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道,两年了嘛。” “……”这人真是…… 贪狼终是什么都没再说,默默地把苍殊的模样刻在脑海里,然后转身,消失在林深不知处。 [真可怜,都分别了,你这狗嘴里也吐不出一句感人的话。] “无为在歧路,儿女共沾巾嘛。”苍殊不以为然,“再说了,大概很快就会再见了。” 他相信,这位尽职尽责的暗卫,一定会巨细靡遗地把有关他的事汇报给那位主子,甚至包括他们春风一度的事…… 而李木深,一定会来找他。 “呵。”不知想到什么,苍殊轻笑一声,又被风吹散。 第二十九章 求抱大腿 这是贪狼第一次跟在主子身边,而不是隐藏在暗处,这让他感到一丝怪异。不过想到一个多月前找到主子的时候,自己甚至为重新回归暗卫生活而产生不适应和排斥的情绪,他都暗自心惊! “就是前面了?”李木深看到有人影出现,估计那什么樱源乡快到了。 骑在马上的贪狼立刻躬身答道:“是。” 李木深又往那一片绿海望了几眼,如今到了八月,秋意将起,树木还浓绿茂盛,遮掩了其中人家的景象。 日光反射在银制的面具上,叫人越发辨不清他的神色。放下窗帘,李木深重新坐回马车。 车轱辘咕噜咕噜地转,很快,坐在车内的李木深听到了贪狼下马来请他下车的声音。“沐公子,到了。” “恩。”李木深轻轻应了声,然后掀开车帘俯身走了出来。他虽身份尊贵,现在微服也不作那些讲究,并没有要人扶着或者踩着车凳下来,车辕虽高,他也自幼习武,轻身一落潇洒利落。 他瞥到那写着“樱源乡”的石碑,字体遒劲大气,但也透着股肃正,据说是此乡乡长去向白山城知府求来的墨宝呢,拓刻到石碑上,为这樱源乡招来了更多文人雅士和溜须拍马、附庸风雅的游客。 此刻他们还在乡口,但李木深却下了车,只因为他想要见识一下贪狼转述给他的种种景象,毕竟他这暗卫生得嘴拙,十分好从他嘴里说出来怕也折成三分了! 临着石碑的是间小茶馆,有人瞧见他们下马,便小跑着过来招呼了。 李木深出门向来轻装简阵,这一行共三人,充作马夫的男人也是他的护卫,这会儿该护卫便牵着马车和贪狼骑的马,跟茶馆小二交接起来,去将车马寄放在茶馆,再疾步追上已经进到乡里的主子。 李木深如同来踏青的公子哥,闲庭信步地踱着。 他发现这里虽然遍种树木,但分布得井然有序,并不会挤压行走的空间,对视野也没有太大影响。除却樱花树,其中也夹杂了其他树种,在这收获的季节,小儿们一脸馋相地围绕着果树上蹿下跳,瞅见他们便会好奇地张望一番,不过没有小地方见到生人的害怕,因为已经习惯了乡里常有来客。他李木深能多得两分注意,恐怕还因他脸上的面具吧。 “小兔崽子,又来捣乱!”一个老大爷扬起扫帚追着一个男童跑了一段路,终究是年迈了,最后只能气喘吁吁地铩羽而归,回到原来的地方,喘了两口,然后拿起扫帚将石板路上的泥土草叶扫开,平整的石板路重归干净。 樱源乡的主道都铺满了青石,更雇了老人来打扫,干净整洁得比那些大城也不差了,更不是李木深之前去过的乡下能比的。像那些村子,黄土地面,参差的杂草,一不留神就能踩到家禽畜生的粪便,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说不出的气味,一旦下雨,再霞姿月韵的人都会变成狼狈的泥腿子…… 但这些还只是表面的。 因需要大量的青石铺路和建造难民新房,樱源乡六村中的青石村这两年生意不断,家家富足。 而选了老人来做扫街人,虽然每日只给两文钱,但樱源乡的老人们却几乎是抢着要做的。毕竟五六十岁的老人,在古代都算是高寿了,小地方的营养和医疗更跟不上,人一老基本等于风烛残年,得靠着儿女赡养。 但如今他们却能找到事做了!一月下来也有差不多六十文的收入呢!人有事做就有精气神,而且再不用愧疚自己完全成了儿女的负担……钱不算多,但这种自我认同感是最无价的。 樱源乡这种从垂暮老人身上都洋溢出的活力,是李木深感触最深的地方。 此外还有很多值得说道的地方,都是他的暗卫告诉他的。比如此地的乡长亲自从山林中挖来了一些植物的种子,包括野菜、药材、野果等等,便宜卖给愿意种植的乡民。