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6章
……他还有点犹豫,或者说不舍,或者其他感觉。 卢灿笑眯眯的走过去,直接问道,“您还有什么有意思的东西?” 那位大胡子,左右看看,身子前倾,故作神秘,“对老金币有兴趣吗?” 金币?卢灿一愣,难道碰到黑市人员? 法国是欧洲第一收藏大国,在1954年,为了国家黄金储备,他们就出条例,严格限制老金币交易和流通。即便是拍卖会上,对金币拍卖也有诸多限制,譬如数量、流通等等。 因此巴黎市面上很少看到老金币买卖。 可这种限制明显有问题,这又导致金币黑市交易异常疯狂,地下网络非常庞大。 卢灿就很清楚,阿尔达汗控制或者说联通至少不下于两条金币交易网络。如果从货源量这一点来说,阿尔达汗绝对是欧洲地下金币市场第一人! 无论是霍克森金币还是南美的那批金币,都在巴黎走过货,量还不小。 这小子现在没紧急事情,不会出现在法国、西德这两个国家——两国警察依旧在追踪地下金币的来源。 卢灿深深的看了对方一眼,“如果有收藏证,我可以考虑。” 这家伙马上摆手否认,“NO!NO!NO!我销售的是金质工艺品,合理合法,并不在地六十七条管辖范围内。” 所谓六十七条,就是法国1954年颁发的文物保护条例中,有关老金币流通管制条例,俗称“黄金条例”。 嗯,这就是地下网络走货的常用出货方式之一。 “那行,你端出来看看。”卢灿对他点点头。 那摊主示意卢灿走到摊位里面,递给他一张建议的小凳坐下。唔,这样两人的交易,就被前面高高的摊位遮挡住。 他撩开垂下来的摊位布帘,从脚边抽出一个大布包,翻出一只尺长的木匣子。探头朝摊位外面再看看,没什么靠近,再度蹲下来,掏钥匙,将木匣子的扣锁打开。 弄得还挺神秘的。 木匣很浅,里面被分成一格一格的竖形格,一枚枚金光灿灿的金币,套着专用的塑料扁扣盒,竖插在格栏中。 整个木匣,一共十枚。 什么艺术品?看不规则的型制就知道,这些全是老金币。 被大胡子从格栏中抽出,一枚枚带封套摆在另一侧的匣盖内侧, “可以上手吗?”这会,卢灿还管他什么六十七号条例?这里面的十枚金币,自己竟然一枚都没见过! 大胡子很满意卢灿的表现,伸出食指,点点自己,“我打开,你看,为了安全,不可以上手!” 这要求……有些过分,不过考虑他担心金币被抢,也能理解。 卢灿点点头。 第一枚金币,不规则的马蹄形(切边问题),很薄,上面有清晰的人物像,一位带着王冠的帝王正面像,四周压断断续续的齿孔,并不连贯。 不过,这种压制金币工艺,要远超过霍克森所掩藏的罗马金币,已经具备现代金币的一切元素,只是尚需完善。 不过……若是真的,那这枚金币很有收藏价值。 是的,它是赝品! 合金粉末,再利用水压机压铸的赝品! 还真的是工艺品! 不过,貌似眼前这大胡子摊主,想要把这种赝品当真品卖给自己! 比约根跑了,你这老家伙又凑上来,真当我好欺负的? 第689章 还施彼身 欧洲制假,卢灿不是第一次遇到,可眼前的这枚赝品金币,还是让他的心神一凛。 这事应该与阿尔达汗无直接关系,但还是要警告他一句,欧洲金币黑市的混乱,已经开始,近期还是不要出货。 金币作假的方式并不多,最常用的就是以铜铁镍铅银等的混合粉末为原料,再利用小型水压机冲压,形成各种薄币,然后再镀金,进行二次压模,印上图案。 最后一道工序就是切边,做旧。 拜占庭金币是极好的仿制对象——这种金币很薄,易切边,其表面模压图案种类极多,很难辨认。 想到这,卢灿的目光从合盖内其他九枚金币上扫过。果然,隔着塑料封套,依旧能看出,全是拜占庭金币。不用说,都是假的。 他还真没说错,售卖的是“金质工艺品”。 卢灿冷冷的看着对方,这家伙就是一名黑市出货手,想要坑自己这位东方人,估计也有报复从他摊位捡漏白匈奴币之仇的意思吧。 自己该怎么报复他一下呢? 卢灿的心思便没在眼前的赝品金币上,低着头,貌似很专注的看着那些展示的金币,眼角余光落在被摊位遮蔽的那些货品上,最好能从这里挖出一件大漏,才解心头之气。 事实上,想要捡漏,真心不容易。这位大胡子摊主,算是钱币收藏中的老手,像白匈奴币那样的小漏,都很少。 卢灿心底轻叹口气,真不行,返回摊位上,将好东西扫空! 这位大胡子摊主已经展示到第五枚,卢灿忽然举手打断他,“不必了,这些金币价值太高,它就不应该在跳蚤市场出现,我没兴趣。” 既然找不到给他一个教训的好办法,自己还在这里耽误时间干嘛? 卢灿站起身,准备看看摊位货色,扫点东西就离开。 见卢灿起身,那大胡子也不慌张,笑眯眯将木匣盖上,“我这只是工艺品,小伙子都没问价格,就说买不起?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他自然清楚卢灿已经认出,这么说,不过是强化之前他的话——即便卢灿透露到警局,他也有办法脱身。 这家伙还真是老油条,卢灿冷冷的看着他。 “我的意思是……也许你可以进一批这种工艺品,去东方售卖。”他耸耸肩膀,“你不觉得是桩好生意吗?他的利润要比你想象的更大,你不想试试吗?” 嚯!合着,这家伙并不是卖金币,当然,如果自己没发现,估计他肯定会卖给自己,如果自己发现了,他就改成现在的借口——希望通过自己,把触角伸进香江? 他为什么找自己?不难猜。 这种交易还真不是一般小商小贩能玩得转的,需要有势力罩着,最好有严密的地下网络。自己出门带保镖,家世一定不错,再加上人年轻,对钱币收藏有兴趣。 他试探一下,也许会成功呢?不成功也没损失。 卢灿没再理他,而是将摊位上几本钱币收藏册打开——因为放得比较靠内,第一次经过这里时没机会翻看,现在站在摊位内侧,自然要上手。 今天不将他摊位上的好东西扫空,心中不舒服! 钱币收藏册分硬币收藏和纸钞收藏两种,纸钞收藏册与邮票收藏册区别不大。 硬币收藏册更像文件夹,内部为透明塑料夹页,每张夹页上,又塑封一只只小口袋,用来盛装硬币。 不管这位摊主的职业或者人品怎样,他收藏的钱币还是很丰富的。卢灿面前的两本钱币硬币收藏册,全部装得满满,一共一千两百八十枚。 里面大多数都是欧洲套币,有些相当珍贵,卢灿看着都眼红。 譬如1876年法国在确立金本位制体系后发行的的第一套货币,卢灿记得2012年,这样一套货币在纽约苏富比拍卖落槌价为77万美元。 