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 明晟正失魂落魄,一不留神,下意识道:“我在想小师妹——” 桑云惜“唰”得变了脸色。 然而这一次,明晟却没有如这几日一样,立刻注意到她的情绪。 小师妹?! 桑云惜心宛如从山崖边滚落的石头,失控似的下坠。 她不由怨毒地看向了桑宁宁。 又是桑宁宁!又是她! 这么多年了,她为什么还不能乖乖认命,做个陪衬? 为什么,为什么总要来抢她的东西?! 不及桑云惜开口夺回明晟的注意,一道嗓音温和却又不容置疑地打断了明晟的话。 “事不宜迟。” 容诀对着明晟的方向弯了弯眉眼,似是极为温雅端方。 待看到对方眼中盛满了怒火与嫉妒,乃至于转化为怨恨,容诀这才微微一笑,身体一转,看向了桑宁宁。 他背对着光亮,也挡住了身后所有人的目光。 桑宁宁看不到别人,就只能看容诀。 他似乎又笑了,嗓音更轻柔了几分:“我们该出发了。” 风吹过,衣袖袍角向后飘动,风姿凌然,不同于众生万物。 尤其是眼下的一颗泪痣,平日不觉,此刻细看,却如花开荼蘼,芳华难尽。 桑宁宁终于有一些明白,为什么有些人会那样夸赞这位大师兄的皮相了。 若她是膳房管事,对着这张脸,她也愿意多给几份点心。 不过—— 桑宁宁及时抓住了他的衣袖,一字一句,清晰地提出了自己的要求:“这次出行,我要借用大师兄的清珩剑。” 桑宁宁的逻辑很简单。 她不喜欢玉容剑。 所以,绝不会委屈自己接受。 那么,谁帮她应下的这件事,就由谁来解决。 此言一出,全场皆寂。 众所周知,剑修对于自己的剑可是极为看重的。 先不提什么本命法器,对于更多剑修而言,自己的佩剑之重逾过生命,那句“剑修的道侣就是他们的剑”也不全然是假话。 头可断,血可流,“道侣”不能丢啊! 不等容诀开口,自认抓住了机会的桑云惜率先跳了出来:“师妹这就有些过分了。” “对于一个剑修而言,佩剑重逾生命。且不说师父已经将那神剑玉容赠你,就算你没有自己的剑,也断断没有夺走他人佩剑的道理。” 桑云惜鼓了鼓腮帮子,一幅为了大师兄生气的模样,用期待的眼神看向了容诀。 她一直想要得到这位大师兄的关注与偏爱,可一直不得要领,更是因先前几次接触有了心理阴影。 然而近几日,看到容诀与桑宁宁越走越近后,桑云惜慌了神。 所有人的偏爱,所有人的目光——所有的一切都该集中在她的身上! 至于桑宁宁,终其一生,只能作为她的陪衬而活。 桑云惜定了定心神,低头解下了自己的佩剑,闷闷道:“若师妹实在想要,不如就用我的云空剑吧。” 这话一出,倒是显得桑宁宁咄咄逼人。 阴之淮最看不得桑云惜这样受委屈。 因为这会让他联想起曾经的自己。 阴之淮直接摁住了桑云惜将佩剑递出的手,抬头呛声道:“不论有没有,都不该抢别人的东西。”他停了一秒,又阴阳怪气道:“别以为自己年纪小,就能仗势欺人,做这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左仪水皱眉。 这话有些重了。 只是左仪水刚要开口,衣袖处却传来了一股力,顺着望去,就对上了桑云惜红着的眼眶。 刹那间,左仪水脑中闪过万千思绪: 云惜师妹总是如此脆弱,贯来喜欢多想。 此时他开口,她必然又是要多思多虑的。 …… 左仪水张了张口,想起那道婚约,犹豫半晌,再要开口时,却早已有了一道声音响起。 又慢了一步。 “左师弟这话倒是奇怪。” 容诀眉头微微挑起,语气带着三分笑,温温柔柔地开口:“从头到尾,这都是我与小师妹之间的事,愿不愿意,该如何做,这些都该是由我来回应,也不知道与旁人何干?” 大抵是他的笑给了桑云惜一种错觉,她以为容诀从不会生气,于是扬起了一个天真无邪的笑容,再次开口试图用那日狡辩名册的逻辑偷换概念:“大师兄,我也——” “你也一样。” 桑云惜的笑容卡在了脸上。 容诀敛起笑意,偏过头扫了她一眼。 桑云惜被这一眼死死地钉在原地! 她的四肢和口舌都宛如被透骨钉洞穿了一般,半点也动态不得,更别提发出任何声音—— 偏偏周围人都半点也察觉不到她的异样。 容诀恍若未觉。 他眉头微微蹙起,带着些许无需言语表达,也能够让人察觉的恹恹。 “旁人说话时,不要轻易插嘴。所谓的长水桑家,连这点教养也无么?” 第19章 容诀的嗓音还是一如既往的轻且柔。 但桑云惜已经完全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了。 