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或不再_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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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她刚刚按下接通，宋星辞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若若，你祭拜完叔叔阿姨了吗？” “祭拜完了。”她轻声应道，“我打算今天回去。” 宋星辞嗯了一声，语气温柔，“几点的飞机，你把航班号发给我，我去接你，还有，婚礼也准备得差不多了，你记得跟小叔说一声，一起来参加我们的婚礼。” “我知道。” 电话挂断，池语若沉默着走下山。沈执聿坐在车上沉默的抽着烟，轮廓分明的侧脸氤氲在烟雾中，看上去竟有几分寂寥。见她出现，他摁灭了烟头。刚要开口，她便先一步道：“小叔，明天我就要结婚了，我已经买好了机票准备回M国，之前说过要请您当证婚人，您想好要不要答应了吗？” 见她又提起结婚，才刚压下去的怒火再次汹涌而起，他正要发作，怀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是顾月凝打来的。那边说了什么，他神色微变，几秒后挂断电话看向池语若。 “阿凝逛街时崴了脚，我要送她去医院，和家里的方向不顺路，你自己打车回去吧。” 汽车发动前，他又看了池语若一眼，“刚刚的话，我希望是最后一次听到。” 说完，汽车扬长而去，没再回头。池语若看着疾驰而去的车辆，微微叹了口气。这的确是最后一次了。因为今天她就要走了。以后，也不会再回来了。墓地偏远，池语若打不到车，只能一路走了回去，等回到别墅的时候已经四个小时之后了。细密的疼痛自脚底传来，她只随意看了一眼，就看到了脚上已经全是磨破了的血泡，但因为步行回来耗费了大量的时间，她无暇顾及鲜血淋漓的双脚，匆匆上楼拿走早就收拾好了的行李朝着别墅外走去，离开前，她将结婚请柬放在桌上，而后给沈执聿转去了一笔钱，又发了一条消息。消息发完，她伸手拦下一辆车。出租车朝着机场的方向疾驰而去，没过多久便隐入车流，再找不到踪迹。另一边，沈执聿抱着顾月凝急冲冲跑进医院，眼皮却突然狂跳起来。那种心慌的感觉再度袭来，猛烈的心跳声似乎就在耳边炸响。他说不清这种不安感是从何而来，只当是自己想太多，一路跑上跑下，他也没了时间多想。直到他站在顾月凝身边，医生看了眼她的脚踝沉默下来，他才终于有时间翻看起手机。手机里只有池语若发来的两条新消息，他点进去看了一眼，瞬间就呆愣在了原地。两条消息，一条转账，一条……辞别？！如同一道惊雷轰然劈下，让他头脑全然空白，只剩下眼前盘旋着的那几个刺目的字眼，养育费？走了？养育费什么意思？她要走去哪里？无数个念头在脑海里一闪而过，沈执聿下意识想去找她问清楚，顾月凝察觉出了他的心不在焉，似乎在准备转身离开，脸上瞬间转换成了一片泫然欲泣， “执聿……” 一旁的医生看得叹为观止，面上却没什么表情，再看了几眼电脑上传过来的CT，又碰了碰她的“患处”，终于得出了结论。 “没什么大问题，再晚送来一会儿就能痊愈了。” 这话一出，顾月凝脸上的表情瞬间僵住，沈执聿也愣了愣，下意识追问：“什么意思？” 医生笑了笑，又抬手指向门口，“意思就是没有受伤，你们可以回去了。” 沈执聿垂眼看向顾月凝，将她脸上的惊慌尽收眼底，那一瞬间，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强压下心底那股愤怒，薄唇紧抿，沉默着没有说话，周身萦绕着极低的气压，让人不由害怕。眼见他转身就要离开，顾月凝心中一慌，不明白自己不过是装了一次崴脚，他怎么就如此生气了。但很显然，此刻的沈执聿不会给她答案，她再顾不得装柔弱，只能自己匆匆跟了上去。 “执聿，执聿你等等我！” 呼喊声被甩在身后，他砰的一声大力关上车门，缓了许久，那股气焰才终于消了下去，顾月凝就是这个时候气喘吁吁的追了上来，脸上满是委屈，“执聿，你这是怎么了？” 柔软的身躯靠过来，他的心中却没有半点旖旎心思，满脑子都是刚刚池语若发来的消息。车子轰然启动，顾月凝的问话也没有等到回答，她脸色僵了一瞬，看出他现在的心情很差，也不敢再缠着他多说。没过多久，两人就一同回到了别墅，门推开，除了按部就班的佣人，就在没有其他人半分身影。 “小姐呢？” 他随口叫住一个佣人问道，佣人思忖片刻，想起不久前提着行李箱匆匆离开的池语若，低着头回答， “小姐半个小时前刚回来没多久就上楼拿了行李箱走了，不在家里，小姐没告诉先生吗？” 半小时前？沈执聿一愣，他们在医院检查就花了将近四个小时，她怎么会刚回来半个小时？他顺口问出了声，佣人知道他们今天去了墓园祭拜父母，毕竟从九岁那年之后，每年的这一天他们都会去墓园，因此也就没有隐瞒他， “小姐回来时似乎没有打到车，是自己走回来的，脚上全是血泡，林妈说要先处理伤口小姐也不愿意，只说时间来不及。” 又是一击重锤，沈执聿只觉得心中闷得厉害，一旁的顾月凝听了，心中暗暗窃喜。这个傻子，居然自己步行回来。只是心中的想法到底不敢表露出来，面上做出一幅担忧的样子，又叹了一口气，“若若这又是何苦，不管怎么说也不该拿自己的身体赌气呀。” 若是从前沈执聿听到这番话必然又是一番勃然大怒，但此刻，他却忽然沉默了下来，没有理会她。顾月凝觉得最近的沈执聿很奇怪。从他们确定关系的那一天起，他对她的态度就特别宠溺，别的情侣难以避免的争吵打闹也从来都不会出现在他们之间，无论她提出怎样过分的要求都会尽力去实现，对她好到京北无人不知。可最近他总觉得他很奇怪，尤其是在池语若的面前。一种怪异感油然而生，她却无处问询。那边沈执聿已经走远了些开始打起电话，隐隐约约间，顾月凝只听到他说让人去查池语若到底去了哪里。不安与惊慌从心底升起，顾月凝总觉得事情朝着她不可控的方向飞驰而去，她却无能为力。沈执聿此刻同样心乱如麻，总觉得有什么很重要的东西在离他而去。在等助理回复的这段时间里，踱步的声音在客厅里延绵不绝，他焦躁地走来走去，催促的消息发了一遍又一遍。好在池语若也没有想过要隐瞒自己的行踪，助理很快就把消息发给了沈执聿，看着那趟终点站为M国的航班，他的心仍旧没能安定下来。四年前她被送去M国还在哭天抢地，不断哀求他，不要送她离开，如今四年过去，她的学业已经完成，当初不允许她回国的禁令也已经被废除，那她为什么还要回去？助理随后发来的文档，恰好解决了这个问题。池语若要结婚了。婚期就在明天。请柬被广发出去，还真有人耗费十几个小时提前赶到了请柬上的地址，发现婚礼现场一切具备，只差一个新娘。资料的最后，甚至还有那人拍的现场照片。豪华无比的酒店里，粉色的洛神玫瑰美轮美奂，极尽梦幻，入口处摆放着一个立牌，是新郎与新娘的婚纱照，那张笑魇如花的脸即便是烧成灰他也认得，就是池语若无疑！愤怒、震惊、茫然与无措，各种各样的情绪在心间翻涌，他怔愣了许久，反复翻来覆去看了数遍，试图找出其中作假的证明，也想安慰自己，不是的，只是他眼花看错了而已。可是没有。他没有眼花，婚礼也并没有作假的痕迹。她是真真切切的要嫁给旁人了。原来这一个月来，她反复提起的结婚是真的。沈执聿忽然就又想起了池语若的那句话。 “清除我们之间的回忆和别人结婚，这不就是小叔想要的吗？” 对啊，这不就是他想要的吗？她嫁给除自己以外的旁人，他也要和别人结婚了。明明是常理之中的事情，为什么她却觉得这么难以接受？思忖良久，他终于做了一个决定。 “帮我买一张飞M国的机票，要尽快，越快越好。” …… 十二小时后，M国。宋星辞在机场等到了独身回来的池语若，看着她空荡荡的背后，了然却还是有些弥补不了遗憾，“小叔没有同意？” 她点了点头，轻声解释，“我同他说过了，但小叔不相信。” 闻言，他叹了口气，“没关系，前段时间我也问过尤利娅老师，她也很乐意当我们的证婚人，你也别太在意，对了，婚房我也已经选好了，我带你去看看？” 