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5章
灵台恢复稳定、清亮后,便也肉眼可见这位狂化城隍慢慢平静了下来。 趁此时间,龙御也终于有机会跟对面的临时队友搭话:“这位朋友,怎么称呼?” 他想知道这人是玩家还是NPC,虽然大概率是玩家,但也不能完全排除NPC契约了白无常然后终归会通过某种契机将白无常这只特殊NPC转移给玩家的可能。 他想知道这人如果是玩家的话,那ID是什么,如此高等级的鬼道玩家全服一只手都数的过来,可他此前却闻所未闻,这么低调的人才实在让他见猎心喜。 他想知道对方怎么会出现在这种荒郊野岭,出现的时机还这么巧,是先他发现了这处野怪点,或者碰巧在附近听到了动静,还是…跟踪他来的? 他想知道…… 龙御实在太有交流的欲望了。 “太和公会会长龙御,财大气粗、爱好招揽人才。” 陌生的声音从面具后面传来,龙御不禁挑眉听着对方无视了他的问题,反而反向介绍起他本人。对方知道他毫不奇怪,他估计是全服最大显眼包,哦,或许游戏内外都是。 “但我不喜欢成群结队,不喜欢受人驱使,也不喜欢高调。”苍殊看着平静下来的boss,收回了他的武器金枷,谢必安见状亦然。 “不管你信不信,我只是碰巧在附近。既然我救了你,你要是真感谢我,就最好不要来打扰我。至于这位——” 苍殊用目光指向boss。“你发现的就是你的,我不需要。” 龙御还真没有被人这么拒之千里过,即便是花式婉拒他的池野至少态度也没这么冷硬。 但他是那么容易知难而退的吗? “话不能这么说,能拿下这个boss显然是你们出力更……”龙御是真的不介意用全服首个英灵城隍换取一份交情,然而他话都没能说完,对方就不给面子地走人了! “等等,留步!你好歹听我……” 龙御眼见着此人朝那破败的城隍小庙走去,就知道对方打的什么主意了。 果然,苍殊靠近小庙便点亮此处传送点,往这一开间的屋子里一钻便消失不见,鬼知道传送去了哪里。 龙御噎住。 他看了看彻底清醒过来看向他的boss,到底是没追过去。 他有些无奈,又有些好笑,但更多的果然还是志在必得的强欲! 不过对方既然表明了不想被打扰,他当然不会用那种惹人生厌的方式去找到并得到对方。龙御相信他迟早会再遇到此人,优秀的人再想低调,维持强大的这条路也会让他们顶峰相见的。 现在还是先来处理眼下的战利品吧。 龙御也从boss身上收走武器,很给面子地继续配合演出:“胡将军,多有得罪……” … 另一边,苍殊倒没有立刻传送到某处,而是在地狱中转了一下,因为他顺便还有些话想问问他的白无常。 谢必安两手拢着袖子飘在苍殊身侧,身体微微前倾从苍殊肩上探出,他银白的发丝从自己的肩头垂落到苍殊的肩头。 轻笑的声音就响在苍殊耳边:“原来阎君这副模样在人前时,也要装模作样。” 这还是苍殊第一次以阴魂之体出现在玩家面前,故而也才有了谢必安这一句调侃。 现在谢必安知道了,他家阎君还有三副面孔。一真二假。 苍殊没回这句调侃,没什么好说的。 虽然玩家们为了NPC的好感一个个都成了逗哏、捧哏大师,但苍殊还是比较喜欢自在一点。好感度失就失吧,左右去完成NPC给他们的任务才是增加“羁绊”的大头。 比如寻找到黑无常范无咎,就是他家白无常发给他的任务。 当然就算没有这个任务,苍殊也很乐意去寻找并收服一个传说级NPC就是了。 “之前在车上,在我经过颜彧的时候你颤动了一下提醒我,是有什么发现吗?”苍殊略过闲侃直奔正题。 是的,就是那会儿他感觉到谢必安所化的白玉指环有反应,他才选择了看起来跟黑无常一点关联性也没有的颜彧。 说到正事,谢必安稍稍直起身来了一些。他作回忆貌,然后恍然到:“啊,就是那个青年吧——他身上有老黑的气息,虽然已经非常微弱。” “没了?” “没了。” “好我知道了。”虽然只有这点线索,但相比于其他人他已经算有优势了,不然苍殊也不知道那灵车上的NPC要怀疑过几轮才能怀疑到颜彧身上。 这便也是他率先获得了白无常并接下了NPC任务后的一点福利了。 