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不是说睡得端端正正跟棺材里的吸血鬼一样,而是基本能保持一个姿势睡到天亮。只是跟贪狼睡了一个月后,暗戳戳地泰迪了一个月,现在身边没人了就有点空虚。 贪狼靠近过去,犹豫了一下,还是伸出手抚摸上了苍殊的脖子。见苍殊没有反应,松出口气,然后在苍殊身上点了两下,这下就能彻底不用担心对方醒来了。 温厚的手掌轻柔地覆上白日掐住的地方,有什么情绪在贪狼的眼底流动,却无人可见。 “命数……” 他被自己的声音惊到了,竟说出了声? 贪狼的心很难受。 因为苍殊白天的话,对方的无心之言却让他难以释怀至此——“不过我只能预知到一些大事,不然也不用这么纠缠你”。 所以这段时日的相处,都是因为对抗或者迎合那所谓的命数吗? 照顾自己的承诺,受伤找来的灵芝,无微不至的体贴,都是为了阻止自己去找主子? 其实贪狼知道这样想没问题的,自己不过是个无趣、不起眼、甚至不能活在眼光下的暗卫而已,如果不是因为主子,别人没道理费心应付自己。 但是,他很在意,心口闷闷的。但他又不知道为什么,困兽一样的男人只能渴望杀戮。 手下的肌肤,清晰地传来脉搏的跳动。 内力从丹田升起,缓缓注入双手,顺着掌心进入另一个生命体。 被点了昏睡穴的苍殊,还是被刺激得皱起了眉头。 不过很快,眉目舒展开,一脸舒爽。 第二天苍殊起来后,在镜子里看到自己脖子上已经明显淡化的瘀痕,心想好得还挺快嘛,看来这种伤也只是看着可怕。 镜子是映像清晰的玻璃镜,以银取代水银成像,成本较高还不能进入寻常人家,但也在这两年取代了一批铜镜。镜子边角上刻着一朵白色芍药花,那是“白芍”的商印。而“白芍”,当然就是上官歆、原名白歆的女主的品牌了。 …… 苍殊虽跟贪狼说在青竹村等旱灾发生,不过他的生意也不能就这么放任,怎么也要有经济基础支撑他俩过日子么。所以偶尔出一些新品,或者遇到大决策、解决大麻烦时,还要靠苍殊出面,故而他还是会时不时去一趟城里。 他本来还担心贪狼跟来,毕竟对方也得怀疑他跑路嘛,结果人家很心大地放他出去了,搞得苍殊开心之余有点纳闷。 “这小的也不知道哩,我们掌柜在店的时间都是不定的。”伙计小秦笑着对眼前的男女说到。 上官歆暗道,明明只是一家小店,这店员却不卑不亢的,那调教人的掌柜真越发像跟她来自一个地方的人了。 “那可否将你们掌柜请来呢,我有极重要的事同他说。” “这倒是可以,不过小姐您不说什么事,我们掌柜怕也不一定会来。” 李木深挑眉,既对这掌柜的随性,也对上官歆的执着。 “嗯?有人找我?”苍殊背着一只手,迈着二五八万的王八步进入自家的竹木坊。 他一眼就瞧见了那惹眼的半块面具,顿时一阵牙疼。 玛个鸡。 “掌柜您来啦!这二位找您呢。”小秦高兴到。真是巧,省得自己去寻了。 苍殊略带疑惑地看向女主男三,心中无限惆怅。自己简直就是夜空中的萤火虫,田地里的金龟子,我潇洒的发型和手里的半块烧饼都深深地出卖了我,如此默默无闻都能叫主角们找上门来,不丧尽天良吗! 他知道,就自己店里这些多少带了点现代设计理念的商品,女主没看到就算了,看到了当然会想到那去。 “二位找我?请问何事?” 上官歆和李木深都有些讶异这位“青年”或者“少年”就是这家店的掌柜,真是年轻得过分了,而且样貌也如此不俗。 “你就是这家的掌柜,苍……”上官歆只听别人叫苍掌柜,却不知其名。 “殊。苍天之苍,殊途之殊。”苍殊接话,还整得文绉绉的。 “你好,我叫白歆。”她现在是隐姓埋名逍遥江湖的状态,所以用了现代社会的名字作化名。 在说话的时候,上官歆也一直注意着苍殊的神情,企图能看出什么。“请问这位苍掌柜,你可听过‘天王盖地虎’?” “‘天王盖地虎’?”苍殊咂摸地重复了一遍,“那是什么?抱歉白姑娘,某才疏学浅,未曾听过。”苍殊一脸茫然无辜,却并没有多少歉意,不过是个陌生人,他有什么可抱歉的?就他进门时那嚣张不羁的模样,这会儿再来装谦逊的古人也晚了么不是。 “是吗,那真可惜。”她心里却并未完全释然。 “不过姑娘问我这个作甚?” “只是见掌柜在工艺上有此等巧思,想必是才高博闻之人,我多年前读到这样一句难解的谜题,忍不住想要向掌柜求解。” “不过看来,是让白姑娘失望了。”苍殊绕过这挡路的两人,继续咬着烧饼往里走,有些含糊地道:“那么姑娘的事也说完了,二位可还要买什么?不然随意看看也罢。” 这之前上官歆已经看够了,还买了一把折扇。“东西买好了,那今日便不打扰了,苍掌柜有缘再会。” 苍殊头也不回地摆摆手。“慢走不送。” 离开时,上官歆暗忖着,虽然不排除那苍殊就是个本土古人,只是性情比较洒脱不羁罢了,不能认定了古人就没有工学天赋,那些设计也不过只具备了粗浅的现代工艺雏形。 但她的直觉告诉她,很可疑。 “歆儿何以这般执着与那商人,不过擅几分奇淫巧技。” 李木深温柔而微凉的声音拉回了上官歆的思绪,明明是带着嘲讽的话,由他说来却像是无意置评的陈述。 上官歆偏头看向身边的男人,身材颀长,眉眼清俊,唇角总是挂着抹若有似无的笑,却凉然没有分毫温度,不过是一层面具,如同遮住他左半边脸的银色面具一样。但两个月的相处,她知道对方其实是个温柔的人,不过只对被他划入羽翼的人温柔。 上官歆摇摇头。“不要小瞧技术,文化可以进步思想,但技术才能解放生产。没有技术就没有工具,没有工具,我们这些自诩文明的人类现在还可能在茹毛饮血。耕田的犁,调水的坝,甚至作战的器械,从民生到国防,无不是技术的成果。放下对工业高高在上的偏见,才能更好地利用技术造福社会。” 这番话,若是苍同学在这里,一定先捧场地鼓个掌,好个头头是道有如官样文章。 但这番话听在李木深耳里,他看向上官歆的目光中,又加深了几分欣赏。“这些话,该是写成折子,奏与天子,宣与百官的。” 如此捧奉,一般人自是要推谦一番的,但上官歆却不以为然地勾唇笑了笑,“呵,当权者……”未竟之语,耐人寻味。 说着这话的女主角,她那美娇娥的身段容貌却透着巾帼英气,冷泠泠如霜花雪莲,三分内敛的煞气更显她遗世之姿。引无数青年才俊说出经典之语: “歆儿,你总是这么特别。” 这次,上官歆倒像个闺秀了,垂着眸不去看对她释放暧昧的男人。 另一边,苍殊退出了正在消化他新设计的师傅们的讨论,边往里间的住房走,边独乐乐地嘀咕了一遍:“天王盖地虎?” 能换个不老套的么,他差点没憋住! 而且到底是谁给了那小姑娘的自信啊,就这么大剌剌地问了出来,是不是觉得即便是“同胞”要装傻,她也能完全拿捏住?真是,图样图森破了。 乐够了,就该头疼怎么把这两位请走了。 唉。 上官歆他们居然还有闲情逸致逛手工品店,而不是置备赶路需要的行李,可见一时半会儿还不会离开这白山城,这可不是苍殊想看到的,尤其他还不保证今天这一次交锋,有没有打消女主对他的怀疑。 如果女主还想取证,对他进行个跟踪调查什么的,他就不能回青竹村了,但如果他不回去,贪狼肯定会来找他。不管他回或不回,李木深和贪狼都会撞上,简直无解。 苍殊有些烦躁地倒在床上。过了会儿,不知怎的突然发现:这个支线任务有妖气! 贪狼对李木深真有那么大影响?以至于他一出现,李木深就突然温柔乡中惊坐起,抛下女主回国都了?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自己漏掉的细节? 而任务内容为什么会那么精确,摆明了要自己拖住贪狼?让贪狼和李木深会合,就没有他们和女主三人行的可能吗? ——要自己扒住贪狼,目的真的是在于李木深吗? 苍殊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不是为了李木深还能为了谁?最靠谱的推测就是让李木深抢占明溪跟女主的剧情啊! 真是想太多脑子都糊了…… 等等!抢占跟明溪的剧情? 对啊,我他妈为什么会这么乖乖地让任务内容骑在我头上占便宜呀!支线任务让我帮着李木深给男二添堵,自己就照做,耽误了男二跟女主走感情可就是给我自己的主线任务添麻烦喂!真是,自己居然现在才发现这个支线任务的险恶用心! 