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出来,过马路到万融臻汇,萧条的办公区,夏可抱着一本《金融实例一百讲》正打瞌睡,窗下的桌边,黄百两按着匡正的吩咐,在和来晓星整理业务数据。 匡正到夏可桌前坐下,翘起腿,踢了踢桌板:“看得懂吗?” 夏可打了个激灵,醒过来:“老板……”他搓了搓脸,期期艾艾地说,“你总欺负我有意思吗?” 匡正靠着椅背:“有意思。” “老板我求你了,”夏可哭丧着脸,“公司这么多人,你别光逮着我一个欺负……” 这么多人?算匡正一共五个,还有一个至今没露面,“看金融科普书都能睡着,”匡正冷笑,“我不欺负你欺负谁?” “老板,我跟你说实话,”夏可挠着头,自揭老底,“我是学酒店管理的,金融这东西我真玩不转。” 匡正知道,他看过所有人的简历,除了段钊,他的人事记录是空白:“那你这个情况,”他眯起眼,“在私银可能有点多余啊……” “哎老板!”夏可立刻把小腰板挺得溜直,“您麾下这四个兵可不只有我一个外行!”他指着窗边,“小百,学法的,晓星,编程的,金刀……” “金刀是谁?” “就是小钊,金字旁加个刀嘛,”夏可拿手在桌上比划,“他是学艺术的,之前在奢侈品行业干买手,也是后转的行!” 匡正扶额,合着整个万融臻汇,只有他这个总裁是金融出身…… 正说着,门口传来脚步声,啪啪的很带劲儿,匡正翘着二郎腿侧过身,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果不其然,进来的是段钊。 那小子毫无防备,猛地和匡正四目相对,一副被雷劈了的表情。 “段儿……”黄百两想提醒他,段钊抬起手,不用他介绍,四个人的私银冒出了第五个人,不是新上任的总裁还能是谁?他捏着紧皱的眉头,深吸一口气,出人意料地换上一副笑脸,如沐春风般走来:“匡总好。” 匡正的回应很冷淡:“你好。” “头一回见面就被匡总抢车位,”段钊歪着头笑,“真是我的荣幸。” 这小子有点双重人格,冲的时候像枪,阴的时候像蛇,哪一面都不好惹。 “哪里,”匡正也笑,带着万融57层多年练就的威严,“段经理的锋利,上次电话里就领教过。” “小夏,”段钊解开西装扣子,拉过椅子在匡正对面坐下,“愣着干什么,怎么不给匡总倒水?” 这种口气,仿佛他才是万融臻汇的主人,夏可和匡正对视一眼,很慢很慢地放下书,乖乖到文件柜去拿一次性纸杯。 “小百,”段钊又叫黄百两,“我让你准备的业务概况给匡总过目了吗?” 黄百两戴上眼镜,听话地站起来:“我这就去拿。” “晓星……” 来晓星没用他说话,自己抱起笔记本,小老鼠一样窜没了影,偌大的办公区只剩下匡正和段钊两个人,眼睛瞪着眼睛,针尖对麦芒。 “看来在万融臻汇,”匡正名人不说暗话,“一向是段经理说上句。” “不敢当,”段钊和他一样,翘起二郎腿,“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而已。” 匡正认识的姓段的都横,但横的不一样,应笑侬是辣,辣得呛人,段小钧是傲,傲气藏在骨子里,搞得性格有点别扭,这个段金刀是真横,像是吹毛可断的雪刃没有鞘,锃亮亮地伤人。 “对了,”匡正在M&A淬了这么多年火,他就是最硬的鞘,再致命的刀,他也有办法给收了,“刚才和你一车的那个,是什么人?” 出人意料的一问,段钊愣了愣:“尤琴的,小中层,干什么?” 尤琴是国内最大的会计师事务所,在税务、财务、审计领域享有盛誉,这正是匡正需要的,他朝段钊倾身:“关系怎么样,用得动吗?” 段钊惊讶地盯着他,从那双陌生的眼睛里,看到了某些志同道合的东西。 匡正从公文包里拿出一沓名单,昨晚在家刚打出来的,冯宽的贵宾客户资源:“万融商行的高净值客户,我数了,八百三十七个,联合尤琴搞一场咨询沙龙,给名单上的每个富豪发请柬,从这里头,咱们怎么也能挖出点金子来!” 说着,他把名单重重拍在段钊胸口。 第64章 宝绽攥着手机, 每隔几分钟看一次, 现在是七点半, 基金会负责验收的人已经坐在观众席上, 而应笑侬仍然没有出现。 后台的气氛越来越紧绷,萨爽和陈柔恩对坐着, 谁也不说话, 邝爷趴在窗口,伛偻着往外看,时阔亭快步走进来:“不行, 还是打不通。” “侬哥怎么回事!”萨爽沉不住气了。 