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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对于此情此景,石鹤扬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好好的周年聚会,就这么结束了。而且就你刚才冷着脸赶人那劲,估计我们明年压根都组不起来了。” 蒋择不给面子地嗤笑一声,再自然不过地开口:“我早就说过了吧?二十四岁的人和十八岁的人,即使是同一批,也早就不一样了。” 石鹤扬摆了摆手,不愿承认高中毕业或者说长大就是他们这些人的分流地反驳:“不,我觉得主要还是因为没有常联系,所以生疏了。” 蒋择不以为然地挑了一下眉,无情地戳穿了对方的自我欺骗:“可是在我们刚上大一的那个冬天,就已经有人是我们约不出来的了。” 石鹤扬语塞。他低头不语,假装东挑西选地盯着水果拼盘看了半天。 他最终挑了几颗看上去品相极佳的紫葡萄,只是当他剥了皮,又塞进了嘴里的那一刻,他才发现真正甜的只有其中的一颗。 他无声地张了张嘴,想说:这还不是因为你总是要带着周一一起玩儿的缘故。 而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不患寡而患不均。你光明正大地双标久了,他们总是会有意见的。 况且,但凡当他们瞎编排点儿周一的不好时,你翻脸的速度能慢点儿。 或者是拿出你平日里那点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敷衍一下他们,我们这个小团体都不至于散的那么快。 但石鹤扬最终还是把这些话咽回了肚子里。 他破罐子破摔地想:其实这样也挺好的,好歹他和蒋择之间的双人小团体永远不会散。 并且,只要他这个旁观者不点破,蒋择或许就永远不会意识到他自己对于周一那早已经过了线的感情。 同理,蒋择也永远不会因为爱上一个恐同者,而求而不得地感到痛苦。 思及此,他故作夸张地叹气:“唉,早知道我们这火锅局这么冷清,我就该在家里陪我爸我妈吃晚饭的。” 毫不意外地被蒋择假踹了一脚。 第十九章 捡猫 好险,差点就抓伤铲屎官了。 同年,蒋择在小区门口捡到了一只猫。 一只长得挺丑的小橘猫。 它脸上的橘白图案就像是随手印上去的似的,看起来实在是和通常用来形容小猫的“可爱”沾不上边。 特别是蒋择第一次见到它的时候,它又瘦又小的,就像只黄色的大老鼠。 但是碍于那只橘猫实在太粘人,喂过一点食物就跟着走,还总是不论日晒雨淋的要在小区门口守望着他回来情况。 蒋择最终还是没忍住地心一软,在某个大雨倾盆的日子里把蔫了吧唧的小猫带回家照顾了几年。 期间,他给几个就住在本市的朋友打了电话,问他们当中有没有人是想养猫的。 一部分人打从听到猫这个字眼起就是兴致缺缺的。 他们直截了当地拒绝说:“猫啊,太麻烦了。我这会儿连自己都养不活呢。” 另外一部分人则要么是在视讯里见过小橘猫的丑脸之后就浇灭了热情,要么就是转移话题地客套了半天,最后才迫不得已地委婉地回:“我现在工作也挺忙的,实在是不方便。” 小猫总是似有所感地冲着蒋择喵喵叫着,用的是软绵绵的拉长了的音调,听起来就像是在撒娇。 不过掌心大小的脑袋不住地蹭着他的手心,留下了柔软的触感。 它害怕被丢掉。蒋择想,脑海中莫名地浮现了周一刚到金芝家时凡事都小心翼翼的样子。 他不合时宜地想,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个小猫还挺像周一的。 惨兮兮的但是却很会撒娇。 于是蒋择看着还在喵呜叫的小猫心软了。 他看着它湿漉漉的大眼睛,往家里打了自从他大学毕业之后的,第一个主动服软的电话。 电话对面的叶霜竹也对于他主动开口拜托什么这件事本身觉得颇为稀奇,没怎么纠结地就同意了。 只是这小猫到底还是没往家里送成。 在蒋择急着出门,托周一照顾了它一天之后,它就像是长在周一身上了似的,怎么也扒拉不下来了。 “要不我来养它吧?”正打算骂小猫咪颜狗的蒋择听见周一这样说道。 他怔愣了一瞬之后问:“你有空吗?” 