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第100章 作主 陈妈睁大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晏三合。 看了片刻后,她突然一拍大腿,“姑娘,我想起来一件事。” “快说。” “有一回她半夜做梦,不知梦到了什么,连衣裳都没披,就往外头跑。” 说到这里,陈妈突然心绪激荡起来。 “我就睡在榻上,听到动静爬起来一看,吓得魂都没了,赶紧追出去。” “老太太去了哪里?” “料谁也想不到,老太太竟然跑去了菜园子。” 陈妈又一拍大腿,“我当时也顾不得上下尊卑了,冲老太太大喊了两声,可她竟然像是没听到,跟梦魇了似的。” “然后呢?” “然后我就慢慢的靠过去,想去扶她,她猛的回头,对着我说有人要偷她的菜,还说要是有小黑在就好了。” 小客栈里所有人的眼神都直了,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生怕惊扰了陈妈的回忆。 晏三合心头一跳,“陈妈,小黑是谁?” 小黑是谁? 陈妈想半天后,哭丧着脸道:“晏姑娘,我没敢问啊!” “为什么没敢问?” “老太太突然哭了。” “怎么哭的?” “嚎了两声,落了两滴泪下来,然后人一下子就清醒过来。” 陈妈回忆道:“老太太回神后说她是梦魇住了,让我扶她回房。” 晏三合:“回房后呢?” “我就服侍老太太睡了,第二天起来,老太太跟没事人一样,我也就没放在心上。晏姑娘……” 陈妈问得小心翼翼,“那小黑,是不是就是姑娘提到的那条黑狗啊?” 晏三合沉默着,不说话。 屋里岑寂下来,针落可闻。 谢知非再次有种心脏被揪住的感觉,“晏三合,对得上吗?” 晏三合拧着眉,还是一言不发。 裴笑忍着屁股上的剧痛,猛的站起来,目光如火道:“姑奶奶,求求你倒是说话啊,想急死我吗!” 晏三合抬头看了裴笑一眼,然后轻轻一点头。 “黑狗,小黑,看家护院,我想……应该是对上了!” 如晏三合所料的那样,老太太心魔发生的时间,要往前倒推五十年。 她十六岁进京之前。 五十年的心魔? 晏三合简直不敢往下深想。 “朱青,你安排陈妈先去休息。” 她屈指敲了敲桌面,“你们两个谁能作主,谁就跟我出去一下。” 谢知非和裴笑对视一眼。 谢知非:你作主,我作主? 裴笑:按理是我,但我怕我对付不了晏三合。 谢知非想吼人:祖宗,你对付她干什么? 裴笑瞪他一眼:你懂什么,这叫…… “咳咳咳……” 两人抬头。 李不言抱着胸,下巴朝门外抬抬,晏三合的背影已经走进夜色中。 谢知非和裴笑头皮发麻,同时一点头:都作主! …… 小客栈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荒凉的像是一座孤坟。 万籁俱寂中,有凉凉的夜风吹过,晏三合走到树下,站定,听到身后有人追来。 她转过身冷冷开口,没有一个字废话。 “季老太太的娘家在广西,我和不言准备立刻出发赶过去。” 谢知非人还没站定,这话无异于一阵巨风掀过来,把他掀了个风中凌乱。 “你和李不言?”裴笑惊得声音都呲了,“去广西?” 谢知非把裴笑往后一拨,自己上前一步,“晏三合,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晏三合目光一压,“我像是跟你闹着玩的吗?” “……” 谢知非深吸口气,“晏三合,从这里到广西,你知道有多远吗?就算快马加鞭,一来一回最少两三个月。” 晏三合:“所以?” 谢知非被她问得一噎,“所以得从长计议啊!” 裴笑一脸的忧国忧民的插话,“这一路我们吃什么,喝什么?还有我们只知道老太太的娘家在广西,广西那么大,各府各州各县,要怎么找?” “我们?”晏三合冷笑。 “可不得是我们吗?” 裴笑脸上的忧国忧民,立刻换成了怜香惜玉,“难不成让你们两个弱女子孤身上路?” “弱女子?” 晏三合朝裴大人腰下看一眼。 这人是在寒碜谁? 裴笑见她盯着自己腰下的部位看,脸都臊红了,赶紧把谢知非往前一推,挡挡臊。 几次交道打下来,谢知非太清楚晏三合是什么性子,口气立刻跌软。 “明亭的担心是对的,广西那边连着大齐国,那边草寇暴徒层出不穷,兵部往年拨军款,除了西北、沿海这两处外,就属那边最多。” “所以?”晏三合还是那两个字。 谢知非:“所以,我们真的要从长计议。” 晏三合:“如何从长计议法?” “先回京,干粮备足,银钱带够,我从五城兵马司调动百来人的兵马,带上五城兵马司的文书……” “要不要向谢老爷,老夫人,还有你大哥再道别一下?” 晏三合冷冷一笑:“顺便再去什么百药堂配些药,或者买两只烤鸭?” 谢知非:“……” 干嘛总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裴笑无声吐槽。 晏三合:“我没有那么多的从长计议,也来不及从长计议。” 谢知非:“晏三合,其实……” 晏三合:“你是男人吗?” 谢知非再好的脾气,也隐隐有暴怒的趋势,“这事和我是不是男人有什么关系?” 晏三合:“是男人就不要唠叨个没完,一口唾沫一个吭,哪那么多废话?” 谢知非:“……” “留两匹马下来就行,别的不用你们管。” 晏三合抬步,胳膊上多了只大手,再往上看,谢知非脸色前所未有的冷。 冷得僵硬彻骨。 这是非要逼她说真话吗? 晏三合迟疑片刻,开口道:“我之所以赶这么急,原因有三。” 谢知非:“第一?” “第一,孤魂野鬼不是那么好当的,地府不收,投胎不能。” 晏三合冷冷看着他,“那其实也是一个欺强凌弱的世界,老太太年岁这么大,她斗得过谁?” 谢知非在裴笑变脸之前,又问:“第二?” “第二,季府上上下下数百口入了牢狱,谁能保他们一个个都平安无事?谁能保姑娘丫鬟们不受丁点欺负?” 晏三合冷笑,“谢三爷或许手眼通天,但总有眼睛看不见的地方,也总有手够不着的地方。” 谢三爷呼吸一滞,全身上下都跟着僵住了。 第101章 废物 谢知非深深吸一口气。 “第三呢?” “我收了季陵川两千两,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这是化魔人的义;老太太给我看到她的心魔,是信任我,我得为她拼尽全力,这是化魔人的道。” 晏三合低下头,低喃,“这些,你都不会懂的。” “你不说,我自然不会懂。” 谢知非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目光灼灼似火。 这丫头明明心软心善,非用一层冰冷挂在脸上,傻不傻? “晏三合,下面你能不能听我把话说完?” “你能不能先放手?” 这丫头矮他足足一个头,但气焰却足足高他一个头,谢知非轻轻一笑,松开了手。 “这样,我们兵分两路。” “哪两路?” “朱青和黄芪手脚功夫快,我让他们立刻赶回京城。” “你和那个废物……” 晏三合十分诧异,“要跟我们走?” 谢知非点头,“必须跟着。” 晏三合:“没有商量的余地?” 谢知非看着她,摇摇头,“没有!” 晏三合看了眼废物,再看了眼谢知非不带丁点玩笑的神色,冷冷一笑。 “客栈休整三个时辰,三个时辰后,出发。” 裴笑瞪大了眼睛,指了指晏三合的背影,再指指自己,不太确定地问: “谢五十,她说的废物是指……” “你!” “……”废物一脸的生无可恋。 想去死! 谢知非推他一把,“得了,别愣着了,三个时辰,我们要做的事情太多。” 裴笑还没从羞辱中还魂,嘟囔道:“做什么,你们不是已经都安排好了吗?” 这回轮到谢三爷一脸的生无可恋。 这祖宗怎么当废物,还当上瘾了呢! …… 谢知非走回客栈,目光一扫,晏三合和李不言已经不见了。 “人呢?” 朱青道:“两位姑娘在房里休息。” “陈妈呢?” “也已经睡下。” 谢知非暗暗吸了口气,告诫自己不要慌,事情一件一件安排下去,一定要稳妥,也必须稳妥。 “你们两个等陈妈睡醒,负责把她安全送回去。” 兵马司两侍卫齐声道:“是,三爷。” “上楼找个房间休息去吧。” “是!” “朱青,黄芪,你们两个过来。” 谢知非一撩袍,在四方桌前坐下,“都坐。” 朱青和黄芪不知道什么事,相互看了一眼,坐下。 “事情紧急,我长话短说。” 谢知非:“你们两人辛苦一点,连夜往京城赶。” 朱青脸色大变:“三爷,那你呢?” 三爷摆摆手,示意他先不要说话。 “黄芪回到京城后,先给你家老爷说一声,就说明亭被我拉着出门办差事去了,让你家老爷帮明亭去衙门里请个长假,然后你去梅娘那里取三千两银子。” 黄芪问道:“三爷,银票还是现银?” “都要!” 谢知非扭头看着朱青:“回去给老爷、老太太说一声,还有我大哥。” 朱青:“兵马司那头呢,请假吗?” “请!” 谢知非:“你暗下在司里挑五六个身手好的兄弟……” 话还没说完,裴笑姿势别扭地冲过来。 “谢五十,五六个怎么够?你自己说要挑百来个的,你出尔反尔。” 谢知非被他搅合的火大,蹭的站起,一把揪住他前襟。 “我倒是想找一百来个,可这事能声张吗?” “啊?” 话像把铁锤夯在裴笑脑门上。 对啊,这事不能声张,万一被汉王那头的人知道了,岂不是危险重重? 裴笑眼珠子一转,计上心来。 “谢五十,我有个主意,你想不想听?” “祖宗啊,都这个时候了,有屁快放吧,算我求你了,成不?” “僧录道在大华有成千上万个寺庙,南直隶,北直隶我裴善世都亲自考察过,两广两湖因为山高路远,一直拖着。” “你是打算……” “既然不能让人怀疑,那就戏做全套。” 裴笑冷笑道:“全京城都知道你谢三爷是个短命鬼,你也甭找什么借口了,直接称病不出;我就说去两广巡查。” “那兵马司的人,一个也不带?” “一个也不带。” 裴笑朝黄芪一点头,“替我跟左善世大人知会一声。” 黄芪犹豫道:“爷……” “你个废物点心。” 裴笑劈头就骂:“我裴大人去了,他就能不去,他谢我还来不及呢。” “爷!” 黄芪一脸委屈:“小的是想问,官印什么的都得带上吧!” 我骂错了? 裴笑绝不承认,“没这些东西,你家爷怎么在寺庙里混吃混喝,怎么找武僧保护安全,十足的蠢货!” 黄芪被骂得人都矮了三寸,撇撇嘴,委屈呢。 “谢五十,你就说这主意怎么样?” 谢五十想把这人往天上抛一抛,一把接住,然后再往天上抛一抛。 “这个主意极好。” 谢知非松开手,一本正经地替他揉揉衣服上的褶皱,赞赏道:“非常好。” “朱青,磨墨。” “是!” 就夸我这一句? 裴笑头昂半天,无奈垂下,凑过去问:“给谁写呢?” 谢知非拿起笔,蘸了蘸墨水,落下两字:怀仁。 “你有什么话要带给他吗?”他抬头问。 裴笑敛了笑,“话很多,你能让我说几句。” “一句。” “谢五十,你他娘的就是个混蛋,一句,老子这会心里有一百句话想对他说。” “你到底说不说?” “两个字:保重!” “你说保重,那我就写身体,省得你他娘的说我写信不押韵。” 就在裴大人脸色一变,张嘴就要开骂的时候,谢知非用腿踢了裴笑一脚。 “收回前面那句话,这一趟你的用处最大,裴大人。” 裴笑翻他一个白眼。 这话在我面前说有个屁用,说给晏神婆听啊! 让她好好听听! …… 房间里。 晏三合躺在床上,身体已经疲倦到了极致,但脑子还在不停地转动着。 李不言撑起半个身子看着她,“心不定?” “你怎么知道?” “你心不定的时候,身体僵的跟死人一样。” 李不言下床,从包袱里找出一方干净的帕子,塞到晏三合手里。 晏三合攥紧了,翻身抱住李不言的胳膊,轻声道:“五十年的心魔,我从未解过,怕自己力不从心。” “瞎说,我娘的心魔不就是你解的。” 李不言轻轻拍拍她。 “她那多少年了,她的心魔多离奇,说出来有几人能信?你不也替她把棺材盖上了。” 第102章 变态 李不言的娘叫李由,是她解的第一个心魔,李由死前最后看到的是一片深邃的夜空。 这个心魔她花了整整一年的时间,才找到根源。 原来,夜空的尽头还有另一个世界—— 那个世界女人能和男人一样,走进学堂读书,读完书还能出门赚钱; 那个世界的男人只能有一个正妻,女人可以选择嫁人,也可以选择不嫁人,嫁了人还能选择离婚,离婚后还能重新再嫁…… 李由到死,都一直想回到那个世界去。 “三合,别怕。” 李不言呢喃道:“你那么聪明,这世上就没有你解不开的心魔。” “可我解不开自己身上的谜。” 晏三合眼神难得的茫然。 “我是谁?我从哪里来?父母是什么人?为什么我没有从前的记忆?为什么我的体温比别人低?为什么我一点都不怕冷……” “打住!” 李不言轻笑道:“我说晏三合,软弱和你的性格不符,我娘说做和性格不符的事情,容易变态。” “变态是什么意思?” “就是不正常,会发疯。” “我只会把别人逼疯。” “我的小姐,这就对了。” 