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走,刚刚他拜托的摊主,开始撬生意,热情的拉拢卢灿过去。 这种行为,如果胖子在这,那绝对会引来一场争吵。 “有来自东方的工艺品吗?”卢灿可不在乎这位摊主的职业素养,直接开口问道。 “东方的?”这位摊主同样四十来岁,褐色的眼珠转动两圈后,对卢灿搓搓手指,“我没有,但我知道一个地方肯定有!” 搓手指的动作,估计世界通用,要好处费呗。 卢灿看着他搓动的手指,笑笑,“中介费肯定有,不过……我需要看到东西。” 这摊主立即睁大眼睛,身子也向卢灿侧过来,食指交叉,“十个点!” “五个点!”卢灿摇摇头,换了个价。 对方很快兴趣缺缺,他又补充道,“至于你找售货方要几个点,我无所谓。” 那摊主意识到这是个不错的主意,眼睛一亮,对卢灿比划个OK的手势。 他从摊位下面拿出一只对讲机,扭开开关,叽叽咕咕说了一通,语速很快,还带有浓厚的洛杉矶方言,卢灿听得半懂不懂,猜测他大概在招呼朋友将东西送到他的摊位上来。 又过去五分钟,胖子还没回来,先来了两个胳膊上带有刺青的年轻人,推着手推车,上面放着两只木箱。 阿木立即走过去,将温碧璃和卢灿隔开,阿忠和潘德森也跟过来。 那摊主和两位年轻人的目光,立即落到新来的三位男子身上,眼神狐疑。阿忠和阿木的保镖风格,这些小摊贩还是能辨识出来的。 “没事,我的同伴。”卢灿向摊主摆摆手。 随即也不理会这三人的惊诧,掀开最上面的一只木箱。 嘶!只看了一眼,卢灿便暗暗吸了口气! 木箱内的一侧,竖着六幅卷轴,另一侧则直立着两件瓷器,中间用泡沫隔开。 两件瓷器,都是黑瓷! 卢灿伸手抽出一件,立即认出,这是正品尧头黑瓷猴头大罐! 第778章 鸟居后裔 黑瓷在中国瓷器中,占比很低,最出名的莫过于定窑黑瓷、建窑黑瓷、吉州窑黑瓷,可惜依旧不是主流,但并不意味着黑瓷不美或者没有收藏价值。 有很多文博专家,将黑瓷划归为青瓷的一个分支,其理由是二者都采用氧化铁作釉的呈色剂,区别在于剂量的大小——黑瓷釉料中在三氧化二铁的含量在5%以上。 这一观点并不妥当,黑瓷很早就出现在历史记录中,它绝不是青瓷的附属。黑瓷更应该是黑陶的直接发展产物,早在商周时期,黑瓷(或者说黑炻)就已经出现,东汉的上虞窑黑瓷更是闻名中外。只是后来黑瓷并不符合上层社会的审美观点,才逐渐淡出而已。 黑瓷,应该是中国瓷器的一个类别,并不能将它囊括到青瓷类,之所以有这样的误区,是因为黑瓷在烧制过程中,更多的是许多窑口将它看作一种附带的、面向消费大众的、低端生活瓷。 事实上,在中国制瓷史上,有一座窑口专烧黑瓷,那就是陕西尧头窑。 尧头窑源于仰韶文化,而仰韶的黑彩陶举世闻名,从这一点也可以证明,黑瓷并非青瓷分支。 后世考古学家在尧头窑遗址(澄城、白水、蒲城三县交界)发掘过程中,发现堆土的层次结构异常鲜明:最底部的夯土层,掩埋的黑陶残留,能上溯到春秋战国末期,证明当时窑口烧制的是黑陶;在第二层堆积层中,发现大约几十件黑色类瓷器碎片,那应该是炻器(陶器与瓷器之间),证明在汉代初年,尧头窑就已经摸到瓷器制造的门槛;至于最上面一层,则是唐代末期的黑青釉瓷器。 尧头窑,可以说是中国瓷器史上,最被忽略的早期民窑窑口,它的存在时间,从春秋战国末期,一直延续到唐末,历时一千五百年。 这与它的产品有直接关系——黑瓷从来没有真正走上社会高层圈子,基本都是以当地人民群众的日常生活用品为主。 但这并不意味着尧头窑黑瓷没有收藏价值,卢灿记忆中,2006年香江佳士得春拍,一尊唐代尧头黑瓷刻花鼠头大罐,最后成交价1172万港纸,从而掀起尧头黑瓷的收藏热潮。 手中的这尊大罐,高度约35公分,口径十五公分,平底,底径二十公分,腹径约三十公分,器形敦实简约,釉色黑亮厚重,罐盖为猴头纽,罐壁厚实。 罐身刻画花铁锈花,青黑对比,这是尧头窑一绝。 匠人们做好的毛坯施釉后,以刀代笔,随意娴熟的寥寥数刀,一幅简约的桃林图,就跃然其上;铁锈花、青花则色彩对比强烈,明快清晰,质朴大方,所绘纹饰淋漓畅达,精致潇洒。 这是尧头窑黑瓷中的精品,不知怎么流落到洛杉矶。 卢灿欣赏片刻,随即盖上罐盖,不动声色的将大罐,放在一边,又拿出第二件。 这一件依旧是尧头黑瓷,三耳敞口罐,颈部收缩,口部阔大,是一尊唐代取水器,造型相当别致,可惜的是,这件取水黑瓷罐的檐口有冲,对其价值有些影响。 这两件都是真品无疑。 手指在冲口摸摸,卢灿对那位摊主做了个示意——这是为杀价做准备的。 马丁·斯科塞斯在洛杉矶从事艺术品交易二十年,虽然生意规模不大,可圈层网络不小,经历也颇为丰富,他能感觉出来,这位东方年轻人对这两件黑瓷还是颇为满意的,心中正盘算着,稍后如何给自己的两位朋友提示一下,该怎么抬高价位? 忽然见卢灿望过来,而且还在冲口上示意,马丁的眉头微微皱了皱,旋即笑道,“这也是历史的证明!岁月的印记!不是吗?” 呵呵,还真会说话。 卢灿笑笑,没接茬他的言语,又拿起一幅卷轴,示意阿璃搭把手,将其撑开。 这是一幅典型的东瀛浮世绘装帧风格,刚才卢灿说要来自东方的古董,这两位年轻人估计也不懂得中国绘画与东瀛浮世绘的区别,将它也带过来。 虽然略有些失望,不过,这件东西还真不错,是东瀛江户时代的黑白绘。 黑白绘是东瀛浮世绘的早期产物,最著名的人物,莫过于“菱川师宣”。 此人在东瀛,素有浮世绘的创始人的美誉。 浮世绘来源于早期木版画,菱川师宣是当时有名的版画师,他所作绘本的特点是大画面,跨页对开,文字被压缩到上方五分之一左右的位置,形成了与传统版画截然不同的风格。改变有史以来插图从属于文字的传统形式,强调画的视觉冲击力,使得版画成为出版物的主要内容——从这一点来说,他还是东瀛漫画的创始人。 到了1680年,菱川师宣将画面从册装图书的形式中彻底独立出来,创造了单幅版画,日语成为“一枚摺”(“摺”意即“拓印”),这是浮世绘的典型式样。 这幅浮世绘是背竹纸装帧(背面贴厚厚的竹纸),典型的东瀛装帧风格,因为底衬很厚,导致画面有相当的折损痕迹,另外,画面黑白色保存的不是很好,有两处晕染。 这些都需要急救。 整个画面,是一场盛大的宴会,正式称呼应该叫做“花见之宴”。 