这些东西种出来除了自己果腹,还能卖到城里。 原本偏僻穷苦的乡村,不过两年,焕然一片低调的繁荣。 单从这些本事上来看,那个叫苍殊的青年便可叫人高看几分了,但,并不值得他亲至。他来,是为了此子真正最叫人觊觎的能力!而这种能力,他已经在潞城、在上官歆的身上,充分验证了…… “哎呀果然是谭公子啊,我就说像嘛!老林非说不是!” “大田你真是!”被叫做老林的汉子佯作不满地啐了同伴一句,然后一脸惊喜地看向贪狼,“您回来啦!” “谭烺”此人在樱源乡不比明星一样的苍殊,除了青竹村的人,并没有太多人认识他,不然从他出现,就该有无数人过来相认问候了。 贪狼快速地瞄了李木深一眼,见没有其他指示,便从善如流地跟两个汉子聊了起来,不过,他也只会冷淡的应答。“嗯。” 两人早就知道贪狼的性子,不以为忤,依旧一脸兴奋,不过也没有忽略贪狼身前的一个男子,除了对方气质不凡,那个面具更是引人好奇。 “谭公子,这位是……” “我的朋友,沐公子。” “哦哦,沐公子好。”两汉子友好地跟李木深问好。 “恩。”李木深挂着惯有的笑,态度和贪狼是如出一辙的冷淡。 老林二人都忍不住腹诽,这谭公子性子冷就算了,怎么他的朋友也这个样子。不过比起这些,他们现在更想知道:“谭公子您回来了,那乡长,啊不,苍公子可是找到您了?他也回来了吧,他现在在哪呢?”说着,还期待地往贪狼他们三人的身后望了望。 却没想,大田叔这话一出,他眼前的两位冰山都愕然了。 “苍殊离开了?”贪狼立即问到。 这下换大田叔二人愣住了。“苍,苍公子没找到您?那这,这……他说了去找您的呀!您走了后,苍公子就带了个新乡长来,然后第二天就不见了……” 当时他们前任乡长的原话是:媳妇儿跑了,我追媳妇儿去了。 因为对方当时一脸无所谓还笑嘻嘻的模样,他们并不认为两人是真的吵架了,至于具体发生了什么,不是他们能多过问的。 新乡长是个温和宽厚的人,一切制度都沿袭了下来,樱源乡的人依旧过着让人羡慕的好日子,但是,所有人就是想念他们那个不着调的前乡长啊…… 李木深目露思索。 贪狼沉默不语。 两位汉子在这突然的沉默中茫然又尴尬,最后被李木深的护卫打发走了。 “要么是怕谎言揭穿逃走了……不过,我并不信。”李木深似笑非笑地看了贪狼一眼,他敏锐地发现对方因为自己这前后否定的一句话而心神变化。“所以他一定还留有什么讯息。” 而且,就算真是谎言,即便他还不知道对方是如何“预知”的,但那人能撒下这弥天大谎,必然是有这能量,有什么目的的,不可能就这么简单消失。 而如果对方真能预知,或者但凡会推理的人,都不可能算不出自己会来。 于是他问贪狼:“你想想,如果他留有什么讯息,可能在何处获得。” 一个地方瞬间出现在了贪狼的脑海里,他道:“主子请随属下来。” …… 贪狼带李木深到了那棵百年樱花树下。他看的有点出神,似乎那根枝桠上还躺着一个少年,几乎要忘了他身边还站立着他的主子。 而李木深则看着这样的他。 “唦唦——”有什么在树叶中穿梭的声音。 那侍卫立刻警戒起来,倒是更加敏锐的贪狼十分淡定,他缓缓伸出了手,那东西似乎收到了某种信号,只见一个影子唰得投射进了贪狼的怀抱。 李木深定睛看过去,发现是只白罴幼崽。他想起来,贪狼说过,那苍殊有次进山,带回来一只刚出生的白罴,这小兽的母亲似乎是跟其他猛兽搏斗受伤去世了。 小白罴虽然从小被人类抚养,但到底野性难驯,而且苍殊也常把小家伙丢回林子里自己觅食,所以小白罴依旧凶猛,不大亲近人的。 而比起“严父”苍殊,小白罴显然还要更亲近“慈母”贪狼一些。 “胖达。”贪狼呼唤小家伙的名字。 熊猫在贪狼怀里“叭叭”叫着回应,很是欢腾。毛茸茸的样子,别提多可爱。 李木深看着这一幕,靠近半步,边道:“若那人留有暗语,这只……” “吱吱!!”却不料他的靠近,让小白罴突然暴起,朝他亮出獠牙。 侍卫滑出了利剑,贪狼抱着熊猫后退一步,似是避免让熊猫伤害到主子。 李木深没有露出什么情绪,只向来淡漠的眸子划过那依旧威慑着他的小东西,无悲无喜地评价一句:“到底是个畜生。” 不过这样,如果真留了什么东西在这白罴身上,也能避免被人随便拿走了。