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巧了!”林嘉义面带喜色的说起事情原委。 林嘉义电话邀约罗查理时,罗桂祥正在罗查理的住处。老先生顺嘴问了一句,谁的电话?罗查理便告诉他,是纳徳轩卢家的那位小公子,想要感谢自己两次出手相帮。 林嘉义猜想,很可能是最近几天媒体报道的缘故,罗桂祥不仅知道卢灿的姓名,听完后,竟然让罗查理重新联系他,安排今天中午和卢灿一起午餐。 “嘉义,快进来!哦?阿灿也到了?”他俩刚被侍者领进大厅,就听见罗查理站在二楼的走廊,对他们挥手招呼。 “罗叔好!”卢灿早早的鞠躬致意。 “快上来。” 卢灿和林嘉义,顺着宽大的白色大理石台阶,走上二楼。 半岛酒店从1928年开业,就一直是香江的地标建筑之一,被誉为亚洲唯一的超六星酒店,世界十大酒店之一,装修极其奢豪,古色古香。其大堂上的哥德式圆柱顶,让这座酒店带有明显的欧洲风格。 这家酒店是嘉道理家族的全资产业,也是香江豪门及名人最喜欢的酒店。 “阿灿当年我就知道不凡,现在……啧啧,年纪轻轻就做出这番大事……了不起。”罗查理和林嘉义握握手,到卢灿面前,他却选择拍拍卢灿的肩膀,以示亲热。 这一次见面,罗查理的态度,改变太多,远不是两年前买“大茶壶”时的模样。这就是卢家地位在香江提升的最直接结果。 “谢谢罗叔夸奖!”卢灿再度躬身感谢。 没办法,谁让他的年纪小,辈分地? 两位头戴平顶圆帽的白衣侍者,为三人推开包间的大门。 这件茶室的主色调为条纹棕色与白色相间,棕色欧式家具、棕色地毯、棕黄色水晶吊灯、白墙、白色布艺、白色瓷盘、银白色的茶具,让这里显得素净的同时,还非常庄重。透过整面的蓝色落地窗,鞥清楚的看见维多利亚湾。 此时,房间中已经有四个人在座。 单独坐在主位沙发上的是一位年过七十的瘦弱老者,头发稀疏,长眉,见罗查理几人进来,他礼貌性的点点头。 这就是今天的主角,罗桂祥。 另外一人,陪坐在一旁,卢灿也认识。 正是当年鉴定卫景瑗自作用壶的鉴定师傅,贾文东。很显然,他对卢灿的印象夜很深, 尽管卢灿个头窜出不少,他依旧认出来,并微笑着对卢灿点点头。 另外两位,则坐在贾文东对面的一张双人沙发上。 一位是六十多岁的老者,相貌富态(微胖),一身嘉丽服饰出品的唐装,另一位四十岁左右,他看见罗查理带人进来,连忙站起身来。 在他们之间的棕色茶桌上,摆放着一个四十公分边长的正方形锦盒。 盒盖已经打开,黄色丝绸衬底,盒内整齐的摆放着一套茶具。 内嵌圆顶盖方茶罐一尊、单手如意壶一只、三才盖碗一套、闻香杯六只。很精美且完整的一套中华宜兴紫沙茶具。 好东西!卢灿暗赞道。 紫沙壶,非错别字,而是那个石少不知怎么就违禁了! 第183章 贾师鉴壶 没有出现卢灿所预想的亲热握手,也没有出现什么欣赏有加的场景。 罗桂祥坐在那里,微微欠身,对他和林嘉义两人点点头,眼神从他身上扫过去,嘴角的带着一点点和煦的笑容。 “老裴,继续。这是两位家族后辈,听听,没关系。”他甚至都没有中断和来客的谈话,伸手示意右侧方的老者继续。 虽然没有招呼,但他的一句后辈出口,丝毫不会让人觉得受到怠慢。 这就是香江大豪的风范! 罗查理更不敢打断父亲与客人的谈话,他与那位站起来招呼他的中年人,摆摆手致意,随即又示意林嘉义与卢灿两人,选择距离茶几稍远的三个座位坐下。 不用想,卢灿也知道,这是双方就桌上的那套茶具,在交易呢。 刚才只是惊鸿一瞥,现在又隔着几步,那套茶具,卢灿怎么看都有宜兴古茶具的风范。 提到宜兴,大家第一时间联想到的就是茶壶,其实,宜兴紫沙茶具同样有名。就像桌上摆放的这一套,它已经涵盖罐、盏、杯、壶四件套。 这样的四件套,如果出自名家之手,其价值要远超过单一茶壶的。 卢灿收藏甚丰,但在茶壶或者说紫沙器具方面,还真是一项空白。福伯手中有一把名壶,是晚明制壶大师周季山的名作,被他当成至宝,每天捧着不愿撒手。 “……国难之时,举家来台岛,家父把这套茶具,视若珍宝,时常把玩,却从不敢浸泡,是以,这套沈子澈的菱花棱壶才能如此簇新。” 一名制壶大师,在乌镇,竟然靠着妻子开设的一家书香铺子谋生,也算是当时的奇闻。他的壶器追捧者,明末江阴人周高其曾经问过他这个问题。 沈子澈淡然说道,“制笔之术,家传手艺(湖笔非常有名),自不敢忘。余者,皆为小道,兴之所致而已。” 此故事在吴骞的《阳羡名陶录家溯》中有记载。 这种散淡性格,还有那种隐逸之风,注定沈子澈无法和时大彬一样声名大作,但这人制壶手艺,在当时并不比时大彬差。 同是这本书中,还有这样的记录:“仁和魏叔子禹新为余购得菱花壶一,底有铭云云,后署‘子澈为密先兄制’。又桐乡金云庄比部旧藏一壶,摹其式寄余,底有铭云‘崇祯癸未沈子澈制’。二壶款制极古雅浑朴,盖子澈实明季一名手也。” 这段话的意思是—— 仁和魏叔的儿子禹新,为我购买了菱花壶一把,底部有铭文若干,最后的署名是“子澈为密先兄制”。又有金云庄(清代收藏大家)收藏的一把老壶,他将壶的款式临摹成画,寄给我。那把壶底部有铭文“崇祯十六年沈子澈制”。这两把壶,极其高雅古朴,那是因为沈子澈是明代一名制壶高手啊。 要知道,海宁新仓吴骞是清代有名的收藏大家,家中藏书室名为拜经楼,各类藏品极其丰富,仅各类书籍就达到五万册。 他能如此追捧沈子澈,足见沈的制壶手艺。 听说是沈子澈的茶具,卢灿腾的一下来了精神,眯着眼睛往茶几方向瞧。被翻开的盒盖挡住一半,卢灿只能看见茶罐和半边壶身。 他心痒如猫挠,急的直搓手指,恨不得立即趴上去看个仔细。 还好,没让他等多久,贾文东开始上手。卢灿装作好奇的模样,站起身来,往前走了两步,却不敢靠近贾文东。 鉴定物品时,出现意外情况的事例很多,其中就有鉴定师被惊扰后失手的。 他的这两步,却让自己走进罗桂祥的视线。罗老对他招招手,示意过去,卢灿注意力在贾文东手中的那把壶上,根本没注意到。 林嘉义连忙推了他一把,又对罗桂祥点头致歉。 “罗老好!”卢灿连忙上前给罗桂祥行礼。 “你爷爷身体还好吧?”罗桂祥的笑容很温煦,声音也很轻。 难道爷爷认识罗桂祥?卢灿还真没听说过。他身后的林嘉义看了眼罗查理,罗查理微不可察的摇摇头,示意自己也不清楚。 “多谢您的关心,他的身体还不错,今天一大早就去珠宝店总部上班呢。”卢灿回答道。 “他的身体还好,我的身体是差啰……”罗桂祥右手在稀疏的脑门上摸了一圈,长长的眉毛随之抖动,语气非常感慨。 卢灿已经确定,爷爷和罗桂祥认识,而且交情还不错。只不过,卢灿不清楚,为什么爷爷和他从不来往。 不论老一辈的恩怨,罗桂祥这人,还是值得尊敬的。卢灿听完他的感概,连忙接上一句,“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罗老您春秋正盛,可不能称老啊!” “咦?卢嘉锡竟然还有你这么个会来事的孙子?看来天意让卢家兴旺,那是为你铺路。”卢灿这句话,真正让罗桂祥吃惊,他再度上下打量卢灿一番,感慨一句。 这话可不好接,卢灿微笑着没有答话。 此时罗桂祥扭头对另一边的唐装老者笑着说道,“让你见笑,这小家伙是我一位老友的孙子,多年未见,没想到长这么大了!” 那老者也是伶俐之人,笑呵呵的奉承一句,“罗家凤子麒孙,相交之人也是龙凤之姿,这位小哥一看面相,就知不凡。” 裴姓老者这是猜错了两家关系,还以为真的交往有多深厚呢。罗桂祥呵呵笑了两声,他并没有给卢灿介绍这位裴姓老者,看来两人的关系也不算很熟。 “你爷爷精于古玩,你也懂壶?”罗桂祥问了一句,见卢灿微笑不语,便挥挥手,“去看看,多向贾老师请教,他是这方面的鉴定大家。” 诶!卢灿点点头。 罗桂祥或者是忘记,或者是根本就不知道,两年多前他收来的卫景瑗自作用壶,还是来自卢灿手中。 得罗桂祥的许可,卢灿再度站在贾文东的身边。 这是一把菱花棱边紫沙枣红壶。 壶身为枣红色,通体作菱花式,盖身浑然一体,分六瓣组成,上下对称。棱线凹凸分明,有棱有廓,权衡比例,秀丽可爱。 这种壶的式样,是由线云壶变化而来,桥钮与菱花瓣相融,嘴作棱花式,胥出自然,手柄弯曲恰体,端握方便。 壶腹中央束一方腰带,整个菱线自壶顶至壶底相交成一点,分毫不差。 壶盖六面可置换,十分严密,技艺精湛。 壶是好壶,可是,卢灿却隐隐有种熟悉的感觉!难道自己上辈子见过这种壶? 不可能啊!这种精品壶具,只要见过一眼,肯定不会忘记! 这是为什么?卢灿挠挠头,想不明白。 也许稍后上手,能探明一二。 贾文东鉴定这把壶很有意思,戴手套的右手,五指揸开,托住壶底,形成掌心空。没带手套的左手,食中指两指探入壶口内,估计在触摸壶内部。左手大拇指以及右手托底五指发力,轻轻转动壶身,让探入的食中二指,在壶内自由滑动。 这是茶具行业内常用的“边角鉴定”。 所谓“边角鉴定”,就是从壶内部、壶口、手柄、壶底、壶盖孔、壶雕痕等边边角角地带,检查壶的质地、做工时间、工序,来确定壶具的真伪。 这一套茶具,型制古朴雅致,如果真是赝品,其外部还真的不容易鉴定。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沈子澈不是时大彬、陈鸣远,他的壶具,出现频率并不高,作品数量也不多。 因此,对他的制壶风格论断,并不准确,所以,不能以制壶风格来确定这套壶具真伪。 所以,贾文东才采用行业内非常少见的边角鉴定法。 罗查理和林嘉义不懂,看不明白其中的奥妙,卢灿却在旁边看得津津有味,心底直叹不虚此行。 很多鉴定技巧是需要观摩学习的。 虽然贾文东不会介绍其中技巧以及判定标准,但卢灿作为行内人,从其手法上还是能看出某些端倪。 他目不转睛的盯着贾文东的手法,生怕遗漏一丝一毫。 旁观者此时都没有开口说话,裴姓老者双手搭在膝盖上,神态自若;罗桂祥以手衬下巴,神色肃穆;最紧张的是和裴姓老者一同到来的四十岁中年人,他的神色非常紧张,时不时以手背拂面。最悠闲的是罗查理和林嘉义,两人啥也不懂,无聊的在旁边看热闹。 大约五分钟,贾文东放下手中的茶壶,眉头紧蹙,却一言不发,又拿起壶盖,用放大镜仔细观看壶盖手纽侧的漏香孔(壶盖上的通气孔)。 他的眉头越蹙越紧,放下放大镜,用左手手指擦着壶盖边缘,快速转动壶盖。 许久之后,他将壶盖轻轻盖在茶壶上。 他并没有继续上手茶罐、三才茶碗和闻香杯,而是脱下手套,面色严肃,对罗桂祥说道,“东翁(旧时掌柜对老板的称呼),这壶制型优美,质地上成,应该出自名家之手。” 说到这,他转过头,“裴老板,接下来的话,只是我个人意见,可能说错了,希望您不要介怀!”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明白,这套茶具有问题! 那中年男子蹭一下就站起身来,面带怒色,正准备开口,被裴姓老者一把抓住。 裴姓老者此时已经没有刚才的神色自若,他淡淡的说道,“贾师傅在壶具方面眼力一绝。你说吧,我老裴六十有五,这点承受能力还是有的。” 第184章 精彩鉴定 同样,听完贾文东的话,卢灿在旁边一愣。 这壶的制型、款识、自然发色、刀痕,无疑不显示出自高手,怎么贾文东认为是赝品? 他一直没能上手,这次终于忍不住,向前跨出一步,蹲在贾文东身边,双眼直勾勾看着这把壶。他年纪轻,刚才又和罗桂祥神色亲密,裴姓老者和那位中年男子,看了他一眼,都没好意思说话。 近距离观察,他才明白,那种淡淡的熟悉感觉,从何而来。 这柄壶具的手柄,采用了刮刀法。所谓刮刀法,就是说壶手柄并非工匠用手捏的,而是用刮刀一点点片出来的。在刮刀之后的修边(小刀重新修一次,使手柄平滑)刀法上,有着掩藏不住的玖宝阁作伪的风格! 这是一件清末到民国时期的师门伪作! 贾文东的鉴定,精彩至极! 不愧是壶具方面的鉴定大家! 师门这把壶,造型古朴雅致,用料考究,刀工和刻工细腻,又很聪明的利用了大家并不熟悉的沈子澈作品作为临摹对象……可是,依旧没能瞒过贾文东的慧眼。 他应该对自己的鉴定非常有信心,连剩下的茶罐、三才茶碗以及六只闻香杯都不再看。 呵呵,这么做也是有道理的。 一套茶具中,最核心的就是壶。既然茶壶为假,那么其它制品即便是真的,也没太多价值。 卢灿蹲在这盒茶具面前,看得津津有味,不自觉就沉浸去。 因为他懂这把壶! 贾文东只是鉴定,而卢灿是懂——这是出自玖宝阁,目前他所知的真正现世的唯一一件精品流通伪作。(一笔道人的夹画阿尔萨汗老先生的玩笑之作及作伪毛料不算,它们并没有流通)上面的刻刀雕痕,他越看越亲切。 突兀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卢灿回头,贾文东笑眯眯的,拍拍他身边的沙发,示意卢灿坐在他身边。 