毕竟这会儿周一的公司才刚成立没多久,拉投资、找客户、研发新兴产品 在蒋择的印象中,周一在这个当口要忙活的事还有很多。 但是周一却少见地坚定回答道:“有的。” 他退一万步地说:“不管怎么说我的工作时间应该还是比阿姨的更灵活些。即便我要出差,我也会把它好好地寄养到信得过的宠物店去。” “况且,”周一拿出杀手锏地补充,“不是说这种毛茸茸的小动物有助于净化人的心灵的吗?” 他把小猫搂着怀里,说:“说不定只要多看看它,我的那些所谓失眠、焦虑之类的病就都全好了。” 蒋择闻言,暗自腹诽着这个小毛球哪能有这么灵的同时,心里又有些动摇。 但他依旧没有轻易松口。 倒不是他觉得周一照顾不好眼前的这只小猫,而是他这会儿认真一看吧,实在是觉得周一和这只小猫的外形有点不太搭。 延伸开来就是这只小猫并不是周一最好的选择。 因而蒋择有些迟疑地说:“如果你想养猫的话,或许你能去宠物店里挑个更好看,更温顺的品种猫。” 但是他在把这话说出口之后就有些后悔了。 因为对于一向敏感又容易多想的周一来说,蒋择不能确保对方不会由他的这话联系到自己。 就在蒋择焦急地思忖着该怎么补救的时候,周一却像是完全没多想似地说:“没事,我觉得它也挺好看、挺温顺的。” 像极了对方在小橘猫已经长成大橘猫,甚至是圆润成球了之后依旧说它不胖的样子。 在故事的开头,周一就注定会成为一个溺爱孩子的“家长”。 而当时的蒋择看着周一看向小猫时的温情目光,和已经被撸到在周一的怀里瘫成了一张猫饼了的小猫,还是叹了口气地点头同意了。 蒋择临把猫托付给周一之前,还没忘了要给对方打预防针,“但我可提前告诉你了啊,这个品种很容易养成猪的。到时候它这本来就不富裕的颜值说不定还会雪上加霜,你那会儿再提退养可就晚了啊。” 只是蒋择的警告归警告,假使真的有这么一天:周一提着猫笼站在他家门口说他不想养这只猫了,他至多也就是再叹一口气地把猫接回来罢了。 至于什么怪罪的话,蒋择是绝对说不出的。 周一对此“嗯”了一声,好看的眉眼被他笑成了一轮弯月,成片的星海则隐匿于那道弯月的光辉之下。 他轻声对着蒋择保证道:“不会的。” 因为没有人会比他更懂得一只不算太好看的小猫会有多渴望一个真正的,能够遮风挡雨的家。 周一最后给那只又瘦又小的橘猫取了个名字叫“墩墩”。 他给出的理由是这个名字挺可爱的,而且寓意很好。 那只瘦巴巴的小橘猫最终也不负周望地在各路进口猫粮和猫奶粉的喂养下,跟吹气球似的长成了一不小心就会压死人的大橘。 每周都跟打卡似的要来周一家逛几圈的蒋择对于它的体型变化的直观感受是最明显的。 因而他不止一次地劝周一:“要是周墩墩再这么无节制地干饭的话,我怕我们今年冬天再领着它在雪地里散步的时候,就看不到那一排排的小梅花了。” 蒋择说完,还犹嫌不够伤猫自尊地补刀道:“再悲观点儿想,咱们说不准到时只能看到一步一个坑的猫形铁球印了。” 周一对此却只是微微笑着,只说:“等墩墩真超过小猫标准体重之后再减也来得及。” 听得蒋择止不住地啧声。 而周墩墩那原本连大声喵喵叫都很少,一遇到别人家的猫就自动往后退的性子,也在经过周一日积月累的溺爱教育之后,大变样地成了会主动挑衅散步路上遇到的其他大猫的恶霸性格。 当有人偷摸着说它坏话却又不小心被它听到了的时候,它也不再是委委屈屈地不吭气,而是会闹脾气地撅着屁股不理人。 似乎是一不小心,它就被周一从淑女养成了辣妹。 但也还算是可爱。 唯一需要腹诽的是,它似乎有些恃宠而骄了。 满屋子地乱圈领地不说,偶尔周一摸它的时候,它还会亮出它尚未修剪过的尖锐指甲。 不巧的是,周一还是那种一旦身上留了印子就很难消下去的体质。 例如年少时候的疮疤,又例如十八岁的夏天新添上的纳那些伤;甚至是去年夏天留下那些蚊子包。 所以尽管周一在领养之初就已经未雨绸缪地打过了疫苗,蒋择也还是挺害怕周一会在某天被它抓伤的。 可周一却总是微笑着说没事。 他垂着眼皮,像是小蒲扇似的的睫毛盖住了他的眼睛,也敛去了藏在其中的情绪。 他说:“只有获得了足够安全感的孩子,才会对着家长使坏。这是它不再害怕被丢弃的证明。” 周一说话时格外温柔的语气甚至让蒋择有些羡慕那只大猫。 尽管他本人在当时或许并没有意识到这点。 