李木深倒是更相信了一点自己的猜测,不过还不等他开口让贪狼找找这小畜生身上是不是藏了什么,他们身后的林子里便走出来了一个童子。 那童子长得倒清秀,面无表情的样子和他的暗卫竟有几分神似。李木深自是知道,眼前这个大约十一二岁的童子,就是被苍殊捡回来的小乞儿了。那人倒真是喜欢捡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回来呢。 “白英听到声响过来,原来是谭先生回来了,那想必……”自称白英的童子转而看向戴着面具的李木深,“这位就是哥哥要我等候的客人了。” 刚刚猜测留言在熊猫身上的李木深:…… 白英一点不知道他的出现扇了别人一小耳光,声音没有起伏和停顿地响起:“这位公子,哥哥让我代为转告,若能在十月初十前找到他,他便答应您。” 答应什么,没说。 但在场的人都心照不宣,有所猜测。 白英口信送到,便离开了,没有人挽留他,李木深相信便是挽留也不会再有其他信息了。 “十月初十……”李木深沉吟。 为何,偏是这一日? 那人,可是知道什么? 冷芒倏然掠过李木深的眼波。 … 后来,他们打听到,苍乡长离开得悄无声息,无人知晓他去往了何方。这在李木深意料之中,并不失望。 而这一切,可以说苍殊不知道,也知道。只是此刻的他,断然是没有什么闲情去关心千里之外的人或事了,眼下,他正在死皮赖脸地求包养,求个男人包养。 “朋友,少侠,英雄!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就捎带上我呗,我很好养活的~” 青年十分不耐,但还是好涵养地礼貌苦笑,再一次客气又坚决地拒绝:“苍公子,江某此去乃有私事解决,前途莫测,跟在某身边只会更危险。” 换做自己,肯定也会拒绝,所以苍殊心里头对青年道了句抱歉,不过嘴上还是没放过人家:“我一个身无分文,还被打断了双腿的残废,顶着这张被女土匪抢去做压寨郎君的帅脸,我觉得比起日后可能的危险,如今再没有比跟着少侠你更安全的选择了。” 他一摊手,苦情得很不走心,无赖得十分明显。 反正青年是没见过这等厚颜无耻之人,这么堂而皇之来当狗皮膏药吸血鬼,他都有些后悔救下此人了,平日里师兄师姐们让他少管闲事的教诲,头一回入了心。 “还请公子自重。”纠缠到现在,青年也终于冷下脸来,“我救了你,你不图报便算了,我也无需你报恩,却没想给自己惹上了麻烦。公子的遭遇确实可怜,但这却与某无关,你没有盘缠,我可以留给你十两银子,自此便是仁至义尽了,还望公子好自为之!” 是啊,仁至义尽了,若非自己是那个要抱大腿的,苍殊是半分没有异议的。 “唉……”苍殊比青年更为无奈地叹了口气。同样是求组队,自己和女主的待遇咋差距这么大呢,这到底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扭曲?是多了一个把,还是少了个光环? “看来没张投名状是上不了少侠这条船了。”苍殊坐在床上,抬眼看向跟前正从腰间取下钱袋子的青年,继续:“若苍某说能带少侠找到碧心草…呢?” “哒。”钱袋应声而落。 苍殊最后一个字说得很轻,因为一柄雪白的长剑已经架上了他的脖子。 “你是谁?”一直还算友善的青年,此刻满目的杀气。 几乎凝成实质的杀气,第一次直面这等威胁的苍殊也有些惊到了。大概这一刻,他才有种自己确实是设身处地身在一个武侠世界的真实感觉! 比贪狼那次给他的感觉更甚数倍。 该说—— “不愧是天下第一江珵燕,这出手,着实让人惊艳。不过,我一介没有武功的残废,江少侠不必如此戒备。” 从头到尾没透露过姓名的江珵燕,此刻却也不奇怪对方会知道自己的身份了。他不为苍殊的话所动,再一次问到:“你是谁?” 又来了,苍殊心道,自己都不知道是被第几个人第几次问到这个问题了。 “我是谁,江少侠若是好奇,不如把我留在身边调查?反正至少,我这里不还有点碧心草的线索可供利用嘛。” “你!”江珵燕感觉受到了威胁,从未有过的无赖式的威胁,像一拳打上了棉花,愤怒又憋屈。 