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殊打赏了银子让他叫个大夫过来。 江珵燕用惊疑不定的目光看着苍殊来来回回的身影,心中思量万端。 大夫来之前,江珵燕的穴道就自行解开了,他忍着痛跌跌撞撞地站起来,在苍殊的要求下爬上了床。 等大夫离开,苍殊支使了小二去买药,并交给厨房煎熬。然后让他替江珵燕脱掉身上快要和血肉融为一体的衣服,再来回几趟更换热水替江珵燕净身…… 可怜的小二哥,忙成了陀螺。不过北风镇的小二哥,对这种事似乎也轻车驾熟了,报价都一套一套的。 最后小二哥气喘吁吁地走了,江珵燕这个躺着的人也被折腾得够呛,最悠哉的要数苍殊。不过这会儿厨房那边把药送来了,苍殊看江珵燕这样怕是不指望了,于是挽起袖子,亲自来伺候。 搞得他很是想念李煊祁,之前自己是被伺候,到别人这儿就变成伺候人了。人比人,想扔! 你瞧瞧,被伺候这个还不太配合。 “瞎逞啥能,伤了病了就乖乖吃药,嘴巴给我张开,不然我一碗怼你脸上。”苍殊漠然地威胁到。 江珵燕就那么静静看着苍殊,不似以前的横眉冷对,也没有明显的感激感动,黑魆魆的眼睛直勾勾盯着你,霎然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让苍殊怀疑这孩子是不是被虐待出毛病了。 “你……” 苍殊正不知要说什么,勺子就被江珵燕含住了,安安静静地喝下药汁,竟意外得乖巧。却搞得苍殊越发怪异起来,不过这样配合,喂药倒很快进行到结束。 “可否,帮我打听一下极星门,我师父的消息?”江珵燕第一次开口,态度是从未有过的客气。 苍殊放下药碗,转过身来,“前两日我打听过了,还没什么消息,上…白歆赶路总是要些时间的,放心,她能把东西带到,你师父也会没事的。” “……借你吉言。” “你要担心,就赶紧好起来,然后自己到你师父跟前伺候去。” “恩……” “……我知道这段时间你经历的必然不好,不过你要是不想让你师父担心的话,就改改你这副死样子。天还没塌呢,你还活着,好起来,然后报仇。” 江珵燕看着他,沉默,而后渐渐地皱起眉来。“别把我想得那么软弱,我只是现在不想说话而已。” “哦。” “你是不是不信?!” “没。” 苍殊的敷衍一如既往得让江珵燕冒火,可是再不同以往,他现在没有感到一丝不满,甚至喜欢且安心这种无聊的斗嘴。会让他感觉自己还活着,真的离开了那个暗无天日、只有痛苦和羞辱的地方。 “你为什么要救我?” 苍殊心道,最近这个问题出现频率略高,有取代“你是谁”的架势。 “因为,我想卖你个人情。”你若是死了,我也就不管了,可我知你死不了,那你就好好活着,记着我的恩情,便是做不到让你指哪打哪,起码不要动我不让动的人。 “我以为你能说出些感人的话。” “你信吗?” “我信。” 苍殊略意外,但不以为意。他摸摸江珵燕的头,“傻孩子,睡吧。” 动一下就浑身疼的江珵燕,只能忍受苍殊的爪子。 …… 当日,苍殊便带着江珵燕离开了北风镇。一残带一伤,重伤团出行,画面之心酸,简直感天动地。 到了下一座城市,苍殊决定与江珵燕告别。 “出了北风镇,想来仇邪也不会再出尔反尔了。等你好了,你是要回极星门还是去哪,随意。” “……”江珵燕沉默片刻。“我欠你恩情,你一个人行走江湖不安全,等我恢复,我可以保护你。” 苍殊笑笑,“你又不是我保…护卫,能护我几时?想以此来抵消我救你的恩情啊,想得美了。” 江珵燕皱眉,“我没有此意,我欠你的还是欠着你,保护你是补偿之前没好好待你,还有报答现在你对我的照料。” 这实诚孩子真较真,苍殊暗自嘀咕。“不急着去看望你师父吗?” 江珵燕垂下眼眸。“只要我得到师父解毒成功的消息,我就跟你走。”他现在这样,回去也是让大家担心。 “可我等不了你,我要去一个地方,赶时间。” “……”江珵燕沉默了。还挺憋闷的,他江珵燕从未说过要保护谁呢,结果上赶着给人当护卫,人家还推三阻四地嫌弃。好气! 看着一脸郁闷的江珵燕,苍殊突然想到,带上他其实挺不错,免费保镖,另外,如果能将他拉到李木深的阵营……不仅如虎添翼,还从很大程度上降低了李木深死于江珵燕之手的可能性。 