花见是东瀛的一种民间习俗,意思即赏花。在日文中,花字单独用时多指樱花,因此,花见若无特定,多指观赏樱花。 整个画面中,弹唱两人,起舞艺伎一名,观赏者三五成群,远处还可见两名身着补丁服饰的役者,构图很雅致。 这幅浮世绘,有菱川师宣之风,卢灿连忙将画幅展开,果然,在画面右下方的签章,清晰无比——“师宣”,旁边还有两枚收藏章“清倍”“凫水”。 师宣自然是菱川师宣的钤印。 清倍,同样不凡。 前文曾提到过鸟居清信(东瀛浮世绘役者绘的创始人),这位“清倍”就是鸟居清信的弟弟,同样是江户时期的鸟居画派重要的画家,而“凫水”则是鸟居家族第三代画师。 这幅浮世绘,菱川师宣创作,后流落到鸟居家族收藏,并留存好几代。 也不知为何,流落东瀛。 要了,东西不错,八月中旬东瀛馆开馆迎客,想来这幅黑白绘,会引来不少东瀛文博人士的参观。 打开第二幅画卷的布套时,卢灿再度惊讶一把,竟然又是东瀛浮世绘! 与第一幅的装帧模式一模一样——竹纸衬底,贴边框,竹片压轴。 难不成这批货是从移民美国的日裔后代收来的?而那两件黑瓷,则是先流传到东瀛,然后被这家日裔移民带到美国的? 他抬头看看送货的两个年轻人,不禁问道,“你们这批货,来自日裔手中?” 马丁·斯科塞斯从摊位内走出来,笑着点点头,“您猜的没错,怎么?东瀛的古董,您不感兴趣?” 说起来,东瀛的艺术品虽然冷门,可因为东京这些年很有钱,他们的老东西,在北美市场要比中国古董行情更看好。 “那倒不是,只是感觉……我想要披萨,你却硬塞给我一块汉堡。”卢灿耸耸肩。 马丁哈哈一笑,然后指指木箱内其他几件物品,“你是个有眼光的艺术收藏者,而且是东方人,相信通过您的运作,一定有很大收获。” 然后摊摊手,做出一副遗憾的表情,“如果我有东京的渠道,我想……这些东西在那里一定很受欢迎。” 这也是为了抬价。 “你可以试试。也许……你有成为国际艺术品交易商的潜质呢?”卢灿同样笑笑。 “那需要上帝的垂青,可惜,过去几十年,上帝睡着了。” 马丁的话,引得大家哈哈大笑。 卢灿深深的看了眼这位不知名的摊主,这人……有必要让潘德森以后加强联系。 从他快速与自己搭讪,并在五分钟调来货品就能感觉得出,很有手腕。至于说他过去二十年中为什么没能成功,那原因就太多了。 这世界被埋没的人才,远比露头的人才要多。 如同卢灿所猜测,箱子另一侧的卷轴,全是东瀛浮世绘,而且都是鸟居画派的作品——鸟居清倍二代的作品。 鸟居清倍二代虽然算不上宗师级人物,但也是鸟居家族关键人物之一,他是鸟居清倍的儿子,不仅继承了鸟居画派所长,更独创东瀛装饰画中被大量应用的“蚯蚓线”——东瀛现代装饰画的基本元素之一。 清倍二代的后人鸟居长清,同样是著名画师,被称为东瀛装饰画的创始人。 总的来说,这些鸟居画派的作品,都很有收藏价值,其展览展示效果,一定不错。 手推车上的另一只木箱,则是东瀛的两件漆器,同样非同凡响。 其中一件是东瀛有名的“云台雕”。 所谓云台雕,与中国漆器工艺渊源深厚。 明末清初时,中国江南剔红匠师欧阳云台,为躲避战乱移居长崎。他在长崎开设漆馆,售卖自己的作品,轰动一时。欧阳年老时,他又收纳两位门徒,传授剔红手艺,并公开朱砂拌生漆的配方,最终形成东瀛漆器中的绝品类别——“云台雕”。 云台雕与中国剔红,有着五分相似,但又被东瀛匠师添加了很多变化,融雕刻、莳绘、髹漆、填金于一体。 云台雕、镰仓雕、轮岛涂,现如今被称为东瀛三大漆器工艺巅峰派别。 卢灿愈发肯定,这些物品,来自鸟居后裔。 正准备开口问询,这些物品的来源,门口气喘吁吁进来刚才那个摊主,擦着额头的汗珠,“上帝保佑二位还在!抱歉,赌车,东西送来了!” 第779章 再遇迷画 马丁和胖摊主迪勒很热心,帮忙叫来一辆货车——六只箱子虽然不重,但占地方,卢灿所乘坐的卡迪拉克,已经装不下了。 四万美元,购买了马丁介绍来的两箱物品,三万四千美元,购买迪勒娶回来的四箱书籍,主客皆大欢喜。 胖摊主迪勒送来的四箱书籍,如同卢灿所猜想,正是珖鉴楼的藏书,每一本书的首页,都钤印“杪否道人”(计成的藏书号)。四箱书籍,一共三百一十四卷,种类繁杂,多为明万历之前的各类“经义”与“解诗”,还有几套不完整的道藏书籍——计成本人是龙虎山正一道清微派的挂名弟子。 书籍中,还有一套三卷,崇祯七年镇江豫园坊阳刻《园治》的完整版本,很稀有。 因为保护不当,这些书籍残损非常严重,这也是计成后人丢弃它们的主要原因。 可惜卢灿没能打听到计成后人现在的踪迹,迪勒夫妇以收垃圾的价格,拿到这批旧书,他们只知道,书籍主人似乎要搬迁到温哥华,具体地址他们不清楚。 甚是遗憾! 如果卢灿没猜错的话,计成后人手中,应该有关仝、荆浩两人作品。 《江南人物志》记载,计成少学关荆,其园林制图,多有关荆之风,因此他曾经“倾珖鉴楼半藏,换荆浩的《笔法记》;又倾尽财货,得关仝《秋山图》。” 荆浩、关仝是五代后梁的著名画家,荆为关的师傅。 此人在中国绘画史上,地位很高,所著《笔法记》为古代山水画理论的经典之作,提出气、韵、景、思、笔、墨的绘景“六要”。 他还是中国水墨山水画演变的关键人物,他将唐代吴道子的笔描与项容的泼墨技法结合,扩展出笔墨描写山水的能力。 也就是说,水墨山水就是从五代的荆浩开始,成为中国艺术的主流。 计成为了得到荆浩的《笔法记》手稿,倾尽珖鉴楼一半的藏品,终于得手。在交换时,又得知对方拥有关仝的《秋山图》,于是又倾尽所有财货,换得这幅画作。 他的交换对象是谁呢?也是一位著名的收藏大家,明末书画及收藏鉴赏大家袁枢。 睢州的袁枢袁可立子是收藏荆、关、董、巨作品的集大成者,可惜的是,随着明亡,袁枢在金陵绝食忧郁而死,其收藏品流失无算,后人再也无法统计。 关仝的《秋山图》,以及荆浩的《笔法记》手稿,历史的最终记载,到计成这里戛然而止,因此卢灿非常怀疑,两者依旧保留在计成的后人手中。 只是,这次无缘得见。 虽有遗憾,不过,卢灿随即便放开心怀,这次收获已经非常不错,还奢求什么? 阿忠看车,潘德森与马丁、迪勒套交情去了——他想要帮卢灿在美国收集藏品,势必需要地头蛇帮忙,卢灿夫妇身后缀着阿木,再度来到集市上。 刚才走的是西门,因动静挺大,卢灿夫妇这次选择南门进入。 