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灿这种态度,站起身来,将这幅卷轴拿起来,将两头示意给卢灿看,“康熙朝,京城装裱工艺,尚未自成一派。京裱成形于乾隆年间苏裱大师秦长年,这你知道吧。” 见卢灿点头,他继续说道:“因此,我们一般习惯叫乾隆年之前的京派装饰为京装,而乾隆年之后的字画装裱,才可以称之为京裱。” 卢灿回想一下,老先生刚才说的正是京装。 “秦长年、徐名扬进京之前,京装的风格,正在成形。譬如装饰豪华、宽边厚底,这些都已经存在。但是,康熙京装有个致命的问题,那就是底层与画层,压不实,也就是说两层之间有空隙,这不利于防裂、防燥。” “秦长年大师进京,结合苏裱工艺,解决了这一问题。因此,我们看到的乾隆年后的裱画,一律平直厚垂。” “我说的,你听懂了吧。” 老先生似乎怕卢灿听不明白,拿着这幅画,不停的比划给卢灿看。卢灿连忙点头,老先生说的这些,他也知道,但没这么系统。 张老靠近八仙桌的一侧,让卢灿用手压住副轴,自己开始小心翼翼的展开主轴。 这是一幅横轴,副轴在左,展开一尺,才看到画面。 绢本!很好!纸寿千年,可绢本就不止啰! 不过,看到画面出现的一系列印签,卢灿有些无语。项元汴这位老祖爷,唉。 老先生非常喜欢在藏品上留有印签,越是珍品字画,钤印越多。 据说,他在收藏的王羲之《兰亭序》上,由左到右钤印:天籁阁、墨林秘玩、子孙永保、项子京家珍藏、项元汴印、项墨林鉴赏章、项元汴印、墨林秘玩、墨林,足足九枚之多。 这幅画的左侧上方空白处,连着钤印四枚,都是天籁阁的。分别是“墨林项季子”“天籁阁”“子京”““项元汴印”。 真不愧是“钤印狂人”! 老先生带着手套的左手,轻抚那一枚枚印签,神色沉重,既像自言自语,又似在教训卢灿,“世人皆说项老好名贪财,其实……不入其中,焉知不舍……” 卢灿一惊,心中惭愧。 对项子京老祖,自己原本还真的有些不喜欢他的到处留印。 可张老说的对,爱到极深处,无以表达。老先生只得用一遍遍的钤印,来宣泄自己的喜欢!这种感情就像疼爱自己的孩子,抱在怀里还不够,疼爱的恨不得揉进自己的血肉中…… 不入其中,焉知不舍…… 书画再展,露出画面主体,正是巨然的《雪山云岭图》。 绢本草黄,老先生用戴手套的掌心轻轻压了压,然后换成五指,虽然知道老先生有谱,可依旧看得卢灿心惊肉跳。无它,这种材质,距今已经超过千年,太脆了。 “还行,弹性还不错!”这句话是老先生的自言自语。 这是一幅绢本横轴,画面宽度为六十厘米左右,约合一尺八,而是,裱高为三尺一,啧啧,这京装的单边裱宽有六寸宽幅。 露出的画面部分为长披麻皴画山石,笔墨秀润,雪色皑皑。 上半部,再度露出三枚钤印,分别是“汇白之赏”“陶庵”“瑜親子印”。 老先生摸了这三枚印章,摇摇头,面有讥笑。卢灿看得真切,不明白。 “汇白”是佟国器的号,“陶庵”卢灿也明白,是佟国纲次子法海的号,这个“瑜親”他就不懂了。 “师伯,这瑜親又是哪位?”他问道。 老先生没回答,指了指这三枚印章,连声感慨,“佟佳氏还真是佟半朝啊!这种事都敢干。这胆子,太大了!” 这句话,只有卢灿能听明白——这两幅画是当年周师祖献给朝廷的赎罪字画,被佟国器湮没了! 佟半朝,说的是清代开过时的八大姓之一佟佳氏。 佟佳氏一门,是爱新觉罗氏关系最密切的外戚,整个清代,一共出皇后三位、贵妃六人,嫔四人。 佟佳氏一脉,出于三人名下:佟养正、佟养性和佟养真,都是清代的开国元勋。 佟国器是佟养性的孙子,官至福建巡抚,二品大员。 佟养真的几个孩子,更了不起。 佟佳氏是顺治帝的皇后,康熙帝生母孝康章皇后,也就是金庸小说中那位被韦小宝所救的皇后。佟国纲、佟国维更是康熙朝的红人。其中佟国维之女,是康熙皇帝的第三任皇后,也是雍正皇帝的母亲。 钤印陶庵的那位法海,就是佟国纲的第二子,官至兵部尚书。 “你说的这位瑜親啊,呵呵,他是个高人呢。”老先生笑着说道。 “佟佳氏,在道光朝又出一位皇后,那就是孝慎成皇后。这位瑜親,本名叫佟吉粘,孝慎成皇后最年幼的弟弟,出身富贵,却喜欢道教,自取法名瑜親子。” 这幅画仅打开一半,老先生已经断定,正是出自师门天籁阁的宝贝。 “难怪我在故宫史料中,翻找不到这两幅画的消息?” “当年佟国器欺上瞒下,没下这两幅画,又利用佟佳氏的关系,办了事情,周老自然也不会追问。” “不过,佟国器的后人,与佟国维一样,参与十龙夺嫡,最后的下场不妙,求到了佟国纲门下,将这幅画送给了法海,以求庇护。” “因此,这幅画又流到佟国纲一脉的收藏中,才有了陶庵和瑜親子的钤印。” 老先生一瞬间,将前因后果推理的清清楚楚,他转身笑着对该来和招招手,示意他来这边,“你家老祖,有没有说过这两幅画的来源?是不是佟府夹道胡同的人卖的?” 佟府夹道胡同,就是当年显赫的一等公佟佳氏府邸,今天,它已经被拆,改建为京师166中学。 “张老师好眼力!家祖生前确实说过,1927年秋,佟府大管家佟瑞,在佟家搬到津门之前,去我家换了一百根黄牛的。” 基本能对上。 巨然的这幅画,除了前七枚钤印,在卷首,还有附表,上面有五枚赏印,以及题诗。 第一枚就是李公麟的“龙眠居士”印。李公麟本人就是北宋之名大画家,他的白描被被后人称为“天下绝艺矣”。 第二枚印章更加稀有,“半山”,这可是王安石的字号! 旁边是他的题诗:“功名一世事,兴废岂人谋。重为苍生起,终随逝水流。凄凉归部曲,零落掩山丘。许国言犹在,奸谀可使羞。” 这是王安石有名的《孙威敏公挽辞》,其真迹竟然出现在这幅画中! 倒也贴切! 巨然是南唐旧臣,陪同后主李煜一道来开封。王安石感慨故国、旧臣,也就没什么。 王安石之所以能留题,还是因为李公麟是他的至交好友! 他的题诗与钤印,为这幅画再度增色! 第三枚印章的主人名气稍弱,但他的夫人很有名——李清照! 赵明诚,字德甫,钤印“德公西赏”,同样题诗一首。卢灿可惜的是,他的夫人竟然没能在这幅画上题句留款! 第四枚赏章是“兰坡淘客”,这人是南宋知名收藏家。天籁阁很多藏品,来自青田赵家。 赵与勤,字话舜,号兰坡,青田人,宋太祖十世孙,赵希怿第三子,赵与筹的三哥,寓居湖州。官至枢密院都丞,以右文殿修撰奉祠。 他是南宋著名的收藏家,书画家。 