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阿维泰维赛尔已经八十三岁,依旧精神矍铄,与大家谈笑风生,给他留下深刻印象。 “你知道这人?”田乐群美目眨眨。 “哦,我在感慨这人很有商业眼光,不仅只知道卖货,还知道考察合作者的实力。”卢灿信口胡诌了一句。 田乐群没察觉,反握着卢灿的手,说道,“对啊,我对阿维先生也非常佩服,虽然他们的加工厂在那塔尼亚不算最有实力,但他的合作态度真的很认真。” “怎么个认真法?”卢灿好奇的问道。 “一开始我们去拜访,是一位叫维尼的销售经理接待我们。当我们拿出公司营业资质,还有这次在巴黎珠宝展上的新闻报道之后,阿维先生出面。” “老先生的态度,与前几家截然不同。” “他并没有问我们的进货量,以及对钻石的大小、型制的要求,而是详细的询问我们纳徳轩未来的规划,我们的设计能力、销售渠道,我们的管理团队,以及我们在东南亚的影响力。那认真的问话态度,让我们就能感觉到,他想要的是长期战略合作关系,而不是卖货。” “甚至他还询问了几个有关钻石方面的问题,来试探我们对钻石的了解。” 成功者,有其必然之处。 阿维泰维赛尔此时已经显现出,他的成功者潜质。 卢灿想起一事,问道,“他来香江,就只有考察纳徳轩实力这一件事?” 经卢灿提醒,田乐群眉头颦了颦,“应该没有其它事吧。” 卢灿嘴角微翘,群姐虽精明能干,可还是太年轻。他的表情被田乐群抓住,粉拳一挥,拳在卢灿的肩膀上,威胁道,“你肯定猜到什么?赶紧说!” 卢灿嬉笑着抓住她的拳头,“好了好了,我说就是。” “我们想涉足特拉维夫钻石加工产业,那有没有可能,阿维先生想要涉足香江钻石加工产业呢?要知道,香江可是亚洲珠宝饰品基地之一,更是东南亚饰品加工中心。” 咦?还真有可能!田乐群放下拳头,越想越对。 也许,这是纳徳轩全面进军钻石加工行业的重要契机! 别忘了,阿维泰维赛尔是犹太人,他天生在这个行业中无阻碍。 钻石,属于犹太的。 这句话可不是虚的。 田乐群不愧是女强人,得知有插手钻石切割和加工的机会,她第一时间,选择回公司。她要全面安排公司的接待事务,以最佳的状态争取到合作的机会。 抵达沙田纳徳轩珠宝公司的大门口,卢灿远远便看见温季宸夹着皮包正往外走。他手中拿着一叠纸张。 这是来找自己的?难道瓷厂那边出什么问题? 第203章 杂事二三 阴历六月十八,阳历七月二十九,天德合,五行利土。 宜祭祀、祈福、开市、立约、交易、嫁娶、建屋、安门、安床、结网、捕捉、纳蓄。 卢灿面前的这张纸上,写的是黄道吉日的判词。 笑着抖了抖这份黄色蘸纸,“黄大仙看的?” 他所说的黄大仙并非人,而是香江有名的黄大仙祠。 民国初年,陈炯明占据羊城,以“革命者”自居,要破除迷信,拆庙宇修公路。1915年,原黄大仙祠的主持人梁仁庵道长携带黄大仙的画像、灵签和药签等南迁到香江,并于1921年建成香江黄大仙祠。 九龙十三乡的竹园,是黄大仙祠吉地,香火鼎盛、善信众多。 “嗯,仙师说,这是七月份最后一个吉日。” 温季宸点点头,他今天特意去那里,为了就是求取瓷厂挂牌的好日子。 卢灿手指轻叩桌面,琢磨挂牌这件事。 昆希押船,带着第一批工人,以及自己收购的铜器、分水兽,还有几台设备,将于二十五日抵达香江。 柴窑这边,桂师傅带两名弟子,最近正在拉坯、修坯。 第一批柴窑准备烧制釉下彩,品种为釉里红。釉下彩在瓷器烧瓷过程中,是一次成形,烧制程序简单,但对窑温要求高,有利用彻底炕窑。 因为是初窑,成品率,卢灿的要求并不高。 初窑准备三十件标准器,要完成所有工作,也要到月底。 想到这,卢灿点点头,将蘸纸递给温季宸,“可以,你去准备吧,就选这天。” 温季宸接过蘸纸,神情有点吞吞吐吐,“我……我……以什么……名义……” 哦,为这事?温季宸一直顶着瓷厂总统筹的名义在工作,来了许多瓷器方面的老人,他这事在担心自己的位置不保呢。 卢灿笑了笑,“当然是总经理的名义筹备。” 温季宸心头大定,立即站起身来,“好的,我这就去筹办。” 临出门前,他又转身问道,“卢少,我们瓷厂的大名,您准备好了吗?” 卢灿敲了敲脑袋,昨天到今天,因为想着古伯的事情,竟然把这件事给忘了,“等等。” 转身从书架上抽出一只卷筒,递给温季宸,“从今天开始,我们渔湾瓷厂,正式更名为‘润馨瓷器’。这是我请爷爷给写的字,你拿去拓印。” 润馨,取义于“础润而雨,品艺双馨”。 虽然不支持,但老爷子还是希望他的瓷厂能做出声誉。 “润馨?好名字。瓷如玉润,馨名满香江。” 温季宸展开字幅,自己画蛇添足解释起来,然后自己被自己的话逗乐,哈哈大笑。 行了行了!卢灿哭笑不得,挥挥手将他赶走。 …… 回来这么长时间,还没去小茶室看过。 财务室前天拿来两张批款条,黄碧雲两次请款三万五千港纸。也不知道她把茶室装修的怎么样了? 蹬着脚踏车,十多分钟后,赶到中大图书馆。 尽管已经放假,校园中还有很多留校的同学。一路上,认识的不认识的,都会点头示意。 第四阅览室旁边,小茶室有人进出,门是开的。 二楼的阅览室是对公众开放的,许多同学还有前来查阅资料的社会人士,都选择小茶室,一杯咖啡一本书,静静消磨傍晚时光。 卢灿一进门,热闹了,如同水珠入油锅,好几位同学都站起身来招呼,还有两位同学过来抱了抱。 “卢老板回来了?”这是同学开玩笑的叫法。 “卢哥回来看看?”这是熟悉的同学的招呼。 “啊哟?大佬回来视察?”这是不服气卢灿他们上次成功举行小拍的同学。 “回来收账?”这是仇富的同学。 卢灿这个小茶室老板,在中大也算是小有名气。尽管问候中夹杂有不少调侃,但这种感觉让人暖暖的,要比社会上闲适舒心太多。 黄碧雲站在柜台后面,对他微笑点头。 卢灿四周扫了眼,风格完全改变。 当时他离开时,应黄碧雲的要求,将那些明清桌椅、字画全部搬走。重新装修后,这里的主色调为银色和黑色。墙壁上是牛奶波纹贴纸,悬挂了几幅简约的线条油画。茶桌换为银色边框的玻璃桌,椅子为带有靠壁的黑色五轮升降转椅,连柜台也换成银色铝塑板穿孔台。 整个风格,时尚、简洁,色彩鲜明,很当代。 黄碧雲给卢灿端来咖啡,卢灿冲她翘起大拇指。 “还担心你不喜欢呢?”她声音低柔。 卢灿心中一凛,脚步后撤一点,连忙说道,“不是说过,这里你做主吗?