感谢的点点头,卢灿在他身边坐下。 待他坐定,贾文东这才开口,“裴老板,我丝毫没有贬低这把壶的意思。相反,我非常欣赏这位制壶之人,他的技术,圆润娴熟,已经踏入制壶大师的门槛。” 裴姓老者的面色沉郁,并没有说话。 他身边的中年男子不忿开口,一口地道的台北普通话,“贾大师如此笃定我爷爷传来下的壶是赝品?总该有个理由吧。要知道,这套茶具,我们在台北也找人看过,他们……” 话中的意思,无非是台北找人鉴定,是真品。 贾文东面色木然,估计是有点不高兴。 “老贾,你说说吧。”罗桂祥靠在首座沙发上,抬抬手,“我也有点兴趣。” 罗桂祥这是在替自己掌眼师傅出头! 卢灿连忙竖起耳朵,这种机会太少,今天算是来着了——贾文东是专项鉴定大师,每一位专项鉴定者,都有自己的“秘技”。 贾文东朝罗桂祥点点头,开始说道,“沈子澈,字同疏,湖州长兴人,十一岁亡父,随寡母再嫁至乌镇。” 专项鉴定师傅,见识就是不一样,一开口就将沈子澈的过往说得清清楚楚,而且有些细节,连卢灿也不知道。 这番话并非废话,而是为后面所说的鉴定结果做铺垫。 “十三岁时,开始研习家传《制笔经要》,学制湖笔,十六岁学制壶,拜桐乡制壶艺人曾博瑞为师。” 贾文东说到这,卢灿忽然有些惭愧——自己真的小瞧这位鉴定大师。 两年前,自己手中的那把卫景瑗自作用壶,贾文东曾经鉴定过,并且还因为这把壶,两人有过激烈的争执,当时,自己还颇为看不起这位大师。 现在想来,当时贾文东追求的是确切证据,而不是像自己,使用了大量的推测。 虽然最后结果证明自己是正确的,但这种推测性鉴定,在现在的古董行业并不被推崇,因为推测本身并不能成为必然的证据。 贾文东在鉴定时,对绝对证据,要求的很严格。这是一位非常严谨的鉴定大师。 所以,他在说出鉴定结果之前,铺垫了大量为人所不知的细节,来增加众人对鉴定结果的信任度。 “正式记载沈子澈及其作品,并且单独成篇的书籍,一共有五本。” “明末江阴人周高起的《阳羡茗壶系》” “海宁新仓收藏家吴骞的《阳羡名陶录家溯》和《桃溪客话》” “清光绪《桐乡县志》,以及民国时期南海李景康、顺德张虹合编的《阳羡沙壶图考》” “这五本书中,都对沈子澈赞誉有加。但很可惜,这些书中,对他的技艺风格、制壶特色等,并没有综合论述。再加上他本人的作品并不多,历经乱世,传下来的更少,因此,我们无法根据风格来进行鉴定。” “所以我采用了时间鉴定法和边角工艺鉴定法。” 不懂鉴定的人,肯定会吐槽,尼玛的说这么多?最后来一个无法依据这些记录和生平来考证!那你说他什么用? 譬如,贾文东身后的林嘉义和罗查理,两人悄悄退后几步,不知道在私聊什么。 卢灿却听得津津有味! 鉴定的本质,就是肯定和否定。贾文东所使用的就是现代鉴定法则中的“否定鉴定。” “我从泥料的细密度着手。” “行业内众所周知,明代制壶陶土的筛选,用的是双层筛,筛选出来的五色土非常细密。但随着清代的大量开采,宜兴的五色土急剧减少,制壶师傅不得不放低标准,使用一层密筛。看起来影响不大,但两者在成壶后还是有细微区别。” 他指了指这把壶,“这把壶的五色土虽然也是精选,但依旧是一层密筛,感觉上和双层筛有点差距。” 他终于说出第一个鉴定论据——壶料的细密性。 如此细小的颗粒,竟然能靠手指感觉出来?在常人看来,实在是不可思议! 不过,卢灿可不会这么想,玖宝阁传下来的《金石秘录》中,有很多鉴定方法,都是要靠手感。譬如他赌石时所用的方法。 他的这句鉴定论据一出,裴姓老者和那中年男人,面色灰败。 清代帅选出来的泥料,无论如何也不会成为明代沈子澈手中的制壶材料。 “会不会……会不会,明末时……宜兴的五色土已经开始枯竭?”那中年男子仍然抱着一点点期望,以他自己也不相信的口气询问道。 贾文东神色不变,继续说道,“裴少提到的这个问题,我在鉴定时,也曾经想过。” 这下,那中年男子,如同泄气的皮球,呆呆的靠在沙发上。那位裴姓老者,嘴巴抿了两下,手有些颤抖,不自觉的抓紧沙发扶手。 这两人看起来应该不是骗子,极有可能是真不知道祖传下来的老物件,竟然是赝品! 贾文东马上说出自己的第二个证据,而这份证据,将这对父子的希望,彻底浇灭。 “紫沙壶起于明代,也兴盛于明代,但制壶工艺真正成熟,却是在乾隆朝。” “明代制壶,有九器,分别是顶柱、尖刀、片刀、独果、尺、木拍、蓖只、复只、滴棒这九种主要制壶的工具,又称为制壶九宝。” “乾隆帝爱紫(石少)壶,臣子文人纷纷效仿,制壶工艺也因此有很大改进,所用工具中添加了线梗和明针这两种。” “线梗是用来干嘛的?” 他右手拿起那把壶,右手指了指底面和壶口,“是为了治坯切泥用的。而明针有什么用呢?只用来剔除半干坯中突起的颗粒,还有就是刺壶表花纹用的。” “这件壶具,虽然主要使用片刀与刻刀,但依旧能发现使用线梗和明针的蛛丝马迹。” 他看了那位中年男子一眼,“现在,你还觉得这把壶,是沈子澈的作品吗?” 太精彩了! 这就是完美的否定鉴定法! 卢灿这一刻都想鼓掌,可惜看看裴氏父子那如丧妣考的脸色,忍了! 他学过壶具作伪,但还真的不清楚,明针和线梗,竟然是清代以后才出现的。 又学一招! 贾文东的话并没有说完,他喝口茶水,继续聊道,“这把壶应该是清末民国初年的作品,本身是一把好壶。” “我不建议东翁您收藏的原因是,这把壶我推断不出来究竟是出自何人之手。” 罗桂祥钟爱壶具收藏,更爱壶具背后的文化故事和名人效应。对这样一把没有作者的壶具,他还真的看不上。 他赞赏的对贾文东点点头。 裴姓老者眼皮耷拉着,无精打采。那中年男子,面色白得吓人,言语哆哆嗦嗦,“敢……敢问贾大师,这把壶……能值什么价位?” 贾文东沉思片刻才说到,“这把壶……虽然不是沈子澈所做,但依然是一把精品壶,有些年头,在香江,售价五到八万之间,是合理的。” “啊……才这么点?”那中年男子如同被阉割的公鸡,嗓音都尖锐起来。 卢灿心头一动,自己不是愁着没好壶吗?这可是师门作品,极有可能是北派张博驹张老的师傅亲手制作的! 买回去,好好琢磨! 他很快打定主意,看着这套茶具,眼睛变得火热起来! 这时,罗桂祥站起身来,笑眯眯的邀请,“老裴,中午一起喝点?” 如果交易成功,估计这位裴老有心情,可现在…… 裴老在儿子的掺扶下,站起身,面色尽管很难看,但依旧对罗桂祥客客气气。 “今天丢脸了!就不在这里叨扰,唉!”他一声长叹。 卢灿赶紧走到罗查理身边,“罗叔,您知道他们为何要卖这套茶具吗?” “怎么?不是说是赝品吗?你想买?”罗查理打量他一眼,不理解的问道。 卢灿挠挠头,嘿嘿两声,“贾老不是说,这把壶虽然是伪作,但不失精品吗?我一直想买一把壶把玩把玩,可没能碰到好的。这不……见猎心喜吗?” “行!我给你问问!” 罗查理笑着点点头,快步走到那中年男子的身边,低声耳语两句。 罗桂祥正陪着那位裴老说话,见到罗查理这模样,眉头一蹙。自己刚表态不买,现在儿子出面,这怎么看都像贾文东为了给自己压价,故意将真品说成赝品的。 罗查理连忙指了指卢灿,放开声量解释,“父亲,是卢灿想买这套茶具,自己把玩。贾老不是说这壶依旧算是精品吗?他就动心了!” “诶!是的罗老!是我见这壶具造型很雅致,想买回去多看看,学习学习!”卢灿赶紧上来,对罗桂祥和裴老解释。 罗桂祥指着卢灿,对裴老说道,“这小子,说起来和你们台岛的钱穆钱老头子渊源颇深。他爷爷,当年是钱穆创建新亚书院的得力干将。” “别看他人小,可还是有些能耐的。前些天,他可是干了件轰动港岛的事情呢。”罗桂祥呵呵两声,“他跑到法国,运回来二百件早些年从中华流落到法国的文物。” 那位裴老面色松了松,夸奖一句,“真是名门之后,年轻有为啊。” 再吐槽一句,石少我是真的会写,可是……不让写,只能写紫沙壶 第185章 意外之喜 这套出自师门的紫沙壶,最终以拾万港元的价格,被卢灿收入囊中。 壶卖出去,虽然价格不甚如意,但十万钱,折合新台币四十万,在台岛还是能做点事情。故此,裴氏父子在罗桂祥的挽留下,终于坐到餐桌旁。 席间,卢灿了解到裴氏父子筹款的原委。 裴东岭毕业于美国麻省理工,此前曾在加利福尼亚州惠普总部工作过几年。今年台北正在筹建岛上第一个科技园——新竹科技园区,裴东岭非常看好新科技这一领域,计划投资代理惠普打印机在台岛的业务。 裴家只能算是小有家资,对这种数百万的投资,有心无力。 裴老终于拿出家中珍藏多年的沈子澈菱花棱壶茶具一套,想要卖个好价钱。终于被他托人找关系,联系上香江的壶具收藏大家罗桂祥。 可是……万没想到,竟然是这一结果。 听完后,卢灿也只能唏嘘不已。 午餐一结束,裴氏父子早早离开,他们还需要继续想办法筹款。 卢灿没着急离开,他还想找机会听听贾文东对壶具的鉴定,今天对于他来说收获太大。 贾文东陪着罗桂祥还在喝餐后茶,林嘉义和罗查理两人则在聊着生意场上的事情。卢灿一人有些无聊。得,还是好好看看师门的精品壶吧。 打开锦盒,他端起师门长辈所制的这把壶,想要找找有没有师门独特的玖字暗记。 壶口没有,手柄处也没有,六棱盖下也没有。 不可能啊!师门伪作,怎么不留下暗记?这不符合玖宝阁作伪留一线的宗旨啊? 壶身较为平滑,基本无花纹,玖字暗记无法藏身的。他端起茶壶,对着光线仔细观察茶壶内壁,有用食指和中指探进去,摸了一圈,没感觉有印痕。 真是奇了怪了! 放下壶身,他将注意力再次集中到壶盖上。 嚯嚯!真是佩服这位师门长辈!他竟然将师门花体印记,留在壶盖提纽的璃首的嘴中。 壶盖提纽为璃首型,长不过两公分,宽不过一公分,璃龙躬身,形成桥纽,璃首高昂,嘴部张开,镂空。在猩红的璃龙舌头上,有着几道细纹,构成花体玖字! 不是玖宝阁的人,不可能认出来,只会当成制作者刻画的舌头纹线。 查到暗记,卢灿算是彻底安心。 盖好壶盖,重新将茶壶放入盒中,这一次,他拿起的是那件瓜型茶罐。 茶罐高十二公分,腹鼓,形如南瓜,内嵌盖,通体为枣红色,质地为紫沙,细腻柔和,触之如玉,型制简约,无边纹。 他抬起壶底,想尝试一下今天新学到的贾文东的鉴定方法,察看罐底和罐口,是否有线梗所留下的拉线纹。 咦?有些奇怪!这件茶罐的底部和口部,是典型的刀切纹,并没有线梗所留下的拉纹。 他连忙揭开罐盖,灌口同样是平滑的刀切纹! 这不会真的是沈子澈所做的茶罐吧!他心底闪过一个念头。 沈子澈的作品一般都会留款,呃,这不仅是自信,还有一个重要原因是沈子澈的楷书,相当漂亮! 翻过茶罐,底部没有留款,他又拿起罐盖,心头狂喜! 在罐盖的内侧,六字刀刻款识“桐乡同疏自制”!字迹并不大,但刀刻的正楷,银钩铁画,非常有力! 沈子澈,字同疏,这竟然是他自制茶罐! 捡漏了!从茶具鉴定大师贾文东眼皮底下捡漏了。 贾大师犯了个经验方面的错误——鉴定壶具为赝品后,便认为这套茶具不具备收藏价值,那些辅助茶具,必定也是假的! 卢灿赶紧将这件茶罐放下,重新塞进锦盒中,再度拿起的物件,是那套三才茶碗。 三才茶碗,又叫盖碗,因为上有盖、下有托,中有碗的型制,所以被爱茶之人亲切的称之为“天地人三才碗”。 这套紫沙盖碗,颜色为深红,接近褐色,色彩要比枣红色沉稳,符合盖碗所特有的“稳”性。茶碗的腹壁上,刻刀寥寥数笔,便勾勒出一簇长叶剑兰。 说是碗,其实是杯。茶碗口径不过八公分,底托直径要稍稍宽于碗口。底托凹槽,紧扣碗底,这同样也是为了表现整套茶碗的稳性。 卢灿又是一阵心悸,碗盖上留有刀刻楷体“清茗清心”,与茶罐罐盖下面的留款笔迹完全相同! 这套茶碗虽然没有留款,但有这四个字,足以表明,它就是沈子澈所做。 他放下三才碗,掩着嘴,平息一下心情。 这一刻,无比期待,剩下六只闻香杯,也是沈子澈的杰作。 所谓闻香杯,就是细口直筒型的小茶杯。 什么闻香杯、公道杯这些名称,还是在民国期间才有的。有传说闻香杯的出现,与中山先生有很大关系。 中山先生在东瀛期间,经常去朋友家做客,对东瀛的茶道文化感受至深,自觉中原茶艺,在技艺和表现上,都要远逊于东瀛茶道。回国后,他在招待朋友时,自创性的加入品茶闻香这一环节,后来就有了闻香杯。 呵呵,野史,当不得真! 明代是没有闻香杯的,所以,这六只细口紫沙杯,其实就是茶杯。 紫沙杯讲究圆、润、柔、滑,并不像瓷器那样追求色彩与图案,因此,这六只杯子造型很简单,清一色的在杯腹下部,几刀勾勒出的长叶兰花。 与三才盖碗腹壁上的兰花,型出一辙。 捡漏了!捡漏了!一一验证完这六口紫沙杯,卢灿心头狂喜! 师门长辈,还真不是有心作伪! 极有可能,他淘来这套沈子澈自作用茶具,却不知为何,茶壶给淬了,为了弥补这一遗憾,他亲自操刀,凭着记忆,仿制了一把菱花棱壶,重新构成一套! 