此外还有一套也比较珍贵,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法郎币值与黄金脱钩,当时的政府发行的一套蓝法郎,发行时间不过三年,又被传统的红法郎取代。 因此蓝法郎的价格同样贵的离谱,一套含九枚硬币,十一张纸币,2009年伦敦佳士得的落槌价格,超过六十万英镑。 这里可还有其他的好东西,譬如德意志第三帝国时期货币一套;二战法国伪政权时期的货币一套;还有西班牙、意大利不同时期发行的货币 自己若是将这两本买走……他最起码要再花费五到十年慢慢收集,还未必收集的全! “你核个价格吧,这两本我要了!”卢灿将纸钞和硬币两本收藏册摞在一起,手压在上面,眼角瞟出一丝微笑。 是的,对方有可能会报个天价,那又怎样?至于说不卖,呵呵,还真以为自己对他没办法?那所谓的工艺品金币的说法,在真正的势力面前,一无是处。 “两本?”那大胡子摊主想都没想,就准备摇头拒绝。 卢灿盯着他扬扬手,“想好了再回答!” “米勒·伊恩,你应该认识;林格特·菲尔,你应该也很熟悉……至于崔迪·戈特,那就更不用我介绍。”卢灿似笑非笑,看得这位大胡子摊主不由自主打了个冷颤。 “您……您是哪位?”他的脸色变得非常难看。 这一刻,他真的后悔自己刚才的莽撞,为什么要招惹他? 眼前的年轻人肯定不是一般人——普通富家子弟根本就不可能知道这三人的大名! 卢灿提到的三位,哪一位他都惹不起。 米勒·伊恩是大巴黎都会区最大的帮派势力卡利集团的老大,这家顶着集团名义的帮派势力,最近几年势力膨胀的非常厉害,堪称地下金币黑市的绝对老大,他能不知道?他幕后的老板见到米勒·伊恩都得跪。 林格特·菲儿同样是地下黑势力的传说人物,旗下的皮西亚斯集团,盘踞在法国最大的海港马赛,专门从事走私贸易。 原本两家井水不犯河水,可是最近两年,他们结盟的趋势越来越明显,合作的范围越来越广——皮西亚斯集团进货,卡利集团出货。 至于第三位崔迪·戈特,倒不是地下势力,可同样吓人——巴黎市警察局局长大人! 位于切托街十二号的巴黎市警察局,一共有三万名在职警察,尽管巴黎讲究法治,可如果眼前这东方人真的和崔迪·戈特熟悉,自己牢狱之灾肯定跑不掉! “你不需要知道我是什么人,我现在问得是……这两本东西,你卖不卖?”眼前的年轻人依旧带着笑容,声音不高,可落在阿迪亚·卡德耳中,说不出的阴冷。 大胡子阿迪亚·卡德在黑市行当中混得时间够久,虽然位置不高,可耳目通灵的很,他看看卢灿,又看看不远处盯着这边的保镖,猛然间想起一个传言…… 是的,阿尔达汗虽然自己很少现身法国,可是依旧有传言,欧洲最大的黑市供货商是一名亚裔,而且是年轻人,能量无比巨大…… 亚裔年轻人?精通钱币和金币?逛跳蚤市场还带保镖?直接拒绝诺科教授的邀请?而且周围极有可能还有其他安保,这……想到这,短短一瞬间,他浑身冷汗湿透后背。 “嗨嗨!我想您是误会什么……”他的手臂划拉,想要解释。 卢灿手掌拍拍那两本收藏册,打断他的废话,“核价吧,我不认识你,你也无需担心。” 这句话在阿迪亚·卡德听来,就像再说,碾死你就像碾死一只蚂蚁,我对蚂蚁没兴趣。 “哦……卖!您能看上是我的荣幸!” 尽管他并不乐意,可现在又能怎样?现在唯一希望的是,这位年轻人别太贪! 阿迪亚是钱币方面的老手,对自己的藏品更是熟悉,估价速度很快,不一会,他拿着一张目录单及统计结果,放在卢灿面前,一百六十七万法郎。 “您看这个价格合适吗?” 越涉黑的人越怕黑,他已经将卢灿认定为“恶魔”,态度越发恭敬。 卢灿直接开了四张支票,一百七十万法郎,递过去,“法兰西农业银行的现金支票,没问题吧?另外给我写一张转让协议。” 等他离开这家摊位时,大胡子一屁股坐在凳子上,从心底透着冰凉。那年轻人的眼神,浑然不似二十岁人所有的,他越来越坚信这人就是传说的那位。 要不要告诉阿瓦希? 阿瓦希就是他所在组织的负责人,手头有一家海尼西金属冶炼公司,阿迪亚的所有“工艺品”,都来自这家公司的车间,这也是一家涉黑的机构。 从这位大胡子摊主手中,强取豪夺这两本藏品,卢灿没有一点心理负担。只是没想到,阿尔达汗这家伙,在欧洲混得可以啊。 欧洲的事情,他虽然说的不多,可这三人,都是他精心扶植对象,自然要告诉卢灿,以便卢灿遇到危险时,可以拿出来用用。 没想到,今天用在这里,效果这么好? 至于那位大胡子摊主事后找自己麻烦?呵呵,自己说什么了吗?貌似什么也没说啊! 他用“金质工艺品”来糊弄自己,就不许自己用“三个只是听过的名人名称来吓唬他”? 这就是卢灿为自己找的退路。即便事发,又能怎样? 自己不过是其人之道还施彼身而已。 不过,貌似那位大胡子摊主的两本藏品,真心不错! 路过第八个摊位时,卢灿挥挥手,示意自己继续转转,等到中午过后再聚。 第690章 博古叶子 午后,跳蚤市场开始解散,逛者渐少,摊主开始收拾行囊。 卢灿看中的二十五件物品,最终只拿到手十六件,全是欧洲古董,不算名贵,几十乃至一两百法郎,大多数都是有些年份的手工艺品,譬如老式怀表、水晶杯之类。 至于其它九件,终究还是被人截胡了。 毕加索油画、素描呢?毛都没看见!法国收藏家的眼光可不是盖的,哪能有那种疏忽? 卢灿也不会真的在意,满满一手推车的物件,收获已经超出预计,还强求什么? “嗨!先生,我在街口等你?” 路过第八家摊位时,卢灿对正在往小皮卡上堆放货物的摊主招招手,又指指旺夫门地铁站街口。 “OK!给我十分钟!”摊主五十多岁,很爽朗的对卢灿喊道。 卢灿看了眼他隔壁,已经空空如也,那位大胡子摊主,不知什么时候撤离了。 街口不远,停着一辆布加迪,是嘉妮的座驾,见卢灿出来,那位安保兼司机,连忙帮过来,和丁一忠两人将购买的物件,一件件装进后备箱。 卢灿有种被人偷窥的感觉,可街口人来人往,想要找到偷窥者基本不可能,也就不再管它,十有八九是大胡子摊主及背后的主谋。 如果他们够聪明,过几天应该会通过其它方式联络自己的。 不一会,一辆老式西卡姆皮卡开出街道,驾驶室中探出那位老者的面孔,“嗨!小伙子,距离有点远,在拉德芳斯。” 卢灿挥挥手示意他前头带路。 拉德芳斯在巴黎的西北部,属于上塞纳省,有点距离,但依旧属于大巴黎都会区的一部分。