你喜欢就行!” 黄碧雲似乎注意到他的小动作,脸侧了侧,再回头时,换上一副笑容,声音也大了许多,“前一段时间,有不少同学联系不上你,在这里留了便签,我拿给你?” 嗯,卢灿点点头。 因为是旁听生,卢灿离校,无需什么正式手续,只需要和辅导员招呼一声即可,所以他离开,很多同学并不知情。 便签有十多张,大多数是询问地址和联系方式的,卢灿挑出两张。一张是艺术系主任魏明倩教授的,另一张是杨开雄的。 和魏明倩教授,不过是认识而已,她为什么找自己? 魏明倩的这张便签有十多天了,那时自己正在法国。真要有什么急事,她完全可以通过指导员那找到自己的家庭住址啊? 卢灿也纳闷。 电话接通之后,那边传来一位偏中性的女声,正是魏明倩的声音。 “魏教授您好,我是阅览室小茶室的卢灿,您十几天前留下一张便签,找我有事?” 电话那边的魏明倩,竟然想了十多秒后才恍然大悟,“是是,确实是我给你留的纸条。我问过你们的姚师,他说你已经结业了,我懒得去找联系方式,才给你留了便签。” “我想问问你,下学期有没有兴趣到艺术系来旁听,学学谱曲和作词?” 卢灿傻眼,这都哪儿跟哪儿?自己什么时候入了魏明倩的法眼? 魏明倩教授,港大毕业后,又去法国弗朗罗戏剧电影学院进修,欧洲游历十年,回香江后加入中大,才华出众,很快就成为中大新亚学院新设立艺术系的主任。 她的性格偏欧化,无论是处事为人,都很中性,在新亚书院是个绝对的另类。 卢灿追问两句,才弄明白,还是给温碧玉的几首旋律惹的祸。 阿玉因哼歌结识黄霖而去了无线,卢灿答应那几首平时哼唱的口水歌的版权,送给温碧玉做零花,结果这丫头转手将这些旋律或歌词,交给黄霖处理。 黄老怪和魏明倩是大学同学,几次聚会他都嘲笑魏明倩,中大把一位作词作曲的天才,放到咖啡馆当伙计。这不,魏明倩就想问问,卢灿愿不愿意正式跟她学作曲作词。 卢灿心虚的直冒冷汗——自己不过是记得几首后世的口水歌,怎么就成了作词作曲的天才?这黄老怪真会挑事。 连忙婉拒,“魏教授,爷爷年纪大了,希望我去帮他……” “OK,我明白了。没事了吧,再见!” 魏明倩干脆利落的撂下电话,卢灿只得咧嘴苦笑。 另一个电话是杨志雄的,电话中他支支吾吾的。听说卢灿在小茶室,他撂下一句半个小时后到,随即就挂断了。呵呵,估计有什么话,不好意思当着家人面说。 小拍的时候,杨志雄也带着父亲过来,这个人情,得领。 卢灿泡了杯茶,从柜台上顺了本书,是三毛的作品《撒哈拉的故事》。哑然一笑,哪个少女不怀春,还真没说错,这应该是黄碧雲看的。 这本书1976年出版,普一面世便受到港台文学界的极高赞誉。文字清新动人,讲述她与丈夫爱情生活点滴,如春水润苗,平淡中见真挚。去年,她丈夫荷西潜水的意外故去,让这本书再度掀起销售热潮。 等杨开雄的到来,卢灿靠在临窗的位置上,翻看这本畅销书。看了几页,肚子轱辘叫了两声,刚才过来是突然兴起,现在错过饭头。若是温碧玉在这,卢灿肯定指挥她去买饭,黄碧雲嘛,这话怎么也说不出口。得,找点茶点充饥算了。 “茶点怎么能当晚餐呢?”得知卢灿没吃晚饭,黄碧雲匆匆拉开柜台的隔板,“你等会,我给你下碗米线,十分钟。” 透过半掩的房门,卢灿粗略扫了眼当初自己的办公间。 一张窄窄的行军床,被布帘隔开,算是她的卧室。布帘的另一头靠窗,则摆放着一张小条桌,上面放着电炉子还有一口白铁锅。 同样家境不好,温碧玉娇小姐脾性从未改变,这丫头却如此朴素,竟然还自己做饭? 米线是典型的南方食品,卢灿很喜欢,辣辣的,撒了一层切得细小的腌豇豆,上面还卧了个鸡蛋。 卢灿挑了一筷子,尝了一口就停不下来。他上辈子在鄂省上学,对那里的热干面,还有校门口的桂林米粉店,记忆犹新,没想到,竟然在这里重新尝到当年的味道。 “好吃!手艺和谁学的?都可以开店了!”卢灿喝一口酸中带辣的汤汁,忍不住赞道。 “我母亲就是桂林人,她现在还在庙街那边摆米线摊。”见卢灿是真的喜欢,她脸上的笑容格外灿烂。 “改天你带我去尝尝伯母的手艺。”话一出口,卢灿就意识到不对,自己刚才还琢磨着和她保持点距离,怎么自己又贴上去了? 原本是卢灿的顺口一说,结果黄碧雲很清脆的答应道,“好啊,下次你有时间,到店里来找我,我带你去。” 也不知是一碗酸辣米线下肚的缘故,还是卢灿心虚,他的汗珠都下来了。 女人是藤,男人是树,树有多高,藤有多长。 这才是卢灿喜欢女人的标准。 上辈子读过过黄碧雲的书,文字风格强烈,极力描写人性阴暗面,令人触目惊心,这也让卢灿对她一直亲近不起来。 “维文在吗?”杨开雄的声音,出现的太是时候。 第204章 赝品来袭 卢灿愕然,他面前摆放着庚斯博罗的幻想画《祈望》。 他皱了皱眉头,指着这幅画,“我能问问为什么吗?” 坐在他对面的杨开雄,银勺将咖啡杯搅拌得叮叮当当响,目光有些躲闪,神情尴尬。“不为什么,我父亲想要出手这幅画,我琢磨着,既然出手……还不如卖给你。” 卢灿盯着他的眼睛看了片刻,见对方不肯说真话,又将目光转投这小幅油画上。是不是这画有什么蹊跷? “我能上手吗?”卢灿拿起画框的边缘,问道。 可以,杨开雄迟疑了片刻点点头。 这是小幅直立画作,画面中女子衣衫褴褛的站在汹涌的水面上,晕散开来的金色光线从右上角照射下来,光芒落在两人的身上。 卢灿自忖不会认错,这就是庚斯博罗的手笔。 画作保存良好,没有出现掉粉干裂这些症状啊,杨开雄或者说杨家要处理这幅画干吗? 将画框重新放下,卢灿身体向后靠了靠。他很想拥有这幅画,可杨开雄的表现明显有问题,这让卢灿心底不太舒服。 “说吧,到底为什么?这幅画不会是你从家中顺出来的吧。”卢灿微笑着敲敲桌面,“要是这样我可不敢收,杨叔知道,还不去找我麻烦?” “唉呀,真不是!”杨开雄揪了揪头发,“确实是我父亲想要处理这幅画。” 他的表情不似作伪,可是……英国王室大爱的一幅庚斯博罗的作品,为什么他们家不收藏?杨家在香江有一家工程建筑公司,专门承包修路、园林造景等香江政府项目,有时还能承包点住房建设工作,没听说他家经济紧张呢。 越发好奇,卢灿站起身来,作势欲走,“森碟(杨开雄英文名称),你再不说实话,我可就走了。” 对付这种刚毕业的青年,卢灿经验十足。 果然,杨开雄急的连忙站起身来,伸手要拉卢灿,“我说就是……维文,你不忌讳骷髅吧。” “骷髅?