但这种优势往往也不会给到太多,毕竟这游戏本质上肯定还是不希望稀有NPC都集中在一个玩家手里的,不然太影响其他人的游戏体验了。 然而,嘿,苍殊偏不! 不想也不能跟玩家打太多交道的苍殊,为了充盈自己的第十殿地府,当然只能薅NPC的羊毛了啊。来,都来,多多益善! 苍殊抬起左手,示意谢必安再变幻回指环。“回来吧,我准备出去了。” 这个时候高级NPC的AI就表现出极为人格化的特质了——它们并不是那么的令行禁止。 身为阿飘的白无常身形一晃,泥鳅似的滑到了苍殊的跟前,面对面地调笑到:“难得出来放风一会儿,阎君这也太冷酷了。” 苍殊很好说话:“那我先送你回肃英宫?” 绑定灵魂的NPC虽然不管玩家死活都焊死在了玩家身上,但目前看来阎罗候选人还是有点特权的,他们可以选择把阴魂类NPC安置在地府领地上……为自己工作。 谢必安闻言则是哭笑不得,他伸手摸了摸苍殊脸上的面具,故意说些亲昵的话:“我家阎君怎么这么不解风情,不能陪在您身边,那有什么意思。” 然而阅人无数的苍殊早看透了这只NPC外热内冷的本质,并不会觉得这就代表对他的好感度很高了。 苍殊抬手抓住谢必安的手腕,挪开,“行了,我真有事要办——去找你好兄弟的线索。” 谢必安弯弯嘴角,“好。” 不会多闹,契约的NPC本质还是顺服。 白无常的身形重新化为如墨的阴气,由大变小浓缩回苍殊的食指,化为一枚白玉的指环。 苍殊选定传送点,从地狱回到阳间。 一步回城,苍殊从这座城隍庙里出来,确认周遭无人后,便变回了“池野”。然后掏出手机,打开追踪软件查看被他装了发信器的颜彧的位置。 ——这游戏时代背景里的科技手段也不是摆设的。 话说为什么不用法术标记? 这不是不清楚颜彧身上什么情况么,黑无常在他周围否?有其他鬼怪否?法术做的标记万一打草惊蛇了呢。 呼,呼。夜风掠过。 苍殊仗着身手和法术加持,在林立的高楼之间穿梭,没用多久就来到了定位显示的地方。 他站在一栋高楼的楼顶,在软件里转动地图,从三维空间里确认颜彧更精准的定位—— 找到了。 苍殊居高临下看向对面那栋楼第13层的某一扇窗,正准备收起手机过去,一条由“通灵者论坛”发布的公告就在这个时候弹了出来。 全服公告做的很融入背景,仿佛真有一个论坛版主在发布似的。 果然,新玩法的开启必然是要广而告之的,正和阎罗令的认主一样,属于强制公告的范畴。其实之前也有例子,比如第一个开启鬼道玩法的玩家、第一个点亮旁通流派技能的玩家等等。 其实玩家ID是可以选择匿名的,但非必要苍殊也不想被注意到,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总是免不了被人好奇和取经。 所以还是让龙御这个显眼包去消受吧。 两分钟后,苍殊来到了颜彧家的阳台上。听着屋内传来洗澡的水声,苍殊从道具栏里摸出了两张纸人。 “去帮我把发信器回收了。”苍殊对小纸人下发到指令。发信器上有他这个主人的气息,小纸人精准寻找没什么难度。 虽然气息不气息的,他们这些玩家感觉不出来,但设定上是存在的。 “顺便。”苍殊又一挥手指,两点小小的光团便没入了小纸人的身体,那是他在之前的打斗中收集到的属于龙御的法力。“看看有没有带着这种气息的东西,有的话也一并拿出来。” 两只小纸人点了点他们二维的脑袋,然后顺着落地窗的缝隙溜进了屋内。 等待的时间里,苍殊看了看阳台上的一排小盆栽,虽然这个季节花叶都凋败了,但看枝条也能看出这些植物养得很好,主人家似乎照料得很是精心。 “阴气还挺浓。”苍殊轻声嘀咕了一句。 其实从这阳台放眼望去,千家万户都分布着浓淡不一的阴气,在通灵者的眼里这世界就是这样的。 这并不代表着什么,并不是每一家都有个值得挖掘的恐怖故事,这些阴气只是像空气一样平常地分布在每个角落。 苍殊并没有等太久,小纸人们便回来了。 因为带了东西没法溜窗缝,纸人便嚣张地扭开了落地窗的转动扣,苍殊帮忙把窗门推开一指宽,放了小纸人出来。 两只小纸人一人抱了一枚小巧的发信器,一枚他的,一枚龙御的。 