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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醒目的位置,并在旁边贴一张明黄色便利贴,上面只有一个字:撕 他这样提醒自己每天撕一张日历,以此强调当下的日期。不是那一年,不是那一天,是当下,伦敦时间。 唐蘅说:“不过你别担心,我那时吃了药,好多了。” 李月驰悚然道:“你到底怎么了!” 唐蘅没回答,自顾自地说:“因为我不想忘掉你。” 他宁愿自己清醒时恨他,发病时爱他,也不想某一天忘掉他。 李月驰的脸上再没有半分冰冷神情,他直视着唐蘅的眼睛,急促唤道:“唐蘅?!” 唐蘅摇了摇头:“你……你让我自己待一会儿。” “不行——” “我什么都不做,”唐蘅挤出一个微笑,“真的,你别怕。” 房间里只剩下唐蘅。 他坐在单人床的边缘,双手攥住柔软的棉被——由于用力过猛,手臂上浮起曲折的青筋。他和李月驰分开六年,便和那种病缠斗六年,自认为称得上经验丰富,百折不挠。 最坏的时候身体完全垮掉,精神屡屡错乱,连进食都成了难题,在很多很多个的黄昏里,他用嶙峋的手抓着听筒,不停拨打李月驰的号码。 等待他的永远是关机,仿佛电磁波传去了无人之境,恍惚中他觉得自己窥见死亡的影子,明丽似湖光山色,于天花板一闪而过。 后来他开始慢慢吃药,慢慢治疗,时间足够长,药量足够大,情况逐渐好转。读博士的最后一年,经过医生的诊断,他停了药。 然后到了澳门,还是时常感到低落,但已经不似之前那样狼狈。情绪不佳的时候,他会抽两支烟,或者到学校的体育馆游泳。他自认为恢复了对情绪的掌控权,他不许自己发疯,就不发疯,不许自己崩溃,就不崩溃。 所以眼下的情形令他有点措手不及,既没有药,也没有刀,他用力地深呼吸,低头看着自己的胸腔升起来,又塌下去,他希望能将那股熟悉的失控感缓缓排出身体——但是似乎,没什么效果。 从他到达贵州的那天晚上开始,一切都在失控。 唐蘅垮着肩膀,片刻后,放弃了。 至少现在他不会忘掉李月驰。 他的两条手臂都在哆嗦,心脏也跳得很快,他想如果能痛快地哭一场也好,但是哭不出来。脑子里反复着李月驰的声音——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告诉你。就这样了。它们很难看。忘掉我。 他想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六年来李月驰从没联系过他,不是不能,只是他放弃了。病情最严重的时候他一遍遍对着虚空追问的:为什么骗我?为什么抛弃我?为什么我赔上一切还是得不到你的爱?那种痛苦比划破掌心还要痛——无数倍。他知道李月驰一定承受了比这种痛苦更浓稠的痛苦,现在也还承受着——原来李月驰爱他,但是放弃了。 你怎么能既爱一个人,又放弃了所有在一起的可能。 你会不会每一天都想他,漫长的不能相见的岁月里,每一天都回味着短暂的记忆。时间被划分成两种,一种是在一起的时间,一种是此生余下的时间,而你知道在一起的时间已经结束了,余生如同一把灰色的细沙,你熬过去一天,不过是丢弃一粒沙子,而面对即将到来的一天,又只是拾起一粒沙子,它们都没有区别。 你也是这种感觉吗?李月驰。 唐蘅倒在床上,只觉得血肉都被抽空了,他的身体是一副空架子,坏皮囊,虚张声势地撑了六年,此刻还是被戳破,戳破了,身体瘪下去,形神俱散。 几秒恍惚,他看见一个落拓的身影出现在床边。 唐蘅用力眨了眨眼睛,哑声问:“你是真的吗?” 那个身影说:“是真的。” 唐蘅说:“我不信。” 他俯身执起唐蘅的手,抓着他的手触摸自己的脸,从汗湿的鬓发,到泛红的眼角,到凌乱的胡茬,到一行热泪——从2012年夏天流到2018年春天。他咬住唐蘅湿润的指尖,用了力,唐蘅说:“疼。” “相信了吗?” “……” “还是不信?” “每次我觉得你是真的,闭上眼,再睁开,你又不见了。” 李月驰说:“这次不会的。” 唐蘅说:“可我不敢试。” 李月驰说:“为什么?” 唐蘅说:“这次太真了,舍不得。” 李月驰双眼通红地望着他,片刻,他说:“我们做吧。” 第46章 我忍六年了 唐蘅浑身一震,哑声道:“做?” 李月驰点头,起身出去了,很快又回来,转身锁上房间的门。他手里攥了一只扁扁的瓶子,像是护手霜之类的东西。唐蘅勉强撑起身体,愣怔地说:“我们……” “行不行?”李月驰原本站在床边,忽然屈起一条腿,隔着棉被,膝盖顶住唐蘅的手,“不忍了。” 唐蘅瞪圆眼睛望着他,觉得自己从未这样紧张过。这是真的么?太突然了以至于无法判断真伪。六年前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也做这件事,做过很多次,多到数不清——那时候好像什么都有,年纪够轻,时间够多,身体像是挥霍不尽的盛宴,容许对方予取予求。现在不一样,现在他们什么都没有了。 李月驰俯下身,一双眼睛红通通的。他不说话,就这样与唐蘅对视,只几秒钟,唐蘅便败下阵来,他想就算这是假的,就算这是幻觉,他也认了。 唐蘅说:“来吧。”声音轻得近乎气音——如果是幻觉,怕把它震碎。 李月驰点头,干脆地脱掉夹克,T恤,当指尖向下触即牛仔裤的纽扣时,他停下动作,低声问:“你要帮我吗?” 把野火烧起来,逼得唐蘅伸岀手,还不敢碰他,只好悬在半空中,距离他的胯骨几厘米。 唐蘅凝视他的身体,这是从未有过的画面——六年前李月驰没有这么瘦。他的锁骨平直地凸起来,两臂和胸腹的皮肤绷紧了,看不见一丝柔软曲线。他的腹肌比六年前更加块垒分明从小腹延伸至牛仔裤之下,腰变窄了,胯骨凸显,仿佛牛伃裤只是伶仃地挂在两片胯骨上。 唐蘅清晰地听见自己吞咽唾液的声音。 “李月驰,”手指很慢很慢地按上去,按着他硬邦邦的牛仔裤,“你……你太瘦了。” 李月驰低声说:“怕我不行?” “不是!我就是……”唐蘅混乱道,“我怕你累着。” 李月驰不接他的话,只催促道:“快点。” 唐蘅深吸一口气,手指移到他的纽扣上。那是枚普通的铜质纽扣,却意外难解,唐蘅笨拙地抠了几下,没解开,指尖被硌红了。其实也不是纽扣的问题,而是他的手指一直在哆嗦——控制不住地哆嗦。李月驰抬手抚了抚唐蘅的头发,指尖插进他发丝间,很轻地拨弄着。 太慌乱了,唐蘅不敢看他…… …… 结束之后,两人姿势未变,都没有说话。李月驰的胡茬蹭着唐蘅的鬓发,过了大概几分钟,他衔住唐蘅的嘴唇,慢慢亲吻起来。房间里没有开灯,窗外的天色也暗了,空气湿漉漉的,似乎快要下雨。 李月驰说:“你相信了吗?” 唐蘅恍惚地问:“什么?” “这是真的。” “嗯。” 他总算放心了似的,拍拍唐蘅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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