此计可行。 苍殊在走到门前时,没有回头,但留下了一句话:“我要去往清月山。” …… 半个月后,江珵燕找到了苍殊。 不需要任何寒暄客套,江珵燕就这么跟在了苍殊身边。 不过苍殊并不期望江珵燕这么快找来。这人比他晚出发,却能赶上,想也知道中途是怎么赶路的。这样子还不是给自己添麻烦来了。 “你这样不拿自己的身体当回事,却扬言要来保护我,我实在很怀疑你现在能做什么。” “你放心,等闲伤不了我,自然也伤不了你。”对自己的实力,江珵燕从来自信。便是受擒于仇邪,他也认为是偷袭的缘故。 “说大话之前先看看你这张短命脸吧。”苍殊泄气地摇了摇头,跟傻孩子计较什么。“你师父呢?没事了?” “恩,收到消息,师父亲自现身召集了师兄弟,择出了参与寻找藏宝图的人选,想来是解毒成功了。”说到这儿,他明显很开心。 “你便不好奇那什么藏宝图么?” “好奇,不过我不想要什么宝藏,汇聚了这么多英雄的盛事,想来定然精彩,可我答应了你的事,就要先兑现。” “我倒并不介意……” 江珵燕却学贼了,不跟苍殊正面扯掰,顾左右而言它,略过这个话题。“你的腿调养快两个月了吧,能站起来了吗?” “……恩,最近在尝试复健,就是,站起来活动。” “我与你试试这般,你看如何。”说着,江珵燕蹲下来,双手放到苍殊的膝盖上。 苍殊所有所感,果然下一秒就有缕缕暖流汇入自己的两条小腿,十分舒服。李煊祁也给他这样做过,只是江珵燕果然无愧他的名号,内力比李煊祁浑厚许多,控制也更加精妙,不多时他的双腿就传来了阵阵麻痒。 “对不起。”蹲在跟前的江珵燕声音有些闷闷的,“如果我一开始就对你好一些,你的腿一定会好得更快……” 苍殊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这人吧,讨厌你的时候真的让人牙痒,喜欢你的时候吧,又,又未免太可爱了一点。 等等,我为什么要觉得一个男人可爱? 弟弟吧,看弟弟的那种可爱。按心理年龄算,自己是要比江珵燕大个七八岁的。 “你没有任何错,本来那时我们关系就不好,现在,现在其实也不见得好,不过是一恩一报的事。” 江珵燕抬头看他,“你这人,怎么这般喜欢浇人冷水,就没见过比你更不会说好话的人了。” 苍殊摊手,“那你想听什么?”话说兄die你气我那会儿怎么不见你有点自觉? “我不自讨苦吃了。腿好些了没?” “好多了……恩,多谢。” “不客气,不过一恩一报的事。”说着,起身走了。 苍殊:??? …… “你急急忙忙赶到清月山来到底是有什么事,到了两天却也不见你做什么。”江珵燕不无抱怨地灌下一口酒,“便是无事,呆在客栈,或是租个院子好好养伤,每日坚持复健,那也比你现在整日要我推着你到各处茶馆酒楼来虚耗时日有意义多了吧?你说吧,你打的什么鬼主意?” “食不言寝不语,睡觉说梦话就算了,怎么饭也堵不住你嘴巴。” 苍殊本以为江珵燕又要怼他,却没想对面的青年突然变了脸色,“你听到我说什么梦话了?”那神情,偏执又带着一丝惶恐。 苍殊愣住。这不对啊,梦话里有什么大秘密吗?江珵燕的身世可没什么阴影,有事也只能是魔教一行带来的阴霾吧? 但原文中可没有梦话这一茬,如果不是缩写剧情略过了,那又是为何?只因为救他的是我不是女主了,就留下后遗症了?怎么搞得好像我的罪过了似的! 苍殊一时没想到,因为少了江珵燕和女主与易容仇邪相交的一段,才导致仇邪对江珵燕出手更加毫无顾忌。 一晃又很快回神,苍殊忙答到:“没,我没兴趣听你的小秘密,而且就只有我俩一起歇在马车上的那晚。怎么,梦里想姑娘怕我知道啊?”他试图调节一下气氛。 江珵燕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不说话了。 苍殊随之沉默,兀自吃自己的饭。吃完了,就无聊地看窗外的风景。“你快吃,吃完咱们就回……”苍殊的声音戛然而止,然后颇为兴奋地对江珵燕说:“快,推我出去。” 江珵燕被苍殊的态度弄得一懵,忍不住往窗外看了一眼,没见有什么异状发生啊。