他这个天下第一的名头,虽然只是年轻一辈里的谬赞、那些老怪物不屑一顾的虚名,但也确确实实是他无数次打斗拼杀占下来的名头,他出自名门正派,在外会行侠仗义,但这些美名之下,他也是实实在在的刽子手,他手里的人命,何曾少过! 所以这一刻,他确实对苍殊动了杀心。 不过,所谓威胁,必然是有让他姑且下不了手的理由。即便可能只是谎言,他也赌不起这条碧心草的线索是真是假!这是为师父解毒的主药啊,哪怕只要有一丝可能是真…… 握剑的手不断捏紧,江珵燕终究是抖了一下收回剑来,插进了腰间的剑鞘。只是他那一抖,苍殊耳边的头发被削下来一绺,飘然落到地上。 幼稚鬼。苍殊默默吐槽。 “既然阁下这么有能耐,不如即刻便启程罢,要和江某做交易,还是早些拿出江某要的筹码来为好。”因为不喜苍殊,江珵燕还故作轻蔑地扫视了一番,讥诮到:“看阁下不名一文,连收拾行李也省了,江某这便去备好马车,迎阁下大驾。” 小年轻脾气真大,苍殊继续吐槽。 他也不生气,只神色懒懒地道:“打扰一下,江少侠好像忘了我这双腿还断着了,劳烦你再等段时日,去托人打造这样一副轮椅。”说着,便从怀里掏出一方叠好的纸张。 江珵燕琢磨那轮椅是什么东西,接过图纸打开来便立马明白过来,心道倒是个好用的物什。只是这墨迹还很新,说不得就是自己找来之前这人才画好的。 “原来阁下还是位匠师。” “雕虫小技而已。” 江珵燕一介江湖中人,对工匠倒没有太大的尊卑成见,一些能打造出神兵利器的大师甚至还会颇为尊敬。换个时机他说不得还会欣赏这样一位年轻的匠师,可惜…… “只是阁下,我为何要为你耽误这些时间呢?你既然知道的这么多,想来也晓得江某时间不多。” “不然江少侠准备之后就背着苍某行走?” “嗤,阁下想多了。”春秋大梦,得寸进尺! “那不就对了。江少侠放心,便是你跑去药神谷,经过重重考验后得到的结果,也不会比我告诉你的更多了。”苍殊像是没看到江珵燕越发犀利的视线,兀自说着,“而且,碧心草还要段时间才会成熟,你如今去了也得等着。” 江珵燕探究的目光锁定床上坐着的、比他还要小上几岁的青年,“阁下知道的还真清楚。”连他本来打算去药神谷都知道。 “不然怎么跟江少侠做交易呢。” 江珵燕心思电转,已经如此明显的线索,让他马上想通了自己上山冲撞了黑虎寨婚宴的事,分明就是有人刻意引导的结果! “阁下真是好算计!江某此刻方知入了瓮!却不知阁下演了如此大一出苦肉计是为何,但只要江某真能得到碧心草,江某就甘当那愿者上钩的鱼,如果不是……” “苍某就是你砧板上的鱼,任杀任剐行了吧?”苍殊简直心累,苦肉计你个锤子,你来试试活生生敲碎两条腿奉献给演艺事业?不过他也知道这事儿暂时是解释不通的了,随他先误会着吧。 “你知道就好!”江珵燕撂下狠话,攥着图纸,转身离开了房间。 苍殊有些累地靠在床头,心中庆幸江珵燕是正派人物,起码没对他严刑逼供。 而后又拿手摸了摸自己的膝盖,钻心的疼痛传来。一抹冷厉的愤怒和杀意从他眼中闪过,定格为复杂。 离开青竹村、白山城的这两个多月,他过的还挺“精彩”的。特别是半个月前,他被药倒在黑店里,醒来就到了臭名昭着的黑虎寨,身上的银钱全被扒了去,最糟的却是被那土匪寨子大当家的女儿看上了,要他娶她为妻。 苍殊自然是不肯的,委曲求全来日方长什么的都没考虑过,当时便打了起来。他一个人,对十几个虎背熊腰的绿林好汉,饶是他上一世在国外经过几年专业的训练,这两年又跟着贪狼学了几招,最终也还是败了。 不过,对方也交代了三条命在他手里,按说是该弄死他以慰死者的,免得寒了寨中兄弟的心。要不是那大当家女儿跪下来为他求请,他要付出的,就不是两条腿了。 而且那大当家下手有分寸,当时当着众人的面,看上去做得十分狠辣,骨头都敲碎了,甚至支棱出了皮肉,白骨森森,血肉模糊,十分骇人!但他应该是藏了私心,不想女儿以后跟着的是个真残废,所以看着虽惨,好生调养以后还是有站起来的可能的,只是绝对会留下后遗症了…… 苍殊当时的怨恨愤怒自是不用说,但也是这一次的遭遇让他意识到,和上个世界不同,这个世界很危险,命如草芥,而自己很弱。 也让他充分认识到了系统的冷酷。 他当时痛得几乎快要失去意识了,第一次,带上了恳求意味地,他询问安梓有没有金手指。