哼,上有政策下有对策,看我怎么搞定你支线任务的同时,还推动我的主线任务! …… 上官歆还是觉得,一个再有天赋的工匠,一次拿出一两样创造性的作品就算了,在短期内出现这么多设计灵感,不可能! 所以她准备再去试探那“竹木坊”的掌柜。 李木深说的没错,她确实对此十分执着。 本来以为这个世界只有自己是穿越者,那自己手里就捏着一副只有她知道的牌,比如她运用的一些商业策略,乃至以后可能借用到的政治手段、行军战术,她都可以打出出其不意的效果,可现在,这个优势被极大地削弱了。而最糟糕的是,如果这位“同胞”要害自己,他很可能暴露自己“借尸还魂”的秘密,让那些想要对付她的人将她打入异端! 但如果这位同胞能被她拉拢,自然也能成为她不小的助力。就他在工艺上的才能,只要善加利用,她对李木深说的那番话都能实现。 是敌是友,必须马上弄明白。她作为杀手的经验告诉她,把一切掌控在萌芽的阶段。 但是,就在她准备行动的时候,李木深找到了她。告诉她,希望她能陪自己去潞城。 “怎么这么突然?”上官歆微微蹙眉,心里已经想着,如果两人的行动相左,那就在此和李木深告别罢。 李木深将一张纸条摊开给她看,只见上面写着:半月之内,潞城大旱。 上官歆秀美的柳叶眉皱得更紧了。“这是?” “今日醒来,便出现在门缝中了。” 上官歆一时有点无语,本来以为是李木深的人查到的靠谱消息,哦不,这种预言一样的东西本身就够不靠谱了。而李木深,她虽然不清楚对方的身份,但这通身的气派就不会是一般人,对方孑然一身地跟在自己身边却还能获取机密消息什么的,她一点不奇怪。 只是没想,不是这种猜测就算了,好歹也要是飞箭传书吧?这种谁都能恶作剧的手段你莫不是还当真了? “你便信么?” 李木深淡淡一笑,眼神却清正严肃。“这种事,宁信其有。” 这……倒也是。 “沐兄你,为什么告诉我?”纸条上的事,一旦是真的,就牵扯太多了。 上官歆化名她原来的白歆,而李木深也捏了个“沐深”的假名。 李木深款款而带柔情地说:“因为,我想你与我同去,只如此。歆儿若不愿牵涉其中,我亦不强求。” 被这样一个优秀又深情的男人看着,上官歆也不免有些不堪情深。目光略有闪躲,不过片刻又目光清澈地微笑回应对方:“好,我与你同去。” 李木深的欣喜更加真实了。 如此毫无破绽。 然他此刻心里分明想着另一张已经化为灰烬的纸条,那上面写着:康王若不信预知,只消将纸条交与上官歆,她自会与你同去,并于潞城大放异彩。 不然,李木深怎愿带上一个外人束手束脚呢。 现在,他倒想见识一下这位将军庶女如何“大放异彩”了。 对的,上官歆尚不知李木深的身份,但我们的boss大人却对她知之不少。 至于那两张纸条,自然是苍殊的手笔了。 他其实不确定李木深是否会照做告知女主,也不确定不是独行侠的女主会不会跟李木深一起上路,如果这两个环节任何一个出了问题,他的预言就有bug了。其实这倒也不严重,总归苍殊对反派boss还是有自信的,以对方在原文中的性格,必然会“宁信其有”,那么只要李木深离开,他最紧要的目的就达到了,女主即便是留下,贪狼暴露也不怕了呀! 而苍殊其实也还蛮确信女主会去的,因为女主的产业有不少都在潞城。 不到半个月的时间,从白山城到潞城,那可真是要马不停蹄地赶路了,如此,女主自然不敢在他身上耽误。女主对她自己很有自信,比起迫在眉睫的旱灾,她自信苍殊即便在未来会成为隐患,也不会对她造成威胁。 密切注意这两人的苍殊,很快就知道了他们置备行李离开的消息,顿时喜滋滋。 达成一箭三雕成就了呀! 女主暂时不能因为怀疑而来骚扰他! 李木深麻溜儿滚蛋远离贪狼! 把女主送到了扶贫对象男二的身边——想让男三抢男二剧情?美得你! 太阳当空照,花儿对我笑,小鸟说,妙妙妙,小爷今天心情非常好~ 然而当苍殊浑身荡漾地回到“竹木坊”的时候,就开心不起来了。 麻蛋哪个孙子胆敢砸老子的店?! 第二十八章 樱源新乡 桃花眼是最勾人的,但苍殊的眼睛似桃非桃,本来线条就要更锋锐很多,这么冷怒视人的时候,竟格外慑人。反正贪狼是头一回看到这样的苍殊,有些新奇,不自觉眼睛就挂在苍殊身上了。 