一定是这样! 他情不自禁的一挥拳头! “阿灿,什么事这么高兴?说出来让大家乐呵乐呵。”是罗桂祥的声音。 他和贾文东坐在离卢灿不远的地方,品着餐后茶。刚才贾文东正和他聊起那套卫景瑗自作用壶的事情,所以他的目光时不时会落在卢灿身上。 此刻,见卢灿毫不掩饰的兴奋,不由得笑着发问。 啊?卢灿随即意识到自己失态,挠挠后脑勺,嘿嘿傻笑两声。 “还真有开心事?”罗桂祥再度问道。 此时,贾文东、林嘉义和罗查理三人,也扭过头看看卢灿。 卢灿有些不好意思的摸摸鼻翼,“贾师傅,这套茶具您给完整的鉴定一次吧。我刚刚粗略看过,这茶罐上留有‘桐乡同疏自制’的款识。” “除了那件茶壶,其它几件,我看着像沈子澈的作品呢。” “什么?”“真的?”卢灿话音刚落,几人惊呼声四起。 贾文东皱了皱眉,起身走过来,他刚才还真的没去关注其它物件。林嘉义和罗查理,也围拢过来,连罗桂祥也好奇的走过来。 卢灿将主位让给贾文东,自己站在他身旁。 相比茶壶而言,茶罐、茶碗和茶杯的正品鉴定更容易一些,更何况三者之间都有关联,或是字迹,或是刻花。 不过十来分钟,贾文东便将所有的器件看完。他抬头,眼神复杂的看了看卢灿。 今天,他算是精彩了上半场,出糗了下半场!最大的便宜,被这小子捡走了! 尽管他的性情比较豁达,此刻也哭笑不得,用手指点点卢灿,笑骂道“你小子……还真是走狗屎运!” 是真的! 林嘉义狠狠的在卢灿肩膀上来了一拳头!这也行?不知道那个悲催的裴家父子得知消息后,究竟什么表情? 卢灿神色有些紧张的看着罗桂祥。 沈子澈的茶具配器还好一点,那件茶壶,他是真不想出手。可是自己在他宴客时捡的漏,如果罗桂祥开口购买,自己不出手给他,好意思吗? 罗桂祥似乎看透他的心思,笑呵呵的摆摆手,“好运气!” “只能说,这套茶具与你有缘,我就不夺人所爱,好好留着把玩吧。” 听闻此话,卢灿心底大定,笑着道谢,“谢谢罗老成全。” …… 怀中抱着锦盒,重新邀约罗查理再度聚会的时间后,卢灿和林嘉义向罗桂祥告辞。 罗桂祥坐在沙发上,眼睛微眯,看着卢灿的背影,似乎在思考什么。 等罗查理送完两人回来,他才开口,“走了?” “已经走了!”罗查理低头回答道。 罗桂祥的语速很慢,但罗查理却听得心头震动。 “卢家这两年运道很旺,原本我还以为是卢嘉锡改运了,原来出在这孩子身上。” “卢家崛起,就在眼前。和运势旺的人,多接触接触有好处,你可以和卢家,多联系,能帮忙的帮忙。现在结交,总有一天,我们罗家会受益的。” 香江人,信风水,信运势,罗桂祥也不例外。 这孩子今天竟然能从他眼皮底下捡漏,罗查理更是亲自出手凑成这事,可见这孩子的运势要比罗家更旺。罗桂祥很自然的认为,重新和卢家续好,是最佳选择。 贾文东在旁边点点头,“东翁说的对,两年前我见到这孩子,有才华,但头角有狰狞。今天一见,却是温润如玉。此子不可限量!” 贾文东的话,再度在罗查理的心中添了一枚沉重的砝码。 呵呵,此时的卢灿,根本没想到,诚惶诚恐的应邀吃顿饭,竟然得到香江顶级豪门罗家的友谊! 他正吹着口哨,开着那辆路特斯四座跑车,奔行在弥敦道。 心情不错,所以车速提得稍稍快了点。刚刚拐过伊丽莎白医院,即将驶过油麻地入口,路旁突然窜出一位老太太,弯腰低头捡拾被行人扔在路边的塑料瓶。 卢灿连忙一脚刹车,滋滋……噶,车轮在水泥路面上画出一道黑痕,然后车尾甩了出去,狠狠砸在道边护栏上。 “真是乐极生悲!”卢灿坐在驾驶位,大口大口的喘气。 看向后视镜,嗯?老太太怎么半趴在地上?记得自己没撞上她啊? 第186章 三走调景 老太太是吓得! 跑车插身而过,随即在她身后撞上护栏,她吓得晕过去,身体没有半点问题。 卢灿蹲在她身边,喊了两声,随即醒过来。 “阿婆,要不要去医院检查一下?” 老太太坐在地上,脸色煞白,捧着胸口,不停的喘气,就是不言语。 上辈子卢灿没经历过,可是听说过无数的有关“老太太与马路”的传闻,难不成今天让自己遇到了? 头发花白,衣衫也很陈旧,但很整齐,其表情神色,是真的吓得不轻,卢灿感觉她并不像那种专业碰瓷,指了指街角的伊丽莎白医院,再次问道,“阿婆,我们去医院检查一下?” 什么地方都不缺乏看热闹的,很快,两人身边围拢过来很多人。 “周家姐,你有冇事?这衰仔撞了?”很快人群中有人认出这位老太太,出言帮腔。 卢灿翻了翻白眼,你哪一只眼看见我撞了她?为了躲她,我的车子都甩出去撞在护栏上。不过这些话都闷在心里,没理睬那看热闹帮腔的人,“阿婆,你怎样?说句话啊?” “冇事。”老太太歇了片刻,终于开口,这让卢灿彻底放心。 撑着胳膊,想要起身,可是惊吓之后,身体发软,爬到一半时又软软的倒下去。卢灿连忙扶住她的胳膊,将其搀起。 老太太扶着路边的护栏,站在那里,腿依旧在直哆嗦。 这事与自己有关,不能不管啊。卢灿看着这么多人围观,也不是办法,“阿婆,你住哪儿?我送您回家歇息着?” 见没热闹可看,人群中开始有好心人对卢灿说道,“没事的,你走吧。周老太就住在前面的宝灵街。” 卢灿对这位笑了笑,老太太没发话,他敢走吗? 这位周老太在油麻地应该很出名的,不少人都认识。此时,香江的民风还算淳朴,大家见周老太没事,纷纷出言,“周太,让这衰仔走吧,他的车都刮花了,还要修车呢。” 老太太大概是恢复过来,扶着护栏,挪动两步,想要弯腰。 卢灿一见,啊呦喂,这位老太还想捡刚才那个惹祸的空塑料瓶子。这种瓶子,两只可以卖一毫(零点一港元),孙立功祖孙当年也没少捡过。这种事没什么可鄙视的,此时的香江,家境差的人多了去了。只是,老太太吓成这样,竟然还没忘这事,让卢灿有些愧疚。 他连忙跑过去,帮她捡起来,“阿婆,我送你回家吧。歇息好了,再出来。” 宝灵街不远,就在前面三四百米的岔口中,开车两分钟就到。这辆路特斯质量还不错,尾部都没瘪,留下三条指头长的刮痕。 “后生仔,不用了,她家婶婆(媳妇的意思)来了。”有人指着不远处,那边,一位有些黑瘦的中年妇女,她的前面跑着一位十四五岁的少女,慌慌张张,正向这边奔来。 …… 将锦盒送进收藏室,重新拉上暗门,那件师门仿制的菱花棱壶,被他单独带出来。 尽管没能瞒过贾文东的眼睛,但这件仿品,至少能欺骗香江九成以上的收藏家和鉴定师,这已经是精仿赝品,卢灿能从中揣摩到很多东西。 