据南宋周密《云烟过眼录》中记录的赵与勤藏品,有王羲之,王献之,虞世南,梁元帝,李后主,陆探微,苏东坡等名家八十四人,作品一百八十三件。 第五枚印签是“贤志主人”,这是元代收藏家张晏的钤印。 此画一共十二枚钤印,俱是赏印,各个清晰,唯一可惜的是,巨然本人只题跋留款,未能留印。 钤印,本身也是古字画艺术中独特的一道风景。 这幅画的十二枚钤印,将这幅珍品的流传脉络,清晰的勾勒出来,让鉴赏人可以随着一枚枚钤印,在历史长河中,感受岁月的变迁,与藏品共呼吸,同感慨。 这两幅画,与其说是鉴定,不如说是欣赏! 一直到陈晓进来,在卢灿耳边说了几声,他才反应过来,时间竟然已经过午! 田坤、戴敬贤,各带两位帮手,已经登机,下午四点半抵京! 还有,大华银行的郭胜利,造访卢家! 前一则消息倒没什么,后一则消息,让卢灿惊诧不已。 歇了一个多月,大华银行这是搞什么呢? 第355章 徐老敲诈 一叠白笺,娟秀的字迹,是田姨的信。 孙瑞欣注意到卢灿,翻阅良久,似乎神游天外。 “按田姐的意思,这裕廊石化填海工程,十足是个吞金兽啊!她的建议并非没道理,这时间切入大华银行,虽然股权便宜,可是我们的资金,能承受这一项目的屡次筹款吗?另外,这一项目的前景,并不明朗啊。” 她也看过这封信,很清楚里面的内容,所以如此劝说。 是的,田乐群在信中,给卢灿的建议是暂缓投资,等待时机。为了打消卢灿的投资意愿,她还附录了当天会面的谈话内容,以及菲利普斯财务公司钱伟等人的意见。 卢灿摸摸嘴角,放弃吗? 八十年代初,切入金融行业的机会有不少,购买银行牌照或者说入股银行,不难。记忆中再过两三年,香江银行业大洗牌,许多银行或倒闭或被兼并。 那时候切入,代价更小,自己的资金或者说准备工作更充裕。 可是卢灿还真的不想放弃这次机会,不是因为大华,而是新加坡举国投资的这一目前看来“巨坑”的项目!因为他太清楚,裕廊石化产业园,未来在亚洲能源行业中的地位! 世界三大石化园区,裕廊石化首当其冲! 只是,卢灿怎么也没想到,这家石化园区,命运如此多舛! 以后想要切入金融业容易,再想要切入这个由新加坡政府主导的大项目,非常困难。可是,眼前的意见,貌似田乐群的,卢灿却隐隐看出,这可能有爷爷的意志在其中。 爷爷的信条是“为业专一始有成”,虽然相信卢灿,可并不意味着赞同他的所有做法,尤其是这种跨界太大的投资。 要坚持吗? “帮我准备纸笔,我来回文。” 卢灿掐掐眉心,他还是想试试,这个项目太适合长期持有。 …… 沙田卢家,孙立功、王鼎新两位老爷子,正陪同卢嘉锡在院子中喝早茶呢。 田乐群脚步匆匆,从院子外面回来。 “阿群,你怎么回来了?落东西了?”王老爷子先开口。 “没!是阿灿一大早的电报,我送给爷爷看。”她从文件袋中取出一份长长的电报纸,递给卢嘉锡。 “哦?阿灿有回复了?”卢嘉锡有点小惊讶,阿灿的反应很快啊。 “嘿!这小子,发封电报弄得跟写信。”王鼎新隐约知道点什么,他哈哈一笑,打趣道。 电报确实很长,是卢灿要求的,按照他所写的回文,原文不动发送回来的。 卢嘉锡看了足有十分钟,沉吟不语。 “写什么呢?锡哥,我看看?” 接过卢嘉锡手中的电文,王鼎新抽抽嘴角,这孩子,还真是翅膀硬了? 电文中,卢灿的意见很鲜明——坚持对大华银行的投资。对田乐群信中最大的障碍“裕廊石化”的分析文字最多,占据了三分之二。 王鼎新瞟了卢嘉锡一眼,表情很沉静,看不出喜怒。 他啧啧嘴,一只手拍拍这张电文,说道,“锡哥,还别说,这孩子分析的挺头头是道的。” “你看这几条,说的就颇为有理。” “两伊战争的爆发,使得中东石化产业区的外迁,成为必然。新加坡裕廊石化项目,因为已经有一定的宣传效应以及规范的基本设施,必然成为全球能源巨头的首选。” “还有这一条:亚洲经济的复兴,势不可挡,对能源的需求量将日益加大,尤其是东瀛的能源需求,越来越多样化,这对裕廊石化而言,是个好契机。” “这第三条说的也不错,新加坡的地理位置,位于马六甲海峡的出口,其交通运输能承接东西,沟通南北,位置决定了这个项目成功的可能性很大。” “锡哥,其实我比较赞同他的最后一句。” “纳徳轩的未来在东南亚,可香江的地理位置在东南亚的偏西北角,并不适合全面掌控东南亚市场。新加坡位于东南亚的西南角,能很好的弥补这一点。投资大华银行,在东南亚建立我们的分公司,有助于控制市场。” “我看……这孩子说的挺有理的。小家伙真是长大了,这次竟然能做出这番分析,我看,要不就试试看?” “阿灿平时话不多,跟您很像,属于有内秀的。陌生领域又怎么了?他还年轻,让他闯闯没坏处。” 王鼎新是真担心这爷孙两人有隔阂,想着法将两人的意见统一起来。 其实,卢嘉锡担心什么,王鼎新很清楚,也是他担心的——担心卢灿步子迈得太大扯着蛋!可是,这孩子如此旗帜鲜明的支持这件事,他总不能站出来带头反对吧。 他性子耿直,可又不傻。 这种时候,不想爷孙两人意见对立,只得往下按态度还不算明确的卢嘉锡。 卢嘉锡沉吟不语,王鼎新有些着急,手肘捅捅旁边的孙立功,示意他也说两句。 孙立功从来不掺合这种事,被王鼎新捅急了,搓着手掌,冒出一句,“卢哥,我看这事可以试试。阿灿今年一年脚不沾地,四处乱跑。既然他对这家银行还有这项目这么有信心,我看,你不妨把他绑在这次投资上,让他安安心。” “咦?老孙,你这主意不坏啊!”王鼎新眼前一亮。 “锡哥,阿灿这一年到头四处跑,也不像话。他坚持的项目,我们都赞成,但前提是,必须他自己去负责。这话说到哪儿,都没毛病吧。” 卢嘉锡确实被这两人说得动心了。 卢灿从三四月份就开始往外跑,在家中所住的时间,加在一起也不到两三个月。这……确实有些不太像话。 他抬头对田乐群笑笑,“阿群,你的意见呢?” “阿爷,这两年多来,阿灿还从未这么正式的就某一项目,如果严谨的提过建议。而且,他说的有些道理……” 嗯,不用听了,这也是赞同的。 “那行!你再约那郭胜利谈谈,既然要入股大华,百分之八的股份,肯定不够!我们的底线是百分之十五!两个董事会席位!” 卢嘉锡很快做出决定,安排道:“我们支持他担任下一次大华银行的总裁,但需要给我卢家,空出至少三个关键领导层席位!” 田乐群被老爷子说的数目吓一跳,“百分之十五?