这一地区是法国的新开发区,昨晚卢灿还在电视新闻上看到,巴黎市正在组织有关这一地区开发设计方案的国际招标,声势闹得很大。 往拉德芳斯的路途,有些类似从京师到通县,中间要经过颇长的一段农村乡野,大片连绵的绿色山坡起起伏伏,如同铺了一层厚实的绿毯。 其中一片斜坡上,稀稀疏疏的点缀着一些黄白小点,全是一栋栋的单双层小楼。这些小楼大多是正方体,用淡黄泛白的石块砌成。 小楼边、门框上,到处都爬满了绿色藤蔓,一些藤蔓还开着白色黄色的小花。 皮卡直接开到其中一栋双层小楼下方,有一个圆拱门洞,车子直接开进去。不一会,屋内便涌出四五个孩子还有位中年妇女,应该都是摊主的家人,都在诧异的看着进来的布加迪——这种豪车很少来家中。 “嗨!孩子们,爸爸回来了!”那位摊主从驾驶室跳下来,亲切的搂着最近的一位四五岁的小女孩,又伸手拍拍其他孩子的脑袋。 最后,他与中年妇女贴贴脸,指指卢灿几人说道,“亲爱的,来客人了。托他的福,我今天收获不错。” 这是典型的法国乡村家庭,四个孩子,最大的十七八岁,最小的只有四五岁,生活压力不小,但很温馨。 卢灿笑着与那位家庭主妇挥手打声招呼。 “我是卡福,卡福·蒂亚森,欢迎你来做客。”那位摊主将卢灿引到院子旁边的葡萄架的树荫下,这里摆放有桌椅,很适合乘凉。 “你就我维文即可。”卢灿对卡福的印象不错,与他相比,那位大胡子摊主就是渣渣。 他的夫人送来咖啡,笑容很殷切。 卡福对着带领弟弟妹妹卸货的那位老大喊了嗓子,“嗨,迪福,和弟弟一起,把仓储间的那只纸箱子搬过来。小心一点。” “欸!”那小伙子领着弟弟进屋。 卢灿呷了口咖啡,虽然是速溶的,可味道还是很香醇。 “方便问一句,您的那些中国银币来自……”卢灿没说完,笑着摊摊手,“当然,如果您觉得牵扯到隐私,可以不用回答。” 卡福笑着摇摇头,“没什么不可以说的,我的曾祖父、祖父都曾经去过东方。具体做什么,我不是很清楚,据说是从事贸易。” “二战时,我的祖父战死,不过,得上帝庇佑,我父亲和母亲南迁到尼斯活了下来,这栋院子也得以保存。” “我父母在尼斯去世,二十年前,我和丽丝结婚后重回这里。所幸,老房子还在。” 他笑着指指葡萄架,“三四月份,葡萄藤重新扦苗,我整理后院时,挖出一只瓮缸,里面就有那些东西。应该是我祖父留下的,当时战火连绵……” “您真是幸运!”卢灿笑着说道。 战乱时节掩埋财宝的行为,可不是国人专利。 2011年羊城吴姓商人,在北美里士满购买一套老宅院。结果重新整修院子时,从院子中挖出两藤筐的银器,诸如烛台、瓷盘、汤勺等等。 事后大都会博物馆的人上门检测,断定是南北战争时期,院子主人掩埋的。而院子主人一家,极有可能在战争中丧命,便掩埋至今。 英国赵太来家的藏品,本质上也属于掩埋——如果中间线索断了,那极有可能会便宜后来购房者。卢灿从台北的日治宪兵俱乐部地下室中,掏出来的那些书籍,也属于掩埋品。 “是啊,祖宗保佑,虽然东西不多,但总归是福荫。”卡福也很感慨。 卢灿猜度卡福家掩埋的物品,后人未必就不知情。 他结婚后便赶回巴黎,也许就是为了房子或者说掩埋的这些东西,而且卢灿有预感,东西可能不少,只不过涉及东方的物品不多——他祖父掩埋,不可能只掩埋东方古董。 卢灿试探这问道,“我祖父有一家小型的博物馆,他……挺喜欢艺术品的,东西方都喜欢。如果卡福先生有不错的东西,我会给个让您满意的价格,这点您放心。” 他回头看看卢灿,没说话。 那个叫迪福的小伙子,和弟弟两人抬着一只两尺高的纸箱子出来,他们的母亲跟在后面,手中提着一只布囊。这应该就是他家中所有的来自中国的藏品。 卢灿心痒难耐,走出葡萄架,从那位年纪稍小的孩子手中接过纸箱一边。额,有点压手,这里面的东西有些份量,应该有青铜器或者瓷器这类重物。 纸箱子是用胶带封口的,卡福用剪刀为其开封,卢灿便先上手蒂亚森夫人手中的布囊。 布囊不大,里面是一只粉色的肥皂盒,估计是卡福拿来临时盛装物件的。 揭开肥皂盒,卢灿乐了,好东西,叶子牌! 叶子牌在中国历史上可谓大名鼎鼎,但具体到真实情况,却又知之甚少。许多人都在看度娘,其实那上面的知识都是大而化之的内容,没什么可学习的。 叶子牌是一种娱乐工具,这是共性,但从功能及区域玩法上分,至少有不下于十种类别。一一介绍太麻烦,挑拣其中有代表性的叶子牌来介绍。 影响最广的,自然是“大叶子”,也就是麻将的祖宗——麻将就是由它衍化而来。 首当其冲的是大叶子牌,一共有一百二十张,万、饼、条三门,一到九,每门四组,还有红花、白花、老千各四张,有碰、吃、听、开等基本玩法。 是不是和麻将一样? 先有大叶子,后有麻雀牌,这是文博界的共知,大叶子牌形状呈窄长条,硬纸板材质,要比麻将更容易携带,所以,至今很多地区依旧在玩。 第二种就是小叶子,比较有名的就是“水浒叶子”,四十张,其形状已经和现代扑克牌很相似,长方形。 我们对比一下现代扑克与水浒叶子,就能发现,其实扑克牌就是由中国的水浒叶子衍化发明来的——当然,也不排除“心有灵犀”的偶然发明。 现代扑克牌是从A(1)到K,加上大小王,配以各种花色,十以上带图案。 水浒叶子从没文(又叫空汤)、半文(又叫枝花),再到文钱从一至十;百子从一百到九百子;再到万贯,从一万贯到九万贯;再到十万贯,从二十万贯到九十万贯;最后是百万贯、千万贯、万万贯各一张。 一共四十张,其中万贯以上的牌面,都绘有水浒人物形象,最高的万万贯的,自然是宋江,取意“非大盗不能大富”,有劝人戒赌的意思在其中。 水浒叶子可以三联、双联、跳子联(间隔联)、万万贯镇(相当于扑克牌中的大小王镇)等多种玩法,是不是和扑克牌大同小异? 大叶子牌,适合正规场合的赌博,小叶子牌适合嬉戏娱乐。 自宋以后,大小叶子牌,在官场、士林、读书人中间非常盛行,明清尤盛。 再介绍第三种叶子牌,也就是博具,又称为博古叶子,也就是卢灿现在看到的这副。 博古叶子是从水浒叶子衍生出来,本身也可以做赌注,玩法与水浒叶子基本一致。不过,博古叶子更多的用作博具,一种饮酒行令的酒牌。 三五知己好友,聚在一起畅饮,主人为了助兴,拿来博古叶子,让大家轮流抽取。 一圈后翻牌,每一张牌面上都有人物故事,画面右侧是配述(简介人物故事),左侧是酒令。参与者必须遵循酒令,或自己喝或别人喝或者大家一起喝,非常有意思。 