艺术品交易,堪称世界经济晴雨表,此时的亚洲,除了东瀛,基本上都处于第三世界,因此,亚洲艺术品在这个市场中,非常少——亚洲艺术品的收藏基本上都是博物馆在玩,私人收藏家不多见。 这里的艺术品,以欧美现当代艺术为主,至于文艺复兴时期的作品,一件也没有。十八到十九世纪的油画,都被摊主视为宝贝。 有几件卢灿挺感兴趣,问问价格后,吓一跳,只能感慨现在美国佬真心有钱——这里的欧洲油画,价格要比伦敦、巴黎、威尼斯等地,高出两到三成。 历经多年收藏,卢灿已经不是当年那个见货就收的毛头小子。举个简单例子,一幅拾万美元的油画,珍藏二十年后,它的价值也许能达到二百万美元,看似增长了二十倍,可是别忘了,1982年的拾万美元,未必就比二十年后的二百万美元价值低。 所以,卢灿在挑拣藏品时,也会有所衡量。 走到第三排右侧摊位时,卢灿停住脚步,这是一家欧美油画作品交易摊位。 眼前摊位的最里面,悬挂着一幅拉斐尔《圣体的评判》的临摹油画。 《圣体的评判》原作是梵蒂冈教皇办公室的穹顶壁画,其作者拉斐尔更是文艺复兴三杰之一,这幅壁画堪称拉斐尔的扬名之作。 十六世纪初,负责圣彼得大教堂与宫的总建筑师是拉斐尔的叔父布拉曼特。为了让拉斐尔来罗马一显身手,布拉曼特说服了当时的教皇朱理二世,让自己那年仅25岁的侄子拉斐尔前来罗马完成教皇办公室内一系列壁画。 拉斐尔不负叔父所望,花费整整六个月的时间,完成这一宏伟工程。 壁画中,描绘的是基督教中三位一体的神圣不凡与神甫们在隆重圣事上谈论圣典细节的场面。这里有作为圣餐即圣体象征的圣饼,它放在全幅构图中间的祭坛上。 画上展开的事件共分两大层次,即两个不同场面——人间与天上。 在天上,象征圣父的形象是在圆拱形画面的最高处,两侧有诸神与天使长加百列;在他的下面是处在光芒万丈的圆形光环之中的耶稣,他以果体形象展现。在耶稣两边,是圣母与施洗约翰,在耶稣的云彩下有一球形,内有一只鸽子,它是圣灵的象征,如此来构成三位一体即圣父、圣子、圣灵。圣经中所述的各路先知与使徒们分坐在两侧,气势十分庄严,脚下彩云翻滚,形成一个天上人间的大间隔。 在这一长条的浮云下面,乃是数量众多的人间著名人物形象。这里有神甫、主教、祭司、老人和年轻人。每个形象都画得极其生动,观者可以从中找到但丁、萨伏纳罗拉、虔诚的僧侣画家安哲里柯等等历史人物。 《圣体的评判》壁画完成之后,拉斐尔立即扬名欧洲,成为当时首屈一指的宗师级画师。 眼前这幅,是十九世纪意大利画师安德斯顿的临摹油画。 安德斯顿的知名度并不高,成就有限,他是威尼斯画院的画师,其作品匠气浓厚,一辈子也没有突破到大师境界。 但作为临摹油画,他的匠气却恰到好处——不敢肆意去修改内容,正好完美的呈现原作的风采,因此这幅临摹作品,还是具有相当高的收藏价值。 《圣体的评判》创作于1509年,距今已经近五百年,因为年久残损脱色,几经修复,现存壁画,与原本的存在,有着巨大差别。眼前这幅,是十九世纪的临摹品,相对更接近原作,因此,卢灿想要拿下。 “嗨,那幅画,什么价位?”卢灿指指,向坐在摊位看杂志的摊主问道。 “嗨,你好。”摊主年纪不大,二十来岁,抬头看看卢灿两人后,合起杂志,封面上写着“Marvel Comics”,是北美颇有名气的《惊奇漫画》。 “你说的是哪一幅?”他将漫画放到摊位台上,站起身问道。 “那幅……”卢灿向里面指指,“《圣体的评判》临摹品……” 金发年轻人讶异的看看卢灿,似乎很吃惊对方能一眼将自家店中最贵重货品挑出来,然后笑着耸耸肩,“非常抱歉,那是非卖品。” 卢灿笑笑,他太清楚,这世上根本没有所谓非卖品,无非是价格没到位。 他伸出两根手指,在金发摊主面前晃晃,“也许……你应该听听我的报价再做决定。二十万……” 安德斯顿并不是大师级人物,他的作品很少有超出二十万美元的,卢灿这是顶着作者作品最高价位报的——这幅画作不能简单的以市场价来评估。 果然,那金发年轻人犹豫起来,他挠挠头,“对不起,我需要打个电话。” 卢灿摆摆手,示意可以等他片刻。 “米勒,起来,看摊位!”金发年轻人对柜台下面嘀咕几句,里面竟然钻出一个十来岁的小孩。晕,这个叫米勒的弟弟,刚才竟然躺在摊台下面睡觉。 哥哥叮嘱两句后,出门打电话,估计是询问父母的意见。 米勒,呃,也就是那位弟弟,揉着松醒的眼皮,抬头看看卢灿两人后,也不招呼,靠在摊位上,像磕头虫般,继续打瞌睡。 卢灿拿过刚才金发年轻人看的漫画书,是惊奇漫画杂志的一个子系列《超胆侠》合订本,作者是惊奇漫画旗下的弗兰克米勒。 即便是他不关心娱乐界,大名鼎鼎的漫威超级英雄,卢灿还是知道的。 翻着手中的漫画杂志,卢灿与脑海中的漫威超级英雄相对照,惊奇漫画与DC漫画最大的区别就在于他们很喜欢“黑暗风格”,而这位超胆侠是其中的典型代表,属于黑暗、冷血类型的“反英雄”,不在合适青少年观看,这直接导致惊奇漫画越来越小众。 惊奇漫画的苦日子到了,要不要抄抄底?记忆中漫威漫画可谓名誉全球的。 正琢磨着呢,“哄……咵嗒”一声巨响,吓了卢灿一跳,连忙拉着温碧璃向后闪去。 “咯咯!”温碧璃笑得跟一只烧红的大虾,弯腰直咳嗽。 卢灿也忍禁不住,哈哈大笑。 真是……奇葩!感情这位小伙子打瞌睡,直接将里面半截摊位压倒! 眼前的摊位,里半边直接垮塌下去,那位米勒,此刻正在慌乱的将覆在身上画框、画布拂开,从地上爬起来,有些恼怒的瞪了看笑话的卢灿夫妇一眼。 “嗨,需要帮忙吗?”卢灿忍住笑,向前一步。 这家摊位一半搭在水泥台上,里面一半只有两只支脚,大部分是悬空的,这不,被这倒霉孩子打瞌睡压塌,地上散落的全是油画框和油画筒。 那孩子低头捡拾掉落的物品,没搭理卢灿,还是十来岁孩子,能和他一般见识? 卢灿看他手忙脚乱的,赶紧帮忙将倒塌的半边摊位,重新支起来,又和温碧璃两人帮他重新摆好那些货品。 摊位下面有一张凉席,上面滚落着一卷画布,卢灿弯腰将其勾出。 入手后,卢灿眉头跳了跳。 这是一幅小版油画,其长度不过四十来公分,按照卷层来估测,不过二十多公分宽,怎么重量要比普通油画重三分之一? 手指在画布上捻了捻,有些粉化,这幅亚麻画布,应该有三四百年的历史。 这一发现,倒是让卢灿很是惊喜,难不成自己要捡漏? 