什么意思?”这画面上可没什么骷髅,卢灿不解。 杨开雄身手麻利,很快将画框拆开,打开后面的衬板,示意给卢灿看。 在画稿的右下角,有人用给油画勾勒基画的炭笔,寥寥数笔,画出一个浅色的十字架和骷髅。 卢灿明白过来,一定是杨家认为庚斯博罗的作品值得珍惜,他们想要为这幅画重新换画框,结果发现画布后面的十字架与骷髅。香江人迷信得很,可不认为骷髅是什么好东西。 “你父亲准备将这幅画重新上框发现的?”杨开雄的点头,印证了卢灿的猜测。 卢灿嗤笑一声,“森碟,你主修的是西方历史吧,别告诉我,难道你不明白骷髅在《圣经》中的含义?” “哎呀,我懂,可是我父母不懂啊,他们觉得家中有这东西不吉利。”杨开雄苦笑,摊摊手道,“他们前几天就想把这幅画送去当铺,卖点赚点。这不……我想起你了。” 他的解释,能说得通。 骷髅图案,在此时的香江人印象中,十足十的死亡代表,不详征兆。 可卢灿无所谓。 十字架与骷髅,在西方作品中经常出现。它们代表时间陨灭一切,万物归于虚无。正所谓《圣经传道书》所云:“虚空之虚空,凡事皆虚空。” 十字架、头骨与其他一些象征物譬如地球仪,时钟,书籍,沙漏,凋谢的花朵等并列而作的静物画,称为虚空画。 专门以死亡反衬生命中的浮华欢悦,主旨是人生之短暂,宛如“清风轻烟”。 “行!这幅画我收下!”卢灿愉悦的点头答应。 “价钱还是按照当初既定的?”杨开雄挠挠头,不好意思的问道。 “就按照那个价格。”如果此时压点价格也是可以的,但这样做没必要,反而伤了同学之情。又何况,那幅十字架和骷髅的出现,更能证明这幅画是庚斯博罗的作品。 要知道当时庚斯博罗已经身患脑瘤,痛苦异常。他在画布背面留下骷髅和十字架,何尝不是表达忧伤,在主的面前悔改,又渴望着主能够给与自己力量,直面死亡,反思人生。 炭笔画的骷髅与十字架,与油画内容所表达的对光明与重生的渴望,形成鲜明对比,这何尝不是当时庚斯博罗焦灼、矛盾、恐惧、渴望交织的困境心理的真实反应。 有了这炭笔画,这幅画能增值不少。 可惜,杨家不识货! 杨开雄听到卢灿原价买下这幅画,表情舒畅,动作麻利的重新将这幅画装进画框。 卢灿摸了摸口袋,有些尴尬,今天出门来着,是一时兴致,哪记得带支票本? “森碟,今天忘了带支票。”卢灿挠挠头,“我记得你家在香江岛,要不……明天我去中环约克大厦,到时候我们再交易?” “嗨,小事。画你带走,明天我去约克大厦,到时候你再给我支票就是。”杨开雄不知是急于将这幅画送出去,还是真的很豪爽,他很直接的将这幅画,递给卢灿。 “那……也行。” 事情办完,卢灿和黄碧雲告辞一声,在小姑娘颇为复杂的眼神中,与杨开雄一起,走出小茶室。 “嗨,维文,那小姑娘似乎对你有意思呢。”杨开雄学习不怎么样,这方面很敏锐。俩人下楼时,他开玩笑说道。 卢灿连忙摆手,“别瞎说,那可是新闻系的高才生,巾帼须眉。” 两人的关系算不上很熟悉,见卢灿不太乐意,杨开雄便没再提这事,见卢灿推出单车,他招招手,“我开车,送你回去吧。” 从港岛到沙田,距离可不近,还要过海底隧道,卢灿笑笑,拍拍单车手柄,“你早点回去,我锻炼身体呢。” 时隔三个月,竟然还能将这幅庚斯博罗的《祈望》拿到手,真是意外! 晚上,他偷偷溜入田乐群的房间,两人时隔多日未见,动静有点大。一大早,院子里人,眼神都是怪怪的。 田乐群羞得躲在房中不敢出来,昨晚也不知怎么了。卢灿脸皮厚,无所谓,反正卢老爷子已经和群姐父母见过面,将订婚日期确定在今年的十一月十日。 …… 尽管约克大厦很老,但因为早年是港督府民政办公楼,所以整座大楼的气势不凡,巨大的门洞、哥特式建筑的尖顶,还有巨石打磨的台阶,彰显它当年的荣耀。 客运电梯只能抵达八楼,八楼以上全是维德拍卖的私企空间。 八层是征集部、文员办公楼,洽谈室,卢灿正准备让前台小姐给胖瘦二头陀打电话,温阿四刚好从里面出来。 “认清楚,这是公司股东,卢灿卢总。”温阿四指着他训斥前台一句。 卢灿笑着对前台点点头,伸手打断他“行了,你这么说,特显得我对公司关心不够,连公司员工都不认识。” “你这是信任!信任朋友嘛。”温阿四变得越来越会说话。 两人迈步走上楼梯,卢灿问道,“拍品准备的怎么样?” “够了!从您那带回三十三件,瘦许总又从刘作筹大师那找来两幅明末字画,征集部宋经理,昨天也找来四件高品质拍品,现在已经很充足。” “宋经理?能耐可以啊。”卢灿随口问道。一次性找到四件高品质拍品,能力确实不错。 温阿四神色有点复杂,看看楼梯上下无人,开口说道,“我不是从您那弄回不少东西吗?可能宋经理感觉有压力,这才……” 江湖,无处不在。 估计温阿四在公司倍感压力,与这位直属上司有很大关系。 “好好干!你以前摆摊就有底子,到拍卖公司来,多跟掌眼师傅学。鉴定这一行当,靠的是经验,不是学历。”卢灿拍拍他的胳膊,鼓励一句。 “欸!最近跟鉴定师出门看货,感觉收获很大。” 两人闲聊几句,来到十一楼,温阿四指了指走廊尽头两边,“那是两位许总的办公室,您和罗总监的办公室在这头。” 四间办公室,隔着走廊,相对而设。 卢灿探头看了看自己的那间办公室,班台、转椅、书柜齐全,都空荡荡,进门处是一套沙发围着一张玻璃茶几,这是会客区。 又扭头看看对面的罗大伟办公室,没人。一样的陈设,多了很多文件和书籍,墙上挂着两幅估计是罗大伟自己画的油画。 顶头那间,传来许胖子的声音,还有罗大伟那特有的口吃声,估计在商议首拍的事。 卢灿示意温阿四忙去,自己信步走进许胖子的办公室。 许胖子、许家耀、罗大伟,还有三位中年人,正围在沙发茶几边商量事情呢。 “……活动部孙经理,你们需要立即准备资料,拍品目录一定要力求精美……”胖子正在滔滔不绝的嘱咐工作。 门口黑影一压,胖子抬头,立即嗷的一声,站起身来,“你小子,还知道来看看?” 会议算是被卢灿打断,罗大伟和许家耀相继站起来,连带着三个中年人也直起身子。 “怎么?拿了我的那么多拍品,我上门签合同,不行吗?”卢灿拳头擂了胖子胸口一下,笑道。 “行!你大佬!” 许胖子回复他一拳头,拉过他,向那三位中年人介绍。 “这是公司大股东卢灿。”又指了指那三人,“征集部的宋凯宋经理、活动组织部的孙展孙经理,这是鉴定部的马占奎马经理。” “你好你好!”