苍殊不禁失笑,龙御还真是没让他失望啊。 显然,龙御虽然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挑中颜彧,但只要观望下去就知道“池野”是在划水还是真有文章了嘛。 而不论是用科技还是法术的手段来跟踪“池野”都会被发现,但跟踪一个普通人还是没问题的,而守着目标人物自然也就知道池野的葫芦里还有没有下文了。 苍殊没打算今晚就急着做点什么,只再次支使起纸人。 重回室内的小纸人,手脚并用快速地爬上窗框半截,给落地窗扭上锁,然后自己跑去找了个地方藏起来,在这里充当起苍殊的眼线。 而苍殊则就此离开,在经过大马路的时候顺便把龙御那枚发信器扔进了路过的一辆车上。 然后回地狱肃英宫,下线,吃饭睡觉。 可不止图翊疲惫,他才是真的持续在线近两天了!现实中也过去有十几个小时。虽然熬这点夜以苍殊的身体素质可以说完全没影响,但不提倡。 等苍殊再上线,游戏里已经是一天后。 苍殊先处理了一些杂七杂八的事,然后“感应着”——其实就是打开玩家地图查看小纸人的位置,找到了在步行街摆摊卖唱的颜彧。 苍殊先给颜彧打了个电话——前天晚上在那辆灵车上,装作自来熟的苍殊把人微信都给加上了。 “……本来说昨晚来给你捧场的,结果突然有事来不了,今天正好清闲。怎么样,你还在出摊不?步行街,还是换地方了?” 对方对苍殊的到来表示了欢迎和感谢。 而苍殊在趁着跟对方勾肩搭背的时候,回收了溜到颜彧卫衣帽子下藏着的一只小纸人。 大概因为交了位朋友,这位朋友打赏还很大方,颜彧今天便提前收摊,顺着朋友寒暄的话头邀请了对方去自己家坐坐。 虽然是苍殊自己提出来的,不过看对方这么坦荡,苍殊心下也是不免腹诽:还真敢让他进家门啊,小伙子胆儿挺大。 苍殊从附近的对灵特殊部门分部借了车过来的,便不用带着一大堆行李搭公交晃荡个半天,载着人很快就到了他其实已经到此一游过的小区。 在颜彧家里,苍殊又回收了另一只留守的小纸人。 “你养了不少花啊。”苍殊看了看阳台的小盆栽,又看了看室内的几盆中型绿植。 颜彧给他倒了杯水过来,温和地笑笑,“陶冶情操嘛。我本来想养猫的,但不在家的时候多,怕照顾不过来,还是植物操心得少些,只要浇浇水,施好肥,就能长好了。” 闲话两句,颜彧又把话题拉回到他们刚聊的音乐上。 苍殊毕竟是在上个世界进修过的人,虽然他还是没多少艺术细胞,但哪怕生搬硬套严樨文教给他的东西也够装一装了,跟这位文艺青年聊得对方都要把他引为知己,苍殊也将颜彧这个人了解得七七八八,甚至被留在这里过了个夜。 夜深人静的时候,苍殊走出了客房。 他从道具栏里抽出一沓黄裱纸,指尖一划,黄纸燃起袅袅火焰。 苍殊来到一盆绿植前,将燃烧的黄纸放在花盆边。他依次走过四盆绿植,然后看着黄纸燃烧出的缕缕青烟以不合常理的运动轨迹流进盆土里。 而在苍殊这样的通灵者眼里,则是一只只以扭曲姿态被困缚在花盆里的女鬼正在渴望地吸食着这些能带给她们安宁、缓解她们痛苦的青烟。 “再稍等两日吧,会让你们解脱的。”苍殊轻声安抚到。 虽然这是游戏他却也不能乱来,还是要搞清楚真相可别冤枉了人,而且也要按照游戏世界观的规矩来,不然他可能会把自己玩进监狱小黑屋,多余的麻烦都有了。 第二天一早,苍殊跟颜彧在小区门口分道扬镳。不过十分钟后苍殊又去而复返,自居着朋友的身份跟颜彧的邻居们聊了聊。 “大爷,瞅什么呢,瞅我呢?” 老李头心下一惊,转过身便对上了青年笑嘻嘻的脸。他明明一直盯着这人,就一个错眼的功夫,怎么就跑他身后来的? 他敛去眼底精光,又用毫不掩饰的警惕眼神打量起这青年,反问:“小伙子,你不是这小区的人吧?” 比起老头的试探,苍殊就很犀利了:“我是不是,大爷应该清楚吧?早上我从颜彧家离开就感觉有人在看我了,这会儿我找阿姨婶子们聊天,您也一直盯着我。我觉得这里头有故事,大爷要不要跟我唠唠?” “……”大爷眼皮狂跳。 遇上个不简单的年轻人而且被缠上了。 