看过《红楼梦》的都知道,其中所描绘的很多欢饮场景,都会出现博古叶子。 眼前的肥皂盒中,一副品相达到九的博古叶子,而从那个牌面方框中的留款,可以推断,这是陈老莲的《博古叶子》! 新安黄建中刻印! 第691章 剑秋仿作 陈老莲、黄建中,一对好“基友”! 明末清初,山水画大行其道,董其昌画分南北宗,提倡文人画,至清代的四王、吴恽等,更把山水画拔高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 相形之下,人物画是不被重视的,出彩者寥寥。 仅有的几位出彩者中,出了一位宗师级人物,那就是陈洪绶。 出生于江浙绍兴府没落官宦人家,字章侯,幼名莲子,正名胥岸,号老莲,晚明清初高士,知名的画家、书家、诗人、版刻家。 明亡入云门寺为僧,后还俗,以卖画为生。代表作品有《九歌》、《西厢记》插图、《水浒叶子》、《博古叶子》等版刻传世,工诗善书,有《宝纶堂集》,其创作题材广泛,主要有仕女、圣贤、佛像、罗汉、观音等人物雅逸的情景。 陈洪绶的人物画形象大都具有造型古雅、奇骇夸张的特点,在比例上有一定的变形,尤其喜欢用古器物作为画面的构成部分。 带有纹样化的图案在他的画中被大量运用,以此突出了画面的古朴与厚重,同时也加强画面的高古氛围。 他的画作,不仅为其后的石涛、华嵒、金农、罗聘和“海上三任”,以及程十发等画家带来启发,更对当时的朝鲜美画、东瀛江户时期的浮世绘带来巨大影响。 他一生成就,首推人物画,其次版画,再次双钩设色花鸟图、再次山水画、再次书法,最后诗文。 注意,这是他自己的排序,所谓的“次”,是谦虚,可不是差! 卢灿戴起手套,从肥皂盒中将这一沓博古叶子取出——当时的肥皂是长条居多。 套色六层硬纸印刷,这在当时用来做折本的纸张,属于精厚纸。纸面有些许发黄,边部有开裂状,应该被人使用过,尺寸为20厘米x14厘米,属宽叶。 卢灿数了数,完整的一套。 这套博古叶子,一共四十八张,所绘均为史家故事人物,自陶朱公范蠡至白圭凡48叶。 全套标目及题赞,为明嘉靖间皖省汪南溟所制——汪南溟,本名汪道昆皖省歙县人,抗倭名将,官至兵部侍郎,且“精古文辞”,并“简而有法”。明代另一绘画大师仇英所绘《列女传》,用的也是汪南溟的文字底本。 首叶为“陶朱公”,题赞为“七策二赢,千金三散。启兹后人,奕世钜万。” 说的是两层意思,一层是范蠡辅佐越王,设计策而灭吴;第二层是功成身退,泛舟商海,得千金,为巨富,且荫庇后代子孙——此典出《史记货殖列传》。 酒令写的是“随意饮,坐客觞三行,未则旅一酬一,巨觞同酹。” 其用法呢表明:行酒令时抽到这张牌,即可以随意喝,而未抽到牌的同饮者,则需喝三杯。然后,互敬对饮。 此类喝法,称为“无量数”,也即是随意喝,也有出典,源自《论语》,说“惟酒无量,不及乱。” 很文雅的一种喝法,因此才被做成博古第一叶。 刚才说一对好基友,另一位还没提及,那就是黄建中。 黄建中字子立,徽州新安郡人,为明末徽派最为著名的木刻高手,技艺精湛。 在明末江浙一带,黄建中的版画,一版千金,在当时非常有名气。 可是当时匠人的地位都不高,喜欢往文人圈子里凑。前文就曾提到紫沙壶高手不务正业喜欢结交文人,黄子立同样如此。 陈老莲善画版,黄建中删刻版,两人在崇祯十二年相识,当时黄建中以“零收费”的条件,拿到陈老莲绘制的《西厢记》画本的版刻权,精心为其制作一套版画。 制成之后,陈老莲大喜过望——黄建中的手艺确实了得,再加上不收费,两人的关系迅速升温,“几近生死”。陈洪绶以遗民自居,生活窘迫,还经常被清朝官员迫害,黄建中不离不弃,友情依旧。 《宝伦堂集》卷首引董无休云:“章候《博古牌》,为新安黄子立摹刻,其人能手也。章候死后,子立昼见章候至,遂命妻子办衣殓,曰:‘陈公画地狱变相成,呼我摩刻。’” 这话什么意思呢? 陈洪绶去世,黄建中在家中白日做梦,梦见陈,醒来后,他立即吩咐妻子儿女为自己办死后用品,说,陈公在阴曹地府画完画了,喊我过去刻版。 虽是鬼话,可见陈老莲与黄子立合作之密,相需之切,交情至深。 不过,黄建中确实应了这个梦——“1652年老莲死。1653年《博古牌》刻成,同年子立死。”似追陈老莲而去,在另一个世界,仍专为陈老莲刻画。 卢灿手中的这套《博古叶子》,就是黄建中去世前为陈老莲遗作所刻。 好东西!卢灿示意丁一忠拿来文件袋,将这套博古叶子,重新装好。 肥皂盒,还是算了吧。 此时,纸箱已经被卡福打开,放在卢灿面前,里面有七件物品,如同卢灿所猜测,有一尊铜香炉。 这尊香炉通体金黄色的皮子,看似黄金,实蕴藏经色,宝光溢彩,珠莹玉润,铜质金灿似火,黄银相渗,赤色密润,是混合精炼铜。 造型非常简洁流畅,朝天耳,双耳窈窕,耳孔扁圆,耳尖丰硕,口薄壁薄,膛底稍厚,腹圆垂,足精巧,无处不工。 卢灿单手擎足,另一指屈起,弹在铜炉腹壁,声音清脆嘹亮,颇有铜罄之音。 好炉! 卢灿已经断定,这是明末或者清初的官铸炉,当时只有官铸炉才会十二炼,也只有十二炼铜炉,才有如此清脆的声响。 等他将铜炉翻身时,哑然失笑——自己竟然判定错误! 款号为“大清顺治年辛丑邺中比丘超格虔造供佛”,竟然是一尊佛供炉! 这是顺治十八年,冀北的一位居家修行,法号超格的居士(自称比丘),敬献给当时的京东净觉寺的佛供——净觉寺位于玉田城北,属于皇家寺庙,被称为“京东第一寺”。 这留款双行隶书,大方浅刻,工精字佳,疏朗明快,章法严谨。 呵呵,自己竟然看走眼——如果这尊铜炉打上官款,自己一定不会怀疑! 也是,当时民间私铸工艺,已经登峰造极。 这尊铜炉,还有孪生兄弟,卢灿如果没记错的话,京城王世祥老爷子家中,只怕也有一尊,一模一样,留款也一致,只不过那一尊是冲天耳。 王老手中的铜炉,来自清末民国收藏家李卿丈先生。 李先生在京城沦陷时,为生计故,曾经将家中所藏百十具铜炉,转给伪卫生局局长庞敦敏,以换取钱粮。 很有意思的是,当时交易的中人是陈剑秋,陈在双方交易时,用家中藏品,偷梁换柱,顶替了李老先生藏品中几件精品,卖给庞敦敏,庞敦敏竟然一无所知。 1951年,王世祥购买庞家诸多铜炉,他拿着名录去给李卿丈老先生看。当时李老爷子病重在床,一看,不对啊,好几只炉子对不上呢。 两人这才发现陈剑秋在中间玩花招。 