得到的回答,却是那样高高在上的冷漠: [你是比别人缺胳膊少腿,还是智商低下?谁不是活着,你就要比别人多点外挂才能活得下去?] 说的真是好有道理。 是了,他早就知道的,这个系统并不是要他完成任务,而是看他如何完成任务,看他苦苦挣扎的样子取乐。 道理他都懂呢。 罢了。 说来…… 倒是一切已成定局后,激烈的情绪沉淀下去,他的注意力反而重新放到自己杀了人这件事上。 意外的,淡然。 苍殊不知道这种淡然是因为直接扭断脖子没有见血,所以没什么实感导致的,还是岚姐的担忧终于成了现实。 —— 他十四岁那年,差点把一个辱骂岚姐的流氓弄死在暗巷里,最后当然是岚姐收到虫子的报信过来阻止了他,还把他逮回家教育了一番。不过那个剽悍的女人教育小孩也和一般的母亲不同,一般人遇到这种事肯定很惶恐沾上官司,更害怕孩子坐牢,人生有了污点。 但苍岚不是,她一门心思放在自己儿子长歪了上。 那女人翘着二郎腿坐在他跟前,很是头疼地皱起了眉头,大概也想斟酌一下措辞,但好像最后还是变成了想到什么说什么:“儿子,妈知道你聪明,但你不要耍小聪明,未成年虽然判不了死刑,妈确实也有办法把事情抹平,但妈不想你沾上人命。” 十四岁的少年,头发丝上都还挂着血,听训只乖巧地点头。他心想,即便老妈杀生不知多少了——动物、虫子和人类,在他们一族的眼里倒没有太大的区别——但天下父母都希望一切肮脏的罪恶由自己背负就好,保护孩子干干净净的。 他表示理解。 但没想他的母亲对他说的是:“不知道我的教育方针是哪里出了问题,把你教成了这副鬼样子,你把生命看得太淡了,虽然你看上去很尊重它。妈是第一次养儿子,和养虫子不一样,我不知道你以后会变成什么样,还能不能改回来,但妈希望你尽量不要碰人命,我怕一旦开头,你就毁了。” “听懂了吗,小殊?” —— “懂。”苍殊虚握了一下五指,似乎还残留着扭断颈椎的触感。“尽量。” ………… “这是去哪?”江珵燕驾着马,头也不回地问身后的人。 苍殊坐在马车里,两人中间的帘子是卷起来的,这是苍殊要求的,他不喜欢马车,除了颠簸,视线也非常受遮蔽,十分无聊。如今他双腿不便,动不动歪脖子掀开窗帘太累了,还是打开整个门帘更方便。 闻言苍殊轻笑。“我怎么会告诉江少侠,你得知目的地岂不是要甩下我了。”这还是最好的结果了呢。 “嗤。”江珵燕没好气地嗤笑一声,故意狠甩一鞭,骏马吃痛加速起来,陡然颠簸的车厢震得苍殊双腿犯疼,疼得他咬牙闷哼,在江珵燕头上记上一笔。 被迫成婚的那天,江珵燕救下他,苍殊确实感激,可这一点不代表他平白要受这些气! 就连江珵燕的出现,也不是“碰巧”来着。 被困在黑虎寨后,苍殊便努力根据听到的一些风声,了解黑虎寨附近发生了什么,抱着哪怕万一的期待,希望能听到和缩写剧情对得上的事。于是就这么的,在婚期前几天,让他听到一起有关采花贼的事件。 缩写剧情里,确实是有这么一件事的,而江珵燕便是因为采花贼事件和女主产生了交集,于是接下来才一起组队去寻药加深感情的。 虽然不知此采花贼是不是彼采花贼、江珵燕又是不是此时登场的,但苍殊必须一赌了! 于是他装作不经意透露给那位想要强嫁给他的女人,说有一味药对治好自己的腿有奇效,于是那几天都有大当家的手下在各大药店医馆询问有没有那么一种药材,通体碧绿,中心一叶触手如冰。 那是碧心草的特征。 这等奇药,寻常药店连听都没听过,自然不是一两次就能打听到的。 而只要苍殊还受一丝幸运女神的眷顾,让路过的江珵燕发现有人在寻碧心草,那么不管是什么原因,他一定会顺藤摸瓜地寻过来! 本来苍殊想的是,只要江珵燕来了,他就可以用碧心草的消息做条件求助。倒是没想,这人不愧是正派大侠,不过是发现他被迫,居然真萍水相逢拔刀相助了。只是自己想赖着这人不成,才又搬出了一开始准备的砝码。 至于他赖上江珵燕的原因,一个是如他告诉江珵燕的那样,没钱、残废还长得帅,他安全没保障。再有一个,这不又破坏掉男四和女主的戏份了么,买一赠一,划算! 但似乎,苍殊是高兴得太早了。 大雨,破庙。 江珵燕刚生起了火堆,一阵脚步声响起,伴随着一男一女说话的声音,又来了两个借地躲雨的人。 