“怎么了?” “稍后再跟你说,快,帮个忙。” “好。”他也好奇了。 结了账,江珵燕推着苍殊出了酒楼。 “看见那边那个穿蓝色衣服的男人没?就是他,你推着我从他周围经过,让他发现我,又不显得刻意,明白了没?” 江珵燕很想追问,不过看样子要容后了。“明白明白。” 于是在江珵燕的配合下,李木深愕然之后,很是欣喜地上前来与苍殊相认。他笑得别有深意,“十月初十未到,木深这是过了先生的考验了罢?只望没叫先生久等才好。” 聪明如他,会在此地遇到苍殊,怎么会猜不到苍殊是特意在这里等着他的呢,而非什么偶遇。 十月初十,是李木深母妃的忌日。 清月山上升月寺,是太上皇李沄晟出家的地方。 每年的十月初十,康王都会来升月寺同太上皇一起祭奠他们生命中共同深爱过的女人,此事满朝皆知。 所以苍殊才会定下十月初十的期限,因为即便李木深找不到他,他也可以找到李木深,把那个只有他知道必须成功的考验圆回来。 “康王礼贤下士,但‘先生’一称太折煞我了,叫我名字就好。” “好,那木深就逾矩了。殊。” 李木深的声线虽低沉,却有股清透之感,像能穿透空气的距离,直抵你的耳膜。 听得苍殊耳根一麻! 害他深沉地看了李木深一眼,那一眼的意味只有他自己知道:BOSS大人,我劝你老实,要知道男人现在在我眼里可有别的用途了。 “你们皇家,是不是都爱叫人单字?” “哦?殊还遇见过谁么。”如果此人要择一人以佐之,那有望成为下一任帝王候选的李家人,可都是自己的竞争者了。 “李煊祁。”他与李煊祁有接触的事不难查,与其之后李木深从别人嘴里知晓,还不如此刻自己交代。 “哦,原是煊祁皇侄。” 皇室一代人的年龄差距颇大,年轻的叔叔和偏长的侄儿,差几岁实为常见,便是叔叔年纪小过侄儿的也不少。 “不如换个地方聊?”苍殊提议。 “善。” 他们找了家茶楼的包厢。 苍殊把江珵燕打发走了,他还没想好怎么处理江珵燕和李木深的关系,一来就让江珵燕接收过大的信息量,可不好解释。 “他是?”李木深提出疑惑。 李木深当然不会认不出大名鼎鼎的江珵燕,不过江珵燕如今戴着面具,是苍殊要求的,免得脸上没有痊愈的疤痕吓到小朋友。 “以后介绍你们认识。” 李木深颔首揭过。 “我不喜欢打机锋,有什么直说就好。”苍殊见他不说话,主动点明了。 李木深一笑,“那我就先问了,殊为何既要来找我,还提出两月之期呢?木深想不明白。” “觉得多此一举?那你看,我是明知在哪能找到你的,可我即便是住在升月寺,该遇不见你的,仍然会遇不见你,这其中,始终有个不定数。缘到,人到。” 苍殊说得不明觉厉,然安梓是知道他在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苍殊为何要提出两月之期? 一,他虽然要帮李木深,却也要尽可能地减少接触。因为他根本不是会预知,剧情已经蝴蝶掉这么多了,还在持续蝴蝶,他与李木深接触越多,也就越容易暴露; 二,在上面那条的前提下,他需要尽可能地减少为李木深预知的次数,预知越多越容易出错,所以他要为自己制造奇货可居的身价,不能给李木深他上赶着为他卖命、打定主意要跟他绑定的感觉,别把他的预知当路边大白菜,挥之即来还理所应当。 一个是减少接触,一个是抬高身价,才弄了这么一出来。中间会发生这么多事,则是他完全没想过的。 “原来如此,那看来木深和殊有缘了。”李木深这么说,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信了几分。 “好说好说,考验过了,就该我践诺了——说吧,你要我做什么?” 这正是苍殊让白英带给李木深的话,只要他在十月初十前找到苍殊,苍殊就答应他,而这个答应,却没有对应具体的事。这其实存在一个风险,可能只是要苍殊一次预知,也可能…… 李木深起身对着苍殊躬身一拜,“李木深,拜请先生辅佐登帝。” 完全在苍殊的意料之中。野心家的字典里,不存在客气。 “好。”苍殊也干脆。他虽拿捏身价,但过犹不及。 李木深的桃花眼第一次弯成了两弯月牙儿。“承蒙先生青眼,木深幸甚之。” “坐吧。” 