他只是看着周一径直地送到墩墩爪子跟前的手,心里一惊地下意识地要伸手去挡。 但他预料中的疼痛感却并没有如期而至。 出乎蒋择的意料,周墩墩小同学在看见周一把手凑到它正准备伸展的爪子跟前时,立马就改变了原本懒散的姿势。 甚至就像是觉得缩回指甲仍旧不够保险似的,整只猫都后退了一步,拉开了它的爪子和周一的皮肉之间的距离。 它一脸傲娇地别过头去,那小表情都快足够蒋择给它配上一个“好险,差点就抓伤铲屎官了”的OS了。 下一秒,它就又乖乖地把爪子搭在了周一的掌心,在上面烙下了一个标准的,脏兮兮的梅花印。 它见状暗道一声“不好”地要跑,但是又被周一伸长了手地抱了回来。 它象征性地挣扎了两下,最后还是在地毯上咕咕噜噜地躺平了,由着“生气了”的周一把它揉成一张猫饼。 第二十章 借宿 我不怕被耽误。 2018年临近年关的那个的冬天,26岁的周一首度登上了宁城当地的有为青年榜。 不是因为金芝和周池近年的生意挣了多少,而是周一自己在毕业前拿着微薄本金创办的公司于今年成功上市了,算是宁城少有的案例。 宁城日报的记者在见过周一本人之后还特意为他写了个专访,附照片的那种。 除此之外,还特意加黑加粗地书写了周一每年都会定时捐助老弱病慈善机构的事迹。 有人骂他傻或爱炒作的同时自然也有人说他是人如其面地心善。 与周一的春风得意相对的是刚过完28岁生日没多久,虚岁却都已经快30了的蒋择又被家里催婚了。 近几年第N次被催婚了的蒋择因此对宁城特有的虚岁计算制度深恶痛绝。 他这头刚跟周一说了恭喜,下一刻就又得马不停蹄地赶到他爸他妈那儿去应付那特意地,带着别家女孩儿的照片来拜访了的某某王姓或者李姓热心阿姨。 饭桌上,那个阿姨从包里拿出了厚厚的一摞女孩儿的照片,然后一个接一个地给蒋择介绍,“这个女孩儿24岁,一本大学刚毕业没多久,目前在宁城第六中学教英语,家里有个弟弟,但家境还不错,人长得也漂亮。” “这个女孩儿26岁,在银行上班,是个独生女,虽然长得不算特别漂亮吧,但是为人挺孝顺的,说话也温温柔柔的,个儿也挺高的,是个讨回来当老婆的好人选。” 蒋择听着对方仿佛介绍摆放在货架上的商品似的话语,语塞了几秒,把人几个小姑娘的照片倒扣了的同时明确表示,“张姨,我现在真没什么想找对象的想法。” 蒋择停顿了一瞬,最终还是不顾他妈阻止眼神地补充。“况且就我这种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职业,找一个女孩儿结婚的话其实是对她和她的家庭的不负责。” 负责介绍的人闻言,依旧不死心地说:“你怎么知道就没有不在意你刑警身份的女孩儿呢?再者说,现在不想结不代表以后不想结,总得先相处一下才能断言吧?” 她苦口婆心地劝了整整一晚上,终究还是拗不过蒋择地选择了放弃。 在那位张姨走后,叶霜竹又恨铁不成钢地对着蒋择说了很多。 从他都这么大年纪了还不找对象说到了他的职业上。 “你看看你人小石,从前吧虽然也爱玩,但关键时刻也是该收心就收心,现在人不仅老婆漂亮,还生了一个特可爱的小孩儿,每回见我都阿婆阿婆地叫。”叶霜竹止不住地唠叨道。 “再说你这工作,本来就难找,你还东挑西拣地这不见那不见。说什么这工作不适合找对象,怎么的,你还能单身一辈子不成?还不是没看得上眼的!” “况且你真要介意这工作就干得别的也成。例如调到你爸那儿去当当民警,好歹没那么危险” 叶霜竹还欲再说,蒋择却不愿意听了。 他匆匆喝完了杯子里的最后一口茶水,就拿着车钥匙地走人了,临走前只说过几天再来看他们二位。 叶霜竹把人送到了玄关,最终还是没忍住地对着重新在她眼前阖上了的红漆木门叹了口气。 蒋择驱车到了小区楼下,又坐着电梯地上了十楼之后才刚发现自己于匆忙间把家里的钥匙落在他妈那儿了。 他懒得再大老远地开车回去,于是“笃笃”地叩响了住在他对面的周一家的门。 在门打开的那一瞬,蒋择看着已经换上了睡衣的周一喉结滚动了一瞬,最终干巴巴地又说了句“恭喜”。 周一对此挑眉,当然不会认为蒋择这个点敲他家的门的理由只是要专程地再和他说一遍这话。 但他还是侧身地把人让了进来。 “又没带钥匙?”周一一边给人倒着水一边问。 蒋择闻言有些不好意思地“啊”了一声,算是默认。 