苍殊这么看一圈,就知道触他霉头的孙子是谁了。差点都要忘了这号人了啊,那个企图用加大号身躯挡住他女儿视线的胖子,可不就是那王老爷么?记得之前打听过来着,叫啥名字啊又给忘了…… 哦,王金顺。 那个被他挡住还不停朝贪狼递秋波,一副相思情伤、楚楚可怜模样的王小姐,叫王茹清。 两人身边立着好几个一脸凶相的家丁,这一片狼藉的店面应该就是出自他们之手了,但罪魁肯定还是王胖子。 “谭烺你怎么来了?”苍殊的拳头虽然在蠢蠢欲动,但还是先关注到了贪狼。 “你昨晚没回家。”不论多少次,说到“回家”这个词,贪狼的心就忍不住一阵微颤。 苍殊颇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头,心说我要趁夜塞纸条给你家主子,当然回不去了。“昨个下午我睡过头……” “你是谁?”王老爷疑惑的喝问打断了苍殊的话。但苍殊头一次这么高兴被人打断,Good job胖子! 心里高兴,苍殊脸上还是要表示不满的,他皱着眉头看向王金顺:“我?王老爷贵人多忘事啊,我和阿烺的婚事还是您一手操办的呢。” 贪狼:……阿烺? 王金顺大为惊诧:“是你?!” 那不是个乞丐么?不不不,他那时候就知道那个被他捉成对的“乞丐”不简单了,但没想过除去一身狼狈后,竟是这样一个器宇轩昂的出挑儿郎啊! “呀!”王姑娘却是慢她爹一拍惊叫一声,然后捂住了脸。 苍殊没搞明白这是咋了,等王金顺瞪过来后才想起来,这小姑娘疑似看到过他的裸体啊!卧槽,不会要我负责吧? “王老爷,我不管你是为了什么,但我一没作奸犯科,二没偷税漏税,你凭什么带人来砸了我的店?怎么,准备官府走一趟?” 王金顺又是一惊,“你是这家店的老板?!” 苍殊疑惑了,是自己哪里想错了吗?他以为王胖子知道这家店是他的,所以来找茬的呢。 贪狼见此,便附耳对苍殊简短说明:“我来找你,正巧遇上王姑娘。” 哦,明白了,那王小姐是来买东西的,撞见贪狼一时情绪失控,身边的小厮就赶紧去找王老爷来,在王老爷看来这肯定不是巧遇,必然是贪狼贼心不死勾引他女儿,然后就打起来了,而苍殊的店自然就被殃及池鱼了。 苍殊这再看那些家丁,那哪里是一脸凶相啊,分明一个个捂着胸口胳膊腿,疼得一脸扭曲呢!恢复武功的贪狼,早已与王府众人印象中那个病痨鬼相去甚远! “是啊,不信你可以打听打听。老板——”苍殊拍拍自己胸膛,又拍拍贪狼,“——老板娘。” “我们自家店随便折腾,但王老爷你就不同了,你是上门来找麻烦的,所以损失一律由你承担,不服我们官府见。知道王老爷你财大气粗,不过小爷不才,也是有那么点人脉的。” 贪狼:……老板娘? 王金顺被挤兑得脸黑如锅底,恨不得撕烂那小子欠扁的嘴脸,又不好冲动。因为他知道对方说的谦虚了,在他听来的传言中,这位迅速崛起的竹木坊掌柜,可不是有“点”人脉那么简单! 本来竹木坊里的东西越做越精美高档,就是有钱人家喜欢拿来攀比的资本,捧着竹木坊就是捧着他们自己,大家自然乐得给竹木坊几分面子。 但最重要的还是据说竹木坊的掌柜和知府有交情。 据说原因是一个多月前,庙里拜佛回来路上突然犯病的知府老夫人被路过的竹木坊掌柜顺手救下了,而那老太太似乎格外喜欢这个小辈,反复叮嘱了她儿子照拂一二。 不然苍殊店里规矩那么多,有的商品甚至给看不给卖,他要没点后台,这白山城的权贵们可不一定这么买他的帐。 以苍殊现在的身份地位,虽然看上去远不及自己,却也不是王金顺能悄无声息解决掉的了。而事情他又不敢闹大,毕竟家丑不可外扬。 “你等着!”丢了面子还找不回场子的王老爷撂下了狠话。 “诶,赔款!”苍殊不忘提醒。 王金顺狠狠踹了身边离他最近的一个家丁一脚,“去把账房叫来!让他跟这位苍掌柜好!好!算!账!”说出后面这句话时,他那小眼睛一直瞪着苍殊。 苍殊不以为意,耸肩一笑。然后让躲在角落的员工们出来收拾现场,清点损失,等着待会儿宰肥羊。 “他不会善罢甘休。”贪狼想提醒苍殊小心。 “我知道,见招拆招呗。”他打量过眼前连根头发丝都没乱的人,问:“没受伤吧?” 贪狼摇头。 