那资金……” “你稍后帮我约约汇丰的沈大班,就说我今天去拜会!” 汇丰的沈大班就是沈弼,汇丰银行董事长。 卢家虽然和沈大班的关系算不得非常亲密,但对于卢家提出的抵押贷款,肯定还是会大开绿灯的。 …… 田坤、戴静贤各带两位帮手,昨天抵达京城,让卢灿一下子变得轻松起来。 戴静贤的眼力,鉴定友谊商店货品真伪,还是没问题的。更何况,他还有两名四十来岁的掌眼大师傅帮衬。 田坤接手了卢灿的置产问题,跟着张泽宗和徐奉两人,四处看房子。 今天,终于有空陪孙瑞欣出门转转。 可是,去哪儿呢? “要不?我们去皇宫转转?”孙瑞欣的眼中,故宫,还是皇宫。 这大冬天的逛故宫,很冷的,不过,总强似爬长城。至于其它后来知名的景点,现在都尚未修缮,破破烂烂的,没甚可看。 嗯,去故宫,顺便去拜访金玉生、徐梆达两位老爷子。至于张仲行老爷子,还在北大教书呢,改天再说吧。 此时的故宫,票价两毛,这一价格已经维持了十三年,并将继续维持七年,到八七年时,终于上涨到五毛。此后,如滚下山坡的石球,一路飞飚。 不过,此时来逛故宫的,更多的是看建筑,见证当年明清两朝帝王的奢靡生活。至于展出的古物,远不如后世。三大殿只开有前两殿,后面的妃嫔宫庑,全部落锁。 站在太和殿前拍了几张照片后,冷风嗖嗖的,实在不好受,孙瑞欣裹了裹围脖,主动提议,换地方吧。 故宫文献研究室在工字形地基的右侧,卢灿买票进门时,特意找守卫打听过。需要出门,从劳动人民文化宫那一侧进入。 “你小子,来这么多天才想起看我们?” 徐梆达老爷子的办公室就在顶头第二间,很好找。他性格爱说爱笑,远非金玉生的古板木讷所能比的。一见面,就瞅瞅卢灿和孙瑞欣两人手中的礼物,“我小外孙女就爱吃上次带回来的巧克力,你这里有没有?” 这手中两箱东西,都是奶粉、烟酒之类的,卢灿连忙答道:“还真没!不过别急,我稍后去友谊商店买一箱,算送给小妹妹的礼物。” 听卢灿说到友谊商店,老爷子忽然嘿嘿对他笑了两声,听得卢灿瘆得慌! “怎么了?徐老?” “你小子,把别人都当傻瓜了?有你这么嚣张的?” 呃?卢灿还真没反应过来。 “你在友谊商店,翻箱倒柜的!现在满京城的人都知道,来了个香江豪客,在友谊商店搜仓库呢!” 卢灿傻眼,真的这样? “我们故宫都接到至少三个电话,反应友谊商店文物外流这一问题!你说真的假的?” 晴天霹雳啊! 这事八成可能性是真的。 友谊商店,那是汇八方宾朋的地方,信息外流很严重,再加上卢灿也没想着隐瞒!而这一时代,许多读书人还有收藏圈人士,思想很纯粹,一听说香江人在友谊商店翻库房,自然会主动打电话给相关部门劝阻! 这种事情,在京城,很常见啊! 自己怎么没想到? “我没想着……” 卢灿正准备说自己在京城置产,不准备带这些文物出境,徐老先开口了,“别以为就你聪明。你以为在京城买套房子就能掩饰?” “嘿嘿,到时候相关部门上门一点查,列出名单,那时,你买的任何一件都别想着出现在虎园!否则就是实打实的盗卖走私!以后你还想来内陆吗?” 这一下,彻底点中卢灿的死穴! 倒是小丫头站在旁边,眼睛骨溜溜转动。 老先生转身给卢灿和孙瑞欣倒茶,阿欣赶紧捅捅卢灿,在他耳边轻声说道,“徐老这是在吓唬你!一定是有所求!” 一语警醒! 嗯?还真有可能!内陆真要是这么严格,师伯张博驹不会不提醒自己。 老家伙,这是想干嘛呢? 果然,徐老将泡好的茶放在卢灿面前,笑眯眯说道:“你这事啊,也好解决!” “你想要让文物部门睁一眼闭一眼,不是没办法。你也看到了,国内现在的经济条件就这样……你捐一笔钱做善款,故宫也该修修了,这里的文物,也要好好整理整理!” “这样一来,我们也好为你说话吧!” 徐老,蒜你狠! 这是化缘呢?还是敲诈呢? 第356章 急智回本 走一趟香江,看虎园博物馆热火朝天的建设,再看看已经初步完善的虎园博物馆库房,以及卢灿那宏大的计划,徐梆达心理很不是滋味。 短短半年时间,香江卢家,在虎园博物馆的投入,超过三百万美元(此数据不含购地款),而后续的投入,源源不断。相比这边,内陆的文化场馆建设资金捉襟见肘。 可是,此时国家堪称一穷二白,哪来的特别款项?就连享誉海内外的故宫也没是如此。 这让徐梆达如何淡定? 相比金玉生的沉默,徐老在回程的飞机上,就开玩笑的与张仲行说,等这小土豪来内陆,好好敲一笔。 原本是玩笑话,可这小土豪来京师后,还真的给人留下把柄!徐老能放过吗? 恐吓归恐吓,老先生人品很好的,一心为公!这一点毫无置疑! 他一五一十将故宫现在的处境,向卢灿坦诚相告。 看他说的凄惶,卢灿也心酸! 此时的内陆,真正称得上百废待兴,什么地方都要花钱,哪有多余的资金顾及到故宫?都恨不得每年从他们身上再多挖点! 卢灿正要开口答应,旁边的孙瑞欣突然发话。卢灿有情结,可这小丫头可没有! “徐爷爷,其实我家阿灿哥原本也有这心思,这次来京城之前,就说过要加大与京城故宫的交流。可虎园您也看过,面积不小,东西可不多呢。” “这次还想着从内陆购置一批过去,填填空。” “我就不明白,为什么正规商店采购的物品,为什么就不能带到香江?” 嗯?小丫头聪明啊! 语气虽是询问请教,可这是变着法,为对方的募捐提条件呢。 徐老虽然祥和,但也年近七十了,思想固化,本质上不喜欢这种为国捐献还要讨价还价的行为。只不过,对方是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和他孙女差不多大小,能说什么? 他看了卢灿一眼,没有回答孙瑞欣的话。 可孙瑞欣的言语,妙就妙在戳破,而不是真正答案。 “阿欣,这种事很严肃的,不可开玩笑。”卢灿拍拍孙瑞欣的手背,佯装嗔怒。 虽然并不清楚徐老爷子究竟在故宫或者说文化部,还有什么身份?但他既然敢劝捐,那想必也就有一定的权力答应某些条件。 卢灿扭头对徐老爷子笑吟吟说道,“徐老,阿欣的话,您别在意。这次在友谊商店买了一些物品,暂时存放在京师,运不回香江也没什么,我就当个人收藏吧。” 他的最低标准是,你们文管部门,别去清点就行! 为什么如此怕清点——一旦清点之后,任何一件上档案的文物,出现在香江,对购买者卢灿而言,都可以定性为走私。他让田坤带人过来,还不是想要将那些物品利用“自己的手段”运回香江? 清点,意味着自己的小辫子会被对方抓住!