这把壶的制作人,是师门北支的长辈所做,极有可能是张博驹张老的师傅亲手所制。 之所以他一眼就认定是师门北支的前辈所为,因为南派所拥有的《金石秘录》中,根本就缺这一项,卢灿所会的茶壶作伪,全是上辈子古伯教授的。 古伯是否拥有《金石秘录》,他不知道,也从未发现过,古伯去世后,他的遗物中也没有发现任何这类的文字书籍,不知道他藏在哪儿。 因此,在北派作伪的很多技术上,卢灿学得并不完整。就像制壶,他只是粗有涉猎,现在,有这把精品师门制壶,慢慢揣摩,他的制壶之术,会有大幅度提升。 坐在书房的红木靠椅上,把玩着这把师门精品壶,嘴角微翘。今天还真是有意思,开车吓着一位老太太,竟然是玉女的奶奶。只是这玉女,很不名副其实,带着牙套,黑框眼镜,十足十的丑小鸭,如果不是那标志性的鸭蛋脸,他还真的没认出来。 “阿灿,在家吗?”正想着今天的“车祸”呢,楼下响起一声粗嗓门。 不用猜,是郑光荣,只有他来卢家,不用通报,大嗓门。 “哎,郑叔,我马上下来。”昨晚回来到现在,还没见到他,不知琼省那边的海黄事情,他忙得怎么样了。卢灿放下茶壶,带上书房门,匆匆下楼。 “咦?谭老板怎么来了?”客厅沙发上,还坐着一位熟人,调景岭的谭卫东。自己上午还寻思着有空的话,去找找谭卫东,再走一遍调景岭,没想到他自己送上门来了。 这还是他第一次来卢灿家中,不知道什么好事? 谭卫东笑呵呵站起身来,“当不得谭老板这一称呼,我呢,准备跟着郑老板发财。这不,来见见你这位源森居的股东。” 源森居在成立之初,卢灿的父母,卢平夫妇出力不少,并且投入一定的股本帮郑胖子开起来,因此卢灿也算是股东之一。 “这是怎么说的的?郑叔,我不明白呢。”卢灿招呼两人落座,自己选择在郑胖子身边。 “你先去南边,后去欧洲,这前前后后一个多月,不知道还不正常吗?”郑胖子逗趣了一句,不过他的目光,上上下下打量卢灿一番,又说道,“怎么晒黑了?欧洲太阳这么毒?” 这就是关心了。 “嗨,去见路易斯·嘉里教授,晒了一天多太阳,就变成这样。”卢灿拍拍胳膊感慨道。 两人有段时间没见面,寒暄几句,郑胖子说起谭卫东的事情。 “谭老板看得上源森居,想要在台北开家源森居的专卖店,我自然是举双手欢迎的。” 谭卫东随后补充几句,卢灿明白过来。 谭家搬离调景岭,浅水湾那地带,好是好,可是不能坐吃山空吧。谭卫东本人又没有太多的资本和手艺,怎么办?前些日子,谭卫东随着父亲谭玉明,去台岛找关系,看看能不能安排一份体面点的工作。 台岛最近几年经济发展不错,可是,小小岛屿上盘踞了几千万人,工作更不好找,体面的工作?你一个调景岭的遗民,还是别想了!这事谭玉明的一位老友当面说的。 谭卫东有些郁闷,在台北乱逛时,还真的被他发现一条商机。 台北经济发展不错,四处盖商场盖民居,家具装修生意非常红火,他想到挺聊得来的郑胖子,前些天彼此还约定去调景岭淘换老东西呢。 源森居的明清仿古家具,在香江卖得很火,在台北是不是也能行? 于是,回香江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到郑光荣,提出可以帮忙源森居在台北开张一家专卖店,自己拿点干股。 郑胖子多精明的一人,借口源森居港岛第三家店正准备开业,资金紧张,很快修改他的建议,两家共同投资,由谭家派人管理和疏通当地关系,源森居派销售和财务。 两人也算是一拍即合,这才有了谭卫东所谓的拜见股东这么一说。 “欢迎谭老板共同发财!”卢灿笑着伸手,重新与谭卫东握手以示庆祝。 “能和港青代表一起合作,不甚荣幸!” 谭卫东现在已经明白,几个月前与自己交易的主心骨,正是眼前这位年轻人。他可不仅是源森居的股东,还是纳徳轩的少东家,因此说话的语气都带有一丝谦恭。 郑光荣带谭卫东来,没什么正事。 “阿灿,谭老弟当初的那个小院子,已经装修完毕,你什么时间去看看?”正想着呢,郑胖子说了一句。 “装修好了?”卢灿面色一喜,太好了,正愁着怎么往上套话,郑叔就丢过来台阶。 “我明天去渔湾瓷厂,刚好到岭上去看看。谭叔,要不明天我们一起?刚好去您以前的故旧家走走,看看没有称心的玩意,收几件,做维德拍卖的首拍物件。哎呀,这一回来,胖瘦二头陀,把我给缠得,烦死了!” 郑胖子一眼看穿卢灿的心思,笑着用手指点点他。 瞧瞧这话说得,邀请别人的同时,把自己的希望和难处都给带上,让人没法拒绝。 “维德拍卖?”谭卫东没听说过。 郑光荣顺着卢灿的话语,哈哈大笑,他指着卢灿给谭卫东解释,“这小子,小时候和他爷爷学过古董鉴定,不知天高地厚,拉着三位富家子同学,筹备开了个拍卖行。” “你说说,这不胡闹吗?可是现今……真金白银已经投进去,听说还在中环租了四层楼,马上就要开业。我们不得帮衬点?” “老谭,你那手头,有什么信息,就告诉他一声,算是帮忙。” 郑光荣话语虽然是责骂,可内容全是劝谭卫东。这种话,他更合适说。 “怎么会是胡闹呢?卢少这是有大志气。”顺水话都会说,谭卫东立即接上。不过,在这件事上,他也没什么谱。一个多月前虽然答应郑光荣和卢灿,帮他们扫听调景岭哪家有货,可这不是中间去了一趟台岛,回来后有忙着与郑光荣谈合作的事,还真没去岭上打听。 见卢灿的表情有点失望,谭卫东摸摸下巴,心道,这合作后第一次正式交往,就没能帮上忙,卢灿和郑光荣两人会怎么想? 他琢磨良久,还真的被他想起岭上有一家有好货,而且,这家最近应该缺钱! “还真有一位,家中有好东西!卢少,明天我们去的话,多带现金,他家缺这个!”谭卫东连忙说出来,顺带着搓搓手指,示意多带港纸。 卢灿双手一拍,高兴的眉头直挑,“谭叔,是哪位?” 第187章 内陆大师 桂师傅,穿着簇新的唐装,站在金碧辉煌的希尔顿酒店门口,神情有点僵,有一搭没一搭的和两位温经理聊天,显然心思并不在这里。 在他的另一边,是两位皮肤粗黑的汉子,穿着一身立领装,看起来挺精神,但局促的连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其中一位新买锃亮的黑皮鞋,估计有点不太合脚,能清晰的看到鞋尖大母脚趾不停上翘。 温季宸为了今晚卢灿的宴请,特意给三位置办的行头。 温嘉铭站在另一边,不说话,不过他的眼睛四处梭,忽然,他指着车流中的一辆车,“大哥,卢少来了。” …… 桂生有些茫然,看着眼前面带微笑的年轻人,远远的伸手向自己走来。