苍殊满意地点点头,又道:“真可惜,我都没见到你动手,肯定帅毙了!”他真心遗憾。 “我回去打给你看。”贪狼竟不假思索。 “好啊!”苍殊顿时兴致勃勃,没有哪个男孩儿没有一个武侠梦的。 打扫店面的员工忍不住偷偷往这边瞟,本来当这位谭公子是掌柜的朋友,却原来两人竟是夫郎!我就说对谁都是冷脸的谭公子怎么就唯独对掌柜一脸柔情呢!啊,掌柜和谭公子都长得俊,看着可真登对…… 如果苍殊知道自家员工的想法,怕是要恶寒不已,把他跟个男人看做一对就算了,这眼睛是怎么长的能从这张死人脸上看出柔情的?吓得老子一身汗毛起立好吗! …… 在贪狼伤好之后,苍殊就送了一柄剑给对方,虽然不是什么名兵利器,但耍在贪狼手里,也仿佛成了神兵。每一个动作都那么行云流水,每一次挥剑都那么干净利落,没有华而不实的招式,每一击都带着穿云裂石的气势! 看得苍殊热血沸腾,心想天下第二果真名不虚传,叫他也更期待武功独步天下的江珵燕是何等风姿了! 苍殊却不知,贪狼使给他看的并非平素惯常用的招式,他最擅长的,还是隐在暗处,悄无声息一击毙命,仿佛来自地狱的幽冥,阴冷,邪恶,战栗。 他不大想让苍殊看到那样的自己。 “厉害!”苍殊老兴奋了,冲上去就对贪狼一阵上下其手。“轻功到底是怎么使出来的?丹田在哪,是这里吗,还是这里?那个内力是个什么感觉?” 贪狼只能手足无措地任由苍殊揩油,板着脸没让苍殊看出异样。 “你为何不曾习武?”贪狼问。 少年惊奇的样子不似作伪,贪狼疑惑那所谓的“桃源乡”既能培养出苍殊这样优秀的子弟,不至于连内功心法都拿不出一部吧? 可苍殊回答他:“没有。” 这是不想回答的意思了……贪狼敛眸不再追问。 “你给我摸摸根骨呗,看看我还有没有习武的可能。”苍殊玩笑似的拉过贪狼的手,心里没报多少期待。 贪狼心中早有答案,但还是认真地在苍殊身上摸判起来。“你已经错过最好的习武年龄……想要在内力上有所建树恐怕不容易,但一些防身的招式,你若想学,我可以教你。” 他知道自己不该再牵扯下去,知道这是在给自己找麻烦,但贪狼还是说了。 “真的?”苍殊很是高兴,还有些意外这榆木这么主动。他一胳膊勾住贪狼的脖子,“够意思啊兄弟!不过这样你是不是算我师父了?要拜师礼吗?”古代人好像挺讲究这些,把师徒关系看得和父子一样重。 “不用。” “那什么时候开始?” “现在便可以,寻一个开阔些,安静的地方。” “咱家这附近就没什么人啊。”青竹村就他家住在山脚下呢,不过苍殊又想起时不时村里也会有人来找他,有时候是有事,有时候是送点自家吃食走个亲近,确实还是会被打扰。“那去那棵树那儿吧。” 那棵树,是在往山涧那边走的方向,有棵很大的古树,大概有百年的树龄了,树干粗壮,最大的枝桠离地差不多两丈高,苍殊最爱躺在那里睡觉了。 “你真喜欢那棵树。”贪狼感慨。 “喜欢?哦,还好吧。春天的时候那树才好看,重瓣白樱,是我母亲最爱的花。” 因为那是故乡的景色。 (想到岛国的自己去罚站啊,樱花是从我国传到岛国的) 贪狼一怔。 这是苍殊除了最开始说自己没有亲眷后,第一次提到他的家人。哪句是真?又或者他的母亲已经……不论怎样,少年一定很爱他的母亲,他第一次看到少年笑得这么温柔。 好似春风拂过,揉碎了日光的温柔。恬然,明朗,温暖。 让人向往。 …… 王金顺比苍殊想象的还要沉不住气。 事情开始的时候,是有一家人告上门来,说在他竹木坊买的椅子,里头钻出来一只虫。当场就把他店里购物的客人吓得丢下东西站一边看热闹了。 当时苍殊不在店里,估计是王金顺算好了的。店里的伙计没处理好,一心想安抚住闹事的人,别影响到其他客人,就说把人带到后院去对质清楚。当时那闹事的还算配合,不过在对质的时候还是咬定了是质量问题,伙计无法,才去将苍殊请来。 欲加之罪苍殊没有证据也没办法,只能先收回椅子,又退了钱。但这之后就听那人在外面造谣,说竹木坊东西出了问题,不敢跟他理论,就私下里用钱解决,让他瞒下这事。而当时确实也是有人看到此人被带进后院的。 这下就更是说不清了。 竹木坊信誉受损,生意一落千丈,来退货的踏破门槛。 