这可不是卢灿想要的。 “徐老,刚才阿欣的话,并没有错。这次北上,我确实有心想要资助内陆的文管事业,也有心捐献。可是,仅靠捐献,不能解决长久问题啊。” “哦?你有什么好主意?”徐老爷子坐直身体,很好奇的看着他。 “我捐献两百万港元,作为文物修缮款,这原本就是我的计划。”卢灿就着孙瑞欣刚才的话说开,说的很认真。 听得徐梆达信以为真,松了口气的同时,还有些惭愧自作小人,连连感谢! 殊不知,这都是卢灿刚刚才有的心思。 卢灿真有这么好心? 他摸着眉心,一边在心底完善自己的“回本”计划,一边说道:“香江缺乏对中华传统文化的认同感,这一点,您老走过一次,应该有感触吧。” 嗯?这一点,卢灿真没说错,对香江基层市民而言,对伊丽莎白的认同,要超过对内陆的认同!徐梆达虽然没点头,也没反对。 “徐老,故宫难道不去想办法扩大在香江的影响力?让更多香江人体验和认识中华传统文化之美?吸引更多的港人,更多的东南亚人北上?感受和体验京城故宫?” 他虽然知道徐老后来被称为“书画鉴定宗师”,可还真不清楚,此时的徐老,尚任职文化部高级顾问、文管委员会的副秘书长,权力不小呢。 老先生眼睛中,亮光闪了闪,继续倾听卢灿的讲述。 “虎园博物馆,将在明年七月份进行试运营,试运营时间为一年,开放九个馆!” “想要改变故宫的资金困局,想要扩大内陆在香江的影响,我有两个方案,您老可以选择。” “你说,我听着呢。”老先生顺手给卢灿和孙瑞欣续了杯水。 “第一、试运营期间,故宫借给我两百件珍品文物,借用期为一年,我会一次性支付给贵方两百万的租借费。如果文物损毁,我们虎园会照价赔偿。” 徐梆达的脸色顿时不好看了——这些老人,同样与卢灿一样,属貔貅的,只进不出。虽然卢灿支付的两百万钱,看似不少,可这家伙,要两百件,还是珍品。这些珍品交给他一个香江人,故宫管理层能放心? 这事,他徐梆达有些权力,也不敢答应啊。 卢灿明白他担心什么,即便是虎园博物馆中的物品,借给其它馆展出,他也不放心的。物品万一损毁或者被调换,算谁的? 见他脸色不好,卢灿连忙竖起第二根手指,“还有第二套方案。” “在试运营期间,虎园开辟一家单馆,与京城故宫举行联展。” “所有维护人员、货品存放,都由贵方自己人处理,虎园只负责安保。当然,联展馆的门票收入,全部归贵方所有。” “您看如何?” 卢灿的第二套方案,看起来更靠谱,毕竟,所有物品只是换了地方,依旧在自己人手中。徐梆达盯着卢灿看了许久,似乎想要琢磨他的真正心思。 联展和特展,是博物馆运营中很常见的形式,只不过,对于封闭了三十年的内陆而言,比较新鲜。 卢灿之所有情急之下想到这种联展方案,就是考虑到香江人,对此时的内陆还有着强烈的好奇心!试想一下,“来自内陆皇宫中的物品,在香江第一次大规模展出!”单是新闻,就足以轰动香江、轰动东南亚。 在试运营期间,推出内陆故宫物品联展,对虎园博物馆的声望提升,有很大帮助的。 这也算是虎园在借势! 为什么不找台北故宫? 他也想和台北故宫搞联展啊,可是,此时的虎园,有什么资格和人家联展?台北有钱、有东西,凭什么要给你虎园造势?还凭空给自己竖起一尊对手? 只有此时的内陆故宫,没钱,有东西,还需要造影响力,适合做伙伴! 再加上这次被徐老“敲诈”两百万,卢灿气不顺啊,怎么着,也要挖回点本钱回来。 屋内一阵沉默,卢灿滋滋的喝着茶水,徐梆达不停的捋着下巴,目光有些散乱,显然,他在慎重考虑卢灿的第二条建议。 说说此时的故宫管理层,有助于理解为什么徐老有权力要捐款。 京师故宫的正院长,是文化部的副部长兼任部常委,吴老是老革命,故宫正是在他的保护下,这二十年没受多少冲击,还收回不少文物。此时,他已经担任馆长二十六年,今年因病住进医院,所有事务一应交给第一副馆长彭老,以及故宫管理委员会。 徐老是七人管理委员会中的文化部特别代表,与吴院长关系颇为密切。 许久,徐老才缓缓说道:“感谢你的捐款,我会向上汇报,力争弄个有动静的捐款仪式……” 老先生还没说完,卢灿连连摆手,“您老这是怕我在友谊商店的声势闹得还不够?这是把我架在火上烤啊。明天我安排人送钱来就行,我自己就不过来了……” 见他说得无奈,徐老笑笑,也没强求,“至于你说的合作,我也会一并汇报上去,管委会有结论之后,我会联系你的。” “老金那,你就别去了,东西我替他收着。他去部里开会,最近有可能要往上走走。” 咦,这是好消息啊! 金玉生因为族裔及出身缘故,性情沉默,专心研究的一人,卢灿对他印象很好。 “你在友谊商店购买的那些物品,我会去文管会,帮你说说,问题不大。” 这话是卢灿听到最舒服的,可徐老接下来的一句警告,让他翻翻白眼。“可你的私货,别夹在中间,过关时,还是以票据对货的。” 老先生多精明的一人,卢灿这次北上,私货一定少不了。他这话意思很明确,从友谊商店、怡坊斋、博古斋那些国营店铺走的货品,我能帮忙。私货,自己想办法。 看来,自己还得要想办法! 第357章 京师别院 张泽宗、徐奉两人,兴冲冲敲开卢灿的房间,卢灿正在和戴静贤喝茶。 见两人兴奋模样,卢灿笑着招呼两人坐下,给他们也拿出两只茶杯,斟上茶水问道,“房子有着落了?” “嗯!还是一栋好房子,现在空置,产权在房管处放着呢。嘿嘿,还是一处名宅。”张泽宗的心眼要比徐奉更实,没注意到进门时卢灿与戴静贤两人的严肃表情,赶紧献宝。 徐奉的眼睛在两人身上扫了扫,没吱声,坐在一旁听张泽宗说。 名宅?卢灿还真的来兴趣了,“哪儿?” “后圆恩寺胡同7号,原来的亚非作家协会所在地。1962年亚非作家协会停办后,因为历史原因,这里一直空置着。” “你猜,这里以前谁住过?” 后院恩寺胡同七号院,这还用猜吗?上辈子卢灿还进去住过——当时已经改建为宾馆。 卢灿笑笑没说话,接过他手中的文件资料。 “猜不到吧,那可是蒋光头来京时的行辕,你要是还不满意,那只能选故宫了!”张泽宗的话语,洋洋自得。 他这几天辛苦,跑了很多地方,也拿回不少资料。可那些院子,要么里面住了人,卢灿嫌搬迁麻烦,要么就是太小太旧,有些看不上眼;还有一些产权存在纠纷,卢灿不愿接手。 今天终于找到一份让他、徐奉还有田坤都满意的宅院,自然高兴。 后圆恩寺胡同7号原为清宗室载旉(音服)的宅第。 