池语若点了点头，手中的行李箱被宋星辞接了过去，车子一路飞驰，很快就停在了一栋别墅前。房子的装修都是按照她的喜好来的，简约又不失温馨。因为婚礼在即，处处的装饰还透露着喜庆。 “如果你有哪里不喜欢的就告诉我，我再改。”听到宋星辞的话，她摇摇头，眼中盛满了笑意，“没有，我都很喜欢。” 一整日的奔波耗费了池语若所有的精力，再加上第二天就是婚礼，一到家，她甚至连鞋都没有换，就直接躺在沙发上睡着了。宋星辞有些哭笑不得，无奈轻轻将她抱到了房间，替她脱去鞋子时，他才发现她池语若脚上已经结痂的血泡，顿时又开始心疼了起来。看着她恬静的睡颜，宋星辞心中五味杂陈，一时不知道自己当初放她独自回国的决定是对是错。宋星辞知道池语若与她小叔的关系较为复杂，若说他们之间没有感情，可沈执聿也的确在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情况下，将她从八岁抚养到了十八岁，十年间尽心尽力，说得上一句极尽宠爱。但若要说宠爱，偏偏十八岁后又不闻不问，单说四年前那几次枪击混乱，如果不是他偶然遇见并救下了她，池语若或许真的会丧命于四年前。宋星辞不知道他们之间究竟有什么误会，只是觉得沈执聿但凡还有半点上心，就不会放心让才十八岁的池语若独自出国，四年来更是一次都没有再联系过。再加上这一次，池语若回国才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回来时就弄成了这样，但没关系，她还有他，如今她所缺失的那部分空缺，就由他填补。池语若再醒来的时候，就已经是凌晨三点了，被拉起来化妆时还有些迷迷糊糊，原本的婚纱被抢，宋星辞便重新让人定制了婚纱，层层叠叠的纱堆积起来的超大裙摆，一字肩的设计衬得她清纯而又妩媚，她就坐在那里，因为睡意未消，微阖着眼任由化妆师在她脸上作为。一边化，池语若模模糊糊还能听见化妆师在感叹：“池小姐，你的皮肤可真好，哪怕不化妆都很漂亮呢。” 她勾了勾唇角还以一笑，在一群人说说笑笑中，妆面很快就完成了。 “好了。” 化妆师声音落下时，池语若睁开眼，就从镜子中看见了不知何时等在了身后宋星辞。他挥了挥手，其他人就赶紧收拾东西退了出去，化妆室里只剩下两人独自相处，他的眼神直勾勾落在她的身上，眼中直白的爱意竟让她忽然生出了些许羞赧。 “你怎么来了？” 按理来说，他现在应该在宴会厅待客才对。宋星辞上前，弯腰虚虚环住她的肩，细腻的触感从指尖传来，又麻又痒，让他没忍住动了动手指，直到看见她的耳尖逐渐从白皙转为通红，他带着笑意的声音才在耳边响起， “因为……我想你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从小生活在M国的原因，宋星辞虽然从外表来看更像是温柔内敛的性格，实际在爱意的表达上却比含蓄的国人要大胆奔放得多。他从不吝啬于向她表达爱意，也不会让她有缺乏安全感的感觉。耳尖的红意仍旧未曾褪下，她偏过头，在他的脸侧轻轻留下一吻，棕色的眼睛里盛着一个小小的他，总能给宋星辞一种他就是她的全世界般的感觉。温热柔软的触感久久不散，他的眼眸微暗，没有在靠近她，握着她肩的手却紧了紧。 “仪式就快开始了，我带你过去。” 他亲手去过放在一旁的头纱替她戴上，头纱没能遮住她的样貌，却为她更添了几分朦胧感。两人牵着手往外走，刚推开门，就遇上了找过来的宋父宋母，一见到他，宋母就没好气的开口，“你倒是会耍小聪明，宾客刚一开始入场你小子就躲了起来，我一猜就知道你肯定过来找若若了。” 宋父笑呵呵的，满眼都是肯定与赞赏，“这不正说明了小辞和若若的感情好吗？咱们累点就累点。” “你还好意思说，一大一小，没一个有正行。” 小插曲很快结束，在教父的祝词与缓缓奏响的婚礼进行曲中，大门慢慢打开，池语若挽着宋父的手走向宋星辞的方向，粉白的玫瑰花瓣纷纷洒落，整个场面浪漫而又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