“久仰久仰!” 胡乱的打了通招呼,又和许家耀、罗大伟抱了抱,卢灿见他们都在忙正事,也不好打搅,“不打搅你们开会,我来欣赏欣赏拍品。胖子,你安排一下。” “你不旁听?”许佳闻指了指茶几,示意卢灿。 “不了,我去看拍品。”卢灿摆摆手,他对这种事务性会议,真心不感兴趣。 罗大伟站起身来,“库……库房钥匙,我……我陪……维文去!” 拍卖公司,库房重地,钥匙有三把,胖瘦二头陀还有罗大伟,各执一把。 库房门是前段时间特别安装,足有三寸厚的钢坯,两道明锁,一道暗锁,库房四角都安装有摄像头,安全级别还是不错的。 库房面积足有两百平,靠墙的多宝阁,中间部位为铁质桁架,上面摆放着征集来的首拍品。每一排桁架或多宝阁上面都贴着所属分类,瓷器、陶器、铜器、杂项、字画等标签。 卢灿在罗大伟的陪同下,从第一排的瓷器看起。 第一件就是大器,卢灿翻了翻鉴定牌,这是鉴定师所写的判定数据。 编号0001;名称,明洪武青花荷叶盖罐;高45公分,盖径29公分,口径13公分、底径14公分,腹径36公分,民窑。器形厚重、青花瓷质饱满敦厚,胎色夹米灰米黄。品相:八级,灌口有磨损,盖檐有轻微冲。 后面是鉴定师的签名以及鉴定日期,入库时间,经手人等等。 卢灿带着手套,揭开荷叶盖,将这件器形翻看一遍,点点头。 鉴定师说得不错,这就是一件洪武年间的民窑青花。洪武时期民窑青花瓷胎质疏松,烧制的瓷化程度不强,因窑温掌握不好,器物常有未烧透的空隙,胎色米灰色或米黄色。 这件民窑品质一般,但架不住器形很大,上拍卖会还是有人争抢的,拍卖出二三十万的价格,还是没问题的。 罗大伟陪着卢灿往前走,卢灿看货很快。到第七件时,他发现卢灿脚步停下来,脸色一有些不对。 他手中,是一对元代枢府款卵白釉凸花盘。 第205章 马上封侯 所谓凸花盘,是指盘子内部,有突起的图案。 这种盘内凸起的图案,并非刻刀雕刻,而是在拉坯成盘时,用木模在盘坯内部模压而成,有点近似月饼表面图案的生成过程。 凸花盘最早出现在邢窑,邢窑白瓷凸花盘内模相对简单,大多数是花卉、枝叶、莲纹等,此后,越窑、定窑都推出过类似的凸花盘。 真正让凸花盘大放光彩的是元代,元人好素色,枢府款卵白釉凸花盘曾经是元代贵族祭奠长生天的贡品盘,更是宴客、会友的常用物品,甚至被当成礼物送人。 卢灿手中拿的,就是这样一对枢府款卵白釉凸花盘。他不停的将两者比对,甚至对着灯光照了照。 “有……有问题?”罗大伟只知道卢灿喜欢收藏古董,西方艺术品鉴定能力不弱,对他的瓷器鉴定水平,还真不了解。 卢灿面色沉重,点点头,将其中一只递给他,“拿稳!你也看看。” 这种直接递交瓷器,非熟人之间,都不会这么干的。即便是和罗大伟关系不错,卢灿也叮嘱他拿稳。 他将另一只,重新放在多宝阁上,顺手摘下鉴定牌。 编号0007;名称,元枢府卵白釉凸花盘一对;高6公分,口径13公分,底足径5公分,枢府款景德镇官窑。胎体厚重、压纹清晰、胎质细密坚硬、釉质厚重,釉色白里泛青。 品相:九级,盘口有使用痕。鉴定师:宋逸仁。 卢灿的目光在这宋逸仁的名称上逗留了几秒。 罗大伟的专业是油画,瓷器鉴定没什么研究,他将手中的那只盘子,翻来覆去的看了几遍。盘内的凸花图案为中国传统吉祥图案“马上封侯”,骏马奔驰、一只俏皮的猴子尊在马背上,抓耳挠腮,马前面还还有一簇花草,上面飞舞这两只蜂虫。 寓意也不错啊,有什么问题? “你把两只盘对比着看。”卢灿指了指另外一只说道。 没在理会罗大伟,继续往前。 这批拍品,总体质量还是不错的,卢灿现在看完的十多件瓷器中,明瓷占大多数,而此时的香江,明瓷大行其道,平均价格要比清代贵出一截。 胖瘦二头陀的经商眼光,还是很准的。 那位宋逸仁的鉴定师,他署名的瓷器一共有六件,只有刚才那一队凸花盘有问题。剩下的那些,则是鉴定部主管马占奎的署名,一件都没问题。 那边,罗大伟依旧在纠结痛苦中。 他将两只盘子放在多宝阁的空隙间,一点点的比对。 后拿的那只盘子,模压画面是“喜鹊登枝”,同样是中国传统吉祥图案。 他用手电筒和放大镜结合,一点点的看,还真的被他看出蹊跷。 首先是釉色,两者有细微的差别。喜鹊登枝盘的釉色要沉(色值稍重),有一种厚重的历史韵味在其中,而马上封侯盘,在这方面给人的感觉要差一点,釉色有点浮,不踏实。 其次是盘底瓷胎。 喜鹊登枝盘的瓷胎,呈现乌黑面,自然磨损痕迹明显,三只烧钉痕并非正三角形,很像匠人随意分布。而马上封侯盘的支丁痕呈正三角分布,显得装窑者对此很用心,而在盘底胎质上,有一块芝麻大小的非自然露白,露出里面的瓷胎很白净。 不用说了,这对盘子,一真一假! 马上封侯盘是赝品! 为什么这么说? 古代,装窑工作纯粹靠手工,很苦很累的,窑工不可能如此精心的将支丁痕弄成正三角。而作伪者为了保障烧制成功,完全有可能这么干。 另外,从元代到今天,已经五六百年的历史,浅层的胎质及外层的釉色变深,是一定的,不可能像马上封侯盘那块芝麻颗粒所露出的白净。 罗大伟撑着靠墙的多宝阁,身体晃了晃,今天幸亏卢灿来了。 否则,维德拍卖首拍品中就发现赝品,这以后别想混了! 他一把抓起那块鉴定牌,咬牙的嘴缝中蹦出三个字,“宋……逸……仁!” 从旁边抽出包装纸,将两只凸花盘包装好,又将鉴定牌放在上面,他怒气冲冲的端着盘子出门找许胖子他们去了。 卢灿没注意罗大伟出门,他手中编号0037的瓷器,又有问题! 他翻了翻鉴定牌,鉴定师又是宋逸仁,不用说,这宋逸仁有问题。 鉴定牌上写明,这是一件明宣德高温黄釉地青花釉里红鱼藻莲纹玉壶春瓶 所谓黄釉地青花釉里,指的是这只玉壶春瓶内外施釉,外层施黄釉,内层为浅色青花。图案为双鲤嬉莲,一左一后两只红鲤,朝中部的莲花游去。 肩部青花款“大明宣德年制”。 这件赝品制作的相当精美,不过,赝品终究是赝品。 卢灿发现三处作伪痕迹,其中一处还是从贾文东那里学来的。 那天从罗桂祥午宴回来后,卢灿就明代“制壶九宝”这一说法,进行反推断,明代制瓷的工具,是不是也与清代的有区别? 还真的被他找到了,明代制瓷,就没有线梗,而清代大量使用线梗。 清代用线梗最初干什么用呢? 起坯! 瓷器拉坯之后,整个瓷坯不是与转盘粘在一起吗?泥坯未干,怎么分开将泥坯晾干呢? 