在双方都对对方抱有探究意图的情况下,话题持续得多且深入。 于是苍殊知道了,这位59岁的李大爷原来还是名老刑警!他一直在追查一起案件,一起五年未决的悬案,希望在自己退休前能破获真凶。 而这起案件的嫌疑人,他锁定的正是颜彧! 被害人是颜彧的女朋友。 这个女朋友苍殊知道,在颜彧的房间里都还有他跟他女朋友的合照。 然而照片上的姑娘,却跟苍殊从灵车座位下收走的那只女鬼,以及花盆里的那四只女鬼,长得都不一样。 老李同志挂了电话后还是忍不住皱眉,他拿着这个叫“池野”的青年递给他的证件看了又看,虽然上级让他配合对方,但这个什么“华国对灵特殊部门”他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但人老成精,他不会瞎打听,也不会质疑领导的命令。 于是按苍殊的要求,他带人去到了当年的案发现场。 到场时已经有两名年轻警员等在这里了,办案不可能只派一名刑警过来,尤其老李毕竟年纪大而且快退休了。 “……当时被害人跟男友分手,就在那边,上个路口,监控有拍到他们分开朝着两个不同的方向离开了。而被害人在经过这条路的时候,遭遇了歹徒,被捅了八刀,致命伤在心脏,尸体被丢弃在工地上。当初这里正被圈起来施工,但因为老板拖欠资金,刚好那几天工人罢工。等工人回来重新开工的时候才发现了尸体,而被害人因为是外地来上学的,那段时间又正值毕业季,被害人失踪了五天都没人发现更没有报案的。” 年轻警员向苍殊还原着案情。 他还年轻气盛且充满好奇心,忍不住打量眼前的男人,内心质疑着这是个什么人物,有什么本事。 苍殊当然能感觉到,而他的回应相当得直奔主题。 “查案你们是专业的,正儿八经的刑侦我帮不上什么忙。”人家查了五年都没进展,他何德何能去挑战人家的职业素养。 苍殊走到一棵景观树旁,刚才老刑警告诉他,当年弃尸的位置大概就是这里。也不知道是不是有点什么关联在里面,栽种到这里的这棵树都感觉比别的要长得好些。 “但我可以从我擅长的领域另辟蹊径。” 说罢,苍殊手腕一翻,一张符纸便出现在了他的两指之间。 “卧槽!什么东西,变魔术呢?”小刘警官吃惊。 小王警官则看着那个鬼画符面露警惕:“搞封建迷信?” 只有老李一言不发,紧盯着这个奇怪又神秘的年轻人。 苍殊不多解释,眼见为实。 无风自燃的符纸由黄变黑,浓郁的阴气翻涌流动,将苍殊和三位警官站立的这一小片区域包围了起来。 “怎么突然冷起来了。”小刘警官搓了搓胳膊。其实温度并没有下降多少,往往也不会这么快就感觉到温差,但这种让灵魂战栗的阴寒却是让人立刻就产生了不适。 阴气浓郁的环境中普通人也能见鬼,一道十分虚幻的身影缓缓浮现在三位警官的眼前,打破了他们此前几十年的世界观…… 女鬼?! 而且仔细看,分明就是被害人、颜彧女朋友的模样! “赵诗宛。”苍殊呼唤着女鬼的名字。 可惜这里常年暴露在太阳底下,要不是还有一点树荫和心中的执念支持,这道幽魂怕是早就消散了,此时也基本没什么神志,难以交流。 只有在提到颜彧的名字时,才有点明显的反应,但你也不能武断是因为爱还是恨。 世界观重塑的两名年轻警官呆愣在一旁难以回神,老李虽然也很震惊但到底姜还是老的辣,强自振作起心神,转动脑筋思考,并且尽量平常地跟苍殊对话上:“小…池先生,虽然,这个……不说并没有什么有用信息,就算有,这种手段也不能用作证据。” “嗯。”苍殊点头,他自然也明白。“这件案子过去这么久了,很难再有什么证据。” 老李皱眉。但他觉得这个年轻人让他们看到这种离奇的东西,应该不会只是来虚晃一招的吧? 然后他便听到此人突兀地问起了别的事:“咱们榕城有没有发生什么多起女性连环遇害的案件?这五年内发生的。” 连环案这种大型恶性事件,必然连回想都不用便能脱口而出,小刘就是立马激动地道:“有有有!不对……” 他冷静了下,想起不能随便跟无关人员透露。 不过下一秒他又反应过来,大师这个时候问起另外的案子能是无关的吗?他还是很专业、很敏锐的。 在小刘犹豫的时候,俨然已是一脸凝重的老李发话了:“讲吧,张局让我们全力配合。” 