斯塔尔一开始就不应该单枪匹马地调查这件事,把它交给警察要省事许多——越是这样,现在亨特越觉得这两个人调查这个案子的目的不是这么简单,红杉庄园或许不仅仅是监禁和性侵儿童,它背后肯定有其它东西引起了这两个人的注意。 赫斯塔尔斟酌了一下,然后说:“这件事跟我的一个委托有关,所以恕我不能告诉你详情——但是我保证,在合适的时候我会通知警方的,你之后能在报纸上看见这件事的后续。” 他似乎还想说点什么,但是他的手机铃声突兀地响了起来。赫斯塔尔皱了皱眉头,对亨特点点头,说:“失陪了。” 赫斯塔尔走到咖啡馆门口才接起电话,来电显示是阿尔巴利诺,赫斯塔尔记得对方今天应该没有班才对。 他按下了接听键。 “赫斯塔尔,我觉得有一件事你需要知道一下。”阿尔巴利诺的声音很快从电话里想起了,依然轻快而平稳,跟他带来的消息的内容大相径庭,“麦卡德探员来维斯特兰调查红杉庄园的案子了,因为之前那个死者被发现是半年前在马萨诸塞州失踪的小孩。” 赫斯塔尔眉心微微一跳,他不是没想到这种可能性,但是事情来得好像也太快了些。 而阿尔巴利诺则顿了顿,继续说下去: “无论如何,假设你还计划着要杀掉斯特莱德的话——我建议你尽快动手,你的时间不多了。” 注: [1]开头阿尔巴利诺读的故事是王尔德的《捕鱼人和他的灵魂》。 [2]阿尔巴利诺在蒙麦卡德,佛兰德斯红罂粟(和其他虞美人)的茎和叶都是毛茸茸的,阿尔巴利诺带来的花茎秆非常光滑,实际上是真正的鸦片罂粟。 会进这个病房的人(包括麦卡德在内)没人干过缉毒,也分辨不出鸦片罂粟和虞美人之间的区别,所以阿尔巴利诺就把真正的罂粟带进来了——对于礼拜日园丁来说,意象和实物保持一致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另:别问我阿尔从哪搞到的罂粟。 “你是所有可能发生的坏事里唯一… 这天阿尔巴利诺回家得甚至比赫斯塔尔更晚一些。 WLPD的人又跟着他去法医局看了唯一剩下的那具尸体,其他的死尸早已在很久之前就被埋葬,要不是汤米心细,他们就会永远被人遗忘。负责这起案件的警察们又挨个问了当时负责解剖的医生,看了好多触目惊心的图片。 “……我现在有点赞同你们的看法了,”贝特斯最后迟疑地说道,目光在阿尔巴利诺和麦卡德之间游移,“虽然受害人的死法大不相同,但这些案件或许确实可以并案——年龄、遭受性侵的迹象、抛尸的方式……还有,这些受害人都长得很漂亮。” 确实如此,就算是照片上那些尸体已经浮肿腐烂到难以辨认原样,从实验室制作的那些复原图里依然可以看出他们活着的时候依稀的样貌。年轻的、肤色白皙的、有着大大的眼睛的孩子们,柔软的头发像是金色的玫瑰。 麦卡德看着那些照片,沉思着说:“……如果这些孩子是被什么人有目的地聚集在一起的话,我只能说,挑选孩子的那个人看上去很偏好金发。” ——而现在,阿尔巴利诺·巴克斯走进赫斯塔尔家的客厅,房间里一片黑暗,只有墙角的落地灯是亮着的,这星点光芒与落地窗外流淌不息的灯河交相辉映,给室内蒙上了一片轻纱一般的暖橙色光辉。 赫斯塔尔坐在落地窗前的扶手椅上,面前的桌子上放了一瓶开封的芝华士威士忌,厚重的玻璃瓶子里像是盛了半瓶室外的璀璨灯光;他的手里虚虚地握着一只玻璃杯,里面装了一指深的酒液。 完蛋——这是阿尔巴利诺的唯一一个想法:可能是因为父亲酗酒的缘故,赫斯塔尔实际上很少喝酒,他是真的能做出跟奥尔加去酒吧的时候只喝软饮料这种事的人。