明代之前的做法是在转盘上加薄板,拉坯完成后,端着薄板直接晾,等瓷坯半干后,就非常容易将它与木板分开。 清代,线梗出现,解决分离的问题变得简单,直接用绷直的细线,沿着转盘的表面横拉,直接就将泥坯与转盘分开,无需木板这一道工序。 因此,在很多清代瓷器的底部,留有拉线纹(利坯时没修干净),而明代瓷器坐底较为平滑,根本不可能出现拉线纹。 这件大明宣德年制的瓷器,在圈足的一侧,有着明显的拉线纹。 这是赝品的证据之一,另一个证据则和古伯有关。 古伯在介绍作伪派别时,专门提到明鬼派,也就是卢灿怀疑福老当年学艺的宗门。 “明鬼派,善臆造,莲花翘,火莲烧纹绕。”这是古伯不知从哪儿得到的鉴别明鬼派的作伪特点口诀,当初让卢灿死记硬背。 明鬼派的伪作,喜欢臆造物品,可能因为他们崇敬“业火红莲”,所以经常用莲花做题材。他们的莲花绘制特色是花瓣将展未展,含苞待放,这也使得花瓣的尖角微微翘起。在纹饰上,火莲纹用的比较多,像一团烈火燃烧。 刚才卢灿一上手,古伯当年教授的这句话,就冒出来,再看细节,还真是赝品。 上辈子没用上,这辈子用上了!卢灿看着着玉壶春瓶连连摇头。 这胖瘦二头陀,究竟得罪谁了?公司首拍竟然塞进来两件赝品?这还没看玩呢。 至于最后一处,是胎质。 明代景德镇一统天下窑口,像这种大器、明器、黄器,只能在景德镇烧制,可景德镇的瓷土偏软,高岭土细密,因此瓷坯较厚。 但这件瓷器的重量显示,它的瓷胎很薄脆,另外它的瓷坯有点粉白,卢灿怎么看都像闽省德化窑口的高岭土。 德化窑口在明代,也曾经作为官窑之一,但他们主要输送的是白瓷!德化白瓷是当时仅有的一种可以和景德镇瓷器媲美的种类。 至于黄釉彩瓷,卢灿表示呵呵! 卢灿正琢磨着呢,大铁门被撞开,许胖子差点真的轱辘进来。 “阿灿,这瓷器真的有问题?你不会看错吧……”包子脸皱成一团,他手中拿得正是马上封侯这张盘子,气喘吁吁的问道。 后面罗大伟、许家耀、还有那三位部门经理,也跟着进来。 胖子这是心存侥幸呢。 看错?卢灿被他气乐,“你有点文化没有?让你多看点书,你是不是尽看小黄人了?” 进来的人一愣,这与看书有关系吗? 卢灿将手中的黄釉玉壶春瓶塞到许家耀手中,接过许胖子手中的马上封侯,问道,“你们见过明代以前,以马上封侯为题材的画册、文字、玉雕、瓷器还是铜器,或者是年画?” 见大家还不明白,卢灿扬扬这盘子,“马上封侯一说,起源于明代,怎么会出现在元代卵白釉凸花盘上?这不是明显的赝品吗?” 马上封侯起源于明代? 还真没人研究过!大家面面相觑,如果卢灿说的是真的,这盘子甚至都不用再验证,肯定是赝品。 “阿灿,你给说说,马上封侯怎么就是明代的?”许家耀问道。 “公元1356年,朱元璋亲自带兵,分三路用十天时间攻破了集庆路,也就是今天的金陵城。城内安定之后,前锋将军廖永忠回到大营,邀请朱元璋进程。” “廖永忠为朱元璋牵马扶鞍,低声问朱元璋,‘大帅,这次进城,大位在望!’其实他是代表军中大将,来询问朱元璋是否有称帝的决心。” “朱元璋哈哈大笑,轻轻甩了廖永忠一马鞭,然后说道‘上马,封侯去!’” “这句话其实就是答应这些大将,进入南京准备称帝。” “廖永忠大喜,高呼‘上马封侯!’周围的士兵也跟着喊上马封侯。后来不知怎么就传成马上封侯。” “廖永忠被朱元璋封为德庆侯,也算是让马上封侯名副其实。” 卢灿将盘子塞回许佳闻的怀中,“不管传说真不真,但明代以前,还真的没出现过马上封侯的作品。至此一条,这件盘子,赝品无疑!” 许胖子彻底傻眼,首拍品中就有赝品,得亏卢灿来了。 “马经理,宋逸仁在吗?把他给我叫上来。我要好好问问他,这究竟怎么一回事!”许胖子说到最后,牙齿已经咬得咯咯作响。 “慢着!先别打草惊蛇,马老师,你再来看看这件玉壶春瓶!” 卢灿指了指许家耀怀中抱着的那件瓷器,对鉴定部经理马占奎说道,同时,他将鉴定牌塞给另一边的许佳闻。 许佳闻翻过鉴定牌一看,胖脸气得通红,扔到地上,使劲跺了两脚。 卢灿既然这么说,那这件黄釉玉壶春瓶,肯定也有问题! 马占奎神色凝重的接过许家耀怀中的瓷器,放在多宝阁的空隙中,拿着手电,开始仔细观摩。 这件瓷器,在被点明之后,鉴定师还是能看出端倪。 尤其是瓷胎,德化白瓷的高岭土与景德镇的高岭土,差别还是有的。 不久后,马占奎直起腰,叹了口气! 许胖子心都凉了!挥舞着手臂,“检查,所有拍品都给我重新审核一遍!” 第206章 来龙去脉 当第三件赝品被查出来时,所有人都意识到,宋逸仁有问题。 鉴定牌上写着“宋景德镇窑青白釉双鱼碗,高59cm,口径18cm,足径68cm” 可稍有经验的鉴定师,都可以判定,这是一件明代民窑作品,瓷质疏松,釉色不均匀,其模压双鱼,竟然不是对位的,而是呈斜角。 “刚才听说你们准备拍资料册,难道你们不准备检查了吗?就这货色,也能上拍?乐古道平板车摊上,也不会超过五十港纸!”卢灿扫了郑胖子一眼。 交情归交情,生意是生意。 两件赝品,一件以次充好品,竟然堂而皇之的出现在首拍品中。而这,还仅仅检查瓷器,卢灿还不清楚字画、杂项、玉器、铜器等品类中,是否有赝品和次品。 胖瘦二头陀最起码有监察不力的责任,必要的问责卢灿还是要提的。 “另外还有两个问题,一并要追查清楚。”卢灿将手中的双鱼碗放在多宝阁上,“这位宋逸仁,什么来头?要查清楚,他为什么要在我们首拍上动手脚?” “另外,这三件瓷器,是谁征集上来的?也要问清楚,是不是和宋逸仁有勾结?” 卢灿的话音刚落,六人中的一位,脸色煞白。 “卢……卢总,两位……许总,这几件瓷器是我征集来的。”说话之人,真是征集部经理宋凯。 “宋凯!老子将你从丰盛典当挖过来,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许胖子闻言,一个箭步,那胖墩墩的身材,也不知怎么做到如此迅捷,一把封住宋凯的衣领。 “许……许总,您听我说。”那宋凯脸色白得怕人。 卢灿有点烦躁,挥挥手,“胖子,家耀,你们把这人带走,问清楚。我和马师傅还要检查其他拍品。” 许佳闻、许家耀,还有活动部经理孙展,三人推着宋凯去外面办公室。留下罗大伟,陪同卢灿、马占奎重新检视其它拍品。 马占奎今年四十五岁,十三岁进入盛有当铺当伙计,干了五年后,被当时的老掌柜张文顺看上,收做关门弟子,此后,他从伙计到掌眼,再到掌柜。