他匆忙将这幅油画摊开,顿时傻眼,这尼玛就是一幅乱糟糟的彩料堆画!画布上,有些地方能清晰的看见油彩的裂纹! 所谓彩料堆画,就是画家在创作时不满意,发泄般的将油彩堆积得满满一画布! 难怪不被摊主重视,这就是一幅有几百年历史的“废画”! 大失所望,卢灿准备将这幅废画重新卷起,大拇指指甲一不小心撬起这块画布边角的一块堆料。 这幅废画,竟然有签名——“勒南”! 第780章 德拉佛斯 卢灿一瞬间,便想到——勒南兄弟将卡尔卡松宝藏信息,藏于六幅小型画作中! 这一宝藏传说,是托马斯告诉自己的,这些年,自己也没怎么用心打听,可今天这幅,越看越像是六幅中的一幅! 这幅画作,高四十八公分,宽二十六公分,与自己手中所藏的那幅勒南兄弟画作,尺寸大小一模一样! 如此说来,眼前这幅、自己手中藏有一幅《割草归来》、当初卖给托马斯一幅《幸福家庭》,威尼斯蕾丝博物馆馆长戈巴维扬手中一幅《收获季节》……四幅了! 不管是不是,这幅画,自己买下。 “嗨,这幅画怎么卖?”卢灿不打算等那金发男子回来,直接问那小男孩——反正这里的画作都应该有标价。 那男孩探头看看画作,又从画布背面找到编号,然后从摊台旁边拿出一本笔记本,仔细核对后,咧嘴笑笑,“五百美元……呃,谢谢您刚才的帮忙。” 卢灿很爽利的抽出五百美元,递给对方。这幅画作,他准备回宾馆,好好研究——他很怀疑,这幅画是被人为的“堆料”,也就是在一幅完好的油画上,盖上一层色料。 这是欧美油画很少见的“藏真”法。 交易完毕,卢灿就吩咐阿璃将这幅可能“藏真”的油画送走。 那位叫做米勒的孩子,眼睛眨巴眨巴,似乎有些疑惑卢灿为什么对这幅油画这么看重?可交易完毕,他也不好再问什么。 卢灿自然不会和他解释什么,继续拿过那本超胆侠翻看。这一期合订本中,讲叙的是超胆侠与他的女友,联手惩治隐藏在纽约地狱厨房的邪神兽的故事。 “你喜欢……复仇者联盟?”那孩子往卢灿身边凑凑,问道。 所谓复仇者联盟,是惊奇漫画创立的一个全明星阵容集合体。 这孩子,挺有意思,这是想要套话?卢灿想要看看,他究竟有没有那么妖孽,于是笑着答道,“是啊,我觉得复仇者联盟要比正义联盟更有人性。” 听卢灿这么说,小男孩连连摇头,“NO!我更喜欢超人……还有闪电侠,他们才是完美的超级英雄!” 超人和闪电侠,那是DC漫画中的英雄人物,属于正义联盟。DC漫画与惊奇漫画,都有着巨大的漫画迷矩阵,两者之间可谓泾渭分明。 相比惊奇漫画,DC漫画日子要宽松许多,他们背靠华纳兄弟公司,有庞大的发行渠道(华纳影院书柜)以及不菲的资本支持,因此,DC漫画的发行量,要超过惊奇漫画。 卢灿对他笑笑,耸耸肩,“也许……你哥哥不这么看。” 两人就正义联盟和复仇者联盟,究竟谁更厉害,辩驳两句,那位小男孩似乎觉得时机成熟,问道,“刚才……那幅油画,你知道来历?” 还真是不能小看任何人,十二三岁的小男孩,就知道套话! 卢灿摇摇头,“那是一幅老画,我准备带回去研究它的色料和画布。” 小男孩翻了个白眼,明显不相信卢灿的话。见卢灿不说,他没了兴趣,走回摊位后面:“那幅画我父亲说有些年头,可是一直查不到来历。所以……” 他趴在摊位一角说道,“如果你知道来历,我父亲一定很高兴认识你的。他是布伦特伍德市场最出色的艺术品鉴定师。” 最出色的鉴定师?这倒是个意外的信息,自己想要拿到安德斯顿临摹油画《圣体的评判》,怕是不容易。 “哦?这么说,你父亲很出名?” “那是!我父亲是卢卡斯画廊的首席鉴定师。”提到父亲,小米勒一脸崇拜。 “卢卡斯画廊?很有名?”卢灿问道。 “你不知道卢卡斯画廊?”显然,卢灿遭鄙视了。那小男孩指指大门,“卢卡斯画廊是布伦特伍德最大的油画店……爸爸,您来了!” 这小男孩没说完,就对着大门口喊道。 卢灿扭头看去,刚才那金发年轻人,带着一位四五十岁的中年男子,正朝这边走来。 这男人就是米勒的父亲?卢卡斯画廊的首席鉴定师? 至于说他为什么要在这里开设一家摊位,这不难猜测——以权谋私哪里都有。画廊是中上层市场,摊位是底层市场,他可以用摊位来承接或者出售一些画廊看不上的艺术品。 “杰尔斯布鲁斯,很高兴认识你。”这位中年男很快越过他的儿子,笑吟吟的向卢灿伸手过来,愿意在摊位上花费二十万美元的顾客,绝对是优质客户。 “很高兴认识你,可以叫我维文。”卢灿与他搭搭手,又对那位金发年轻人点点头。 “爸爸,刚才他买走了那幅3019……”那位米勒的小男孩,从摊位中挤到父亲面前,快速说道。3019,是那幅废画的背后编号。 “哦?”杰尔斯眼光在卢灿身上扫扫,问道,“您……知道那幅画的来历?” 知道也不会告诉你啊! 卢灿耸耸肩,“我只是觉得它够老,买回去琢磨琢磨。” 杰尔斯眼神闪了闪,既然对方不愿意说,他也不好追问,于是快速切入正题,让长子迈德恩将那幅安德斯顿临摹油画取下来,放到卢灿面前。 “这是十九世纪威尼斯画院的安德斯顿作品,临摹的是《圣体的评判》……” 他一开口,卢灿便知道想要拿下这幅画作不容易,对方用这幅画做饵呢。 卢灿对艺术品交易这一行当太熟悉,在香江,无论是瓷王堂店铺,还是乐古道店铺,其中很大一项作用就是收集优质客户信息,然后将他们集中到维德拍卖行。 很明显,这家摊位,也兼有这种作用。 卢灿举手打断他的介绍,“请问布鲁斯先生,这幅画作转手不?” 杰尔斯脸上依然带着笑容,举起三根手指,“当然出售,不过您说的价位……” 这是示意要价三十万美元。 这一价位,够黑的! 卢灿摇摇头,“去年八月份,伦敦佳士得拍卖会上,与安德斯顿同期的威尼斯画院画师,迭戈-哈里森的《圣母之辉》,落槌价也就二十四万美元。您应该很清楚,迭戈的身价,要比安德斯顿更高,他毕竟是威尼斯画院的首席画师。” 卢灿的还价,让杰尔斯脸皮扯了扯,这位东方年轻人,还真不是个简单的角色,连迭戈-哈里森的作品拍卖价都一清二楚。 不过,让他主动降价,这是不可能的,杰尔斯很快笑着回复道,“不不不!这里是美国,美国艺术品交易行情要比欧洲更看好。另外,这是一幅名人仿名人的画作,它的意义,格外不同,否则您也不可能看上,是不是?” “是的,我很喜欢这幅画,但并不意味着我愿意用超出范畴的价位买下它。我的最高价位,二十二万美元,再多……”卢灿摊摊手,表示遗憾。 “一口价,二十五!”见卢灿真的要走,杰尔斯拍拍手掌,说道。 他已经看出,眼前的年轻人确实是个行家里手,这种客户,值得长期维护,再说了,这幅画作二十五万美刀,已经超过市场价位两成,有什么不满意的? 二十五万美元买下它值不值?这就是见仁见智的事情了。 如果从行价来说,肯定贵,如果从研究对比文艺复兴三杰作品来说,它还是不错的。 卢灿犹豫片刻,还是认可了这一价格。 卢灿拆开画框,仔细检查画作——这是防止画作有隐伤。 还好,这幅画保存的很不错,同时对方应该做过油画护理,画面染料层基本看不见细纹——老油画保护不当都有细小的裂纹。 杰尔斯笑盈盈的接过支票,检查完毕后问道,“维文先生来自东瀛?” “NO!香江。”卢灿重新将画框装上——油画能用框表,那就不要用画筒。 “哦,亚洲艺术品交易圣地,难怪您有着不错的眼光!”杰尔斯感慨的奉承道,“听说香江有家私人博物馆,上半年还收集到梵高的素描?您一定听说过这事……” 他这是在猜度自己的身份? 卢灿笑笑,回答依旧模棱两可,“知道,可惜还没公开展出。” 这句话打消了杰尔斯的推断——卢灿还是太年轻,在杰尔斯看来,那位新闻中备受称道的虎博年轻老板,怎么也应该有三四十岁吧。 “如果……如果维文先生对欧洲名画有兴趣,欢迎前往卢卡斯画廊。我们最近刚刚入手一幅法国十七世纪宫廷画师德拉佛斯的《维纳斯》,欢迎品鉴。” 他笑着再次对卢灿伸出手,“重新介绍一下,我是卢卡斯画廊的鉴定总监。” 德拉佛斯是路易十四的宫廷画家,一直致力于巴黎宫廷的内部装饰,在凡尔赛宫的太阳殿和巴黎拿破仑纪念宫殿的顶部,都有他的作品。 虽然论名头,安格尔、德拉克洛瓦、塞尚、马奈都要比他大,可佛斯作为宫廷画家,在肖像及装饰壁画等领域都是当时很有影响力的官方画家。 他的作品,尤其是宫廷画作,还是值得收藏。不过,今天不合适——现在去,肯定会被狠宰一刀! 卢灿耸耸肩,指着走过来的温碧璃,“很荣幸接到您的邀请,不过,我今天的任务是陪女友逛市场!明天……明天我应该有时间,到时候一定登门拜访。” 说起来,他对接触北美中高端艺术品交易层,还是很有兴趣的——欧洲艺术精品,大多数都藏在博物馆或者实力强劲的专卖店中。 至于说想要在市场摊位上捡漏油画,概率比流星砸破脑袋还小! 市场中,银质物品不少,可这些东西同样也难以捡漏——欧美银制品都打有银标,其银标不仅有含银量,还有工匠标、品牌标,价格非常透明。 转了一圈后,温碧璃买了不少工艺品准备带回香江送人。至于卢灿,只淘到一款不错的男包——比利时Delvaux皮具店1848年产的第一款男士公文包。 比利时Delvaux皮具,始于1839年,从十九世纪六十年代开始,它就成为比利时王室的专用皮包供应商,历史要比爱马仕、路易威登神马的更早。 卢灿手中的这款皮包,算是个小漏,摊主愣是没认出这个品牌的标识,他花费三百美元,如果定向出售给比利时Delvaux皮具博物馆,估计能卖到三万美元左右。 不过,谁会卖呢? 这玩意收藏起来装个比,还是真牛的! 第781章 华裔老者 时值正午,还有一个半的大棚没有逛完,温碧璃有些疲惫,两人便找到一家不错的意式餐厅。这家意大利餐厅生意不错,人来人往,进进出出的都是布伦特伍德市场摊主和游客。 没有包间,卢灿与温碧璃便选择大厅靠边角的位置坐下,点上一份芝士披萨和两份空心粉,还有两份冰饮。 “阿灿,我腿酸……”新婚燕尔,即便是一向自诩有主见的温碧璃,言语中也带着几分娇气,微翘唇角,鼻音哼哼道。 “我给你捏捏。”卢灿伸手轻轻地拍拍她的脸颊,示意她抬腿过来。 温碧璃抬头白了他一眼,没有接腔,眼睛向四周瞄瞄,俩人对面而坐,饭桌有桌布遮挡,倒也不虞别人看见。这一点就能看出她和温碧玉性格差异,换成阿玉,只怕早已经钻到自己怀中,撅嘴叫苦了。 见她跃跃欲试却又不敢的小心模样,卢灿想笑,直接弯腰捞起她的两条小腿,架到自己腿上。 温碧璃今天穿着一条月白色过膝裙,卢灿一提,整个小腿都露出来,肤白纤细,秀足也不过卢灿的巴掌长,盘玩在手中,仿佛一件玉器般。 被卢灿一番搓捏,丫头脸色羞红又不愿挣扎,女儿态十足,一直到侍者送来冰饮,她才慌慌张张的抽回秀足,低头不语。 意大利冻奶茶是世界有名的冰饮佳品,只是鲜乳稍显甜腻,显然更适合欧美人口味,卢灿呷了两口解解暑气后便放在一旁,抬头向大厅望望。 阿木和潘德森选择门口附近的一桌,整座大厅只有自己三人是东方面孔,略显突兀,不时还有人扭头过来好奇的看一眼。 美国远没有想象中开放,卢灿记得2012伦敦奥运会时,英国《泰晤士报》公布一则世界出国旅游调查资料显示,美国有出国旅游经历的人口占比还不到总人口的百分之五,位于世界旅游出行国第七十五位。 2012年如此,此时估计更低,所以说美国人是井底之蛙,还真没错。 卢灿正在感慨美国人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时,温碧璃手指杵杵他,“阿灿,你看,那边是不是华人铺子?” 卢灿顺着她的手指望去,还真是……在对面的街角位置,悬挂这一个硕大的“當”字方旗,这是一家华裔人开设的当铺。 洛杉矶到旧金山一带,华人很多,但他们基本上都是群居,其生意店铺,多以饭店、布料行、海鲜市场、中医馆和武馆为主,形成所谓的“唐人街”。 布伦特伍德一带,应该没有华人产业才对。 许是看上这里艺术品市场很红火,提前占位也说不准,另外还有一个可能,那就是这家当铺,其实是连通香江和洛杉矶之间的艺术品交易中转站,当然,也有可能是台北。 卢灿目光闪了闪,他很怀疑,后者的可能性更大——这种交易中转站,如同自己在摩罗街和乐古道的古董店铺一样,其实就是文物走私洗白的另一高大上名称。 呃,稍后去看看。 如果是实打实的华人当铺,那里一定有不少华夏古董;如果不是,那自己更应该摸摸底,毕竟现在虎博是香江文博界的大户,对于香江古董情况应该掌控更多。 用过午餐,卢灿已经有了计较,与温碧璃歇息片刻才起身,不过,他并没有直接前往当铺,而是安排潘德森带上那件尧头窑黑瓷猴头大罐,前去探探底。 这件尧头窑黑瓷,非常冷门,很适合探底:其一,尧头窑很生,能测试对方鉴定师水平;还有一点就是这件黑瓷典当行未必会喜欢——难出货,如果他们走货对象是博物馆,那就另说——博物馆比较喜欢这种生僻东西。 