因为阴雨天,腿疼加剧的苍殊,在看到进来的女子的脸时,差点没一句卧槽飙出来! 上官歆居然还是出现了?!! 女主大人,小江只是个男四,放过这个孩子吧! 等等,跟你一起出现的这位相貌不俗一看就很有戏份的人又踏马是男几?!妹子你就不能有个空窗期吗?! 苍殊觉得老寒腿更疼了。 第三十章 各怀鬼胎 苍殊觉得雨夜破庙真不愧是剧情频发的定点副本地图,江珵燕都和女主错开了,居然出了城还能遇到,这是何等的卧槽! 上官歆和同伴本来也没有过来打扰的意思,不过苍殊模糊听到他们交谈的声音,似乎是火折子浸水了。于是便见那个男人走了过来,脸上挂着友善的笑容。江珵燕是广结天下的人,最后自然是四人围绕着火堆坐到了一起。 上官歆怀疑苍殊是穿越者,所以对他还是蛮有印象的,不过这会儿光线比较昏暗,加之两年过去苍殊的模样有所变化,一面之缘而已,也从未料过会在这里巧遇,所以上官歆倒一时没有认出眼前这个坐在干草堆上的人是个颇叫她挂心的“熟人”。 江珵燕和那个男人都是健谈的人,而上官歆也有股一般女儿家没有的飒爽,三人聊得十分投机。倒是苍殊吃了晚饭便躺下睡了,一副很不融入的样子。在场三人都身怀武功,他一个普通人是不是装睡,一辨呼吸便知了。 但实际上,苍殊真的没有什么兴致听这三人侃大山,如果不是腿疼得实在睡不着,他现在跟周公棋局都下了几盘了。 无聊之下,苍殊根据那男人的言谈举止,多少也猜出了此人的身份。当上官歆喊出对方的化名“齐宣”后,便确定了。 李煊祁,三皇子。在表面的纸醉金迷之下,实则乃是一位韬光养晦的谋略者。也是和女主组成欢喜冤家,最后一齐登上帝后二位的人生赢家。 男主。 换言之,是苍殊完成男二扶贫任务的最大阻碍。 苍殊纳闷剧情怎么变成了这样,蝴蝶了女主和男四的剧情,居然让男主跳出来补位?如此他还不如让江珵燕去勾搭女主呢,起码比真命男主威胁小多了! 特别是当他听到男女主经历了采花贼事件,看出这两人的感情更上一步后,就更郁闷了。 …… 苍殊不想以现在这个状态对上女主,谁知道对方对他这个“同胞”是什么态度呢。所以第二天,两边人准备分道扬镳的时候,苍殊刻意以腿疼为借口,意图错开两方出发的时间。 江珵燕不疑有他,只更嫌弃苍殊了,破事儿多。不耐烦地走出了破庙,一如既往不怎么想和苍殊呆在一个空间。 苍殊不在意江珵燕,却忘了一茬——江珵燕无事可做,便去马车上将苍殊的轮椅搬了下来。上官歆都要上马了,一眼看到那副轮椅,便愣了一下,然后若有所感地丢下缰绳,转身往破庙里走。 “歆儿?”李煊祁疑惑,也跟了上去。 江珵燕觉得那位刚结识的朋友面色有些不对,有力的臂膀扛着笨重的轮椅,速度并未落后前面两人。 两个男人刚进了破庙,就听到上官歆惊异的声音:“是你?!” 李煊祁狭长的凤目微微一闪。“歆儿你们认识?” 江珵燕也很快觉出了不对,昨晚苍殊的沉默原来是这个原因。 “见过一面。”上官歆解释到。 见过一面?什么场合下的一面之缘,能给人以不浅的印象呢?李煊祁暗忖。 上官歆回应了李煊祁,便又对上了苍殊,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好巧啊苍公子,没想会在这里遇到。” “是挺巧的。” 上官歆的笑意更深了。“原来苍公子也还记得我呢。” ——我们可是两年不见了啊,却还记得个一面之缘的人,就这样还要装没关系吗,嗯? “呵。”苍殊可有可无地笑了一声。他并非是说漏了嘴,而是他都在李木深那边装起了神棍,现在还在女主跟前装傻就没必要了。 上官歆并没有在意苍殊冷淡的态度,她这才注意到苍殊有些奇怪的坐姿,再联想到刚才看见的轮椅,她的视线落到了苍殊的腿上。“苍公子,你的腿……” “如你所见。” “抱歉……” “无妨。”真怕戳人痛处,就别问啊小姐。“白姑娘打完招呼,没事是不是可以离开了?” “这就逐客了?”上官歆狡黠一笑,“可我还有好些话想和苍公子促膝长谈一番呢,不如接下来同行如何?” 本姑娘倒要看看,这是不是真的“巧”遇。 “不如何。” “甚好。” 两个声音几乎同时响起,拒绝的那个是苍殊,同意的那个则是站在门口的江珵燕。 