六月,在刘作筹的介绍下,他加入维德拍卖,成为鉴定部经理,其实也就是总鉴定师。 今天发现三件赝品和次品,他同样有责任——整个鉴定部有六名鉴定师,其他五人都是负责单项鉴定,譬如马辉义负责的是书画,宋逸仁负责的是瓷器等等,最终总把关为马占奎。他把关不严这一责任,无论如何推脱不了。 刚才见卢灿发怒,连双许老总都被批,他此时看卢灿,眼神有些发虚,“卢总,怎么查?” 卢灿指了指书画那一列桁架,“马老师查书画,其它的杂项、玉器和金属器,我来。” 书画只有二十来件,其它杂项足足有八十件。 马占奎乐得清闲,连忙点头,心底还不无看热闹的念头。 看你稍后检查不完,怎么开口求人? 不过,马占奎很快发现,这位年轻的卢总鉴定速度相当快,准确率很高,连连纠错。 “大伟,这一件笔筒,是明末清初嘉定派朱缨的作品,不是他儿子朱稚征的。你帮忙改过来。”卢灿举了举手中的一件明末清初的竹根雕红漆笔筒,鉴定牌上写的是朱稚征雕刻。 “理……由?”罗大伟在旁边负责修改和记录。 改一名鉴定师的鉴定结果,必然需要令人信服的理由。 马占奎忍不住竖起耳朵,因为这笔筒他上手过,当时没找到定论,最后他认可杂项鉴定师的判定意见,也就是现在鉴定牌上写的朱稚征。 这件竹根笔筒,高二十五公分,口径十一公分,筒壁刻松鹤延年图。刀法深刻,浮雕圆雕结合,典型的明清嘉定派的艺术特色。 留白处刻有宋代卢祖皋的《临江仙》: “六鹤飞来松帐晓,菊迟梅早年光。西池移宴到萱堂。笙箫清弄玉,环佩暖回香。” “未问诰花金五色,新来乐事难量。双添瞿凤趁称觞。争书八十字,分抱彩衣旁。” 卢灿重新看了一遍笔筒,筹措着语言,“清同治年间嘉定竹雕大师朱云聪,也就是朱鹤第九世孙,在他的《竹雕纪年》一书中,曾经提到过自己的祖先。其中有几句,可以作为判定标准。‘嘉定竹雕,鹤祖善透、缨祖精圆、稚征攻平’。” 马占奎一怔,《竹雕纪年》?自己怎么没听说过?可卢总连作者及身份都说出来,不像是假的,另外竹雕大师朱云聪的大名,自己也听过,甚至见过他的作品。 卢灿抬头见罗大伟发愣,忽然想到他对竹雕更不懂,又详细说道,“嘉定派是明清时期全国影响力最大的竹雕派系,推动这一派系发展的是朱家祖孙三人。” “爷爷朱鹤是明末之人,他擅长透雕,特点是用刀很深,有力,因此作品表现相对粗犷。朱鹤的儿子朱缨,是明末乱世到清初的艺人,他的刀法以圆雕为主,有一定的透雕和平雕技法,但在作品中往往做点缀用。” 他将竹筒在罗大伟面前晃晃,“就像这件,整体雕刻手法为圆雕,松枝鹤腿刚劲,刀法有力,你再看看鹤羽,又不乏柔和,这是他儿子朱稚征所专攻的平雕手法,所难以达到的。” “那他儿子朱稚征的特点呢?”马占奎忍不住问道。 “朱稚征专攻平雕,作品中带有一定的富贵气息。如果是他雕刻这笔筒,其鹤必肥,其松必臃,其山必险。” 卢灿这手竹雕鉴定,学自《金石秘录》中的杂项。 每一代玖宝阁的阁主,都会往《金石秘录》中填充新的内容,嘉定竹雕,就是第十四任阁主顾庸羟填写进去的。 顾庸羟为找回北宗的《金石秘录》,以及当年被北宗带到京师的师门藏宝,曾经游历中原三十载。晚年,他对《金石秘录》进行大幅度的增补及修改。 卢灿刚才所讲述的《竹雕纪年》以及鉴定方法,就是他下的结论。 罗大伟听不明白,马占奎懂啊,想想后很快点点头,看向卢灿的目光变了变。 原本他还以为,这家拍卖公司不过是四个富家子弟的玩笑之作,没想到,里面竟然真的藏着一尊大佛。真懂!比自己这接触古董三十年的老手还懂! 也不知道,他年纪轻轻从哪儿学的? 中午午餐,他忍不住,向罗大伟问出来。 “他……爷爷是中……中大教授,也许……也许是家传。”罗大伟也是第一次见卢灿鉴定物品,这说辞是他所能想到最合理的理由。 一直忙到下午三点,两人终于将首拍品全部重新鉴定一遍,连卢灿送来的三十三件,都重新核实一次。 结果还行,没有出现赝品,只有三件杂项拍品和一件铜器,出现断代错误,影响不大。 卢灿终于松口气。 …… “胖子,究竟怎么回事?”卢灿坐在许佳闻办公室的沙发上,动都不想动。 鉴定,既是体力活又是脑力活,非常累人。 “玛的,不出意外,是丰盛典当干的!”胖子骂骂咧咧的在他对面坐下,许家耀也进来,坐在另一角。 丰盛典当,香江老字号典当行,成立于三十年代,老板姓荣。没错,是内陆大名鼎鼎荣家的支脉,创立之初的老板是纺织大王荣老的第三子。 其后,这家当铺吸收了港岛四家资本进入,荣老三退居第三股东,将大股东的位置让给香江南洋集团,他的主业并不在典当行,而是港岛有名的申南纺织。 他们也拥有自己的拍卖公司,叫丰盛拍卖行。 丰盛典当,在香江古董行中,虽然不算最大,但难缠是一定的。 “听起来,你似乎和他们有纠葛哦?”卢灿眉头皱了皱,旋即问道。 “嗨,人倒霉,喝水塞牙!”胖子愤愤不平,“那天,我和竹竿去拍卖行工会注册名录,没想到碰到那孙子……” “行了,我来说!” 许家耀打断他明显带有情绪的讲述,他一五一十的和卢灿讲明整个原委。 卢灿挠挠头,这事,说不定还真的与丰盛典当有很大关系。 六月中旬,四家完成合作谈判,很快维德拍卖公司注册下来。 香江是英国殖民地,很多制度直接套用英国,例如香江就有很多各种各样的工会,譬如拍卖行有拍卖行工会、鉴定师有鉴定师工会、拍卖师有拍卖师工会等等。 维德拍卖想要在行业内混,这三大工会是免不了要打交道的。 六月底,胖瘦二头陀,拿着维德拍卖的各种资格证书,去拍卖行工会进行注册,准备成为他们的会员。 拍卖行工会大楼位于港岛东区霄淇湾,距离开香江岛三大街古董市场不远。 两位富家子弟,怎么看也不像做古董生意的,当时值勤的工会负责人,正是丰盛典当的一名分店掌柜(工会值勤是轮流制) 也不知道这位分店掌柜出于什么心理,要是干脆利落的办理不就什么事情也不会发生?他偏偏问东问西,还不时拿古董行的一点知识,刁难一下胖瘦二人。 虽然最后办下来,但胖子可不是吃亏能忍的人!否则也不会因为汪明旭说卢灿两句,他就暴跳如雷的大吵一架。 胖子那富家子弟的纨绔味上来,他一合计,维德拍卖要用人,而且还是老手,既然你丰盛典当刁难我,那好,可不要怪我小锄头挥得快。 他前后十天时间,从丰盛典当各家店面,高薪挖来包括他们的销售经理宋凯在内的六名销售,随后又挖来包括宋逸仁在内的两名鉴定师。 