等潘德森抱着猴头大罐离开,卢灿与温碧璃才转身回三号大棚,上午只看了一半摊位。 仅一个中午时间,三号大棚空落许多,不少摊主已经离开,卢灿也不奇怪,欧美艺术品摊主大多都是干半天歇半天的德性。至于买家和游客,那就更少。 这样也挺好,卢灿与温碧璃加快脚步,有些摊位一扫而过。很快,两人就兴致缺缺,看来今天没什么收获了,倒不是说没遇到好东西,而是不值得。 看看时间,潘德森差不多该回来了,卢灿对阿木打了个手势,随即拉着温碧璃从南门离开。 “卢少,你来看看那!” 卢灿一出门便听见早一步出门的阿木,站在大门右侧连连招手。 咦?三号大棚与四号大棚的巷子阴凉处,竟然有一位白发黄皮肤的老者,坐在那里抽着烟袋,面前放着一块野餐布,上面摆着十来件明显来自华夏的古董。 卢灿一眼扫过去,六把紫沙壶,十来方印章,还有两幅卷轴以及一摞古籍,颇有古韵。 这算是柳暗花明又一村吗? 卢灿大喜,三两步走过去,“老爷子,您也是来自华夏?” 老者足有七十往上,白发白髯,一口大烟袋,正在吞云吐雾,听卢灿的招呼,他瞥了眼,并没有回答卢灿文化,淡淡答道,“小小年纪也玩古董?你家大人呢?” 嗯?这什么态度?卢灿一愣,做生意不是应该喜欢年轻莽撞人吗? “行规知道吗?”那老者再度冷冷说道,“这一行靠眼力吃饭,出得我手,入得你收,概不退货,你清楚吗?” 老头子不坏! 他这番话没有恶意,应该是把自己当成纨绔子弟,古董行的菜鸡了!所以提前告诫自己,他的货品中有假。 见温碧璃想要开口,卢灿拉住她,正式的对老者拱拱手,“那是自然。” “那就看看你的眼力。”见卢灿执意要买,老者也不多说,从身后的蛇皮袋中抽出两只马扎,随手递给卢灿和温碧璃,算是异国他乡一点友好表示。 温碧璃撇撇嘴,没接,站在卢灿身后,她依旧有些不忿老者看低卢灿的态度,目光紧紧盯着卢灿,看他怎么教训这位“看不起人”的老者。 卢灿右手带上手套,上手的第一件就是蟹黄泥紫沙壶。 蟹黄泥紫沙壶很少见,真的蟹黄泥又叫芒果泥,颜色非常漂亮,像儿童的橡皮泥,但是这种泥料的产量比较小,多采用宜兴乌泥调制,因此相比黑沙、紫沙和红泥沙更贵。 如果不是紫沙壶高手,奉劝一句不要买,因为后世的黄泥紫沙壶,多数是为追求利润,直接用原矿泥调色,然后降低窑温烧制的次品,使用一段时间就会吐黑。 当然,这种商家要比添加化工原料的商家还多点良心,起码不会对健康产生负面作用。 家中卢老爷子爱紫沙,有十几件私藏紫沙壶,都是卢灿帮忙淘弄的,如果算上虎博的紫沙壶藏品,他经手的各色紫沙不下百件,其中蟹黄泥紫沙壶,也不过区区五件。 所以,卢灿上手第一件就是蟹黄泥紫沙瓜壶。 整壶型制为瓜形,瓜纽为蒂,做工小巧精致,两肩平整,卢灿上手掂量片刻,重心很稳,应该是出自名家之手。 揭开壶盖,内嵌盖口平滑,有拉线纹,卢灿低头闻闻壶内,没有异味,这说明是真品蟹黄泥。左手手指在壶内壁轻轻滑过,指腹有轻微的拉刺感,很均匀,这再次说明这把壶的紫沙泥料是经过精挑细选的。 一把好壶! 虽然没有看铭记,卢灿已经为这把壶做了初步判断。 这是一把光壶,壶壁没有铭文和图绘,非常素净,卢灿覆过壶底,却愣了片刻。 底部款识,竟然是“时大彬”! 壶是好壶,可说它是时大彬的作品,卢灿并不认同。 时大彬的紫沙壶,卢灿上手没有十件也有八件,其风格定式,早已经深深刻在脑海中,这就是鉴定多上手的功用。眼前这把壶,从包浆、拉线工艺来看,怎么也不会超过清末民初的范畴,怎么会是时大彬壶? 卢灿暗暗摇头,绝好的一把蟹黄泥紫沙壶,竟然是赝品! 赝品并不代表没有价值,尤其是这种“仿名家精品”赝品,刨除底款所带来的“虚荣”,它本身还是一件好东西。 因为这是典型的“冒款赝”! 时壶难得,因此有些玩家,定制一把好壶后,特意加上时大彬的款识,用来充当门面,当然,也有可能用这种方式来牟利。 卢灿将这把壶放在一边,稍后问问价,如果不贵,这把壶还是值得入手的。 上手第二把红泥紫沙棱壶,这次鉴定更快,当他看向底款时,又愣住了,这TN的又是一把精品“冒款壶”。 这把壶的底款是“友泉”——徐友泉、李仲芳为时大彬高足,皆行大,因此又有“壶家妙手称三大”的美誉。 徐友泉年轻时制壶张力十足,直到年事已高时,才领悟其师时大彬所制之壶朴雅含蓄、不事雕琢的内涵,才真正深契中国茶器文化的精神,可惜那时他所制壶器,少之又少。 眼前这把壶,壶线有力,但偏偏在造型上典雅,有些矛盾,再看看包浆,卢灿百分百确定,它是民国年间的名家精仿。 当然,这把壶同样有收藏价值,如果不是以友泉壶的价格入手的话。 卢灿将六把紫沙壶全部翻看完毕,才吐了口气,这六把壶都不错,不过……这其中,竟然有五把“冒款壶”,只要一把黑色紫沙方壶,是真正的鸣远壶! 抬头看看这位吞云吐雾的老爷子,卢灿嘿嘿一笑,如果自己真的是纨绔子弟,一定会被狠宰一刀。 他将那把陈鸣远方壶单独提出来,放在最前面,将剩余五把,排成一列,至于其后。 完成这一切后,他这才开口,笑着问道,“老爷子,您老尊姓汤?” 老头子正眯着眼陶醉在烟雾中,闻此言,烟袋锅一抖,一口烟呛住,顿时不停的咳嗽。 “你……你……”似乎被卢灿的话语吓到,话都不利索。 他真被卢灿惊到! 第782章 二泉山馆 温碧璃瞪大双眼,如果说只是鉴定真伪,她自信卢灿没问题,可是竟然连对方姓什么都能猜到,这就太让她意外了。 “玉长儒泽、世多学宗、有光道崇、尚守政兴……不知老爷子序几?” 卢灿笑眯眯说出来的话,温碧璃一句也没听懂,可那老者却一激灵,猛地探手抓住卢灿胳膊,惊喜问道,“你小子是明玉那位师兄的后人?” 卢灿笑笑没否定——福伯待自己如同亲人,这些年没少传授独门秘法,说自己跨明玉宗半个宗门也没错。 是的,眼前老者是明玉宗,也就是墨家术宗残余,行内称呼“明鬼派”的传人。 卢灿刚才说的“玉长儒泽、世多学宗、有光道崇、尚守政兴”是明玉宗从明代开始的辈分序号,这些都是福伯告诉他的。 “家中有位老人,尊福讳井泉,崇字辈,陆心源先生一脉,马复兴弟子。”卢灿再度对他拱拱手。 福伯全名福井泉,是明玉宗陆心源的徒孙。 “原来是二房陆叔祖的门人,哎呀,真正没想到,竟然在这里遇到……福老身体还好吧?”