他本来只是追查一起五年前的案子,没想会牵扯到更大的案子,他多年的刑侦经验已经让他有了很不好的联想。 “……这四起凶杀案分布在榕城各处,没什么地域上的共性,最多就是都在偏僻的角落被杀害。而被害时间都在夜晚凌晨左右,被害人都是独自晚归的女性,而尸体都从案发现场消失了。凶手应该是提前踩过点有备而来的,因为都完美地避开了监控。” “四起?”苍殊听到这里表示了质疑,“那应该还有最近的一起你们没有发现。而正好我就是先遇到了这名被害人的亡魂。” 听到亡魂二字,小刘小王不禁打了个寒噤。 而当苍殊把灵车座位下的那名女鬼从捉鬼袋里放出来的时候,比先前那道残魂更清晰许多的鬼魂让两位小警官寒毛直竖! “你们仔细看看,能不能找出被害人的身份。” 小刘小王欲哭无泪,他们还要仔细盯着女鬼看! 苍殊看向老李,说到:“五年前的案子不好找证据,这后面几起却好找。犯人搬运尸体的箱子,乃至你们找不到的那些尸体,都还在犯人的家里。”准确来说箱子这会儿被犯人带出门了。 “艹!”小刘小王震惊于犯人的胆大和变态,因为五年前的案子以及老李的缘故他们对那个颜彧还很有印象,哪怕做刑警就要知道人不可貌相,但想到那样一个温润和善的青年真面目居然如此穷凶极恶也仍不免心惊! 此时他们也顾不上害怕什么神神鬼鬼的了,黑着脸十分严肃且迅速地行动起来。 而老李已经先一步转身,愤怒让这名干瘦、甚至有些虚弱的老刑警健步如飞。 苍殊收好两名女鬼的魂魄,挥散聚拢的阴气,也跟了上去。 … 有了超常手段的介入,案件的侦破就像开了挂一样简单。 其实说来也有些心酸,毕竟对于现实的普通人来说,要侦破一起难案,可能要投入数年、甚至数十年的心血,这些都不应该是被轻易磨灭的。 更多的刑侦警员赶赴而来,包围并封锁了颜彧的住所。他们从客厅的五盆绿植中都分别检测出了符合遇害人的DNA。 在外的颜彧也被逮捕,从他随身携带的行李箱中同样检测出了遇害人的DNA。 案件解决得很快,就是这个案宗记录不太好做,毕竟里面涉及到一些不科学的东西。 老李全程跟踪案情进度,那心无旁骛的专注劲儿,除了出于刑警的职业素养和正义感责任感外,也确实是在完成退休前最后一桩夙愿的感觉了。 而苍殊到警局做完笔录后,逮到经过的小刘就把人拉过来问了些话。 小刘态度很热情:“……是啊,老李前年身体就不大好了,本来局里是想劝他提前退休的,但老李不愿意,大家都知道,五年前的那起案子是他的心病,被害人的父母因为接受不了也跟着去了,这对老李来说是个很大的打击。” “然后去年吧,他就搬到了嫌疑人住的小区。” “说起来老李这个月、哦不对,好像就是明天吧,正好满60了!”小刘想起这事自己都惊奇了起来,然后又是唏嘘:“其实满退休年龄的当月就能申请退休的,但老李坚持站岗到最后一刻,按他的想法,估计原本就是打算明天去申请的,不管当年的案子最后是个什么结果。” “本来大家还觉得可能要落下遗憾,没想到啊……托大师您的福了。” 苍殊咂摸起了这个巧合的时间。 他觉得,或许未必就有那么巧在一开始就是明天,否则若是他没及时来,岂不是这个故事就逾期作废了?所以苍殊想,这应该是根据他办事的进度而即时生成的台词吧。 那要是这样,从这个时间似乎也能反推出什么,苍殊对此若有所思。 至于那个“大师”的称呼他就懒得纠正了,继而又问了些其他的问题,才将人放走。 苍殊一直在警局外面等着,等老李出来后,他在车上招了招手,“让我送您一程?” 老李没客气,上了苍殊的车。 苍殊没开口打听,但老李还是将对犯人的审问结果都娓娓道来,像自言自语一样。 五年前。 颜彧和女朋友分手,反应很平静,他对警察说的是因为他早有心理准备,他很爱很爱她,但他知道自己应该放手,让女友回到京城,那才是更广阔的天地。 但实际上,他的平静是因为,他已经做好了让女友永远留在这片土地上的打算。 分手那天的约会,是他诱导女友选择的时间和地点。诱导是口头上的,女友“主动”的通知是在微信上留下记录的。 