李木深便落座。 “既然做了你的幕僚,我便献上第一份投诚之礼。” 苍殊的爽利叫李木深意外,同时正色。 “知道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寻宝图么?” 李木深点头,他自己就有关注,自是再清楚不过。 “殊可是有……”他出于惯性思维,以为苍殊是有什么消息,或者有什么猜测,但随即反应过来,眼前的人,和他以前接触的谋士佐臣全都不同,是真正的奇人异士。 于是改口:“殊知道寻宝图的所在?” 果不其然,苍殊不假思索点了头。“我知道四块地图都在谁的手里。” ——“魔教仇邪,逍遥客万俟壬,江南齐家齐天彧,将军府上官歆。” “我还知道,宝藏藏在哪里。” ——“九极山,一线天。” “此外,魔教教主仇邪,也从我这里知道了以上两条消息。” “但我没有告诉他,宝藏是假的,这一切,都是一个人布下的局。” 既然任务是要辅佐李木深登帝,那苍殊就会全力给予帮助,他能告诉的东西绝不会遮遮掩掩,故意制造些无聊的悬念。 而这层层递进的几句话,则让李木深震惊不已,心跳一下赛过一下。饶是不动如山沉静如水的他,都不免露出了惊讶的表情。尤其是最后一句话,叫他浑身如暗火燃烧。 “是谁?”他听到自己问。 ——是谁,以一己之力,布下这等搅乱天下局势的棋局? “李煊祁。” 李木深一顿,然后深深地呼出一口气。“是他……” 纵然直觉自己这位侄儿不简单,却未想对方比他以为的还要深不可测呵……不过现在,谁在明谁在暗,可是变了! 李煊祁的目的是什么……他能猜到。削弱江湖力量,提升朝廷威势,同时还能挖到一批堪用的人才,发一笔祸乱之财,在所有人视线都集中到前朝宝藏的时候,浑水摸鱼地在朝廷内做些什么手脚……可谓一举数得!大手笔,好算计! 然而,此刻起,谁是棋子,谁是棋手,谁能从中获得最大的利益,可不会再按照自己那好侄儿的计划走了。除去李煊祁由暗转明,自己还多知道了仇邪的存在,此人在其中又能起到怎样意想不到的妙用,也实在值得他好好谋划一番…… 思绪电转,他便深虑千万。按捺住蠢蠢欲动的野望,他看向苍殊。 就是这个人…… 他本以为自己在这件事上已经了解够多,比绝大多数人都深刻,与谋士们更是多番商议推测,却都不及此人一锤定音给到自己的多。 ……这,便是预知么。 这个人,是我的。 只能是我的。 他深深地克制住侵占的欲望,唯恐从目光中流露出,吓到对方。 吓得对方逃了,他可就只能杀了,多可惜。 “殊,你一定是上天给我的宝藏。”桃花如水,最为情深。 可惜直男审美只能get到一身鸡皮。 “你真肉麻,好好说话。”苍殊可嫌弃了。“大礼包送到,你慢慢消化吧,我先走了。” “我送你。”说着李木深便起身,要去推苍殊的轮椅。 他其实第一眼就在好奇苍殊的腿是怎么了,身怀异能的人怎么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便是不能预知自己的事也不该如此吧? 但他没有问。他容易给人清高的感觉,但他说话做事的分寸可谓拿捏得极好。他本想着若苍殊不说,以后自己查,但现在他不打算如此了。 他要问。 若苍殊不说,他就绝不私查。 他要待苍殊极亲,极好。 “不用,不讲这些虚礼,你最近大概有的忙了,也不用招待我,我嫌麻烦。” “那好。”李木深笑意清浅,如清风明月,又如百花初绽,美好得不可方物,完美得无懈可击。 待苍殊离开,他便恢复了惯有的浅笑,若有似无,如暗如渊。 其实,有个问题一直深亘在李木深的心中——当初西南小城初见之时,苍殊为何要做戏装样?为何要藏着贪狼不与他会合?他到底,在想什么…… “贪狼,他从头到尾,没有问起过你。” 他突然出声,在这个只有他的房间里,不过他相信自己最出色的暗卫,能听到。 …… “还是什么都查不到么……”李煊祁看着手里寥寥几句的资料,呢喃自语。不论是他自己的情报部门,还是“天听”,都查不到苍殊乞丐身份之前的痕迹。 这个人,就像凭空出现的一样。 让他想到,五年前上官歆一夕之间性情大变,也是这般毫无征兆,无迹可寻。 “有趣。” ------------- 这一章相当点题,看你觉得本章中出场的男人里,哪个感觉最危险了~ 第三十三章 不好男色 “你在这儿逗留多日,就是为了等他?”江珵燕终于能找机会问出来。 苍殊:“恩。” “他是谁?” “李木深,康王。” 江珵燕一愣,“你要做他的幕僚?”他怎么忘了,没有武功的苍殊,比起江湖,显然更适合朝堂。 “恩。” “那你来那么一出又是做什么,装模作样的。”江珵燕一脸鄙夷。 苍殊:“……”这死孩子,我不要面子的啊! “你以后就懂了。”苍殊语重心长。 江珵燕嗤之以鼻:“哼,你们这些文人谋士就是满肚子弯弯绕绕。” 苍殊突然想到在现代听过的一句话:你们这些玩战术的心都脏。 “那你呢,你以后怎么打算?便跟他回都城吗?” “应该是吧,或许等我腿好了以后,也会疲于奔波也说不定。”苍殊无所谓地叹了一声。随即反问江珵燕:“你又怎么打算的?你心在江湖,应该是不会再跟着我了吧?” 江珵燕皱着眉头沉默了片刻,才道:“我当然不可能跟朝廷扯上关系,等你腿好了我就离开,如果你什么时候需要我还你的恩情了,来找我便是。” 苍殊点点头,这是他能想到的答案。虽然想替李木深拉拢江珵燕,然目前来说显然是不现实的,但有自己这一层关系在,起码也算有了些关联。 两人刚聊完,就有客人到访了。 来人是李木深差来的,他本人却一如苍殊希望的那样不来打搅。李木深为苍殊在此城买了一处宅院,三成新,人气足沛,又干净齐整;不大不小,足够活动,又温馨小意。 李木深每年来清月山打卡,在山下小城当然是有别院的,不过若是让苍殊住进他康王的别院,就实在太打眼了。 宅子里还留了几个奴仆,来人传达李木深的话,说苍殊若是不喜,可遣散,再挑些自己中意的下人。 还来了一个大夫,据说是药神谷的人,江湖人称鬼手,欠了李木深一次人情,却被他轻描淡写地用在了苍殊的身上。苍殊的腿,恢复很好,连鬼手都有些诧异,苍殊知道应该是江珵燕的功劳,对方这段时间一直在用内力替他温养。 鬼手开了些药,说已经没有需要用到他的地方了,于是洒然离去。一个人情就这么用掉了。 很快,鬼手开出的那些药材就由李木深的人送来了。而牢牢记下大夫叮嘱的下人们赶紧去为苍殊熬药。 “他对你可真够好的。” 江珵燕这句话说得很平淡,但苍殊总觉得有些怪,可具体哪里怪又说不上,便甩甩头把这种错觉抛开。 而对于江珵燕的这句感叹,苍殊倒不以为然,李木深不对自己好才怪呢,这种带了利用目的的好,是他拿命陪这帮人玩所应得的,他受得理所当然。 “你现在对我也挺好的。”苍殊转头,对那个抱着胳膊靠在凉亭柱子上的俊朗青年笑了一下,“谢谢你,我的腿都是托你的福。” 苍殊不管是毒舌,还是说好话,都永远这么直白。 说完就转过头去的苍殊,没有看到江珵燕怔了一下。 他觉得自己被笑得闪了一下眼,明明人家就是随便笑笑,他却觉得比这初冬的太阳还要明朗好看。心脏好像被什么又快又狠地捏了一把,酸酸疼疼,缩缩胀胀。 “这不是会说么,好听的话……”他的声音,只有他自己可闻。 …… 对接上了李木深,苍殊也就落得了清闲,可算能好好休养一下了。 那边李木深表面上还同往年一样,和太上皇一起悼念他的母妃,暗地里也不知做着多少准备。这么过了五六日,月妃忌日后的第三天晚上,李木深出现在了苍殊的小院里。 他是来向苍殊道别的,即去参与这场江湖武林皆已入瓮的乱局里,以棋手的身份。 还给苍殊留下了不少的银两和补品,要他在此处好好调理身体。 “我这样子去了也是添麻烦,所以就不去了。”苍殊给李木深做最后的嘱咐,“除了我跟你说的那些,还有两点希望你注意一下。” 李木深点头,心中对苍殊接下来的话已十分上心。 “其一,上官歆身负大气运,要尽可能地避免她归入李煊祁一方。也不可伤她性命,否则会遭天道反噬。” 李木深并不对这句话感到十分突兀,早之前旱灾一事上,就能窥到上官歆的不凡。只是蓦地觉得,上官歆一介女子,即便称得上是奇女子,可又何德何能,能得天道如此盛宠? 天命? 天命又是什么。 自己的命,只在自己手里。 “其二,上官歆的命盘与你相克,你要借她的气运,需要有人来替你化厄。