王世祥千辛万苦找到陈剑秋的女婿仆人,得他告知,陈已经去世,有些铜炉已经被卖给美国人,剩下的则被陈剑秋的四个子女瓜分。 好在这尊顺治款的铜炉,还在陈剑秋的后人手中,被王世祥收入囊中。 此故事见王世襄《自珍集》。 陈剑秋此人,张博驹老爷子在卢灿面前提过不止一次,他是民国时期大藏家,京派作伪高手,尤其擅长书画伪作,而且低调无比。 张老爷子对此人的评价是“民国‘识不透’人物之一”,他数次提醒卢灿,购买字画时,一定要注意他的高仿赝品。 铜炉不错,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和王老所藏的那具,并列展存? 卢灿心思挺美的,笑呵呵拿起一幅卷轴,展开。 打开卷轴时,他还兴奋异常。起文就见“攀龙髯而不逮,迸泪自天;奋螳臂以莫支,割肝出地……”这是《邺山讲堂哭烈皇帝文》横轴大稿。 黄道周的大作! 黄道周是哪位?晚明五士之首,著名的书法大家、画家、教育家。明末节烈之臣,隆武二年三月被清廷杀害。 乾隆皇帝为笼络江南民心,曾赞誉黄道周为“一代完人”,忠孝节义俱全。此人在台岛、香江东南亚影响力非常大,台岛晋德宫现今还供奉黄道周神位。 可是,卢灿越看越不对劲! 虽然笔画结构临摹的非常神似,可是,这幅大作在卢灿眼中,依旧有多处破绽。 黄道周的作品,在虎园博物馆中不只一幅,无论是小楷还是行书,卢灿都曾多次揣摩。 他的小楷高古质朴,古拙奇崛,譬如虎园珍藏的黄道周狱中所抄写的《孝经》——他曾经在狱中抄写一百二十本《孝经》,卢灿曾在京城琉璃厂入手一本。 他的行草书气势磅礴,具有纵横淋漓的豪迈之象。他的《行书赠倪元瓒叔侄诗轴》也称《赠倪献汝叔侄诗轴》同样被收录在虎园博物馆中。 因此,黄道周的书法作品,卢灿基本能做到入眼即辨。 这幅作品的虽然临摹精妙,可是笔锋露线弱,缺少提按顿挫,即使是转折,也是快速一带而过。构形松散,行间字距相等,章法少序,由此缺失气韵和气势。 伪作也! 急匆匆将转轴全部打开,让丁一忠和卡福帮忙托住两边,拿着放大镜逐一寻找。 果然,这位作伪者还算有良心,在装裱一侧的贴隙中,隐隐透出“剑一”两字。 卢灿想要骂人!真是见鬼了! 刚刚想到陈剑秋,紧接着就能碰到! 这幅书法作品,就是陈剑秋的仿作! 第692章 师门故物 陈剑秋?号剑一?这么不贴地气的名字和字号,竟然也是作伪高手?可偏偏他还是这世上真实的存在。 历史上有关这位“陈剑秋”的记录,不止一笔。 1932年,津门收藏大家徐世章(民国总统徐世昌的堂弟),想要收购一枚朱筠铭凤形端砚。此砚原为津城名士李保恂(字文石)的故藏,可就在当年,被李家不孝子窃出售于肆市,这位李家后人持这砚台来到徐家,当时议价未成。 结果,被一名叫做陈剑秋的人重价买去,徐世章得知后惋惜不已,专门前往京师拜访陈剑秋,请求看一看这方砚台,陈剑秋直接将他拒之门外。 从顶替李卿丈的藏品,再到购入朱筠铭凤形端砚这两件事,不难发现,这位陈剑秋不仅藏品精品丰富,还具有相当的社交和资讯搜集能力,而且社会地位颇高。 可就是如此一人,竟然不见于经传,不见于流传于古玩行的口碑圈子中,像个透明人物一般。 他的师承不知;来历不知;生卒不知。 据张老所言,此人与清末大理寺少卿,著名古玩藏家、学者赵汝珍相交莫逆。 赵汝珍是清末民国少有的鉴赏奇才,此人1943年所著的《古玩指南》现如今还是虎博那些鉴定人员必读的书目。 张老很怀疑,两人是同门师兄弟,而所学门派,来自关东! 清末关东的五行八作中,有两个地下门派稍有名气,一是沈城的铜鬲庄;二是春城的大业门。两家都是早期晋地工匠入关东,为努尔哈赤和皇太极订做铜器起家的,曾经辉煌一段时间,只不过到了顺治入关后,他们逐渐没落。 可老爷子自己也没有证据,唯一推断来自——陈剑秋和赵汝珍两人都嗜好收集铜炉。 眼前这幅书法作品,终究还是赝品,而且……水平不算很高,临摹痕迹很重,其钤印留痕也有破绽。 估计这幅画作,是陈剑秋赶制出来,骗法国佬钱财的。 卢灿叹了口气,跑到法国竟然能遇到民国赝品,自己这运气,也太好了吧? “卡福先生,这幅画作是赝品。”卢灿放下放大镜,有些扫兴。 卡福的手一抖,惊诧的嗷叫一声,脸上满是难以置信,“这不可能!” 卢灿将贴隙见的小汉字扒拉出来,示意给他看。 “这是作伪者的留款。” 颜色很浅,能勉强看出字形,可卡福又不懂汉字,看半天都觉得这是个花纹。他摇摇头,“这……可是从瓮缸中取出来的,我都没……” 卢灿笑着摇摇头,“这是六七十年前的赝品,与你无关。可能是你的曾祖上当了。” “六七十年前,你的曾祖或者说你祖父,是不是在中国京师?” 卢灿见他还不相信,反问道。 卡福挠着脑袋,“哦!上帝!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卢灿原本只需要将画作退还给他即可,只是他对卡福印象不错,多说两句。如果要卖,自己会给一个较低的价位,如果他不相信,那就让他自己留着吧,算是念想。 但这件赝品,会上虎园博物馆的名录,找时间公布出去,免得后来人将其当成珍品买回去——这种事在二三十年后经常发生。 丁一忠将书法横轴卷起,重新放入画筒中,轻轻放在卡福面前。 第一幅藏品就是赝品,让卢灿对接下来的几件物品有些忌讳——如果卡福的祖先,从陈剑秋那里购买的是同一批藏品,那剩下几件能逃得了他的手心? 卢灿挑挑,没再拿书轴,而是选择一本线装书。 这本书一入手,卢灿就有感觉——分量对。 古籍的纸张,原本就很轻,被掩埋在古瓮中几十年,岁月自行风干书页中的水粉,因此拿在手中轻飘飘的。 这也让卢灿多了几分小心——书页脱水后很脆的,容易碎裂。 古籍呈现一种折状,应该是放在瓮缸时依靠缸壁形成的痕迹。卢灿从纸箱上撕下一片,将其垫在古籍的底部,这才打开古籍表面的封包报纸。 好东西! 不是一卷,而是两卷相叠,戴震的《筹算》。 竹纸,线装、木活字,出版年月是乾隆十一年,刻版印制的是吴郡陆氏,这是清三代时期江南有名的私家刻印社。 戴震算得上是一代宗师,其所学巨丰,清代著名语言文字学家、哲学家、思想家,音韵、文字、历算、地理无不精通。梁启超称之为“前清学者第一人”。 《筹算》一书,是戴震二十二岁那年所编撰成册的,是他的第一部自然学科著作。