老爷子热情至极,拉着卢灿的手腕,连拍几下,异常感慨,却没提自己的师门辈分。 他这么一说,卢灿大概能猜出对方的辈分,笑了笑,心道,你要是见到福伯真正弟子饶丫头,估计会更不好意思…… 是的,如果算起来,卢灿还真和对方同辈。 明玉宗到咸丰朝时,话事人为马庆云大师,此后,明玉一脉三分,分别是大弟子王炳荣,二弟子陆心源,小徒弟方廷辉。 方廷辉没听说有传人,陆心源只有弟子马复兴,王炳荣一脉传人最多,一共收了四名弟子,但弟子辈水平一般,倒是王炳荣的徒孙辈出了个妖孽,也就是眼前老者的二伯汤临泽! 福伯是陆心源一脉,马复兴的弟子,卢灿算是他的传人,这不……两人辈分平肩。 你让一个七十岁的老爷子主动说出和一个二十来岁年轻人同辈,面子上挂不住啊。可又没办法,谁让尼玛辈分就是这么排的(这种同辈可年纪相差极大的情况很正常)。 “福伯现在香江,身体康泰着呢。” 见卢灿没叫师傅,汤笙俞还以为卢灿就是福伯的后人,直接开口道,“福小兄弟年纪轻轻,眼光厉害,只是……你怎么猜到我姓汤?难道你师傅说过我二伯的事?我二伯一家子还好吗?” 他二伯就是民国作伪圣手汤临泽! 卢灿怎么知道对方姓汤?还得从汤临泽汤安说起。 汤临泽,单名安,字临泽,祖籍桂省柳州。家族曾参与太平天国起事,其祖父还曾经做到天国冬官又副(太平天国工部的副副职,大约等同于现在的厅官级别)。洪杨失败,其祖父带着家人逃至嘉兴,隐姓埋名,经营中药店谋生,逐渐成为嘉兴大家族。 汤安年轻时非常调皮,不愿意学医,经常被父亲责打,十五岁那年,其父强迫他和邻村杨家女结婚,他不从,逃婚到尚海。 他在尚海的一家照相馆当职员时,遇到前来照相的潘兰史,潘是王炳荣大师的三弟子,当时颇有名气的诗人、书画家。 潘兰史非常喜欢这位机灵的照相馆职员,又得知这小伙子喜欢学习字画、篆刻,于是介绍汤安加入西泠印社当员工。 从此,汤安涉足艺术领域,他先拜师潘兰史学画和诗词歌赋,然后又拜胡菊邻清末篆刻大家,西泠印社发起人之一学金石书画。 汤临泽天资聪颖,潜心钻研、触类旁通,居然在各个类别都有很高的造诣。 1910年任《商务日报》编辑。时狄楚青号平子创有正书局,发行珂罗版画册和碑帖,由汤临泽主持,同时兼治篆刻,临摹名家印刻,并拓裱伪作古画,技法高超,几可乱真。 从此,汤临泽开始涉足精仿领域。 与一般的单一类别临摹不同,汤临泽是个典型的高仿全才——他精通篆刻仿制、字画临摹作伪、瓷器紫沙的制作,甚至玉器木器的作伪水平都异常高超,他还有一门独门技术,那就仿制古代纸张——张大千的大风堂纸就有他的功劳。 进入二十年代,他已经成为尚海有名的“艺术大家”,他在尚海租界内,设立自己的书斋“二泉山馆”。许多文人墨客都来请他或临摹、或刻印、或制壶、或订纸。 他和同门师弟潭敬的关系非常好,民国后期潭敬作伪集团的一系列行动,都能看到汤临泽的身影——赝品的各类朝代纸张都是他提供的。 卢灿为什么能推断出眼前老者是汤临泽的后人?就是因为看出那些壶器上的密记。 民国中后期,二泉山馆最大的作伪业务,就是制作冒名款紫沙壶! 早在民国十九年1930年,宜兴川埠潜洛紫沙高手蒋彦亭1894-1943华夏工艺美术大师蒋蓉的伯父,就被汤安聘至尚海,在汤家秘密仿制紫沙古器达五年之久。 所仿古董,品种较多,方器以“四方”“八方”“六方”“四方如意”为主;塑器多为“三友”“南瓜”;杂器有水滴、水盂、盖杯、笔筒等,而所制最多的是“三兽壶”和“莲蓬壶”,所用款识多为“时大彬”、“友泉”、“陈鸣远”等。 汤临泽从不收徒,其自身绝技只传授给汤家后人,这也是卢灿一口认定白发老者姓汤的原因。 对家族后人,汤临泽可谓竭尽心力,不仅在仿古作旧的技巧上他亲自给予了口授手教的指点,甚至在永康路自己寓所的庭除间,亲自设计打造了一座烧紫砂壶和摆件的小窑炉,并专门请了宜兴一位姓戴的师傅(戴竹明,紫沙壶高手)来帮配料、捏泥、烧窑,循序进行,以便于家族弟子上手。 汤壶,在民国最后十年,可是紫沙壶精仿赝品的代名词。 他一生中有几件逸闻趣事,很有意思。 其一是戏弄吴湖帆。 吴湖帆家藏有曼生壶一把,1937年,湖帆请汤临泽仿制一把。四个月后,汤将壶归还,湖帆将一新一旧之壶分别贮藏,异常心喜。 不几天,汤又持一壶来,湖帆大为惊异,问他“哪来第三把?” 汤安笑着告说道“这把才是尊藏原物,前二把均仿制,聊以戏探而已”。 其二是笑侃徐森玉。 建国初,华东军政委员会文化部文物处处长,兼尚海市文物保管委员会主任徐森玉1881-1971,中国著名文物鉴定家主持尚海博物馆筹建工作时,征得十二把宜兴名家款的紫砂壶,请汤临泽鉴别。 汤临泽当场指着陈列品说:“这十二把紫砂壶,其中有八把是我仿造的。” 老徐气得跳脚! 其三是死去活来。 1963年他抱病住入尚海第六人民医院,医药无效,医生判定他已经死了,家族后人也在判定书上签字,被送进太平间。 半夜,汤安忽苏醒,哇哇大叫:“我没有死,你们为什么把我送到这里” 出院后就好像根本没生过病,照旧访亲觅友,直至1967年6月4日,才病逝大华医院,终年八十一岁。 汤安汤临泽,绝对的一代奇人。 如同所有大家族一样,解放前期,汤家一分为二,汤安一脉留在内陆,而汤家三房,也就是汤笙俞的父亲,带着另一拨汤家族人,经香江,远渡北美。 这算是他乡遇故知! 卢灿与汤笙俞聊起汤临泽旧事,不胜唏嘘。 听闻二伯是老死床榻,汤笙俞虽有悲意,但还算平静——在那个年代,汤临泽能善终,已经很出乎他的意料。 “汤老,您怎么在这里做起买卖?怎么不去大棚里面?家里人呢?”彼此熟悉之后,两人话语亲切许多,卢灿问话也相对随意。 “嗨,别提了!异国他乡,低人一等。”汤笙俞忽然叹了口气。 这一声叹息,有着多少离乡背井的感慨。 汤家刚来旧金山时,家境殷实,于是汤笙俞重操旧业,在旧金山唐人街开了家古董铺子,生意还凑合。可是汤笙俞的孙子不争气,整天在社会上胡混,不知怎么的就得罪了唐人街的帮派堂口一个大人物,于是旧金山待不下去了,只得来到布伦特伍德县,这里离儿子的上班近一些。 汤笙俞的儿子还不错,在哥伦比亚片场做灯头(灯光师傅),可要照顾一大家子开销,依旧有些吃力,于是老爷子便出来摆摊,兜售点家中老物件,帮衬一二。 