路口的监控“忠实”地记录下他们的分道扬镳,而他则在没有监控的小巷里穿梭,绕道到女友的前路,将女友拖进他早打听清楚正在罢工、来之前也确认过没有工人在场的施工地。 他那么愤怒。他心有预感是一回事,女友居然真的毫无留恋地分手,他多么心痛啊。 他要让她感受同等的痛苦。 他足足捅了她八刀,要不是赶时间,他甚至想将她千刀万剐,那才配得上“感同身受”。 最后一刀在心脏,她的心终于也明白那有多痛了吧? 他脱下染血的雨衣包裹好凶器,藏进宽大的卫衣里,然后钻出被铁皮围起来的工地原路返回,放慢脚步进入监控的范围。这前后时间,要是他真因分手而心神恍惚地踽踽独行,这个行走速度就差不多符合。 诚然要怀疑他从那些小路绕过去行凶也可以啊,但证据呢? 没有,对吧。 尸体五天后才被发现,算起来连死亡时间都推不准呢。 而他将一个痛失所爱之人的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他忏悔啊,忏悔他那个时候怎么跟女友分开了呢,那痛不欲生的样子连女友父母都要不忍心迁怒他、还要安慰他了。 警方却没这么好骗,他是重要嫌疑人,他也很配合,配合警方的观察,一演就是五年。 然而警力到底是有限的,除了那个跟他死磕的老头,基本上没到半年就不再盯着他了。但他是很谨慎的,一时一刻也没有松懈,他甚至从这种“游戏”中找到了乐趣,和成就感。 但他的安分实际上也只持续了不到三年。 然后就在某一天,女友忌日的那天,他去已经修建成绿化带的弃尸点为女友献花祭典的时候,看着那棵树,看着看着,冥冥一般地觉得,这棵树是不是比别的都要长得好? 好像真是。 啊,因为被尸体“滋润”过吗? 不记得是在哪看过的了,说某岛国的樱花开得那么好,就是因为下面都埋着死人…… 应该只是他中二时期看过的段子吧。不过有一说一,腐质有机物,应该是不错的肥料? 他这么想着。 然后突然,一种过电般的战栗窜过他的灵魂! 竣工之后这里也装上了监控,镜头下,颜彧猛地双手捂脸、弯腰埋头,像是睹物思人悲痛不已。但无人知道,他多怕自己露出了亢奋至极的脸。 他开始准备起来。 说起来很巧,那段时间有大酒吧准备签他驻唱,之前还心动来着,现在当然是要拒绝的了。驻唱哪有流浪歌手方便,可以自由地走街串巷,寻找合适的地点和目标。 谁会怀疑他呢,他每天都是那个作息,每天都带着那些东西,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就连那个老头,也不会发现他有任何异常,只除了他最近开始养起了花。 老头毕竟不可能每天都跟着他,而且老头盯着他也只是因为女友的案子,那起案子没有什么新线索出现的情况下,警察也不会无缘无故地来搜查他。 他就那么,约等于是在警方的眼皮子底下地,杀害了一个又一个无辜的、甚至可能就在刚刚还往他琴包里放下钱币的女人。 他出去卖唱的装备本来就多,吉他、音响,还有装着衣服话筒这些零碎物件的一个小行李箱。为了方便,他还配着一个可折叠的简易小推车。 行李箱不大,可装不下一个成年人。 所以他都是当场分尸,再用塑料袋密封好,塞进箱子,放在推车上,会比他手提更不容易被人看出来重量的变化。 然后就那么堂而皇之地把尸体带回了家。 颜彧知道,有双眼睛就注视着他,怎么办,他愉悦地都快要笑出来了。 他会在家里把尸体煮烂,骨头也敲碎碾成粉,再撒上家里用来处理厨余垃圾的发酵菌,最后跟买来的营养土混合,尸体就会在湿润的土壤中逐渐被分解,成为合格的肥料。 你看,他养的花开得多好。 “……我到底监视了个什么呢,既没能找出他当年犯案的证据,还眼睁睁看着他害了更多的人!”虽然真相大白了,但老李没有一丝释然,他更沉重也更懊丧了。 苍殊已经把人送到了家里,还顺势进来坐了坐。他坐在桌对面,回应到:“是,这是你的重大疏漏。” 这当然不是老李一个人的责任,最应该谴责的当然也是凶手,可谁放在老李这个境况下能不自责、不懊悔?苍殊没法一味地安慰,只能说这什么破游戏生成这种剧情。 