李不言替她掖了下被子,“睡吧,三个时辰后又得没日没夜了。” 晏三合把怀里的胳膊抱紧了一点。 人间三月,暖风吹,燕归来,一树一树花开,她不觉得有什么好。 可是在李不言的身边…… 千好万好! …… 三个时辰不到,天色已微微晓亮。 楼梯有响动。 趴在桌上打磕睡的谢知非抬起头,一时心里乱糟糟。 楼梯上,晏三合主仆一前一后走下来,两人头发高高束起,都是一副男子打扮,身后各背着一个包袱。 晏三合额头的血痂已经掉了,一道很浅的疤痕,颜色还有些粉嫩。脸因为刚刚睡醒,带着从未有过的一抹惺忪。 不得不承认,这丫头长得真好。 谢知非掩饰的咳嗽一声,“吃了早饭再出发。” “好!” 晏三合坐过去,把包袱放在椅子上,然后低头捂嘴打了个哈欠。 再抬头时,双眸里含着一点因为打哈欠而渗出的泪水,泪水将清冷遮住,只余柔软。 谢知非好一会才把气息放匀,“那个……” 话起了个头,谢知非心中对自己大怒。 还没想好说什么就这个,那个的……你是没见过漂亮女子,还是怎么的? “你想说什么?”晏三合皱眉。 一大早的讲话吞吞吐吐,没睡醒? “是这样,朱青和黄芪早就出发了,陈妈也已经离开,我们四人一匹马,一辆车,谁来骑马,谁来驾车?” 谢三爷装出一副为难的样子,“这个得好好商量。” 晏三合用眼神询问李不言。 李不言托着腮道:“我不驾车,累得慌;裴大人屁股不好,不能骑马,那就我来骑马。” 听李不言这么说,谢知非没有太多意外,“那好,我来驾车。” 晏三合:“你会?” 谢知非瞄了晏三合一眼,没说话。 那一眼的意思是:姑娘你是看不起谁? 晏三合因为这一觉睡得好,不想和他摆脸色,只当没领会那一眼的意思。 就在这时,客栈掌柜拎着食盒走过来。 “客官,下了四碗阳春面,八个肉包,八个葱油饼,你们看看还要些什么?” 晏三合:“你们厨房的干粮我都要了。” “啊?” 掌柜一愣,伸手指了指谢知非:“都被这位官爷买走了。” 这回轮到晏三合瞄谢知非一眼。 谢知非也故意没领会她眼里的意思,自顾自拿起筷子,吃面。 晏三合愣了片刻,才后知后觉地想到一件事。 当时,自己劫持谢而立离开谢家,挑了间客栈住下,又把客栈厨房里的干粮统统买走。 他这是在学我呢。 倒是长进了。 晏三合刚在心里夸一句,突然又想到自己那次在巷子里被他瓮中捉鳖的场景。 吸气…… 呼气…… “咦,裴大人呢?”这时李不言突然问。 谢知非指指外头。 手指还没放下来,却见裴笑得意洋洋地跨进门槛。 “谢五十,我在马车里又垫了两床被褥,这回总不该再颠着我的屁股了吧!” 再吸气…… 再呼气…… 晏三合狠狠地咬着一口面条。 本来就垫了两床,现在又垫两床,我能一脚把这废物点心踢下车吗? …… 北司。 诏狱。 甬道阴森逼仄,烛火跳跃如同鬼火,扑鼻的血腥味,怨魂似的哀嚎声充斥着整个牢狱。 赵亦时背手站在门前,神色淡色。 门,吱呀一声打开。 老御史陆时从里面走出来,冲赵亦时行了个礼,“殿下,季陵川死活不招。” 赵亦时冷冷道:“那便用刑吧。” 陆时摇摇头,“刑要用,但不是现在,在我手上没有屈打成招之事,更没有冤案。” “陆大人!” 赵亦时身子一恭冲陆时浅浅一礼,吓得陆时脸色大变。 “殿下,万万使不得啊!” “老大人,这一礼是为我父亲。” 赵亦时神色悲戚,“父亲手掌户部多年,却不曾想手下竟出鼠虫之辈,纵容是一重过,失察是另一重过。” 陆时叹气,“太子脾性,天下人都知道,最是仁慈不过。” “慈不掌兵,义不掌财,他这性子也难怪皇上……”赵亦时声音哽咽着将头撇向别处。 “殿下。” 陆时劝慰道:“掌兵不必慈,掌财不必义,但为君者,若有仁心慈义,实乃江山之福,社稷之福,百姓之福啊!” 赵亦时猛的回头,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陆时抚抚胡须,“殿下还有什么交待?” “老大人,我半无交待,秉公办案吧!” “是!” 陆时行完礼,刚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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