她无法描述这一眼带给她的感受,她只知道在这一瞬,她的魂灵都仿佛被囚禁。 五感尽失,口舌若无。 无边的漆黑,与死寂般的永恒。 桑云惜上下牙齿打起了轻颤,也不知过了多久,好不容易又能听得见风声。 “五师姐……”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桑云惜再顾不得任何仪态矫饰,尖叫一声,毫不在意风度,慌不择路转身跑开! 明晟犹豫了一下,还是转身追了过去。 容诀看向阴之淮,笑吟吟地问道:“二师弟不去追么?” 阴之淮深深看了他和桑宁宁一眼,旋即转而而去。 “左师弟呢?”容诀又望向左仪水,仍是眉目含笑,温温和和的模样。 “不追过去么?” 左仪水微微一愣,随后摇了摇头。 “有二师兄就够了。”他努力让自己的语气不要那样冰冷,“我先去练剑了。祝大师兄和桑……小师妹此行顺利,一路平安。” 就在左仪水转身的那一刻,桑宁宁忽然开口。 “左师兄以后不要叫我小师妹了。” 左仪水蓦然回首,冷冷问道:“为何?” 简简单单两个字,却满是寒意,比刚才说话时降低了不知多少温度,像是能掉下冰碴。 几乎是话一出口,左仪水就后悔了。 他的本意,绝不是想吓到桑宁宁。 他只是、他只是…… 他只是想要问清楚。 为何—— 左仪水视线偏移,稍稍落在了桑宁宁身侧之人身上。 注意到他的目光,容诀甚至好脾气地对他微微颔首。 光风霁月,温雅清润。 左仪水抿了抿唇。 为何大师兄可以,他不可以? 景夜扬安静如鸡,眼观鼻鼻观心,竭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连一声气音都不敢发出。 若是换个人再次,八成会察觉到气氛微妙。 然而桑宁宁是谁? 与桑云惜的“脆弱”不同,作为一个从小在桑家那种高压环境下,从未受过半点偏爱长大的女孩。 若是连旁人一句话的语气都要计较,那她早就计较不过来了。 “因为你不愿意叫我小师妹,你心中的小师妹大概另有其人,所以我也不想逼你。” 桑宁宁干脆利落地说完这话,就转过身,对着容诀板起脸,伸出手。 “剑。” “好,给你。” 容诀笑意盈盈地接下了自己腰间的佩剑清珩,毫不在意地放到了桑宁宁的手中。 “此处下山有一段路程,我们要先去传送法阵……” 左仪水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心头泛起了一阵又一阵疼。 这种疼说不出口,也不尖锐,只是无端端的闷在人心口,让人一时间有些透不过气来。 不要叫她小师妹? 究竟是不想逼迫他,还是她根本不需要了? 左仪水握紧了上凝剑的剑柄。 明明是他先认识的她,也是他先记住的她的名字,就连比剑也是他在先…… “所以呐,你说你惹他们两个干嘛。” 景夜扬发自内心地感到困惑,在看到左仪水的脸色时,愣了一愣。 左师兄这表情…… 看着可不像是没事。 小小少年摇了摇头,走到了左仪水的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 “左师兄呐,你听师弟我一句劝,这想要什么、想干什么,就要马上去做,不要拖拖拉拉。” “到最后漫天飞雪消融,暖炉温酒也终迟一步。” …… 鸦羽镇不算远,又有传送阵相助,不过三日功夫就到了。 桑宁宁看着面前的小镇,再次确认道:“这就是鸦羽镇?” 乌瓦灰墙,树木成林。 都无需进城,桑宁宁刚刚提升上来的修为,足以让她听见城墙内的热闹。 平坦的大道上有马蹄之声,沿街一路皆有商贩卖力吆喝,偶尔还夹杂着孩童的嬉笑,妇人抱怨又宽和的责骂…… 怎么看,也不像是一个被怨魂缠绕的城镇? “这是鸦羽镇。” 容诀看着难得流露出几分孩子气的桑宁宁,微微一笑间,升起了一个念头。 他动作自然地牵起桑宁宁的手,带着她往城里走去。 容诀的手很冰很冷,桑宁宁条件反射地瑟缩了一下,几乎是身体再传递危险的信号,告诉她要躲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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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公,请下休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