其后,在乾隆十一年1746年,戴震二十四岁写成《考工记图注》;三十岁到三十三岁完成《勾股割圜记》、《周髀北极璇玑四游解》等文,都属自然科学著作。 刻印这本书时,戴震并不出名,因此刊印数量极少。 “这两本书不错。夫人,您家中有塑料袋吗?能否帮我找两个?”卢灿前一句话是对卡福说的,后一句是对正紧张的看着卢灿的蒂亚森夫人说的。 “好的,我这就去……” 听到卢灿这么说,卡福一家子又松快下来,那位卡福的长子,急匆匆去皮卡上找塑料袋。 报纸含铅量太重,很容易弄脏书皮——这两本书的书皮,事实上已经脏了,回香江后,还需专门处理一番。 第三件卢灿依旧没选字画,而是一把折扇。 看得出,卡福的祖上,对中华的文娱类的文物有所偏好,先前的叶子牌,现在的折扇。这把折扇象牙宽骨,微黄,手柄处已经被磨的光滑溜圆,是把老东西,相当名贵。 透过两边,就知道这是一把来自徽州地区的真丝扇,就不知扇面怎样? 其实,有些文物,一上手就清楚它的基本来历。 这种宽骨,本身就不是中国传统扇面风格,而是来自于“brise fans(布氏扇)”,一种欧洲全骨扇的血统。 所谓全骨扇,那自然就是没有扇面,采用镂雕工艺,在扇骨上做文章的折扇,这种东西在欧洲宫廷非常盛行。 它怎么又影响到中国呢?这就牵扯到“外销扇”。 清中后期,外销扇大多数结合欧洲折扇和中国传统折扇的工艺,采用传统的“真丝扇”做法,在结合欧洲的宽边镂雕,就形成外销扇的很别具一格的美学风格。 在羊城十三行博物馆、羊城民俗博物馆,都有数量不菲的外销扇展出,非常漂亮。 这把扇子的象牙骨很宽,再结合扇边的真丝,卢灿便不难鉴定,它应该是一把中国徽州及或者宣城地区制作的带有欧洲血统的真丝扇。 现在,唯一的谜底就是扇面。 卢灿褪下折扇的顶端封套,放在桌上,展开。 与自己猜测差不离,十五根象牙扇骨,根根镂雕,不过雕刻的团是松竹梅,很精致。 扇面为金丝包边,图案为寒雪红梅图,画工不错。惊喜接踵而来,卢灿竟然在真丝扇面的边角部位,发现一枚钤印,“玉梅花庵主”。 这幅画竟然是名人所作,那它的价值,往上翻两个跟头。 玉梅花庵主,是清末民初李瑞清(1867年-1920年)的号。此人是新安画派的后起之秀,教育家,美术家,书法家、文物鉴赏家,张大千曾拜他为师。与吴昌硕、曾熙、黄宾虹并称“海上四妖”——好吧,得承认,中国类似的绰号太多。 这人是清末民国教育界、艺术界颇为活跃的人士之一,很有名气。 能买到他的扇面,肯定算是捡漏。 翻过背面,同样是李瑞清的钤印和行书题词:驿外断桥边,寂寞开无主。已是黄昏独自愁,更著风和雨。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杂件看完了,卢灿搓搓手,伸向就近的一只画筒。 但愿不要再出现第一幅那种情形,他的肃穆,让卡福一家子都紧张起来。 从画筒中倒出来的是一幅立轴,让丁一忠拿好一头,卢灿开始从上往下滚动底轴。 老旧绢本?露出一丝画面,便给了卢灿一线惊喜! 纸本和绢本的区别,前面已经提及很多,一句话概括,在古代,绢本画作,往往代表着精品——这句话放在近现代不适用,但放在清之前,妥妥的,没问题。 “净心抱冰雪”,画面刚刚展开顶部,只见绢本设色的灰暗色天空,第一枚赏章就给卢灿一个惊喜。这是清代收藏大家梁清标的赏章。 卢灿从荣宝斋收来的《雪景寒林图》,上面也有一枚梁清标的赏章“蕉林”。 都说项元汴喜欢在藏品上钤印,梁清标也不差。 他的赏章有数十枚之多,有“梁清标印”、“棠村”、“冀北棠村”、“蕉林”、“蕉林书屋”、“苍岩子”、“冶溪渔隐”、“玉立氏印章”、“现其大略”、“家在北潭”、“净心抱冰雪”、“无垢”等等,闲着没事,就喜欢在在藏画上来一下。 卢灿手速变得更稳,继续往下转动,终于看到跋首和苍翠的山峰。 这是一副秋景图,山顶的草木呈现一片枯黄之色,山峰的笔画苍劲有力,大家之作。 第二枚赏章出现,卢灿怔了怔,“栎园”——这是师门北宗周亮工的别号赏章。 这幅画是周亮工收藏过的? 继续,第三枚赏章出现,卢灿心中大喜——“墨林山人”,是项元汴老先生的藏品!师门珍藏,遗落在外的珍藏! 老爷子若是得知这一消息,要高兴坏了! 第四枚赏章很小,“清道人”,这人是李瑞清的弟子,江南大儒、藏书家汪采白! 旁边一枚梅花章,“韬庐”是汪采白的祖父,清官员、经学家汪宗沂的号。 右侧出现第一枚赏章,“柏堂”,此人是方宗诚,桐城派后期名家之一,是汪宗沂的老师。 如此一来,这幅画作从明到清,再到现代,传承变得清晰无比。 画面全部展开,尚有其它钤印十一枚,立轴两边附贴题跋三处。 这幅画作为南宋四家之一,李唐的《秋山饮牛图》! 李唐的作品有很多人仿摹,譬如唐伯虎临摹的仿李唐山水立轴;仇英仿《李唐山水图》等等。 这幅,真品! 藏品万千,唯书画为大道,能在法国农郊寻访到一幅南宋李唐真迹,何其幸哉! 卢灿恨不能仰天长啸一番。 第693章 红楼 从拉德芳斯赶回市内,天色已经擦黑。 原本可以回来早点,可卡福一家子实在太热情,不得已,卢灿陪他喝了几杯陈酿葡萄酒,味道相当不错。这让卢灿都有想法在法国购置一块小庄园,专门酿造自用葡萄酒——即便自己喝不了,送人也挺有范的。 回去就和嘉妮说一声,让她在展会结束后安排人寻访看看。 卡福有理由高兴,他们一家子根本没想到,区区六件文物,卢灿支付了二十五万法郎的现金支票,这笔钱可是他们一家子五年的收入。 临走时,将陈剑秋的那幅赝品,直接送给卢灿带走。 可惜的是,直至最后,卡福也没有透露,当年掩埋的藏品中,究竟有没有欧洲艺术品——也许他有了这二十五万法郎,已经不太想再出售祖上遗留下的藏品——法国中产阶级都有收藏古董的习惯。 最后两幅虽然比不上李唐的《秋山饮牛图》,可以是镇馆级别的名作。 一幅是吕纪的《红梅斑鸠图》绢本设色立轴。吕纪是明朝典型的“院派”工笔画代表人物,他的工笔花鸟,继承两宋院体,笔墨清新,活灵活现。 此人因作画,最后官居锦衣卫指挥使,成为大明朝秘密警察的最高头目,由此可见他多得皇帝的喜爱。 另一幅《太湖丘岭图》的作者同样是宫廷画家,那就是娄东画派四王第一人王时敏。这幅画作,写太湖秋高气爽之景色,设景简略,绘平坡疏树,山麓茅亭。 