老李的肩膀塌了下去,更佝偻了。 “那你后悔这辈子当刑警吗?”苍殊又问。 老李抬起头,怔然地看着苍殊。呐呐地张了张嘴,停下,吸了口气,腰板也下意识地挺直,他斩钉截铁掷地有声:“不后悔。” 苍殊便笑了,“不后悔就行。” “不管怎样,我相信这么多年来,您守护住的人民与正义更多,您的坚守是有价值的。” “对于那些被您拯救的人,他们一定感谢您的存在。” “老同志,您对得起您的警徽!” 老李看着苍殊,浑浊的双目中微泛泪光。不管这个年轻人是不是什么大师,也是他想要守护的民众中的一员,能听见对方说的这些话,他、他值得了……老头子没白来这世间走一遭! “说起来我听小刘警官说明天就是老头你生日啊。”苍殊看了眼墙上的钟表,“还差个十分钟。得。” 苍殊站起身来,挽起袖子,“我去厨房看看,有材料的话给您老下碗长寿面。” 老李没客套,只是在苍殊转身后抹了抹眼角,然后瓮声瓮气地笑骂一句:“死囝,没点礼貌,叫长辈老头!” 苍殊笑了两声。他走进厨房,面对这里的空空如也,毫不意外。好在还是有两个碗的,苍殊洗了只碗放到一旁,便不再动了。 时间滴滴答答地过去,等待的十分钟很长,也很短。 苍殊端着一碗水出来,重新坐到了老头对面。 这十分钟既没有催促苍殊,也没有说话,只默默沉淀着心情和思绪的老人,抬头看了这个陪在他最后时光的年轻人一眼。 苍殊把手里的碗推到老人的面前,对这个守约站岗到了最后一刻的老同志说到:“辛苦了。” 时钟的指针在这一刻合并于新一天的零点。 老人的肉身如飞灰一般消散,只剩下一具白骨端坐于前。 苍殊翻手将燃烧的黄纸放在水碗前,祭奠这位早就该离开人世的老刑警。 做这个任务盯上这位老人,苍殊并不是因为想到黑白无常在传说里生前本就是捕快,也不是因为遇上这位老人让白玉指环反应明显,而是任何一个通灵者来看都能发现的问题。 这位一脸死相的老人早已是个活死人。 听小刘讲到老李的过去,苍殊估摸着,或许在一两年前老李寿数便尽了,只是有一股超凡的力量维持住了他神形,让他不腐不僵,让常人无所察觉。 至于这股力量,八九不离十就是…… 一团漆黑凝练的阴气从老李化为白骨的身体中飞出,漂浮到了苍殊的眼前。 阴气静立片刻,散为了两列字: 「感其执念活死人 夙愿已消魂魄散」 这是在解释前因后果了:力量的主人感念于老李找出真凶的执念,弄“活”了这个死人,但显然老李本人也要付出代价,一个死人还剩什么呢,大概也只有魂魄了。现在夙愿达成,老李被消耗的神魂也无法再维持成一个完整的魂体。 老李应该是心甘情愿的。 而或许真有奇迹,本该魂飞魄散的灵魂,居然还留有一丝残魂碎魄! 浮空的文字散去,重新聚为一团阴气。 阴气团子也看不出什么前后,但苍殊莫名觉得这团子似乎转头看了桌上的水碗一眼——那里,燃烧的黄纸溢出纯正的阴气,微微发光的符纸激荡着苍殊的法力,法力激发着残魂携带的功德。 功德加身加上阴气滋养,凝聚着缥缈的残魂。 团子转过身来。再次化为了两列字: 「急雨漫南台 候兄应约至」 分散的文字又一次重聚,这次直接凝聚成一颗漆黑透亮的珠子,如石如玉,在苍殊伸手时啪嗒地坠入苍殊的掌心。 游戏光幕很破坏气氛地弹出,做出提醒: 苍殊将黑珠子收入了道具栏。 他等了等老李残魂基本稳定后,又加持了几道符咒,然后将收纳残魂的水碗也收入了道具栏。等日后再喂点好东西,修复了魂魄,就可以拉去投胎了。 苍殊看向老刑警端坐的枯骨,想了想还是没有将之收殓。 他发了消息给小刘警官:“老李同志走了,你去他家里看看吧。” 还是让老李警队的战友来安置这位老同志的归宿吧。 至于这副不合常理的“死状”,知道他身份的警局同志应当能接受的。苍殊也不怕被怀疑,会有他背后的国家对灵特殊部门为他作保和处理后续。 他在小刘等普通人面前暴露通灵者的身份也没事,游戏并没有规定不能告诉NPC,只要不是刻意散播、整活搞事,特殊部门就不会以明面上扰乱社会治安的罪名给玩家关小黑屋,并予以降级等惩罚。 