载旉是庆亲王奕劻的次子,其父奕劻乃乾隆皇帝第十七子永璘之孙,当过清廷的总理各国事务大臣和内阁总理大臣,与袁世凯是姻亲。 奕劻是敛钱高手,载涛在《晚清宫廷生活见闻》中说:“奕劻之无钱不要,为人所共知。” 其子载旉非常不争气,典型的清末八旗子弟败家代表,堪称“风月场上魁首,赌博局中豪客”,是名副其实的“散财真人”。他建造这所院子,其目的是为讨京城名妓“红宝宝”的欢心。岂料奕劻死后不久,载旉便因为赌博被人设局,美人不在,家当精光,甚至连同这座豪宅输与对方。 不过,现在嘛,它还是空荡荡的别院,没有居民敢进去住。 为什么?从1945年到1949年,这里被定为蒋氏行辕。当年蒋光头偕同夫人来京时,都会选择这里暂住。 蒋光头居住的房子,一般人自然不敢住,连那些老干部都避讳啊。 因此,这里曾经做过一段时间的南斯拉夫驻华使馆,五八年使馆建成后搬走,后改为“亚非作家协会京城办公室”。 亚非作家协会于1958年在乌兹别克斯坦成立,1962年总部迁至埃及开罗,此时正值中苏关系僵化,原本活跃的亚非作家协会,也随之终止活动。 这座大院子,彻底空置。 这是资料上的内容,李辰甚至还知道,八四年,京城公布第二批文物保护名录中,就有这座府邸。 那是四年后的事情,现在,它出现在京城房管交易所的名录上。 张泽宗他们还带回来建筑图纸,图纸上显示,整栋院子南北双开门,坐北朝南,两米高红砖墙围住,是一组中西结合的建筑,既有中式四合院,又有西洋式楼房。 宅院分中、西、东三路:中路为一座西洋式楼房,地下一层,地上两层半;楼前有一个带喷泉的水池;池东南有一座八柱西式圆亭,中路东侧有南北走向假山,起着分隔与联系东路的作用。西路为二进四合院,院内围廊环绕。东路为休闲区,庭院开阔,有花厅、敞轩、凉亭、游廊等建筑。 总面积为四千九百一十四平米。 卢灿往后翻了翻,房管所的总报价在最后一页,赫然写着九十八万本地货币,约合两百一平米!价格要比普通地界贵一倍,能理解。 位置太好了,地处东四,未来的二环内(京城二环九零年开工,九二年通车),经过圆恩寺胡同就可直抵南锣鼓巷,距离张老家也不过步行十分钟路程。 满意!太满意了! 卢灿敲敲资料,“辛苦你们,就它了!” 又将资料随手递给孙瑞欣,“阿欣,这栋院子,就挂在你名下。明天你和宗哥、徐哥去一趟房管所,把产权办了!” 其爽快劲头,让张泽宗、徐奉直咋舌。 “阿灿……你不去看看了?”张泽宗咽了口唾沫。 “最近两天有些忙,我就不去了,阿欣明天去看看就行。”卢灿双掌一合,想起什么,起身又从包中掏出两卷皮筋扎好的外汇券,分别塞进张泽宗和徐奉的怀里。 “别矫情,这是给你们两人的结婚贺礼。过几天我要去津门,你们年底结婚,我可能都赶不上,算是提前恭喜。” 这借口不好推辞,也没伤及朋友的面子,戴静贤坐在一旁,眼睛眨眨,没说话。 “你要离京了?”两人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握着这卷外汇券,都有些惊讶。卢灿这才来京师五天,这么着急离开? 嗯,卢灿点点头,这也是两人进来之前,他和戴静贤所聊的话题。 有戴静贤三位生力军的加入,今天,终于将友谊商店的仓库翻完。这几天,一共挑选了七十四件馆藏品,三百三十九件增值保值品。 戴静贤的馆藏标准要比卢灿高,他带回来的藏品,卢灿翻看了一遍,瓷器无光绪之后;字画一律名人的,那些内陆中青年画家的作品,全不要;笔墨纸砚等杂项,很少几件;玉器倒是挑选了十多件,全是高古玉。 这一竿子,啧啧,算是将友谊商店的好东西清空了。不过对方也乐意,一共从卢灿这里赚走外汇百万。 戴静贤和他们一起吃过晚饭后,专程来卢灿这里。 明天去哪儿?彭彭木、陈子华、金光喜几人心底没谱呢。 卢灿倒是快速拉出一份名单,琉璃厂、报国寺、东四、西单,一共还有二十二家对外销售的专业古董铺,都是国营体系。 从明天开始,戴静贤他们六人,将分三组,一点点清扫这些古玩店铺中的好东西。 既然已经惊动京城收藏圈,二百万赞助也砸下去了,不妨做绝点,反正这种机会,不会太多。 不过,戴静贤忧心忡忡,这一竿子买卖,确实爽快,可是,以后怎么办?再进内陆扫货,怕是没那么容易了。 因此,他建议卢灿不要再出面,由他自己带人清扫,力争给虎园留点退路——只要卢灿没进入黑名单,总会有转圜余地。 两人正聊着呢,张泽宗和徐奉就闯进来了。 这也是卢灿准备提早离京的原因之一。 另一个原因是,潘云耕秘密抵达津门,比原计划早四天。 潘云耕、葛七,谢军三人进入内陆招募人手,已经半个月时间。葛七陪同谢军,等候人员集合,潘云耕临行前接到卢灿的秘密任务,他在招募人手完毕后,以港客旅游为借口,前往江浙开化,探寻太平天国享王刘裕鸠掩藏的大安寺枯井宝藏。 他能提前抵达津门,一定是有所发现。 陈晓今天下午已经赶往津门,两人提前商议这件事怎么处理? 这原因自然不会对张泽宗说,卢灿指指孙瑞欣,“阿欣老家在津门,我们去津门转转。捎带着看看老宅子还在不在?如果没被拆的话,买下来,留个念想。” 哦,这算是正事,张泽宗和徐奉都点点头。 “对了,宗哥,你还需找人帮我把院子照顾照顾,该维修的维修。尤其是恩园中路的西式洋楼,好好修葺一番。今年年底,无论与友谊商店的合作成不成,我都有打算在京师成立一家办事处,那里,会是纳徳轩珠宝在京城的暂时办公地点。” “欸!好嘞!明天孙小姐看过之后,有什么要求,尽管说。我负责找人,弄得漂漂亮亮的。”张泽宗刚捏捏那一扎外汇券,估摸着能换多少钱,这会正开心这呢,满口答应。 “徐哥,有没有问,今天下午刘厂长和林嘉义先生,谈得怎样?” 林嘉义这次反应非常迅速,接到卢灿的电报以及基本情况介绍后,他立即带人,申请北上。如此急切,实在是因为箱包厂的生意太火,必须赶时间! 他和卢灿的身份不同,东南亚林家新一代骄子,此次北上,又是正式的商业合作,被京城方抬得很高。因此,他中午抵达京师后,直接被安排到钓鱼台涉外宾馆。 林嘉义心急,在卢灿见徐梆达时,他已经和刘绍明见面了。 卢灿原本想晚上去见他,可他又被安排和全国工商联的领导见面,卢灿不喜欢凑热闹。 “谈得还不错,林先生要求我们制作几套,他要亲自核查质量,然后才能签订协议。刘哥还说呢,香江人做事,就是较真。” 呃?