在画法上追踪倪瓒,山石树木勾勒用渴笔正锋侧出,转折处露锋芒而笔墨浑然,但点叶与小树画法仍近黄公望笔意,其苍厚蕴藉的风致是画家晚年之作的典型面貌。 这幅画作虽然达不到镇馆,但精品级别确凿无疑。 东西暂存与纳徳轩珠宝巴黎分公司,下次他们回香江,将直接捎带回去。 巴黎分公司的驻地,设在巴黎第八区,距离凯旋门一公里的德马格大厦六七八三层,德马格大厦是一栋老楼,以“德马格餐厅”而得名。 说起来,这还是卢灿第一次来,抵达这里时,嘉妮已经带人在一楼大厅等候。 “卢少收获不小啊。”见丁一忠带人从后备箱一件件往下拿物件,嘉妮眼睛闪了闪,笑着对卢灿说道。 卢灿摊摊手做个无奈的手势,“你怎么不说我花了很多银子呢?” 嘉妮顿时咯咯笑了起来,“谁让你喜欢呢?说实话,喜欢古董的人我见多了,但像你这么疯狂的人,还真没见过。” “你早几年不就见过了吗?”卢灿冲她扬扬眉。 说完,他四处打量这栋大楼,虽然内部装帧还算可以,但格局显得有点小,而且层高不足,这栋楼房毕竟是五十年代修建。 “嘉妮,这附近有那种独栋小楼吗?咱们可以买一栋。这里有些……”卢灿建议道。 “好啊,就等着你这位大老板发话。”嘉妮聊聊刘海,应和一声,没把这句话太当真——一家分公司,买楼干嘛?没那么多人,也没那么多业务。 “不需要大楼,那种老宅院或者低层独栋就可以,买下来,拾捯拾捯,怎么也比这里强。”卢灿确实有些瞧不上,早几年创业还能凑合用,现在这里可是分管欧洲的中心…… 嘉妮盯着她,“你是认真的?” “当然!”卢灿点点头,这里虽然地处巴黎老区黄金地段,可这栋楼确实与纳徳轩的形象不太相配。 嘉妮两根雪白的手指,在眉心揉了揉,正色的说道,“我还真有个合适的选择,也在第八区,五层的独栋,地下室可做仓库的话,面积肯定够,风格很适合纳徳轩。而且据我所知,业主正在想办法出售。” 卢灿一乐,还有这么巧的事情? “这么合适?你熟悉?那就早点安排人去谈判吧。” 嘉妮立即摇头,“这事我出面不合适,还是让田总安排人来。” “怎么?你朋友?那就更好说话了。” 她再度要投否决,“巴黎红楼,你知道吗?” 难怪她说不合适了,合着是她家祖宅呢。 巴黎红楼是别称,还有一个别称是“红塔”,它的正式名称是“彤阁”,坐落于巴黎第八区库尔塞勒街四十八号,据此不过五百米。 卢芹斋的发家史,就不再细说,单说这红楼的建立吧。 四十岁生日时,卢芹斋萌生了一个想法——也许,自己应该在这座欧洲中心城市,留下一点属于自己的印迹。什么最合适呢?自然是中式建筑。 用一座完全的中式建筑,来展示和销售来自中国的珍宝,会不会将如日中天的古董事业再推向一个高峰? 越想,他越觉得这一想法很有意义。但是这个想法在市政规划非常严格的巴黎几乎是不可能的。巴黎的建筑都有统一的风格,每幢房子的高矮、设计风格、材料都要经过严格的审批,必须与周围建筑整体相协调。 你想要在纯粹的欧式建筑中竖一栋中式楼,像什么话?毫无疑问,他的申请建筑的计划书,被巴黎市府直接驳回来。 这人很有韧劲和智慧,他选择曲线救国的方法。先从一位法国富商手中,购买了一幢拿破仑三世时建造的公馆,公馆很破旧,于是他提出“改建计划”。 这次改建计划,依旧没能通过。 这让他意识到,走正规渠道肯定没办法达成目标。 在当时,巴黎的城市建设规划工作中,有一个机构非常有权威性和建议权,那就是法国建筑师公会。 金钱开道,他终于结交上法国知名的建筑师戈登·布洛克。此人是法国戴高乐机场的主设计师之一,同时还是法国建筑师公会的秘书长。 在戈登·布洛克的协助下,这一改建设计方案,率先通过建筑师公会的认可,才提交到巴黎市府议会。在金钱和人脉的双重公关下,第三次修建中式楼的建筑方案,终于获批。 改建工程从1926年开始,用了两年时间,就把原来三层高的公馆改建成了五层的中式红楼,成为巴黎市内最正宗的一座中国式的建筑! “怎么?你们家准备售卖这栋楼?”卢灿记忆中,这栋楼最后成为文物,但具体哪一年,还真不清楚。 嘉妮摊摊手,苦笑一声,“家族古董生意名存实亡,现在靠吃老本过日子,打造点中式家具,哪还养得起这栋楼?每年的描金绘彩,都是一笔不小的负担。” “家族协会早两年就想要脱手,可惜没人接盘。” 嘉妮和家族其他成员的关系并不是很好,她拿到利摩日的运通瓷厂后,在家族基金中所占的比例很小,可毕竟还是流淌着同一血脉,所以……当卢灿真的想要买楼,她便“聚贤不避亲”的将这栋红楼推荐给他。 卢灿摸摸下巴,嘉妮的建议挺好的。 巴黎红楼的建筑风格,取自于江南戏楼,买下它作为分公司驻地,很有特色,识别度高,一层还能开设一家形象店,能彰显东方品牌的固有文化属性,但这一点有利有弊——没有任何一家品牌愿意被禁锢某一地域文化圈内。 总的评价,利大于弊。 很快,他有了决定,对嘉妮比划ok的手势,“辛苦你帮我联系一下现在的红楼负责人,我明天上午去看看。” 两人议定这事后,卢灿开玩笑的问道,“你的那几位姐姐家,还有没有藏品?若是有的话,你也可以通知一声,明天上午我刚好一趟扫光。” 卢芹斋的藏品应该没了——二战时因为吉美博物馆的保护,他不得不捐赠一批给吉美,此后又断货多年,再者自己又从嘉妮那里扫走一批。 孰料嘉妮利索的点点头,“行,我帮你劝劝他们。” 还真有? …… 明天开幕,今天纳徳轩珠宝在欧美地区,所有重要卖场渠道的合作商都已经赶到,阿欣那丫头,忙得脚不沾地,基本上每一位渠道商,她都要见一面,叙叙话 卢灿本来准备带她一起逛逛红楼,现在看来,不提也罢。 今天的行程已经规划完毕,上午拜访红楼,下午去瑞士村,后者是第八区的一处中高档古董市场,那里的店铺,会出售一些名画和名品。 卢灿远远的就下车,对这栋建筑他“慕名已久”,需要仔细看看。 巴黎红楼位于蒙梭公园西北角,地处三岔口,这一位置堪比黄金地带。不过,若是从风水学来看,这一位置“冲煞”。 若是真的买下,风水局重做还是有必要的——这种东西宁可信其有。 整座楼体保存的还不错,虽然朱红已经变成暗红,墙体也有些斑驳,可三层斗檐歇山完好无缺,二楼的石雕栏杆依旧精细,当年风采犹存。 不知内部保管的怎样。 廊阶上已经有三位男士和一位女士,年龄都不大,聚在一起闲聊,应该是嘉妮的子侄辈,在等着自己呢。 呵呵,卢芹斋的后人想要脱手这栋楼,只怕已经心急如焚了。 卢灿嘴角挂起一丝莫名的笑意,向那栋红楼走去。 