明溪,此人的命盘最为合适,你若能撮合他二人,再一同收归麾下,大善。” “好,木深谨记。” 行出庭院门洞,白色的日光投下,被李木深鸦羽一般的睫毛剪碎成白沙,跌落进深黑如渊的瞳孔。 “殊,你操之过急了。” 喃喃之语,被冬风吹散。 “贪狼,去与他道别吧。” “是。”不知何处,传来应答。 …… 是夜,江珵燕练完剑后,望着天上那轮写遍相思的圆月,了无困意。等回过神来之时,他已经走到了苍殊房外。 这个毫无武功还无比心大的男人,竟然又没有关窗户。江珵燕微愠又无奈,却没有好心地去替苍殊关上,而是跃身落到院中树上,这位置,正好能看见床榻,以他的眼力,借着月光,便能看清那个睡得香甜的男人。 他就奇了怪了,自从知道自己会说梦话后,他越发不愿入眠沉睡了,而这个家伙,所经历的也应该称不上顺遂美满,怎么就过得这么潇洒得乐呢?明明,也不是什么蠢笨无知的庸人。 靠着枝桠,他静静隔空望着屋里的人,气息绵长悠长,静谧无声,几乎与夜融为一体。 忽而,他感觉到了另一个气息的出现,极其轻微的,几不可察。悠然的江珵燕立刻戒备起来,瞬间收敛起了自己本就微弱的气息。 他看到,一个黑影出现在了苍殊的床前。 出现得几乎是悄无声息,江珵燕立刻判断出此人的功力与自己在伯仲之间。 他当即便要出手,却察觉到对方并无杀气。甚至于,对方若有似无的气息竟给了他熟悉之感,这种感觉还是最近出现的。一个恍然,他想了起来:是李木深身边那个暗藏的高手。 他来做什么?李木深什么意思?做什么要这么偷偷摸摸的? 江珵燕打算静观其变。自己在暗,还是有把握如果对方发难,自己能救下苍殊。 可是接下来的展开却大大地出乎了他的意料! 他看到了什么?!那个男人在,在,在亲吻苍殊的额头?!! 江珵燕惊坏了,惊讶之下还有什么情绪在发酵叫嚣。 可是他来不及细细品味,因为心绪波动,气息泄露,他被发现了。尽管他收敛得很快,但高手之间,本就是毫厘之争。 三枚飞刀瞬息而至,逼得江珵燕从树上显形。他一个翻飞,空中便与飞身而来的贪狼过了数招,落地之前,两人同时收手后飞丈余,遥相对峙。 这个简而快的交锋,内行才能看出其中的精彩,而贪狼也已认出了江珵燕的气息,算来,都是自己人,他们已经不会再打下去。 只是,想到此人可能看见了自己最不可告人的隐秘,他便杀意腾腾。 两人其实都未注意到,他们的打斗十分安静,那是他们下意识的克制,不想吵醒某个熟睡的人。 江珵燕察觉到了贪狼隐藏很好的杀意,而他看着贪狼,也有股无处发泄的怒意,他想用最轻蔑的语言来讥讽这个鬼祟龌蹉的人,却又不知道说什么,等他想要张嘴的时候,对方已经融入黑暗离开了。 他没有阻拦。 他现在心很乱,怒火中烧。 他在原地站立许久,夜风吹得人面皮发凉,他仍觉得火气森森,连他自己都莫名其妙。莫名其妙地生气,莫名其妙地跳进苍殊的房间,莫名其妙地点了苍殊的睡穴,莫名其妙地用袖子狠狠擦拭苍殊的额头。 “断袖!” 他终于吐出了一句话,两个字,咬牙切齿。然后愤愤离去,当没看见苍殊发红的脑门。 …… “去见他了?”这夜,李木深竟也还未睡。 “是。” “……他说了什么?” “他睡下了。” 李木深沉默片刻。“我的本意是,让你白日去见他,借你们原先的情谊,好好笼络他。” “属下知错。” “你记得,这个人对我很重要,重要到,不择手段也要攥在手里。若他喜爱你,你的身体都是他的。” “……他不喜欢男人。” 李木深轻轻笑了,不置可否,“是么。” 这个话题到这里就相当于是自行略过了,贪狼汇报起其他来:“苍先生身边的人,是江珵燕。” 刚才交手,对方可没有戴面具,而谭烺,是见过江珵燕画像的。 “哦,是他。”李木深并不过问谭烺是如何知道的,稍一推理就知道是刚才遇上了。“看来我们的小先生交游也不简单呢。” …… 苍殊完全莫名其妙,他是哪里惹到江大少侠了么,怎么又一副对他横挑鼻子竖挑眼的模样了?故态复萌?不过为什么要避开我的视线?我脸上又没什么…… 不是,我脑门疼。 “你是不是干了什么坏事,你对我脑门做了什么?”苍殊质问到。 “我没有!” 苍殊更狐疑了,这么激动? “是么……”他故作玄虚地拿眼睛绕了江珵燕一圈,吓一吓这个做贼心虚的人。 