除了用这种强制手段让玩家配合维护游戏世界的整体稳定,也有软性的约束,比如玩家是否透露“里世界”的存在给NPC,自然会影响NPC对玩家的好感度,以及该NPC为玩家带来的故事线的不同。 万一把玩家当普通人带来的机遇更好呢?所以还是不要贸贸然地自曝比较好。 苍殊离开了这处小区。 按理说他已经得到了他想要的,故事的主线也结束了,但苍殊还是在天光大亮后又去了警局一趟。 警局走了好些人去处理老李的后事了,是局长亲自带了苍殊去到陈放五名受害者“遗骸”的房间。这些遗骸的情况特殊警方也不好处理,只能继续保持盆栽的形式等已经被通知消息的受害人亲属来领走。 苍殊将五位受害人的亡魂超度了。 站在一旁的局长面上稳得一匹,仔细看的话正在眼皮狂跳。 带亡魂回地府的这点经验对于苍殊来说可有可无,就让被召来的鬼差NPC带走了。 苍殊这趟来顺便还知道了他从灵车座位下收走的那只女鬼是怎么回事。根据犯人交代,那女孩儿本来不是他选定的目标,但对方似乎钟情上了他,在他卖唱结束后还尾随了过来,也许是想要他的联系方式,也许是跟私生饭一样想知道他住哪儿,那他当然就…… 苍殊听完后想到,只有这只女鬼能离开花盆跟着颜彧出来,或许就是有这一层缘由在里面吧。 此间事了,苍殊便也离开了警局。 走在路上,苍殊聊赖地把玩了一会儿那颗黑珠子,回顾了下这次的事件。 并不是所有事件都有难缠的boss怪要打,也有这种更倾向于故事性的文戏。对玩家的考验不再是武力,而更在于“选择”。就像一些对话型游戏一样,你的每一次选择都影响最后的结局。 但凡中间有哪里没表现对,可能苍殊就刷不出这颗“黑无常的信物”了。 那么从大海捞针寻找黑无常的线索开始,到这个中间任务,都算是前功尽弃了。游戏会再生成新的系列任务,然后玩家们从头来过。 气人吗?当然了。但这种传说级NPC要是那么容易获得,岂不是更不合理? 所幸苍殊觉得自己的运气还不错,一次过。或许一直都还不错,他其实只是从心所欲,但好像总能合上正解。 “急雨漫南台,候兄应约至。”苍殊嘀咕着这句提示。 时间有了——急雨,下大雨的时候。 不是某个具体的时间,也不会是某个具体的时间,不然对于散漫的玩家来说就太拘束了,要万一当天有事错过了那不得把官方骂死? 所以只用玩家根据自身的情况挑个大雨天来触发就行。 地点也有了——南台桥。 这个倒是不用提示玩家们也早猜到了,前面也提到过,毕竟是黑白无常的传说里直接写着的。有了这个提示也就是从猜测到证实。 至于“兄”——显然是指黑无常范无咎的结义兄弟谢必安,苍殊也入手了。 别人没提前获得谢必安,要是先触发了黑无常的故事线,不知道是会和他先得到白无常的情况一样,由契约后的黑无常发布任务再去寻找白无常呢?还是会中途插播一道关于白无常的线索,让玩家先去获得白无常了再回过头来继续开盒黑无常的任务呢? 后面这种情况还真不是没可能,因为发生在南台桥下的这则最知名最正统的黑白无常传说里,黑无常就是为了遵守约定等白无常回来,才被生生淹死的。 那么不难推断,让白无常如约而至可能在开盒黑无常的副本里占据怎样的设计思路…… 但苍殊估计还是前一种的可能性更大,因为之前也说了,官方必然是不希望稀有NPC都集中在一个人手里的,要是必须先得白无常才能再得黑无常,那岂不是没给人抱得一只黑无常归的机会? 所以多半是检测到他已经入手了白无常,提示词的内容才是这样的吧。要是换了没有白无常的玩家来,应该又是另一番言论了。 而他现在俨然已是条件俱备。 但苍殊并没有打算尽快地去开盒。 最主要的顾虑,是担心他身上再多出个“黑玉指环”一样的东西,那他前脚才跟龙御他们做了疑似有关黑无常的副本,后脚就添置了从外观就能联想的装备,你说那些聪明人们会不会想到什么?甚至连他手上的白玉指环怕是都要联想出来了! 他这两天也就是占据了龙御他们正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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