第694章 枭雄 对于眼前这位东方年轻人,因为小姨嘉妮的关系,杜博兹和美尔雅堂兄妹几人,都听过大名。可真正见面时,还是让他们一怔,对方年轻的出乎意料。 当年的卢吴公司,已经改名为“法国赛特鲁(C·T·LOO)商贸公司”。一张不大灯箱招牌,横钉在门楣上,与红楼的气质相比,格外不搭调。 现任总经理杜博兹,他的母亲是卢芹斋的长女,陪在卢灿身边,一点点为客人介绍房屋结构,各厅功用,其他几人则跟在身后。 走进慕名已久的红楼正厅,卢灿的眉头就微微簇了一下。 现实让他有点失望,巴黎红楼确实装帧的金碧辉煌,可是,将唐代风格的石雕护栏、魏晋风格的浮雕藻井、清代家具画屏……搭配在一起,它就能代表中国建筑风格吗? 更不用说,整个红楼的外部,借鉴的是南方“广戏楼”风格。 是的,卢灿第一感觉,这里很混搭。 每一件物品都很中国,譬如江南雕花床壁龛、明清侍女插屏、花鸟浮雕藻井、宋代院体贴画……建筑师和房子的主人,也在努力试图统合协调这些中华文化元素,可对中华文化的理解还是有所欠缺,因此给卢灿的第一感官,并不舒服。 中国式建筑,无论是宏伟的宫殿群,还是精致的江南园林,它们的核心都在于“空间的自如转换”,讲究的是建筑与环境的对话,空间意象的把握和材料性能理解等等。 而这,卢芹斋和他的建筑师们,并不理解。 这栋巴黎红楼,在卢灿的眼中,名不副实,不过是花活而已! 不过,很快卢灿便明白过来,它之所以在后世如此出名,只不过“物以稀为贵”罢了——这样的房子放在中国,会被人骂死的。 自己看上的,不就是这份物以稀为贵吗? 真要以审视故宫三大殿、江南留园的目光去审视它……完全没必要。想到这,他的脸色多了一些亲切,毕竟,在异国他乡有一栋这样的建筑,还是很带感的。 …… 海尼西金属冶炼公司,位于上塞纳省,拉兹尼镇。总部是一栋四层的老式公馆,旁边的院子则是公司的厂房。 四楼宽大的办公室,安安静静,两人对面而坐。 此时,那位大胡子摊主阿迪亚·卡德,细细的讲叙昨天遇到的事情。他的对面,是一位三十多岁的法国中年人,一头棕色的卷发,眼神随着他的讲述,忽明忽暗。 他就是海尼西的现任老板,同样也是大巴黎都会区西北区域地下领导者之一。 等阿迪亚说完,阿瓦希手中的烟斗早已熄灭,可他依旧放在嘴边,使劲拔了两口,眉头挤在一起形成深深的悬针纹。 阿迪亚没敢打搅他,等候他从沉思中醒来。 眼前这位老大,别看年轻,可手段之强横,远胜上一代海尼西的负责人。 原本海尼西的势力范围,只圈定在上塞纳省的原塞纳瓦兹省的一小部分,大约有九个小镇——上塞纳省是1968年新成立的。正是年轻的阿瓦希,带领大家,一点点拓张,现在已经是上塞纳省地下势力第一。 虽然距离卡利集团还有很大差距,可海尼西的发展也不错。前几年,金币黑市突然火爆,海尼西虽然没能切到蛋糕,阿瓦希另辟蹊径,以铸造“金质工艺币”挖到不错的利润。海尼西更因此跻身大巴黎都会区地下势力五强之列。 在拓张过程中,所有的元老都见识到阿瓦希的决断、阴狠和智慧。所以,昨天回去之后,阿迪亚一夜没休息好,最终还是决定,向阿瓦希陈述自己的推测。 阿瓦希的烟斗,轻轻敲击者桌面,另一只手衬在耳鬓旁。 许久,他抬头问道,“对方喜欢古董?” “他昨天在市场买走了三十多件物品,而且眼光得到诺科教授的赞赏。” “哦?还真没想到。”阿瓦希搓搓耳鬓,笑道。 对于法国地下金币黑市的情况,阿瓦希要比阿迪亚了解更多。 原本,巴黎的几股地下势力,经营收入基本差不多,放点高利贷、开几家娱乐场所、收点保护费、做点擦边贸易譬如麻药咔之类的——可这一类生意虽然盈利高,但永远不能当成主要营生来做,否则这家势力一定不会长久。 但是,变化出现在两年多前,一股外来势力,携带巨量的老金币,切入巴黎地下黑市,搅乱一潭浑水。 卡利集团最早拿下这桩生意,等其他势力反应过来,这股外来势力已经潜水。 原本大家认为,这种生意充其量不过是“一阵风”,老金币又不是大豆玉米,能有多少?没接到这桩生意虽然有些可惜,但也不值得后悔。 可是最终结果出乎所有人的预料,卡利集团通过各种渠道放货,其数量越来越大。最为可怕的是,他们的金币全是真品,其中不乏珍品,交易口碑非常之好。 购置真品金币保值,这要比存钱来的更划算,何乐而不为?连带着许多中产阶级家庭,都在四处托人找关系购买黑市金币。 你当法国警察眼瞎吗?他们真的不知道这件事?知道!他们装作没看见而已——这种黑市金币的大量流入,有利于法国的黄金储备,因此他们才没有动手罢了。 卡利集团通过黑市金币贸易,其资本和势力,迅速蹿升,他们原本就是老大,如此一来将身后的其它四家,更是远远甩开。 其他几家能不急吗?阿瓦希同样着急,还真的被他琢磨出一个损招——劣币驱逐良币! 计策很简单:趁着黑市金币大火之际,生产赝品金币投入市场,将巴黎地下金币黑市的水,彻底搅浑。只要一部分购买者上当受骗,舆论传播开来,跟进者势必有所顾虑,那卡利集团的扩张势头一定会得到遏制。 而海尼西呢?不仅可以破坏卡利集团的利益链条,还可以乘机捞一笔。 这就是阿瓦希的一箭双雕之策,提出来后,获得公司内部人员一致认可,只是,这赝品金币计划,实施的时间还不长,就被阿迪亚遇到那位神秘的东方人! 这……也许是更好的机遇也说不准。 阿瓦希放下烟斗,两只大拇指同时搓揉太阳穴,这件事,他需要好好琢磨。 黑市什么最重要?货源啊!尤其是精品货源! 相比制作赝品金币,如果……能拿到那位年轻人手中的出货权,显然更好——制作赝品金币一旦被发现,巴黎警方势必会介入,对于成立于一战后的海尼西而言,风险不小。 再说了,即便警方一时间难以抓到把柄,可卡利集团一定会很快得到消息,他们会放过海尼西吗?卡利集团的实力,要比海尼西强上十倍! 阿瓦希当然希望,能拿到老金币的销售权,如果有卡利集团四分之一的货源供应,他都不想制作赝品——除了风险外,口碑也不好——没见到黑手党因为涉毒贸易而遭受全球的敌视吗? 可是,这有可能吗? 对方会把已经合作多时的销售权,分出一部分给海尼西吗? 还有一点让阿瓦希担忧的是,对方手中究竟有多少存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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