这话有点意思,刘绍明原话肯定比这要粗要难听。 估计林嘉义在下午的谈判中,踩了市农机厂几句。他也是第一次与内陆企业直接打交道,很自然的用上对付其他商业合作伙伴的方式——往下踩对手,然后好占据谈判主动权! 这怕是让刘绍明心底不舒服了。 “古玩行中有句话,挑毛病的才是买家。把这句话送给你刘哥。” 卢灿抖抖眉,敲击两下桌面,“另外,市农机厂想要赚外汇,就必须要按照客户的要求办事,这可是昨天刘厂长亲口许诺的。” 徐奉暗暗心惊,这位看起来和煦的富家公子,反应还真迅速,自己不过透露点口风,他立即猜到过程! 只听他又说道,“我准备在京城成立纳徳轩珠宝的管理处,徐哥愿意进来帮衬一二?” 嗯?这让徐奉当场愣住,这帽子怎么掉到自己头上? 论积极、关系远近,张泽宗似乎比自己更合适呢? 第358章 北平笺谱 势家歇马评珍玩,冷客摊前问故书。 说的就是琉璃厂。 丁一忠走在卢灿身后,一抽一抽的,嘴角憋的难受。 无它,卢灿走在前面,一身的灰绿色棉军大衣,还有雷锋帽,脚上是雨靴(琉璃厂一带还是泥土地,化雪之后有许多水洼),东看看西瞅瞅,如同刚进城的土豹子。 其实,他的这身装束,才是正常的,没见街上行人,都是这么穿的吗?只不过在丁一忠眼里反差太大而已。 这身衣服,还是为逛琉璃厂,特意找张泽宗借的呢。 卢灿对琉璃厂,可谓熟的不能再熟!今天专门到这里怀旧来了! 早在辽代,今天的京城就被定为陪都,当时称为燕京。 在燕京东门外有一个叫海王村的地方,那里寺庙林立,客商云集,曾是一个繁华去处,后来毁于辽宋金兵火。元明之际,皇家营建京城,在此设窑制琉璃瓦件,得名琉璃厂。 那时的琉璃厂,北起西河沿,南到臧家桥胡同,东自桐梓胡同,西至南北柳乡。偌大一块地界,烟火旺盛,生意兴隆。烧制的五色琉璃,不仅装饰了皇宫禁院,也成为寺观庙宇、贵官豪宅的点缀之物。 明末清初的著名诗人吴梅村,有诗赞道:“琉璃旧厂虎房西,月斧修成五色泥。遍插御花安凤口勿,绛绳扶上广寒梯。” 乾隆三十八年,四库全书开馆修纂,当时参与编纂的翰林学士们大都寄寓城南,“林塘意外幽,扪萝石蹬寒”的琉璃厂也成为文人雅士的游赏之地。 精明的书商们也奔走其间,于是,书市应运而生,并进而发展成为一个集图书、古玩、文具、书画于一街的文化中心。据不完全统计,到光绪初年,琉璃厂中的书肆有二百余家,古玩、字画店五十余户,真可谓“玉轴牙签,千门联络;图书充栋,宝玩填街。” 当时的琉璃厂还吸引了一大批文人墨客,这里有孙承泽的孙公园、孔尚任的岸堂、李渔的芥子园、朱彝尊的古藤书屋、纪晓岚的阅微草堂等等。 不过,这种繁华盛景,今天看不到一丝一毫。街面上寥寥无几的行人,缩着脖子,笼着袖子,迈着步子,匆匆而过,也许……是天冷吧。 卢灿抬头四顾,这里和二十年后,差距太大。整个琉璃厂,老字号店铺并不多,超过四分之三的房屋,都是民居,而且是那种破烂的历经多年未曾修葺的老民居。 京城的冬天,风刮在脸上,像针扎一样,还循着裤腿、衣角的缝隙往怀里钻,太难受。 到了!前面就是。 是的,卢灿今天特意来看看三十年后号称“小故宫”的荣宝斋,看看它如今的样子! 房子两层,门面不大,红木门双开,白石条台阶三级。门前有斗廊,斗廊的大红立柱已经开裂,漆皮剥落。斗廊两侧有六只马桩似乎在讲述它曾经的辉煌——这些马桩可都是当时栓马车的。嗯,这些拴马桩三十年后是没有的。 卢灿很好奇的是,清同治状元陆润庠所题写的匾额,究竟是真是假? 他斜着脑袋看了半天,匾额旁边的落款竟然是郭鼎堂?看来老匾额还是毁了,这是建国后郭老大新题写的字。 “看什么呢?”一个愣愣的声音从屋里传来,年纪应该不大。 别惊讶,以卢灿的穿着,没被轰出去,素质不错了。卢灿也不以为意,京城人的服务意识,呵呵,三十年后依旧在扔筷子,现在更别要求太高。 他整整雷锋帽,把两只帽耳翻上去,施施然迈步,跨过高高的木门坎。 荣宝斋是难得的开放式店铺,唯一的木柜台是收银台,其它都是摊摆和柜摆,陈列的商品以书籍、瓷器、玉器及杂项为主,与香江古玩店的差别不大。 进门右侧是会客区,一张八仙桌,一位老者坐在那里,似乎正在教授两位伙计维修古籍。这三人见卢灿进门,抬头看了眼,继续自己手中的活计,估计也没把卢灿当成顾客。 刚才问话的,是一位二十三四的年轻人,站在收银台边,正眼神不善的瞅着卢灿。 一楼拢共就这四人。二楼应该还有货品,因为卢灿没看到荣宝斋经营主项——字画。 “陆润痒的匾额呢?还在不在?”卢灿的手探进雷锋帽中挠挠,棉布帽戴久了捂汗,头皮痒痒。 如果陆润痒的题匾还在的话,卢灿还真想买下来。嘿嘿,上辈子他和当时的荣宝斋总经理唐双禧也算是酒场朋友。买下来之后,也许未来还能用到呢? “什么鹿痒痒的匾额?没有!”负责收银的年轻人,估计就没听说过,硬梆梆的回复。 一句鹿痒痒,听得卢灿想要扇他。 “大华,别瞎说,以后上课的时候认真点!”听见卢灿提到陆润痒,那老者站起身来,向卢灿走来,训斥那位伙计一句——作为店伙计竟然不知道店名的题写者,这说到哪都算是丑闻,更别说古玩圈。 老先生骂过伙计后,向卢灿拱拱手,“这位先生,我们店的年轻人,都还是学徒,招待不周,还请见谅。” 青袍长衫,一看其风范,就是民国年间常在古玩铺打滚的主。 卢灿连忙回礼,笑道,“没事,我就问问,老掌柜放心,这事不会有人知道。” 卢灿的回话,让老者面色好很多,他手臂伸展,“当不得掌柜的,现在没这称呼了,就是帮忙掌掌眼,带带学徒。先生自己看?还是我帮你介绍介绍?” 老先生这句话的意思,就是询问对方懂行还是不懂行。 清末民国时,这些古董铺有两种服务:一种是顾客自认眼力不错,可自选,店铺不负责真伪,买到赝品自认倒霉;另一种是掌柜的或者伙计介绍,他会仔细询问你购买这物品干嘛用?这时,除非是生客,否则不会卖给客人赝品,尤其是做礼品的,更不会有赝品,那是砸招牌的事情,弄不好会惹官司的。 “老先生,您忙您的,我自己看看,眼力不好就当是交了学费。”卢灿拱手致谢。 卢灿这话,让这位老先生刮目相看。 懂行啊,老者打量卢灿一番,看他唇红齿白眼睛微蓝,笑眯眯的神色,站立之间颇有风范,心头嘀咕一句,看来是那位大家的后人,出来见世面的。 也不勉强,伸手示意卢灿自便。 卢灿没着急看柜台,而是先看中岛的书摊。 