江珵燕落荒而逃。 “弱鸡。”苍殊摇头失笑。 …… 宝藏之争如火如荼,江湖朝堂风起云涌。 苍殊的小院里,倒是一派祥和。只有李木深的手下不断带来的消息,才让他不至于与外界脱节。 苍殊想过,宝藏的剧情为什么会提前,既然出自李煊祁的手笔,肯定是和他的动态有关的。而当时的李煊祁,是取代江珵燕的剧情,与上官歆在一起的。这之间发生了什么,让他策划多年的大谋略提起发动? 不,不对,谣言的散播是需要时间的,这不是通讯时代。按谣言爆发的时间来看,极可能是在他遇到女主之前就启动了……而他们四人同行的时候,李煊祁往来的消息传递,如今看来也太频繁了一些…… 李煊祁原本选择的时机,是因为太子犯错。这个时期的男主还只有家国天下的情怀,没有称帝的野心,而他又与太子交好,算是太子一党的,所以他选择在这个时候抛出藏宝图的消息,转移朝廷的注意力,平息圣上的怒火,减轻朝臣的施压。帮助了太子,也没有耽误他想以此来削弱江湖武林有生力量的计划,一举两得。 而太子犯错的事,则是李木深一手策划的。 所以如果顺着这个因果关系推下去没错的话,李煊祁提前发动应该是因为李木深提前出手了。而李木深提前出手,从时间上来看,他那时正是要离开都城来樱源乡“礼贤下士”…… 好吧,苍殊没那么自恋,会以为自己是根因。 李木深来找他大概只是一个契机。最根本的原因,是因为两年前的旱灾一事,得到自己提示的李木深,从中获得了相当大的好处,让他的力量更上一步,故而可提前动手了。 捋清楚了,苍殊念头就通达了,也就把这件事抛到了脑后,专心复健。 从需要拐杖或江珵燕的扶持,到渐渐一个人站立缓慢行走,再到基本看不出什么问题,一个月就这么过去了。 能有这样高的效率,除了苍殊自己的韧性,更离不开江珵燕的帮助,苍殊真心感谢他,所以李木深送来的那些补品,很多都进了江珵燕的肚子,其中可不乏千金难求的天才地宝呢。 也不是给江珵燕瞎进补,苍殊自己能读出一点药性,也征询过大夫,给江珵燕吃的,都是补血养气的,帮助他调理在魔教亏损的气血。 对了,还有去外伤的药膏,宫廷秘方。 “男儿身上多些疤痕又如何?”江珵燕一开始还挺不以为然的。 “直男癌了吧!”也不知道苍殊哪来的立场这么损别人的,“其实我也觉得男人身上有点疤挺帅的……”他差点想说这是男子汉的勋章了,还好马上想到仇邪制造的这些伤痕是屈辱的象征,及时改口,“不过你得为你以后的妻子着想,会吓到女孩子的。” 这个道理,不是苍殊从哪里学来的暖男宝典,而是亲身体验,不过他顾及的不是什么女孩子,而是他老妈,让老妈心疼就是他的不对了。 大概是说服了江珵燕,他在治疗外伤的时候,上心多了。 …… 一个多月了,这场闹剧也快落下帷幕了…… 李木深叹息一般地将目光投向东方,他的小先生,在做什么呢? 他神色无悲无喜,转头凝视面前的石室。 能在石山内部建造一个巨大的迷宫,这样浩大的工程,当然不会是李煊祁的手笔,甚至不会是近代的,否则不会一点风吹草动也没有,而里面的建筑风格确实也有些年代了。但能发现这样的地方,也该褒奖一下自己的皇侄儿了不是吗? 把人从外面诱进迷宫,是李煊祁的剧本。 迷宫中互相分散,不少人都遭遇了诡异的麻烦,这是仇邪的功劳。 现在,该他李木深来收割最后的成果了。 各个地方已经有他的人按照命令过去了,而他,则出现在了这一间石室外。里面,是上官歆,和,第一公子明溪。 “如何了?”李木深问。 旁边垂手立着的男人便恭敬答到:“功成。” 李木深没再多问什么,那男子便退到了一边。 李木深并没有因为石室中正在发生的事产生丝毫情绪的波动,更是毫无犹豫就转身离开了。他去往了另一个方向,接下来要见的人,才是他此行捕到的最大的鱼。 而他身后,紧闭的石室里,风光无限旖旎。 一个月前的迷宫乱流,本在一起的上官歆和李煊祁,也在当时被分散了,但上官歆会和明溪走到一起,却不是巧合,是他李木深动的手脚。 而现在,两人身中媚药被锁在封闭的石室中,也是他动的手脚。 这是满足苍殊的要求,却也不是。 