急得店里的人愁眉不展,只有看到他们老板八风不动才能让他们稍感安心,觉得老板一定已有对策。 苍殊没急着去辩解什么,来闹事的本来就是流氓打法,对付流氓只能比他更流氓。把后面主使人搞定了,风波自停。 不过苍殊这么淡定,也是因为他不在意,他随时可以跟贪狼离开这里,知道李木深在潞城,他完全可以去其他城市。而跟着他吃饭的人,也从他这里得到足够的利益了,他不欠谁的。 但就算要离开,他也不想灰溜溜地离开。惹到他头上来的,怎么能比他好过呢。 苍殊觉得王金顺很蠢,一个家大业大的人,居然敢惹“单身汉”。不知道把人逼急了,无牵无挂的人才肆无忌惮吗? 更别说,苍殊手里还有杀手锏——贪狼。 以贪狼的功夫,一个普通地主的宅院,还不是来去自如? 作为暗卫,贪狼也没有多高的道德水平和是非观念,又不关主子的事,他不用考虑别的,只需要执行苍殊的命令就好。苍殊用起他来,得心应手。 苍殊只需要让贪狼找到王金顺的账簿,然后再交给王金顺的对头就好,其他的基本不用他多做什么,就够王金顺忙得焦头烂额了。 事情解决得太过简单,让苍殊都觉得没劲,甚至觉得当初考虑过离开这里的自己有点傻。 但很快他就知道,真正的麻烦还在后面,紧随着潞城旱灾消息而来的,还有涌向各地的灾民。灾民大部分逃往了南边,但逃到西南一带的也不少。这场大旱以潞城为中心足足辐射了近十座大城的地域,确实是百年不遇的规模了。 连相对偏远的白山城也忙碌了起来。 灾民带来的压力,除了治安,还有生活物资上的供需变化,粮食的价格一度飞涨,好不容易才控制住。像竹木坊这种非必需品经营店,这种时候就鲜有问津了。加上王金顺事件带来的负面影响还没有消除,苍殊干脆先闭店了,去给他的义父帮忙。 他认了廖知府做义父的事,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人知道。 说到救了那老夫人的事,确实是巧合,但那老夫人为何那么喜欢苍殊,这个似乎就不仅是眼缘的原因了。因为老夫人说,是庙子里的老方丈给她算了个“将遇贵人”。看样子,她是把这卦应到苍殊身上了。 苍殊不信这些,就觉得挺玄,有点意思,还去找过那方丈,结果被告知老头云游去了,现在也没回来。 …… 苍殊在这里监管施粥有几天了,几乎每天都有争端发生,不过比起他刚接管的时候,已经好太多了。 一开始他来这里帮忙的时候,虽然大部分人都知道是知府准了的,所以不会多说什么,但以王金顺为代表的一部分看苍殊不顺眼的人,还是会发出些恶意的声音。 一个商人,一个非官职人员,此举可有些僭越了,挑战士农工商的阶级界限吗?但其实这事儿只要不有意针对,谁还不准苍殊身为大昭子民做做慈善了?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呀对否? 但在几起伤亡事件后,苍殊的管理有方,一下获得民心所向,那些声音也就偃旗息鼓了。 不过大概是恶有恶报,王金顺出事了。 苍殊赶到的时候,王金顺正躺在血泊中,看到第一个赶来的主事是他,那小眼神挺绝望的。而其他人,王家的家丁围在他家老爷身边仓皇失措,一些难民和佃农看到出事就跑了,一些狠的,或者说饿蠢了的,还在地里拔粮食。而这片地,是王金顺名下的。 苍同学是个公私分明、就事论事的好同学,起码不能莽到众目睽睽之下公报私仇,所以他当然还是要让人赶紧把王金顺送到医馆去,而他则处理起了这起强盗伤人事件。 “难民的事必须要有一个长治之法了。”廖知府头疼地捏了捏眉心。 “是啊。”苍殊附和一声,骨头懒散地瘫在老爷椅里,如此“怠慢”知府大人,说出的话就更大逆不道了:“尸位素餐的官太多,都过去一个月了,难民还源源不断地来。” 小说将视线集中在主角身上,自然不会过多地描写其他地方的情况,白山城现在面临的问题,是苍殊一开始也没有料到的。 “小殊。”廖知府色厉内荏地警告苍殊注意言辞,但显然他心里想的和苍殊一样,不然第一句就会制止了。 苍殊不以为意地一耸肩,稍微端正了下坐姿,看上去终于正经了一些。 “潞城那边的情况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控制住,义父您最好不要把期待一味地放在上头,难民还会来多少,我们要做好最坏的打算。白山城顶多再容纳一千人,超过这个数,原住民的生活就不能保障了。而且施粥也不是长久的办法,粮食有吃尽的一天,不劳而获容易让人得寸进尺,人闲了就会闹事。” “所以……”廖知府好整以暇地看着苍殊,“小殊说了这么多,看来是有解决的办法了?” “只能说有可行的办法,能不能解决我不做这个保证。” “说来义父听听。” …… 廖知府以“提议者当然最心中有数”的理由,把这件事丢给了苍殊。苍殊早有心理准备,所以也就随便哀嚎两句,事情还是上心在做了。 … “这,这是我的记分牌,有劳,有劳先生看看小的的积分能不能换得一间屋子了。”一个面相老实憨厚的中年男人诚惶诚恐地双手呈上一块木牌,虽是求核,其实他心里一分一分掰着算过了,每天累死累活挣积分,可不就是想攒下一个房子吗,有了房子才是落地生根了啊…… 官府识字的也不多,所以苍殊是请了些读书人来做审计的。 那年轻的先生接过木牌,看上面写着二百五十八号,他这个工作台管理的就是二百零一至四百号的积分,于是按照摆放顺序,他很快找出二百五十号到二百七十五号的那个账簿,翻到二百五十八号在的那一页。先将上面对本人的一些外貌描述与眼前的汉子对应上,又问了对方几次积分变动的细节,都对上了,才计算起来。 平时也没有这么审慎,因为忙起来时可不敢这么龟毛,但大额加减的宗目就要反复核实了,毕竟这个时代没有照片,没有身份证,没有指纹,想要冒充身份抢夺一个人的积分实在太容易了。 “恩,你的积分够了,可以买到一级住房。”这是最便宜的一种,不过绝不至于偷工减料,毕竟房子都是这些人自己建造起来的,知道未来是给自己住的,大部分人都工作得很上心。还觉得赚到了,给自己修房子,还能挣到积分换取食物衣服,这白山城的官老爷和那苍公子都是大善人啊! “你看你要哪个地段的,价格也稍有些差别。”说着,小先生又拿出一份地图,画的正是青竹村一带的地形,只不过青竹村并非地图中心,苍殊让开拓出来的都是原本无人居住的土地,有的集中,有的零散,囊括了青竹村在内的六个村子,又不会打扰到任何一处原本的生活。 不如说,多来的这些难民,将地广人稀的地方填充得更加充实,加深、加快了几处村落的人员和物资流动,本该是灾后受波及的混乱和衰败,如今却反而呈现出灾前都没有的欣欣向荣之景! …… “义父这次进都城述职,业绩考核该是出众吧?”苍殊打趣到。 廖秉君已洗去一身风尘仆仆,且休息过来精神焕发,自己的义子这才找来,既不打扰又不怠慢,让他甚是熨帖满意,若他那只知走马逗狗的大儿和书呆子次子有小殊一半聪颖知趣,他也老怀宽慰了。 “小殊高看义父了,大昭各城太平,百官治理有方,义父这点功绩实在不值一提。” 苍殊本当对方谦虚,但看到廖秉君似有深意的表情,才微怔,念头闪过立刻明白了过来:不傻的官员肯定都会报喜不报忧,而且上面给拨的赈灾款项,也不知一级级盘剥了多少,他们哪敢据实汇报。如此必然都是一派祥和之况,白山城的治理有方也就变得稀松平常了,可谓珍珠跌进了鱼目中。 而且…… “义父是不是还有隐瞒未报的?” 此时书房只有他们二人,廖秉君便也不刻意藏掖,不过也没有正面回答苍殊,而是反问:“义父离开的这段时间,又走了多少人?” 这是间接肯定了苍殊的猜测。 苍殊的猜测是什么? 他猜,自己的义父大概没有仔细描述难民在他辖地内的生活情况。如果只说来了多少难民,大家都会下意识地觉得和自己辖地内的糟糕情况一样。而在皇帝看来,也会认为灾情稳定后,难民们就会回到自己的祖地,毕竟国人重根。 “还好,近处几座大城传来灾情稳定的消息后,又走了六百多人,这几天陆陆续续都有离开的。不过越远的地方受灾越严重,路途上也没有安全保障,即便之后潞城那边灾情解决的消息传来,选择离开的人只会更少。” 为什么要隐瞒呢,因为廖秉君想把人留下,而君王却不会乐意看到伸手难及、不利管控的偏远之地下属太多人力。 “这就好,希望留下的人能把这里当作家吧,白山城也不会亏待他们的。”廖秉君的目光放远,像是能透过这墙壁看到他治理爱护了几十年的山川大地,他浑浊而清明的眼睛中,并没有野心。 廖秉君他只是想要人而已。西南多山少平地,重峦叠嶂,陡崖险峰,进出殊为不易。森林中明明物产丰富却危机四伏,难以开发,更是多迷障虫蛇及蛮夷出没,开化困难,死伤可惜。 这个时代不同苍殊生活的华国,作为世界着名的廉价劳动力输出国,各地都想着怎么提高就业率和减轻人口压力。可是在这里,人口是最重要的资源! 而这些难民,他们不仅是人口资源,还能带来其他更发达地区的技术。 廖秉君绝没有不臣之心,他只想看到在自己的治理之下,这片他热爱的土地越来越好。 “会的,义父是好官,有对比他们会知道留下是明智的选择。”苍殊真诚地道。 在苍殊看来,自己的这位义父,有谋略,有手段,但也仁厚无争,是他欣赏且敬佩的,不然即便是对自己有好处,他也不会瞎认这门亲戚。 “呵呵。”廖秉君开怀地笑了笑,看向苍殊时又带上揶揄,“小殊也是好乡长,他们自是不舍离开。” 苍殊皱了脸。“都说好了的,我只暂任两年啊,义父你还是赶紧物色新人选吧。好了不说了,你该有很多事要处理的,我走了。”说着,就起身拍拍屁股。 看着少年离去的背影,廖秉君慈爱的目光里有着淡淡的遗憾和不舍。但再不舍,他也知道,自己的这位义子和他不同,蛟龙游浅只少时,小殊的舞台是这更广阔的大昭。 若说原本认下这个义子只是顺了母亲的意,但看着如今蓬勃发展的白山城,廖秉君也信了苍殊是他们的贵人,是这白山城的贵人! 至于乡长……这要从一个多月前说起了,因为难民做了填充剂的原因,将几个村落联结了起来,已然有一体之势,又加上苍殊管理得好,再远一些的村子眼热这边的好日子,甚至偷摸摸地夜里把界碑往外移了一段,就想充作这边的人,当时还闹出了一些乌龙,后来知道真相的人真是哭笑不得。 总之人口以苍殊为中心出现了明显的集群现象,于是廖知府大手一挥,干脆明确设立了新的乡,由苍殊担任乡长。 而这个新乡,也由新上任的首届乡长命名—— 樱源乡。 为什么叫樱源乡呢,贪狼觉得大概是因为苍殊想念家乡了,想念那“桃源乡”。但实际上,苍殊只是因为“特产”随便取了个贴切的名字而已。 … 时光匆匆,一晃便是一年多过去了。 五月。即便是花期最晚的一批樱花也凋谢了,枝叶倒越发茂密。 谭烺走在樱花林中,这近两年来,每年陆陆续续不知被苍殊移植了多少樱花树过来,还有受苍殊影响的乡民们,都壮志豪情要实现乡长大人戏言一般的伟大目标——将这樱源乡种满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棵樱花树! 如今看着不过是普通的树木一般,但贪狼想到二月(阳历三月)时,那放眼过去全然的白色、粉色,满枝满树,落英纷纷扬扬,屋舍行人掩映其中,当真是梦幻仙境一般,美不胜收。 便是他这样的人,心田都不自觉柔软恬然了几分。也让他想到,那桃源乡想来只会比这里更美吧,少年生长在这样的地方,无怪乎如此美好。 贪狼找到了独属于自己和苍殊的那棵百年樱花树,果然看到他要寻的人就睡在最粗壮的那根枝桠上,双手枕在脑后,一条腿稍稍垂下,姿态惬意潇洒。 贪狼注视着树上午睡的人,原本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的容貌已然长开,线条更加凌厉,眉眼更加俊朗。只是当那双眼睛睁开时,你依旧能看到一个被时光厚爱的灵魂,那是从未被岁月雕刻过的干净纯澈。 “吵到你了?” “没有,我又不是猪能在树上睡得那么熟。” 冷硬的男人,眼底悄然染上了一层笑意。 “有事就说啊,傻站着干嘛。”苍殊伸手折了一根细小的树枝,咬在嘴里,树叶随着他说话摇摇晃晃。 “……我要走了。” “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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