这摊位其实是两张钢丝床拼合,搭上木板,这种摊位很适合移动,估计平时是摆放在门口拴马桩附近,今天天冷,没出摊而已。 果然有好东西! 卢灿第一眼便看到两函书,顿时移不开了。 两套书匣制式一模一样,瓷青(青花蓝)纸硬皮套函,约莫六公分厚度,左侧骨质双锁扣。扇左上方贴有长型书签,一本是《北平笺谱》,另一本是《京城笺谱》。 笺,大家都知道,印有诗画的信纸,比较知名的有唐代的“薛涛笺”。 笺谱,就是将各种精美的笺纸合辑成册。 在中华传统文化中,它既是文房用品,同时也可以归纳到书籍一类。历史上最知名的笺纸莫过于“薛涛笺”,最知名的笺谱,则是《萝轩变古笺谱》。 《萝轩变古笺谱》是明代天启六年吴发祥刻印,上下两册,堪称我国古代拱花木刻彩印笺谱之首,是中国早期木版彩印的绝世精品,存世一套,藏于上博。 说起这套笺谱的珍贵,还有个小故事。 1963年,嘉兴古旧书店的臧松年收购到明刻《萝轩变古笺谱》,以70元人民币成交。为确定是否为真品,将这份珍贵的文书,送往上博鉴定。 上博的徐森玉馆长,已经八十有二,见到这宝贝,死活不放! 可人家是来鉴定的,你上博留着,这说不过去啊! 为了将这宝贝留在上博,徐老早晨六点钟就去沪市宣传部部长石西民家堵门。领导被逼得没办法,不得不跨省协商。 上博以金农隶书轴、项圣谟梅花轴、钱载兰花图轴、郑板桥竹石轴、郑板桥行书轴、文征明山水、李鳝焦石图轴、吴昌硕水墨水仙石轴、吴昌硕行书屏、吴昌硕岁朝清供、吴昌硕七言石鼓联、吴昌硕墨荷、蒲华梅花轴等,外加八百人民币,换来了这部《萝轩变古笺谱》。 卢灿眼前的这两本,自然不是《萝轩》,可是,这两含笺谱,同样在中国笺谱发展史中,占据非常重要的位置,尤其是左侧的《北平笺谱》。 它的编撰者为鲁迅和郑振铎! 卢灿伸手准备拿书,快触摸到书籍时,又赶紧缩回来,从军大衣的口袋中,掏出一副白手套,戴上后,才小心翼翼的抠开《北平笺谱》的骨扣! 函套打开,露出同样祠青纸书衣。 《北平笺谱》封面题签者为鲁迅好友沈兼士,书体为行草,加盖“沈兼士”白文印。 扉页由沈兼士之兄也是鲁迅好友的沈尹默题写,书体为行楷,书为三行:“鲁迅西谛编,北平笺谱,尹默”,名下加盖“沈尹默印”白文印。 顺便说一句,沈尹默、沈兼士还有一位兄长沈士远,都是民国时期中国著名的教育家、学者、文学家,有“北大三沈”的美誉。 卢灿的一举一动,都落在一楼的那位老者眼中,见他竟然能从兜中掏出白手套,眼中亮光一闪,嘴角微笑,似乎想到什么。 笑容有些怪异。 第359章 意外事件 鲁迅嗜好笺纸,郑振铎嗜好木刻画。 三十年代初,郑振铎在北平搜访笺样五百张,鲁迅从郑振铎陆续寄来的笺样中选出三百三十二种,编成六册。《北平笺谱》编定后,由鲁迅承担印费四百大洋,交由荣宝斋刻印。 书成之后,鲁迅专门撰写了《〈北平笺谱〉序》,郑振铎也撰写了一篇《访笺杂记》作序。首印一百部,其中鲁迅自订二十部,郑振铎十部部,内山书店经售二十部,余五十部预约发售,当时的售价十二大洋。 十二大洋的价格可不便宜,足够北平当地五口之家一个月的生活费了。 鲁迅的序言,是由魏建功书写。 魏老中国现代语言学的早期开拓者,北大古文献专业的奠基人,写得一手唐人写经风格的书法,笔画丰腴,具有明显的隶书遗意,字体秀整,一丝不苟,非常符合笺谱的味道。 文后加盖“鲁迅”白文印和“天行山鬼”朱文小印。 为什么用天行山鬼这么个怪里怪气的笔名?这还与鲁迅、钱玄同的纠葛有关。 当时鲁迅与钱玄同的关系不太好,虽然魏建功思想上更偏向于鲁迅,但在学术上,他却是钱玄同老先生的大弟子,为尊重老师,他署上这个“怪名”。 天行、山鬼,自此以后,成为魏老的笔名,有时拆开单用,有时又合在一起。 可惜的是,魏老今年二月,已经故去! 郑振铎序言紧随其后,同样请人书写,书写者为郑老好友郭绍虞。 这位郭老同样是教育家、古典文学家、语言学家、书法家。他的笔法特色是字形纤秀,笔锋柔和,但勾划有力。 序文后共有四枚印章,其中“长乐郑振铎序”下为“郑振铎印”白文印和“西谛”朱文印,“吴县郭绍虞书”左侧为“郭绍虞印”白文印和“照隅室”朱文印。 卢灿此刻已经完全肯定,这就是三十年代的《北平笺谱》,只不过,不知道是三三年的第一版还是三四年的第二版? 连忙拿起第六册,匆匆翻到牌记页。 《北平笺谱》牌记在全书的最后即第六册末尾,根据魏建功的手书进行制版。 清晰的刻印着: “一千九百三十三年九月勼工选材” “印造一百部十二月全书成就此为” “第八十三部” 嘶!卢灿忍不住捏捏拳头,轻轻挥舞一下! 第一版,第八十三部!这八十三的号码,为手写体,鲁迅先生亲自撰写! 《北平笺谱》初版本的存世量极少,收藏价值不可估量! 这套《北平笺谱》是必买的,卢灿又重新将这六册书页都翻看一遍,谨防内页有损或者脱页。 很好,很完美! 不得不夸奖一句,荣宝斋的木板水印技术,太牛! 不对,是以荣宝斋牵头,还有淳菁阁、松华斋、静文斋、懿文斋、清秘阁、成兴斋、宝晋斋、松古斋,一共九家刻印。当年的木板艺人,真了不起! 顺便聊一句,这九家书斋,在建国之前就倒闭了四家,剩余四家在五零年公私合营时,并入荣宝斋、怡坊斋、博古斋等大的店铺中,彻底消失在历史长河中。 放下《北平笺谱》,卢灿再度拿起旁边的《京城笺谱》。 这套也不错,它完全以《北平笺谱》为蓝本,删改和调整了部分内容,一共三百三十页,版印时间为五八年十二月。 两本对照,放在一起收藏,还真是不错的主意。 也不知道是琉璃厂的生意真不好,还是售价太高,这样的好东西,竟然摆在摊位上? 将两套书函重新整装好,卢灿将它们叠在一起,对那位收银的年轻人招招手,“这多少钱?” 那位收银小伙子,刚被老者训过,没再敢那么横,正准备过来报价,那老者突然站起身来,“先生真是识货啊!这两套笺谱,还是我们前几天翻库时,倒腾出来的。” “尤其是《北平笺谱》,是我们店中唯一的一套。” 陈崇远老先生,笑眯眯看着卢灿。 是的,他已经认出这位穿着黄绿色军大衣的年轻人了。 儿子陈子华这两天,每天都帮眼前的年轻人干活,每晚回家,都要没口夸赞这位年轻人,出手豪阔,有钱,关键是年纪轻轻,眼力极好,竟然还在香江筹建了一家博物馆,投资好几千万钱。啧啧,好几千万,什么概念? 