应笑侬绝不是个关键时刻掉链子的人, 宝绽担心:“小侬……不会出什么事吧?” 时阔亭没应声, 他也觉着是遇到事了:“我再打。” “要不……”陈柔恩拿起手机,“报警。” “不到二十四小时,”时阔亭摇头, “警察没法管。” 这时走廊上有脚步声,匆匆往这边来,大伙不约而同看向门口,“怎么样了!”进来的是小牛, 抱着一个蓝文件夹,里头是验收文件, “人到了吗?” 没人应声。 “我去侬哥家找他!”萨爽从椅子上起来往外冲。 “回来!”时阔亭一把拉住他, “都给我原地待命!” 小牛也替他们急,“眼下是戏怎么办!” “人就在台下坐着呢,”陈柔恩说, “还是基金会的,万一验收不通过,把我们戏楼收回去就惨了。” 一片乱糟糟的声音,宝绽的嗓子很轻,但鲜明:“我上。” 这种情况改戏码是必然的,只是改什么戏,什么戏都没有旦角戏出彩,时阔亭皱着眉头:“你唱什么?” 老生要想跟外行讨彩头,要么有青衣花旦托着,像《坐宫》《武家坡》,要么有花脸托着,像《将相和》《双投唐》,宝绽一个人登台,有些独木难支、孤掌难鸣的单薄。 宝绽转身往化妆镜前头一坐,准备揉脸:“战潼台。” 这三个字一出,邝爷从窗口回身:“可使不得,宝儿!” 《战潼台》是南派戏,最精彩的是双天官寇准和将军呼延丕显被辽兵困住,历尽艰险冲出重围的一段。 宝绽利落地往脸上打底彩:“没事,邝爷,我平时的功夫在。” 陈柔恩好像听说过这出戏,但没看过,拿眼神问萨爽:这戏怎么了,很难吗? 萨爽也没看过,他们戏校毕业的,只知道教学大纲规定的那几十出戏,《战潼台》别说他们,就是专业院团也很少演出。 “宝儿,”邝爷舍不得,“你久不动这样的戏,我怕你一猛劲儿……” “别劝了,”宝绽吃了秤砣铁了心,“我是当家的,这种时候我必须上,不光上,还得上得漂亮。” 后台鸦雀无声,只有陈柔恩咕哝了一句:“团长是应该上,再说了,大家总是宝处长宝处短的,要是有真本事,亮出来看看嘛……” 萨爽瞪了她一眼,把她拽到侧幕那边去。 “邝爷说得对,”时阔亭站到宝绽的镜子后头,握住他的肩膀,“换一出吧。” 宝绽正勾眉毛,执着笔,一对桃红色的眼窝从镜子里看向他:“师哥,我行,”他还需要一个人给他配呼延丕显,“你行不行?” 时阔亭笑了,笑出一个招人喜欢的酒坑:“你叫我了,就是摔死在台上,我也得上啊。” 宝绽收回目光,用中指蘸了蘸胭脂:“得嘞。” 上好妆,萨爽伺候他穿戏衣,酱紫色的云纹官袍,戴改良相巾,脑后一对儿如意翅,系软带,挂白三髯口,鞭子套着手腕,听着前台邝爷的锣鼓点。 时阔亭做武生打扮,白盔白靠白苫肩,握一根长矛,缨子也是白色,英姿勃发站在他身后,听着前面到了火候,宝绽提一口气,闷帘(1)一声: “呼将军保老夫——” 他给时阔亭一个眼色,袖子一抖,鞭稍举起,脚下一双朝方(2),生风般登台:“重围闯!” 唱破九霄的嗓子,这地方该有一个“好儿”,可台下只坐着一个人,大背头,肥硕的黑西装,面无表情看着台上。 宝绽定睛亮相,接下来是繁重的武活儿,趟马、搓步、圆场,只有一个快字,仿佛脚底下腾起砂石,要在台上飞起来。 没有十年的功夫,这一套开场绝对拿不下来,陈柔恩在侧幕看着,忽然理解了宝绽那句“咬着牙攒着劲儿一拼到底”,他压根没拿自己当演员,演员身上是带着架儿的,但他没有,他眼里只有戏,和对戏的诚心。 这里时阔亭有一句道白:“天官,小心了!” 宝绽开腔接上:“恨番贼太猖狂,将我主困番邦,”他二十八九的年纪,演白发苍苍的老人,动作持重,嗓音遒劲,“我回朝搬兵闯重围,呼将军小心提防!” 陈柔恩惊讶,戏校院团最讲究门派,动不动就来一句是某派的,宝绽的戏却没有派,唱杨四郎时潇洒飘逸,唱起寇准来又雄浑矍铄,仿佛哪门哪派都可以为他所用,用起来又入情入理,毫厘不差。 陈柔恩承认他精彩,可这也不过是一出普通戏,方才邝爷那样的心疼宝贝,显得有些矫情……刚想到这儿,宝绽和时阔亭在台上同时勒马,随着唢呐声一个高踢腿,双双劈横叉重重砸在台上。 电光石火的一下,看戏的人惊了,不自觉挺起后背,抻着脖子往台上看。 别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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