他做事讲求尽善尽美,百密无疏,为了确保未来不出差错,他是应该按照“预言者”的神棍发言,让所谓命数趋吉化厄……但李木深内心深处却也对这种说法不以为然。 他并不认为单一的个人能决定自己的命运,就连老天也不能。这和什么旱灾又不同,若是不按照预言来,天灾肆虐从不以人力为转移,但人祸不同,纠缠的因果皆来自于人,我身在其中,因果即我,我即因果,那我如何不能引改因果? 为了达成目的,他可以不择手段,丝毫不可怜一个女子的清白就这样被自己随手糟蹋了,但把篡夺天下的伟业寄因在一个妇人的身上,在李木深看来,这就如同跟家长里短的粗妇共商国是一般,滑稽,荒谬!叫人何其不屑! 既不以为然,又嗤之以鼻,那李木深为什么还要顺了苍殊的意思来撮合上官歆和明溪呢?为了讨好还有利用价值的苍殊? 非也。 他是为了将计就计。 从听到苍殊的“叮嘱”那一刻起,他就察觉到了一丝异样。 他从来不信,天上掉馅饼,不信有人会无缘无故帮自己。那么苍殊选择自己的目的是什么? 从龙之功的野心?流芳百世的抱负? 这些在门客、幕僚中最易见到的目的,他都没有在苍殊身上看到。所以那么,显然别有用心。他一点不介意别人带着目的接近自己,各取所需的利益关系才是最牢固的,只要这个用心不是害自己。 从贪狼嘴里得知苍殊此人的那一刻起,他就在思考这个问题。 一直到苍殊提到了让他和李煊祁远离上官歆,撮合上官歆与明溪。 一个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 一个牵强附会的要求中透露出的不自然。 被他敏锐地联想到了一起。 虽然这其中的因果关系仍然是个谜,甚至可能猜错了,但,这可以作为他的思考方向。 而显然,只要他忤逆苍殊的意思,让自己或者李煊祁与上官歆发生关系,就能最快地摸到线索——但谁让苍殊现在还是他的宝贝呢,逆其而行可是会打草惊蛇的,所以最稳妥的办法就是顺势而为,将计就计。 是狐狸,总要露出尾巴来。 只要这所谓“命数说”不是苍殊故意露出的破绽,以降低他的戒心,那此人着实不存在什么威胁,依旧能被他轻巧地掌控,那么即便他心有异图,李木深仍会纵容他,一片初心待他。 本来,初心便是利用。 “见到皇叔可惊讶?”李木深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浑身血渍难以动弹的李煊祁,冷然的声音并没有胜券在握的得意。 惊诧从李煊祁眼里一闪而过,随后寂静无声。他还保留着作为皇子的骄傲,没有开口求饶,也没有愤怒地叫嚣。虽形容狼狈,也宠辱不惊,从容清贵。 “皇叔在知道你是这一切的幕后主谋时,倒着实惊讶了许久。这么多年来扮猪吃虎,把我们所有人都瞒了过去,也是辛苦煊祁皇侄了。” “今日,便让你解脱。” 话落,贪狼剑起。 血线喷洒,人头落地。 他认定了目前来看,李煊祁会是他最大的敌人,虽然势力还不如太子和四、五皇子,即便他预估了一下暗处的实力,应该也还是欠缺的,但他看得出,李煊祁成长潜力极大,终有一天足以威胁到他,以及所有人! 这样的人,终究不会满足于一人之下。所以拉拢的事,他从未考虑过。那么既然眼下就是一个机会,为什么不趁威胁还没成长起来的时候扼杀在摇篮呢?杀伐果断,是帝王必学。 夺宝之争中,陨落了一个来凑热闹的皇子什么的,实在太过正常,那么多武林高手、朝臣供奉杀红了眼,谁能顾及到一个浑水摸鱼的皇子?又有什么证据能查出是谁下的毒手,或者误伤?要知道,现场还有那么多永远开不了口为自己辩白的尸体,谁不能替他李木深背锅的呢? 一个不受宠的皇子,李木深倒不担心皇室那边来探查,需要注意的是李煊祁的人,不过来了却正好,好让他按图索骥一锅端了,永绝后患!他虽不清楚李煊祁势力如何,但到底树倒猢狲散,不会太难应付…… 天时地利
相关推荐:
人在斗破,但全员NPC
长夜(H)
呐,老师(肉)
[综漫] 成为叛逆咒术师后攻略了哥哥同期
恶女嫁三夫
掌中之物
炼爱(np 骨科)
蛇行天下(H)
大风水地师
永乐町69号(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