他扭头想找温厂长,结果发现他不知何时已经窜到那年轻人的面前。 “桂师傅,这就是卢少,我们瓷厂的老板!”温嘉铭在旁边说道。 老板?这个年轻人就是老板? 有关卢少,桂生没少听人提起过。甚至在内陆的时候,就听那位发小的副厂长说过,香江有位姓卢的富家少爷,想要开办一家瓷窑厂。自己原本还以为,这位卢少怎么着,也因该和自己见过的罗先生(罗查理)差不多大岁数。 可是,这年轻人,有二十吗? 这一刻,他突然想骂娘! 如果那位发小副厂长在自己面前,肯定要臭骂他一顿。 桂生,六十五岁,赣省瓷业公司八级技工,两次“省级劳模”称号获得者,一次“全国瓷器行业先进工作者”称号获得者。每个月能拿到五十斤粮票、五斤油票、四十元工资,每年都有一定数额的布票和二十斤肉票的奖励补贴。 在内陆,这是妥妥的高干待遇。 自己怎么就听信那位发小的胡吹海侃?怎么就答应他来香江? 是的,在见到卢灿的那一瞬间,桂生后悔了!甚至都有马上回乡的念头。 香江给出的条件再好又能如何?先是一位不懂瓷器行业的厂长,现在又是一位嘴上没毛的富家子弟,这瓷厂会有前途吗? 没有前途的瓷厂,自己三人来干什么?就是为了享受吗? 自己带两位弟子来香江,是为了“援建香江瓷器产业”的,可不是为了身上的衣服,脚下的皮鞋,还有那丰盛的饭菜! 桂生侧脸看了看两位弟子,他们也是一脸愕然。 “桂师傅,欢迎欢迎,以后我们的渔湾瓷厂柴窑这块,还要请您多多照拂!” 那年轻人的手已经递到面前,桂生木然的握了握,他一时间还没能从惊愕中走出来。 似乎没注意到对方的生疏与冷漠,那年轻人随即又热忱的与他的两位弟子握手。 “蒋师傅、成师傅,住的还习惯吗?” “我记得赣省临近长江,你们到香江,气候还适应吧?” 年轻人的态度很亲和,没有香江人骨子里的那种傲气,这让桂生对他的印象好一点。 算了,既然已经来香江,对方接待也非常热忱,就看看这年轻公子哥,究竟有没有把这家制瓷厂当成正事来做。如果只是当成玩具,那再离开,也有理由不是? 桂生在观察卢灿,卢灿也在估摸着这三位。 蒋、成两位师傅,显然唯桂生马首是瞻。 刚才握手时,这两人手上满是老茧,另外这两人面色红润,这可不是油水足营养好,而是常年面对柴窑的高温炙烤的结果,有点类似于高原红。 由此可推断,蒋、成两人并非懒惰之人,再加上刚才和自己说话时的木讷,呵呵,可能还是讷于言敏于行的行动派呢。 至于桂生嘛,呵呵,卢灿为什么要请罗查理吃饭? 就是因为他! 香江人可能不理解制瓷行业的八级技工是什么水平,可卢灿知道啊!那个年代出来的八级技工,那是真的有水平,有能力的。 这种人,再过几年市场放开,个顶个的瓷器行业大师,哪一个不是老“牛”一只? 所以,尽管桂生的态度有点冷漠,卢灿并不放在心上——有能力的人有点脾气太正常。 今天见面,他对这三位,都很满意,因此,他的语气再添三分热诚。 “桂师傅,我们去包间?”卢灿对他做个请的手势。 温嘉铭在前面领路,温季宸和蒋、成两人最后,卢灿陪着桂生走在中间。 这家希尔顿酒店位于香江中环大道2号,1961年营业,香江最早的五星级酒店之一。层高二十六层,卢灿今晚宴请他们的餐厅在顶层,叫EaglesNest(鹰巢),是香江最高级的夜总会式餐厅。 这里香江名流众多,非富即贵,所以温季宸才赶紧给这三人新定了服装。 观光电梯中,蒋、成两人看着玻璃窗外的港岛夜色至发呆。 桂生的表现要好很多,他毕竟去过京城两次,虽然京城没有港岛的繁华,但那里也有着特有的庄重与肃穆,并不比香江给人的震撼差。 这家希尔顿鹰巢餐厅,温季宸都没进来过。昨天他还追问卢灿来着,有必要在这里宴请这三位? 卢灿呵呵一笑,将他打发。 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卢灿想要挖人呗! 这是他从纳徳轩得来的经验教训。 例如这次,卢灿的瓷厂,需要先内陆的外联部门递交申请,双方签订劳动输出协议。然后外联部门再去和赣省瓷器公司签订协议,由赣省瓷业公司组建人马,以“援建港岛瓷器工业”为名,向香江民政部门递交工作申请,然后由渔湾瓷厂出面担保和接受。 特别说明一点,从七十年代末开始,内陆向非洲、中东、东南亚、欧洲及南美等地进行劳动力,所打的名义都是“援建”! 总之,过程繁琐至极,根本不是雇主与雇工的面对面合作。 而在薪资支付方面,同样繁琐而且不公平。 纳徳轩每个月给五位玉雕师开出的薪资,都要打到内陆外联部门在香江指定银行账户。事实上最后落在玉雕师名义下的工资,不足纳徳轩支付的四分之一。 其它的去哪儿了?呵呵,这是双方都需要保守的秘密。 田乐群不止一次的向卢灿提起过,那五位玉雕师对于他们和香江本地玉雕师,“同工不同酬”很有意见。 天地良心,纳徳轩支付的工资,可都是同工同酬的!至于他们拿不到手中,那真不是纳徳轩所能管辖的。 玉雕师有意见,虽然目前还没影响到工作,但毕竟是隐忧不是? 所以这一次,卢灿特意带着这三位内陆来的制瓷师傅,来香江最繁华的地段,开开眼界,看看能不能撺掇他们主动向单位交辞职报告。 只要他们辞职,卢灿就有办法将三人招揽到麾下,甚至来香江籍。 这点小心思不足为外人道哉。 温季宸定的包间位置不错,两面临窗,将维多利亚湾夜景看得清清楚楚。 “桂师傅,我听温经理说过两遍。”卢灿给桂生斟上一杯茶,笑着说道,“您来这里一周时间,多次向他提出建议。您能如此敬业,衷于事,我很感谢。” 他放下茶杯,做了个请茶的手势,“今天,你有什么疑问或者建议,都可以说出来。我们今晚好好聊聊,如果还不能解决,我明天去瓷厂,咱们现场办公,您看如何?” 桂生有些看不懂面前的年轻人。 说他是真的想要在瓷器行业大干一场,可如此年轻,怎么能让人相信?说那瓷器厂只不过是年轻人的玩具,可这年轻人的态度也太热忱了些,另外渔湾瓷厂的投入,可不小。 现在卢灿一提到“建议”这个词,桂生火气直往上冒。 这火气与温季宸有关。 七月初,桂生三人就抵达渔湾瓷厂。 刚一来到平家凹瓷厂基地,桂生就发现,瓷窑建设的有问题,怎么能选择流水直线建配套厂房呢?典型的外行啊! 他连忙找到温季宸说明这件事,被温季宸呵呵笑的打发离开。 第二天,他又去粘土坡看粘土,他马上又发现,这里缺少制瓷的关键性原料之一——瓷石。