他们跟奥尔加约过好多次“周末酒吧之夜”,阿尔巴利诺只见过他喝过两次酒,还都是因为他工作不顺导致头疼得不行才向酒精妥协。 这就意味着,赫斯塔尔现在的心情肯定相当、相当糟糕。不奇怪,要是斯特莱德被捕且因为证据充足被关在监狱里逐渐烂掉,也不是维斯特兰钢琴师乐见的场面。而他不是义警的原因就在于此:他并不想保证罪人受到法律的制裁,他想用自己的手亲自残酷地制裁他们。 阿尔巴利诺花了半秒钟想了想要不要跑,但是他自己的房子可能已经被灰尘淹没,而且就算是冰箱抽屉之前没发霉,现在也已经长出毛来了,所以他很快放弃了这种想法。 最后他选择直接在赫斯塔尔对面坐下,桌面上另放着一只空杯子,显然是赫斯塔尔在等着他回来。赫斯塔尔在他坐下的时候只是掀起眼皮淡淡地扫了他一眼,一个字也没有说。 夜晚的这些光晕和酒的气息或多或少地令阿尔巴利诺想到了另外一个夏天的晚上。那瓶贵腐酒。那把枪。一个秘密就此收敛了声息的夏季的夜晚。 阿尔巴利诺沉默地给自己倒了酒,酒瓶放回桌面发出铮的一响,然后他听见赫斯塔尔说道:“给我看看你的手。” ——阿尔巴利诺的手上缠着一层薄薄的纱布,用以遮挡他去红杉庄园的那个晚上在手上留下的牙印。他之前本来决定如果赫斯塔尔问起这块纱布就回答说是在档案室的时候被掉落的箱子砸伤了手,但是赫斯塔尔后来也没有问。 现在,阿尔巴利诺微微向前倾身,直接把自己的手递出去;赫斯塔尔的手指擦过他的手腕和跳动的脉搏,解开绷带,把它慢慢地解下来。那个牙印过了两天之后依然呈现出一种微微的黑紫色,皮肤略微红肿,那是人垂死挣扎的时候会留下的力度。 赫斯塔尔打量了半天,然后用指尖轻轻按了一下,然后听见阿尔巴利诺低低地嘶了一声。他慢慢地用手指摸过那片青紫,低声问道:“你隐瞒了我什么事情吗?” 阿尔巴利诺苦笑了一下,他的声音听上去甚至是诚实的:“我真的很想说我没有。” 奥瑞恩·亨特坐在自己那辆灰扑扑但是好用的自动挡汽车里,咒骂着试图把自己隐隐作痛的腿放到一个更舒服的位置,虽然事实证明这个位置在世界上并不真的存下:他的腿比天气预报更准确,现在这样的疼痛是下雨的征兆,而这个季节下雨必然导致降温,真该死。 他的车子就停在维斯特兰市警察局大门对面,鲍勃·兰登曾经抛尸的那个黑暗小巷的正前方,WLPD的办公楼永远灯火通明,因为这座城市里永远有谋杀案正在发生。 亨特在门口等了二十多分钟,他等着的那个人才姗姗来迟,那个人手里拎着从自动贩卖机买来的黏糊糊的三明治,在亨特第一次鸣笛之后向着他车子的方向走来。 亨特听着副驾驶座的车门被人拉开又重重甩上:布尔警官坐进了他的车里。 布尔警官是一个足足有两米高的壮汉,他一坐上这辆车,亨特就听见车子底盘嘎吱一声向下一沉;布尔那双大手握着自动贩卖机里买来的三明治,看着就跟拿着过家家的塑料玩具一样。 而这个一看亨特就打不过的人正粗声粗气地问道:“你找我有什么事?” 亨特来WLPD之前找自己在警局的一个朋友打听了一下——所有赏金猎人都有这么一两个在警局的朋友——他的朋友说巴克斯医生和阿玛莱特关注的那个河道抛尸案是个跨州案件,因此被FBI接手了。 那本来是布尔的案子,却被转给了警察跟BAU合作的哈代警官,为此布尔大为不满:他还想要个在BAU探员面前抛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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