接过杯子之后才补充说明,“也不算,就是我当时走得急,把钥匙落在我妈那儿了。” 周一闻言,预备给自己也倒杯水的动作一顿,几秒之后才恢复如常地问:“又是催婚?” 蒋择叹气,“嗯”了一声,但是随即又补充道:“不过我拒绝了。就我目前这个不安定程度,实在是不想耽误别人。” 周一听着,眸色暗了一瞬地想:我不怕被耽误,要不要考虑一下我呢。 但他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点头,而后替蒋择收拾客房去了。 周一家的客房里,上次蒋择借宿时留下的衣服还叠得跟豆腐块似的被放在了床头。 周一从柜子里抱出枕头和被子,在床上放好之后又进浴室替蒋择调好了水温,而后才目送着蒋择拿着衣服进了浴室。 蒋择洗完热水澡出来的时候,周一正在书房处理工作上的事情。 蒋择在不打扰和说声“晚安”之间选择了后者。 而周一温声回的那句“晚安”就像是安眠曲,让一向认床的蒋择在那一晚很快地就进入到了睡梦中。 直至半夜的小区忽然断电了,蒋择才被忽然入侵房间的冷气给冻醒了。 他睁眼,看见了站在他床边的周一。 他当时想开口叫对方的名字,但是话到了嘴边之后却鬼使神差地咽下了,由着对方往他的薄被褥上多摞了一床厚被。 “睡吧,电路应该很快就会修好的。”他听见周一如是对他说道。 柔软的指腹蹭过了他的右脸,留下了短暂的、稍纵即逝的温热触感。 他沉默地感受着身上沉的要命的“负累”,想要开口打趣两句,但终究没开口。 直至周一离开他的房间之后,他才就着从落地窗处倾泻进来的月光看清了腕表上的指针。 而后他叹了口气,重新闭上了眼睛。 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小区里又什么时候重新来电的,他只知道自己的下半夜睡得很安稳。 那原本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的被子在他的梦里成为了母亲的怀抱,而他也在梦里回到了那无忧无虑地在旧小区里肆意疯跑的年纪。 没有凶杀案,也没有死者亲属无声的哀恸。一切都还在最美好的时候。 只是他再度睁眼,就如坠冰窟似的回到了现实。 窗外还是未化的皑皑霜雪,他还是一个被迫要去打卡上班的人民公仆。 “早。”他穿着自己上次买来之后就压根没带回去的棉拖鞋,趿拉着进了厨房。 “早。”坐在餐桌边浏览今日新闻的周一回应。 他抬眼,问对方,“昨晚睡得好吗?” 蒋择轻挑了一下眉,如实回答:“还行。” 他慢慢悠悠地晃到餐桌边坐下,指尖点了一下装着烤吐司和煎蛋的瓷碟上的弯月花纹,明知故问:“这是给我准备的早餐?” 那不紧不慢的姿态让蒋择看起来像极了一个快退休了的老大爷。 周一对着某个老大爷“嗯”了一声,又把一杯刚热好没多久的牛奶推到了蒋择面前。 而后才说:“快吃吧,吃完之后我顺路送你去上班,省的你再迟到了。” 蒋择没提自己昨天晚上把车开回来了的事,只是略微一点头,就把话题转到了昨晚对方给他添被子的事上。 他半开玩笑地说:“那被子厚的差点没给我压死。” 只是周一似乎听不得那个“死”字,好看的眉毛拧成了一团,甚至是有些不悦。 而自封二十四孝好哥哥的蒋择可看不得周一皱眉,于是他咬着吐司,口齿不清地举手投降:“行行行,我错了,我重说。” 只是当蒋择往那典型西欧风的白木镂空雕的椅子上一靠,看着周一背后挂着的那些他只在艺术馆里见过的各类油画作品,他的注意力就忽然歪了几分。 他收回目光地看着带着副细金边眼镜,把白衬衣的扣子系到了顶,浑身上下都写满了“禁欲”两个字的周一,最终还是没忍住地“啧”了两声。 他暗自感慨着:那个总是跟着自己身后哥哥、哥哥地叫他的小尾巴似乎真的长大了。 蒋择思及此,没多想地问对方怎么起得这么早。 周一抬眸,隔着餐桌瞥了他一眼,状似无意地回答:“睡不着就起来了。” 蒋择闻言跟见了鬼似的又垂眼看了眼腕表,确认现在才早上七点半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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