现场沉默了两秒,苍殊无奈投降,“好吧,寄人篱下的没有人权。” 上官歆美目微微一亮——这句话,很有现代人措辞的味道哩。她还想说什么,但苍殊已不再看她,而是转向江珵燕:“小江啊,扶我上轮椅吧。” 江珵燕嘴角抽了抽,他不想吐槽这个称呼,反正他也不想被人知道身份。 绕过上官歆,江珵燕把扛着的轮椅放到地上,单膝跪下,一手揽住苍殊的背,一手穿过腿弯,将人稳稳抱起放到轮椅上。再不喜欢这个人,好歹也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那软趴趴垂下的小腿,让他如何也不至于粗暴对待一个伤残人士。 但苍殊却没什么好心情,把这样虚弱的姿态展示给别人,谁会高兴? 包了铁皮的轮子碾过堆叠了杂草的地面,苍殊直视门口抱着胳膊打量他的李煊祁,对方凤目如飞,似笑非笑。两人相视颔首,直到擦肩而过。 …… 苍殊:“跟两个来历不明的人同行,你就不怕反水?”怎么说,碧心草也是天材地宝呢。 江珵燕抱着胳膊冷冷睨他,“我看你就最来历不明。” “……也是。不过我现在可不是手无缚鸡之力么~” 江珵燕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他们不如我。” 意思是,反水也不怕。 苍殊鼓掌,“自信是好事。” 傻孩子,这世界最亮的两个光环,管你天下第几,想让你折戟还不是分分钟的事? 话不投机的人没什么可聊的,便这么相对无言地一直等听到上官歆两人回来的脚步声。他们四人现在正经过一座小城,要补充些物资。因为苍殊腿脚不便,还需要人看顾马车行李,所以上官歆两人就负责采买去了,也亏得他们放心苍殊二人不会跑路。 上官歆把他们的行李挂到马鞍上,江珵燕谢过了上官歆,接过他要的东西去放到马车后箱,而李煊祁则朝着苍殊走了过来。 这人也不过二十二三的年龄,大抵称为青年更合适,不过他不羁懒散的气质下,深蕴着超越年龄的稳重,和低调的自信。 苍殊想起书里给这人的评价:风流邪肆,散漫潇洒。 看李煊祁款款走来的风姿,还真有那么点意思。虽然闲散皇子是装的,不过个人魅力也不全然是假的。 “这是殊托我买的东西。”他将一个包裹递了过来。 殊——不过同行几里地,交谈几句话,就已经称呼这样亲密了,自来熟的程度可谓本界最佳。实然,李煊祁也问过苍殊的字号,不过得知没有,才这样叫的。 苍殊接过。“多谢了。” “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 “那好吧。”真是冷淡,油盐不进。 在启程前,四人还简单解决了午饭。苍殊吃得很快,吃完便放下了马车的车帘,打开了李煊祁给他的包裹,里面是用来更换的药,之前开的药已经快用完了。 掀开长袍,挽起宽松的裤脚,露出两条绑着木板、缠着绷带的小腿,再拿出调好的药膏和干净的绷带,着手拆下固定板…… 李煊祁耳朵动了动。被遮挡住的马车里,那倒吸气和闷哼的声音虽然都非常轻微,不过还是没有躲过他刻意倾听的耳朵。明明是个一点武功没有的普通人,意志力却意外很强呢。 无所谓地勾了勾嘴角,他的目光不动声色地掠过江珵燕,心里好奇这两人到底是什么关系,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位江少侠不待见苍殊,此刻对“同伴”承受的痛苦也是无动于衷。 目光最后落到了上官歆的身上,少女时不时往马车看上两眼,是她一直表现出来的那样,对这位突然出现的青年的格外关注,一副很想单独聊聊什么的样子。 李煊祁也是最为好奇,苍殊和这位深藏不露的将军庶女有什么关系呢~ 不管怎样,四个心思各异的人就这么结伴上路了。 …… 上官歆坐在苍殊的身边,顺手把一根干柴往火堆里一丢,火苗压下去又很快窜了起来。 “相处快一个月了吧,想来你多少看出我是个怎样的人了。”火光映着她秀美的脸庞,显得温润无害。 苍殊闻声看过来,她也抬首对视过去,神采是与生俱来的自信和拿捏合适的友好。“感觉你一直挺戒备我的,所以当初我没有立刻追问你,现在我想应该可以了吧。” “白姑娘,我怎么也是个男人,没你想的那么脆弱,大概也没你想的那么蠢,有什么不妨直说。”