于是,他再度去找温季宸,又被温季宸笑眯眯的让他安心等候开窑就是,打发走了。 第三天,他仔细逛了一遍建设工地,发现对方港方人员建设的是双窑基地,可是你什么都没试验?怎能一开始就建设两个窑口?这不是明摆着赔钱吗? 于是,他第三度去找温季宸,结果发现温季宸不在,找人打听,说是去办事。很快,他就发现,不是不在,而是温季宸在躲着他。 这老家伙能不冒火吗? 听完他的吐槽,卢灿赶紧重新给他续上茶水,“桂老,这家瓷厂是我一手筹划,温经理是负责筹建管理的,所以……您的这些问题,告诉他他也解决不了。” “他对这方面不算太了解,所以这几天也未曾和您聊过我们渔湾瓷厂的全盘规划。” “现在,我来说说自己的想法,您老帮我参谋参谋。”他从温季宸处拿过窑场图纸,摊在饭桌上,开始讲述自己的规划。 “整个渔湾瓷厂,未来将分为两大窑口。” “目前走流水直线的厂房布置,是以电窑为主。这次我去法国,购买了一台长十六米,宽4米的超大型电窑。每次可容纳标准件一百四十件,从最初的装窑、炕窑、烧窑到出窑,只需要两天时间,正式烧制,也不过八到十个小时。” 桂生有点蒙! 电窑?电窑他听过,听一位来厂参观的东瀛友人说起过,可他还真的没接触过。他疑惑的看了看卢灿,你用电窑,请我们这些柴窑师傅来干什么? 卢灿看透他的心思,连忙有说道,“右侧是新建的梅花形柴窑。” “虽然电窑烧制方便,但柴窑有着不可替代的优点,譬如釉变、火色、脆性、开片等等,还有对水汽的控制,都有电窑所无法达到的完美境界。” 他向桂生三位伸手,“这就需要您三位大显身手了。” “渔湾瓷厂的在原料方面,我们准备大量使用骨粉!您老知道英国骨瓷吧?” 卢灿见他点头,继续说道,“我们渔湾瓷厂的瓷土配方,是采用欧洲的骨粉瓷土配方。骨粉配方所烧制的瓷器,在透明度、白净度、颗粒细密度和光泽感上,都有自己的特色。” “配方的比例是现成的,所以您老不用担心瓷土问题。” “哦对了,提前告诉您老一声,”卢灿看了看三位,“我在法国购买了一家瓷窑,他们的技术人员,将会在十天之后,赶到这边,负责电窑烧制工作。” “到时候,几位可以和法国同行好好交流技艺。” 第188章 瓷料配方 鹰巢的粤菜非常精致,但桂生三人吃得有点不是滋味。 原来这年轻人懂瓷器! 原来在这年轻人的计划中,电窑将是瓷厂产品市场化的主要方式! 原来瓷厂准备使用欧洲瓷土配方! 原来自己不是唯一! …… 可是,这些“原来”中,有太多三位不熟悉的领域。 这让三人彻底没了刚来时的信心满满。 回到渔湾瓷厂的员工宿舍,已经深夜十一点,蒋、成两位师傅,都满怀心思,不约而同走进桂生师傅的房间。 “别担心,电窑我们不熟悉,刚好借这个机会,学!” 六十多岁的桂生,咬咬牙,竟然率先提出这个让人钦佩的想法。 似乎为了给自己还有弟子鼓劲,他又揉着手指说道,“制瓷三要素,坯胎、釉色与火候,是永远不会变的。师傅我六十多了,都不担心,你们还担心什么?” “更何况,这年轻人,不是说了么?柴窑未来烧制高端品,他们电窑烧制的是商品瓷吗?”他扫了眼两位弟子,心底有点生气他们的胆怯。 “不就是有法国同行吗?到时候比比就是!无论是电窑还是柴窑,最终看的是窑货!你们俩还是五级制瓷技工吗?” 桂生一句话,说得两位弟子面红耳赤,都低下头去。是的,在刚才的那段时间,他们真的胆怯了。 “他欧洲瓷怎么了?声名再盛,那也是我们中国瓷的孙子!” 挥挥手,他将两位弟子赶出房间。 桂生真的不担心吗? 其实他的心中也没底,饭桌上,他一度做好准备离开这里的打算。 可是,今晚的见识,还有那年轻人的一番话,打消他的念头,让他的斗志蹭蹭往上涨。 “桂师啊,这一趟欧洲之行,给我最大的感触就是,中国瓷在世界上彻底没落。欧美市场,高档瓷器基本被英国皇家道尔顿、韦德伍奇日用瓷、丹麦的哥本哈根瓷器、法国的哈维兰、匈牙利的赫伦、德国的梅森瓷器所占据。” “瓷器的中档市场呢?基本被东瀛、南韩、意大利、古巴这些瓷器制造国家所瓜分。” “来自内陆的外销瓷,仅仅占据东南亚中低市场!” “卖一货车中国瓷器的利润,仅仅只有别人一套瓷器的利润。” “呵呵,桂师,您也别不相信,市场就是这么分部的。不仅当代中国瓷器不值钱,连带着中国瓷器最辉煌的明清老瓷器,也卖不上价。” “我在香江投巨资,建立这么一家瓷器厂,就是想试试,能不能尝试着融合中外制瓷工作,做出属于我们自己的高端瓷器。中国瓷的荣耀,丢失了,我们试试看,能不能找回来?” 那年轻人说的这番话,并不作伪,这给待在内陆的桂生,所带来的冲击是无法想象的。 赣省瓷业总公司每年出口创汇的成绩不错啊,怎么会这样? 听到这话,那年轻人的嗤笑异常刺耳,他竖起手指,指了指桌上的希尔顿瓷壶,“国内这把瓷壶多少钱?五块?八块?” 自己当时端起那把壶仔细瞧了瞧,瓷坯不错,金粉釉色也还可以,称得上是上品,不过这种壶具,价格怎么也要五元左右。 那年轻人随手找来一位侍者,当着自己的面问他,这把壶多少钱? “这是我们酒店定制于英国皇家瓦塞思日用陶瓷,单壶一百二十英镑。” 那侍者很有礼貌,话语很轻,可落在桂生的耳朵中,犹如滚滚雷鸣。这把壶一百二十英镑?相当于自己在内陆五年的工资总和! 想到这些,桂生有些烦躁,起身在屋内度步。 按照那位年轻人的说法是,瓷土配方的调整、工序的细节化、商品的品牌化,还有就是 这位姓卢的老板,很有点做事业的架势,其言语中,对制瓷和瓷器市场不外行,这让桂生心里多少有点底。只是,他说的那种西方瓷土配方,真的可行吗? 算了,那年轻人,不是说明天来窑场配土方么?到时候再看。 海边天亮早,人老睡眠差。 一大早,宿舍楼前面的工地上还没上人,桂生就背着手,向右侧的柴窑口走去。 柴窑已经全部建完,渔湾窑场剩下的工程为办公楼、五层高的宾馆式宿舍楼,还有直线型的电窑厂及配房,尚未完工,不过也快了。 这是一座三面窑口的梅花窑,周边的堆料房、熟泥房、拉坯房、釉彩房、雕工房、炕房等,以窑口为中心,围城圆圈,设计的很合理。 窑弧顶高为两米五,窑顶壁厚三十五公分,红砖砌成。封顶的并非水泥,而是旁边那座砖窑的窑灰泥。 从窑的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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