丰盛典当,能不恨维德拍卖吗? 他们搞点小动作,用旧情拉拢鉴定师和销售员,往维德拍卖首拍品中塞几件赝品次品,太正常不过! 第207章 家丁队伍 卢灿抠指甲了抠眉梢。 既然大家聚在一起做拍卖行,日子还长,有些话还是需要摆上桌面说清楚。 他敲敲沙发扶手,动也不想动,“胖子,就今天这事,我想给你提两点建议。” “哦……”许佳闻似乎也预料到卢灿会说些什么,低声应承道。 卢灿眯着眼睛,“第一,我们不是在学校,这里是社会,既然走上社会,我们在学校的那一套锋芒毕露的东西,可能就不太适用。我们是为了求财,该装孙子就得装孙子。只有做得了儿子,才有机会成为老子。” 为了不影响感情,卢灿的话语尽量平实不做作。 “你们俩都算是豪门出生,你们见过父辈或者香江豪门中的哪一位大亨,是头角狰狞之辈?没有吧。我们想要成功,成为大亨级别的存在,那么,我们现在就要开始学习父辈及活着的大亨们的做法。” “第二点我要说的是人。我虽然不如你俩懂得公司经营,也不如你们对商机的把握,但我知道,一家公司做大,最终靠的是人,靠的是忠心耿耿的员工。” “挖人是公司快速正常运行的必要手段,但最终支撑公司的,一定是那些忠诚度高的员工。所以,胖子、竹竿,你们从现在就要开始,培养属于我们自己的员工。” 卢灿所说的两点,很朴实,也很在理,俩人不约而同的点头嗯嗯两声。 许胖子有才华,商业眼光很好,但他身上的纨绔味道要比许家耀更浓,棱角更多,社会经验欠缺点。而许家耀更圆滑,但在决断力方面,相较许胖子要差上一些。 这也是卢灿当初支持许佳闻担纲一把手的原因。 “要不……”许胖子在卢灿大腿上狠狠拍了一记,“你来当头?” 卢灿睁开眼皮,白了他一眼,“屁话!我要想当头,当初就不让你了!” “切!说的你好像很重要似的!”胖子随即讥讽道。 “你还别说,今天要不是我来了,到首拍时,看你是什么下场?”卢灿反唇相讥。 许家耀在旁边看两人斗嘴,松了口气。 上午卢灿在库房板着脸的模样,确实很吓人,他一直担心许佳闻下不了台。那这家刚成立还没开业的公司,就有意思了! 斗了几句,许胖子突然叹了口气,“你说的用人,有道理,我也想培养忠诚员工,可现阶段,香江十多家拍卖行,四十多家典当行,超过两百家的古董铺子,都缺人,你让我上哪儿找有基础同时又能作为忠诚员工培养的?” “我真替你的智商捉急!”卢灿再度白了他一眼,讥讽道。 “说,你有什么想法?不说拍死你!”他那肥厚的手掌再度落在卢灿的大腿上,卢灿啊哟一声,直接被他扇得蹦起来。 “你个死胖子,是故意报复的吧。”卢灿直搓大腿,被这家伙一掌扇得有点发麻。 “嘿嘿嘿!”胖子坏笑站起来躲得卢灿远远,“赶紧说,你有什么办法?” “你不会去东北招人吗?”卢灿向台岛方向指了指。 “你个笨蛋,当年 他没办法反驳卢灿,调转枪口对准许家耀,“竹竿,你是猪啊!你怎么也没想到?” 许家耀和卢灿,没有胖子和卢灿熟悉,另外他的性格谨慎,说话不如胖子爽快,所以加上罗大伟,四人之间,许胖子算是核心人物。 许家耀很快反击,“是哪头猪着急开业?时间弄得这么赶?搞的纰漏丛生?” 朋友嘛,开诚布公,事情谈完,又是一副嘻嘻哈哈的模样。 …… 卢灿回家时,天色擦黑。 原本可以回来早点,结果杨开雄这孙子晃点爽约,他中午和朋友喝高了,在游艇上睡了一下午,直到下午四五点才想起要到约克大厦找卢灿要钱。 相比许胖子,杨开雄更像纨绔。 想着今天发生的事,卢灿当时确实很生气,但转念再想,何尝不是自己在维德拍卖确立威信的好事? 公司创立,一次没去过,连前台都不放行,自己这么一闹,公司上下,谁人不知有位卢总,威望和水平都很高? 想到这,卢灿又得意的哼起小调。 别墅花园台阶上坐着一人,正在抽烟,见卢灿哼着小调进来,连忙站起身来,将烟头扔进垃圾桶,“少爷回来了?” 是潘云耕,卢灿没和他在这里细聊,拍拍他手臂,笑着说道,“等不少时间了吧?走,去我书房聊。” 自从上次南边回来,潘云根一直负责给卢灿招揽忠实可靠能打的死忠,他出现在这里,想必事情有点眉目。 “卢少,我一共挑选了七个,无论是枪械还是手活,都算狠角色。” 潘云耕递过来一沓资料,上面都是他所说的那些人的详细履历。卢灿翻了翻,潘云耕用心了,人数虽少,可资料详细得连上小学的基本情况都有。 卢灿将这七份资料整理好,转身放到书柜中,又快速填写一张支票,递给潘云耕。 “你辛苦了,先就用这七人,加上你和陈晓,九个人为班底。” “这张支票,你去取出来,你们九人,每人五万,做安家费。剩下的费用,你在大屿山,找一家废弃的工厂或者大一点的民居,买下来做训练场所。” “是少爷!”潘云耕接过支票,一眼,整整百万,他暗自咋舌。 “这事情要快,再过几天,我舅舅那边,会送来十个人,到时候你和陈晓,统一负责操练他们。”卢灿敲敲桌面,又说道。 “嘿嘿……您瞧好吧。”潘云耕嘿嘿两声。 “对了卢少,田哥问过我两次,单独拉人出去干吗,我该怎么回复?” 他所说的田哥,就是纳徳轩安保的田坤,田坤是安保队长,主要负责大院和纳徳轩各家珠宝店的安全,这种事要是不察觉,那就是失职。 卢灿扬扬手,“我给田哥电话解释,这种事情瞒不过他,有时还需要他打打外围。” “人聚齐之后,潘哥,你们在月底就有一趟任务。” “月底?什么事?” 他单拉出来的队伍,很快就能接到任务,这在他看来,是卢灿的信任。 “有一批黄金,大约二百五十公斤,从英国运到南边,你需要在仰光附近海域接洽,然后运回香江。怎么样?这任务难吗?”卢灿笑眯眯看着他。 南边的海防如同筛子,海岸线还长,那点海巡力量,潘云耕还不会瞧在眼里,但进港有些难度。香江海巡这两年为了防止偷渡,加大巡查力度,但问题也不算太大。 自从上次与卢灿两人发现佛像中的藏宝图后,他对南边地形图很熟悉,立即保证道,“我立即拿两套方案,保证不出问题。” 这件事卢灿同样也不想亲自出面,自己做个干干净净的收藏家,不好吗? 送走潘云耕,恰逢老爷子与田乐群、孙瑞欣三人回家。 老爷子顺口问道,“小潘来这,有什么事吗?” “哦,我让他找几个可靠的人,以后出门跟着我。”卢灿随口答道。 老爷子点点头,这是正事,随即他扭头嘱咐田乐群一句,“人手不够的话,让田坤再去找一些。” “欸,田哥今天遇到我时,还说到这件事,法国分公司开业在即,那边的安保还没着落,我正打算让他去招募一批。”