早知道跟你们纠缠大半个月是这破原因,你还不如一来就“逼宫”呢!不过,这方向也是往都城走的,所以其实同路,结伴并不影响他们的行程。 上官歆心想,这不是怕你刚断了腿正脆弱敏感着么。不过,这段时间相处下来,这人的心态倒是意外得很开朗,一般人遇到这种情况,性情大变都是有的。 她不知道,因为苍殊还有最后的安慰——任务通关的“洗礼”。不然,他也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还能这么淡定。 “咳,两年前我问的那个问题……你还是那个回答吗?”她不放过苍殊任何一个表情。 “我不想跟你打机锋,能告诉你的我都直说好了。诚然,我和你的来处有些关系,但不完全相同,具体我不想解释,谁都有秘密,你也不可能全告诉我。所以更深入的试探就到此为止,接下来我想知道,你准备怎么应对?”苍殊说完,好整以暇地等上官歆的回答。 “噗嗤。”上官歆失笑,“早这么干脆不就好了么~我怎么应对?你这话问得,怎么,是怕我对你不利吗?我在你心里就是这么狠毒的一个人?” 打趣了一句,见苍殊没有接话的意思,她继续到:“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我们毕竟来自一个地方……”少女的神情忽而有些伤感惆怅,“不说我俩相依为命,不过,我想,在某种程度上,你可能是我在这世上最亲近,甚至最能信任的人了……” [她的眼神真真挚。]苍殊突然对安梓说。 [如果不是知道她杀了多少人的话,我大概能相信几分。你说,这到底是人性,还是人设?] 安梓并没有回答他,他也不求回答,只是自言自语。 [我觉得自己最近会思考一些沉重的东西了,果然还是有些受断腿的影响,这可真不好。] 突然自省到了一个问题,苍殊沉默了一秒,然后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白姑娘……” 忽被打断:“叫我白歆吧。” “…白歆。” “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被打断,突然忘了。”其实本来想说不用说这么多漂亮话,如今顶了天就是个朋友关系,但是不知怎的,突然就不想说了。 “哦……” 去找食物的江珵燕二人也在这时回来了。路上把在上一个小镇买的干粮都吃完了,遇到这种情况只能在山林乡野自己找野味,四人都是很有野营经验的人,轻车驾熟。 而经过近一个月的调养,苍殊腿好了不少,在宿营做饭的时候也不是独自呆在车上了,偶尔也会搭把手,不过主厨的麻烦事他可不要揽过来。说不上是自己行动不便的原因,还是对象的原因,他反正是不怎么想伺候这些人的。 忽而想到上个世界那四个家伙……苍殊摇了摇头,不做这些无意义的联想。 反正他自己对吃食并没有太高的要求,能吃饿不死就可以了。吃着被烤得有点柴的兔肉,苍殊面无表情。 “白姑娘,齐公子,下一个城镇,我们就不再与二位同行了。”吃完一个兔腿的江珵燕突然开口说了这么一句,现场瞬间安静了一下。 苍殊不意外,是他告诉江珵燕再有两三天就到目的地了。 “好。”李煊祁笑应,爽快得几乎叫人怀疑他是不是打算阳奉阴违了。不过江珵燕隐约知道这个“齐宣”这么干脆,应该也是有什么事要去做,因为他偶尔能听到齐宣身边有鸟类煽动翅膀的声音,想来是在与什么人传递信息。唯一担心的是,这件事是否与自己的目的有关了。 而在两天后,四人便就这么顺利分别了。江珵燕也确确实实没发现有人跟上来,于是安心朝着北方走。 可惜他和苍殊都不知道,原本朝着东北方向走的李煊祁二人,只走出了两个时辰,便也换了个路线,那路线越来越偏北…… …… “确认了吗,东西在魔教?”上官歆问到。 “恩,有消息说就在仇邪手里。”李煊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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