布伦特伍德艺术品市场规模虽大,可华夏艺术品并不怎么受欢迎,老爷子为了省点摊位费,便躲在小巷子中摆摊零售,赚一点算一点,聊胜于无。 “汤老,咱们生意继续?”摊位上这五假一真的紫沙壶,确实不错,卢灿想要入手,另外,毕竟是故人,他也有心帮点小忙。 “啊?那怎么好意思?”汤笙俞磕嗑烟袋锅,想想家中境况,又点点头,“那就多谢卢兄弟照顾生意了。” 卢灿又从那些印章中,挑出两款,一款是青玉朱文印格“陶庵”赏章(沈贞吉的号,明代画家,吴门画派领袖沈周的伯父),另一款是明代藏书大家毛晋的藏书章“目耕楼”,材质为岫玉。 至于其它印章,都是赝品,材质多为骨牙,没什么价值,至于那两幅字画,也是赝品,卢灿自然不会收的。 冒款壶,一把一万,那把真品鸣远壶,卢灿给了四万,两方赏章,各伍仟美刀,交易整金额刚好拾万。价格相比市场价要高一些,卢灿这么做,也算是帮老爷子一把。 “去我家坐坐?就在马里布!”好东西都被卢灿挑走,汤笙俞自然也就不想再摆摊,他卷卷野餐布,塞进身后的布袋中。 “有时间我一定去拜访!今天我还有事。”卢灿指指远处走过来的潘德森。 卢灿忽然问道,“对了,汤老,您知道街角当铺什么情况?” 汤笙俞脸色骤变,连连对卢灿摆手,“卢兄弟,那家……你可别去!和我们不是一路人,千万别沾!” 呃?他知道那家当铺的背景? 第783章 油画揭画 潘德森所说,再加上刚才汤笙俞的劝诫,证实了卢灿的猜测,那家华人当铺并非正当买卖,就是中转站——将东方的古董运到北美,然后倒手给各大博物馆。 华夏文物,欧美私人藏家没有兴趣,可博物馆有啊。 美国没有历史,却非常喜欢收集和研究别国历史。截至到1982年3月,美国各类注册博物馆,高达1142家,绝对的世界之最。这些博物馆藏品中超过九成都来自他国——欧洲艺术品约占三成,中东、非洲和南美国家的艺术品约占三成,剩余三成则来自亚洲。 近十年来,从世界各地涌入美国的各类艺术品,包括各种文物,大约有一千三百万件,年涌入量超过百万件。这其中,有着近一半的物品,是通过灰色渠道走私入境。 那家华裔当铺,就是这些渠道中的一条,其背后的利益团体,是赫赫有名的海外洪门组织。 卢灿的母族那边,也就是数字K,严格说起来也是洪门组织(葛肇煌继承洪发山忠义堂成立的,后更名洪门忠义会),因此,他对海外洪门非常了解,那就是一个庞大、无序、各自为政而且疯狂的集群组织。 正因为各自为政,即便卢灿打出葛辉外甥的牌也未必有用,所以卢灿琢磨半晌,最终还是决定不去触碰这条线。 没人比他更清楚,这种没啥底线的帮派组织之难缠。 望着温碧璃担忧的眼睛,卢灿拍拍她的手,最终点点头,吩咐潘德森开车回洛杉矶。 望着车窗外倒走的街景,卢灿揉揉眉心,筹谋着稍后是不是可以给田哥去个电话? 他在香江建收藏博物馆,本能的就不希望艺术品通过香江走私到海外,这是典型的在自己的地盘上抢食!虽然没办法砍断这条线,但给他们挖点坑、添点乱,还是可以做到的。 只是……这种事情,卢家卫队和纳徳轩安保,都不太方便出面,交给谁呢? 舅舅葛辉那边,倒是不错的选择,可是最近香江组织很不安稳。 香江的三大洪门组织(数字K、义安以及和胜和,都属于洪门组织),最近两年战火纷飞。义安公司与和胜和之间,因和胜和的“大佬原”(和胜和的二号坐馆人物黄俊)转会义安公司,导致和胜和丢失大浦、屯门两区的地下控制权一事,双方明争暗斗就没停止过。 别以为数字K就能趁机做大,数字K的内部,现在也一团乱麻。 外部,他们与义安公司则因为尖沙咀一带的控制权之争,双方矛盾很深。 内部,数字K帮派中另一大组织英联社(其成员最早多为霍家沙场工人,所以一直有传说霍营东是数字K的领导人,说法不准确——也许黑金支持是有的,但霍营东从未参与过数字K管理权之争),正在大力拉拢很多字头,抢班夺权,葛辉那边压力不小。 好在有卢灿牵线,数字K元朗话事人田心鹏(田心约田家族系),在田乐群婚礼时与葛辉私下摊牌,彼此结为奥援,总算顶过这阵风波。 想到这,卢灿忽然觉得,这事也许田心鹏出面更合适。 首先,田心鹏与卢家关系在外人看来,并不像葛辉那样密切,即便事发,很难想到自己身上;其次元朗的位置很好,与宝安南山区隔海相望,海面很窄,波浪平稳,是内陆泅渡走私要道,只要掐住这里,自己基本就能掌控内陆流港文物总数的一半还多。 卢灿轻拍额头,自己还真是……缺少大局眼光,怎么早没想到这点呢? “累了?”旁边响起温碧璃柔柔的关心。 卢灿笑笑,握住她的柔荑,大拇指在那白嫩的手背上轻推,示意自己没事。 爷爷和王鼎新爷爷都力主自己迎娶温碧璃,并特别安排她到自己身边,原本卢灿还有些不理解,这两年相处,证明两位老爷子看人的目光,真准。 这丫头的好,不在肤白貌美,而是那种恬淡与安静,相处越久越能感受。 她平时话很少,典型的影子人,但当你需要时,她总能第一时间让你感受到。还有就是,温家这两个儿女,都有内媚体质,堪称男人的禁脔。 温碧璃是真累了,靠在卢灿的肩膀,很快睡熟,一直到车子停在宾馆地下停车场都没有醒来。 卢灿侧身准备叫醒她,只见这丫头长长的睫毛紧紧的闭合在一起,嘴角微翘,似乎做着美梦,两只手握住自己的胳膊,这是个安全感极低的姑娘,此刻却睡的十分甜美安稳。 挥挥手示意潘德森和阿木离开,将后座角度稍稍调整,卢灿又轻轻侧过身子,让她的头部靠在更舒服的肩窝里。 温碧璃进门,温碧玉未来也会是卢家人,这在许多人看来是温家攀上高枝,只有卢灿知道,自己的付出,与她们姐妹还有田姨阿欣的付出,远远不能比的。 心底有些惭愧,可这种生活,他从未想过放手。 逛摊位是个体力活,卢灿也有点累,闻着温碧璃发髻的香味,很快迷瞪过去。 等他醒来时,温碧璃正偎在他的肩膀上。 回到酒店,两人洗了个鸳鸯浴,卢灿精神百倍,温碧璃恹恹欲睡,等她睡后,卢灿来到前厅,今天买回来的那幅签名勒南的废画,已经被放置在客厅茶几上,旁边还有刀片、镊子、挑针、喷壶、毛刷、盏碟等工具,这些都是按照卢灿吩咐买来的。 将这些工具一一上手熟悉后,他又扭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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