田乐群回复老爷子,同时笑嘻嘻对卢灿挤挤眼。 这丫头,肯定是被她在田坤那里打听到什么。 田坤是田家人,再加上卢灿不太喜欢插手纳徳轩珠宝的事情,他有事情直接禀报田乐群,很正常。 让卢灿也没想到的是,第二天,田乐群让纳徳轩珠宝安保队伍,一口气招聘四十位,将纳徳轩珠宝的安保队伍,直接扩充到六十人。 不管是架子货,还是真有能力,这都是一股让人震慑的力量。 安置好新队员,又与葛四完成交接后,潘云耕一行十四人,离开港岛,以各种名义,抵达南边的海港城市土瓦。 他们将从这里出海,接回属于卢灿的二百多公斤的黄金。 二十五日,在海上飘荡十八天的昆希一行,终于抵达港岛。 一大批珍贵的圆明园铜佛像随船抵港。 香江媒体再度掀起一波对纳徳轩老板卢嘉锡的热心回收中华文物的报道。 这一事件,终于惊动北边,他们的目光,投到这位在香江声誉日盛前中大教授。 卢嘉锡在客厅中,语带热情的招呼客人落座。 卢灿作为陪客,在旁边端茶倒水,很是乖巧。 来访客人是新华社驻港第二社长李菊胜。 第208章 京城闻喜 李菊胜,化名,本姓朱,今年已经七十,依旧精神矍铄。 此人是我党优秀的政工干部,十多岁入党,十八岁组织派遣,前往南洋从事政工工作,组织进步活动。此后被英当局逮捕,遣送回国,但他的工作重心一直在闽粤赣等南方地区。 卢灿望着眼前这位老者,脑海中却翻腾着他孙女的形象。 没错,上辈子,卢灿也算是京城颇有名气的王老五,和他孙女朱丽萍关系很好。 那是奥运会之后,卢灿去王府井那边给客户供货,恰好碰到留学归来的朱丽萍买手镯。黑心店家卖假货不说,价格还死贵死贵的,卢灿瞧不过眼,再加上朱丽萍的整体颜值过八十,妥妥的一位美女,他便出手帮了一把。 一来二处,两人的关系越走越近,一度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 可惜,卢灿在第一次走访京城大院之后,主动断了这层关系。 也是那一次,卢灿得知朱家背景,得知朱老的身份。 卢灿当时的身份,可不愿意招惹这些是非。 这些家庭招女婿,肯定要把祖宗八代都翻出来,卢灿那点事,还经不起捣腾。 此后,朱丽萍又来找过两次,见卢灿不冷不热,慢慢的关系也就断了。 卢灿很想问问他有没有一位叫朱丽萍的孙女,如果时空没有改变的话,她刚满三岁。他已经不太记得朱丽萍的模样,但那两条大长腿,怎么也忘不了。军区大院长大的孩子,从小就练习军体拳,两条大腿修长有力,让人沉迷。 “令孙清秀精神,卢老后继有人呐!”见卢灿时不时盯自己一眼,还以为卢灿是为了另一件事着急。于是李老便将话题转到他头上,说了句略带奉承的话语。 “呵呵,这孩子,聪明还行,就是有点莽撞。”对这个孙子,卢嘉锡满意得不行,有关孙子的赞誉,一律收下。他笑呵呵的谦虚,还不如说是夸耀。 “孩子嘛,聪明是基础。经历多了,莽撞就少了,还年轻。”老先生夹着雪茄,与卢嘉锡并座在一起。他弹弹雪茄烟灰,“前几天我们港澳工委,接到卢家的申请,已经递交报告,拟请中央组织故宫的一批资深专家,来卢家交流《西晋帛书》真伪。” “这次又有一批圆明园旧物被卢家运作回来,也可以放在交流名录中嘛!” 糟糕,这老先生怎么突然将这事抖露出来?卢灿在旁边有点着急,这事他还没来得及和祖父说。从李老的语气来看,他还以为是卢嘉锡托罗家申请的。 卢嘉锡望了一眼卢灿,接过话头,“那就多有感谢,我这边一定会接待好!” 李菊胜做政工多年,聊了几句,便感觉卢嘉锡对这件事态度有些奇怪,他再度提到另一话题,“对于卢家想要邀请张博驹张老来香江,这件事我们不能做主,因为据我所知,张老日前大病一场,行走都有些困难。” “哦?是嘛?那真是太遗憾!”卢嘉锡拍拍扶手,一脸惋惜的模样。 可李菊胜是干什么的?他的工作,说是专门揣摩人心也不为过。他敏锐的感觉到,这件事有蹊跷。可罗家作为内陆的好友,肯定不会在这件事上骗自己的。 他将目光落在坐在旁边不发一言的卢灿身上,估计问题出在这小鬼身上。看来情治机构打探来的情报不虚,卢家当家责任,有一半落在眼前这位看似温驯的小鬼身上。 作为港澳工委的直接负责人,在某些事情上,他的责权比第一社长王框更大。第一次代表港澳工委接触卢家,他事先也做了足够的功课。 情治机构递交过来的分析报告,将卢家的崛起,直接指向十八岁零三个月的卢灿。当时,李菊胜怎么也不相信。 内陆领导接见国外来宾,最喜欢穿的其一是中山装,其二就是香江嘉丽服饰推出的“立领装”和“唐装”,每年政府采购订单,就让嘉丽服饰狠赚一把。 报告分析,这立领装和唐装,都出自眼前这位年轻人之手。 这怎么可能? 那需要深厚的对中华文化理解才能裁剪和设计的式样,他一个小年轻,有吗? 在来卢家之前,他唏然一笑,可现在,他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错了? 坐在旁边的卢灿,根本没想到,对方已经将自己查个底掉,就连近期组织家丁人马,都被查出来。 听闻张博驹张老大病一场,他埋首胸前,手掌在沙发扶手上使劲揪了揪。 他很想问问,张老的弟子,古全峰上次来香江,那件事究竟怎么处理。可理智告诉他,这件事情问不得。 他神游天外,自己的信,该到京城了吧。 …… 后海胡同中,有一棵合抱粗的柳树,根部的树皮,被调皮的孩子掰得露出光秃秃的树干,可它依旧旺盛的活着。 柳条依依,树荫浓浓。 树下的竹制躺椅上,张博驹躺在上面,眼神微眯,看着这棵树出神。 这棵树还是自己十九岁那年种下的,岁月觞觞催人老,树大了,人老了。 人老了,就喜欢回忆。张博驹最近就喜欢躺在柳树下,一点点翻阅自己的人生。 有遗憾吗?遗憾太多了!多到想一想就悔恨懊恼。 有成就吗?这一问题如同揪心般,他不愿意回答。 最近有人撺掇写回忆录,自己这一辈,有什么值得写的?临老临老,还将自己的弟子送到未知的陌路上,有什么值得回忆? 想到弟子,他瘦弱的脸孔一阵抽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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