陈崇远原本是不信的,古玩这行当,虽然不能说眼力一定与年龄成正比,但一定与经验成正比。那香江小子才不过二十岁,能强到哪儿去? 卢灿刚才进门时,他并没有认出来,但当对方从兜里掏出白手套,他马上怀疑到儿子口中的那位香江年轻人。 内陆的年轻人,对古董行感兴趣的不多,进古董铺子还戴一副白手套?扯呢!连店里的伙计搬运货品时,都没有戴手套的习惯! 这不,陈崇远见对方穿着土里土气的,心底暗笑不已。对方这么穿,无非不想引人注目,于是他的话语间也没戳破,权当看戏。 另外,他也想藉此机会,称称这位香江年轻人的斤两——不通名报姓,才好称量。 陈崇远十一岁进入文古斋,给叔父陈中孚帮忙看店,一直看到文古斋五一年关门歇业。 别看他一生未曾担当过头柜,可那时的店伙计,招子必须得亮,必须会辨人。只要进店光顾过一次的客人,那些店伙计都必须记住其特征,再来时一定是老客回头客的待遇。 卢灿哪知道,自己精心打扮,可在琉璃厂逛的第一家,就被人认出来? 他笑着对老者点点头,又指指荣宝斋五八年翻版的《京城笺谱》,挑了一句,“确实不错……不过,这一套就要差点。” “《北平》一百五,《京城》三十,我安排人给您包上?” 价格不算贵,卢灿正准备直接点头掏钱,手伸进兜中,咦,不对,自己穿这身黄皮,直接掏钱买?这和身份不符啊?一百八十元,可是普通人半年的工资呢? 他又将手缩回来,挠挠头,笑容有些勉强,“太贵,能便宜点吗?” “买不起瞎充什么大头蒜?!” 陈崇远正想着看戏呢,不料旁边那位收银小伙子,早就憋了一肚子气,突噜出来一句。 “大华,闭上你的嘴!” 卢灿没气着,陈崇远恨不得上去扇那收银员两耳光!什么人都敢得罪?这么没眼力劲,怎么来古董铺子当差的? 是的,有人的地方就有关系! 这位余大华是荣宝斋经理唐思聪的外甥,走的是“顶职”路线进来的。 顶职是七八十年代,内陆特有的国营企业老员工福利待遇。父母对单位有突出贡献,退休后,子女可以顶职进入。 余大华的父亲余北泉,是荣宝斋的老版工(刻版工人),手艺非常好,与陈崇远的关系不错,怎么就生了这么个混账儿子? 因为是老友的幼子,他连忙向卢灿赔笑,“对不起啊,那孩子刚进来没多久,说话冲,别见怪!这两套笺谱,给你便宜二十,这已经是我职责内所能做到最大优惠。” 卢灿笑笑,没吱声,将两套笺谱叠在一起,准备付钱。 这事不出意外的话,就这么过去了。 哪知有人不乐意了! 那位叫大华的收银员,被陈崇远三番五次的训斥,此刻见陈崇远又私自降价,顿时来劲了!黑着脸嚷嚷道:“荣宝斋是国营商店,陈师傅,你恐怕没权力降价吧。” 这世上就没见过这么不识相的人! 这次,卢灿也有些生气了。 难怪说过去的十年毁掉了一代人,还真没错!后世公交车抢孩子座位、地铁上抢座骂人,全都是一帮在七十年代度过年轻时代的人,没有接受过系统的教育,素质低。 眼前这位,也是! 陈崇远脸色阴沉,这人真心不知好歹,他黑着脸,对八仙桌旁的另外一年轻人挥挥手,“来虎,上楼把唐经理叫下来!” 尽管陈崇远有权力就某些物品降价,可是这位余大华负责收银,他不收钱,货品自然无法交易。另外,陈崇远很生气,也想给这位老友的儿子一点教训。 “叫就叫!”那位叫大华的收银员自觉占理了,眼光轻瞟,嘴角上撇,“这份笺谱,我舅舅可是说了,很珍贵,怎么能降价?况且看他那副土气模样,像买得起这两套书的样子吗?土鳖一个!哼!” 卢灿都气乐了,自己今天怎么了?就偏偏选这么一件装束出来? 一直站在门外的丁一忠,此刻钻进来站在卢灿身边,眼光阴冷。 这是保镖啊,陈崇远看了丁一忠一眼,再度确定卢灿的身份。 不一会,那位叫来虎的伙计,带着一位秃顶的中年人从楼梯上走下来。卢灿扫了一眼,这人有点面熟,应该是未来荣宝斋总经理唐双禧的父亲或者伯父之类,面容有几分相似。 “老陈,怎么了这是?”唐思聪身上有两分威仪,他一下楼就先招呼陈崇远。 “范经理,你过来!”陈崇远拉着唐思聪的手臂,往八仙桌那边靠靠。 那位余大华从柜台里面跑出来,看来是担心陈崇远“诬陷”他,先发话了,“舅舅!这人根本就买不起那本《北平笺谱》,陈师傅还要给他降价,我阻止了!陈伯还骂我!” 这真真是信口雌黄! 卢灿抱着双臂,这会儿算是完整见识了八十年代的国营商店服务了!就看唐双禧的亲人,怎么处理这件事了? “你住嘴!”唐思聪怼了外甥一句,又扭头对陈崇远说道,“陈老您说!” 陈崇远在他耳边小声嘀咕两句。 那唐经理眼神闪烁,不停打量卢灿,还有身侧的丁一忠。 认出来了!卢灿心底很清楚,自己不知什么时间,被那位老者瞧出破绽。 那叫大华的收银员要倒霉! 果然,唐经理对他的外甥招招手,那年轻人啥也不知道,屁颠屁颠的跑过去,正准备再度开口辩解。不料,唐思聪抡圆了手臂,“啪!”一掌狠狠的聒在他的脸上。 那张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浮肿! 一楼店面的其他六人,包括卢灿,没想到唐思聪的处理,如此暴烈! 不仅如此,唐经理眉头乱颤,厉声吼道,“滚回家去!别给我惹祸!” 那收银员顿时懵了!这算是丢工作了? 捂着脸,擦擦眼中泪水,那位叫大华的收银员,低头向门外冲去。不过他路过卢灿的身侧时,眼神很阴毒的瞪了对方一眼。 第360章 雪景寒林 “您好!您好!我叫唐思聪,荣宝斋经理。刚才的事情,让您见笑了!”唐思聪秃顶,瘦弱,和卢灿印象中的葛大爷,有三分神似,笑容满面的像卢灿伸手。 “唐经理您好,卢!”卢灿伸手轻轻握了握。 说实话,对他的粗暴管理方式,卢灿不太认同,可此时,基本都是这种状态。没听刘绍明说吗?那帮家伙质量要有问题,弄不死他!估计市农机厂的管理模式,比这更野蛮。 “卢先生喜欢这两套笺谱?一百五,我给你再降十块,算是赔罪!您看……” 嗯?还有这好处? “那就谢谢唐经理。” 大家都揣着明白装糊涂,卢灿笑笑,从军大衣兜中掏出一沓子钱币,抽出十五张(当时国内货币没有百元大钞,八七年才发行),递给暂时充当收银员的那位叫来虎的伙计。 看着他手中的那叠钱,来虎吸了口气,大华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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