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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0章

止这么几个人。” 呼吸统统停止。 所有人你看我,我看你,刚刚事情圆起来时的喜悦,被这一句话炸得灰飞烟灭。 我的个老天爷啊! 这几个人的手法,布阵都已经让他们叹为观止,竟然还远远不止? “老太爷啊!” 就在一片让人窒息的死寂中,老总管突然跪倒在地,便伏地痛哭起来。 他是朱家的家生子,父母都是朱家得脸的奴仆。 他从小就跟在老太爷身边,一步一步从贴身小厮,做到掌家大总管。 除了算命风水上的事,老太爷不会和他说起,别的事情,老太爷都和他有商有量。 他记得很清楚。 老太爷最终选定老爷做家主后,身上的担子终于卸下来,拉着他在书房里喝了几盅酒。 半醉的时候,老太爷突然发出一声长叹。 “阿井啊,我想来想去还是把家业交给了四儿。 他是付氏手把手教出来的,付氏那样心善的一个人,儿子一定不会差。朱家有四儿撑着,我也舍得闭眼了。” 那刻,朱井清楚地看到老太爷脸上欣慰和自豪。 那是一个垂垂老矣的父亲,对儿子的殷殷期盼,期盼他能让朱家绵延昌盛,能造福儿孙后代。 哪里知道! 哪里知道! “老太爷啊,老太爷啊,您睁眼看看吧,您看看啊……” 朱井痛哭流涕,一声一声呼唤着自己的旧主子。 朱远墨听着老总管的哭声,反而是慢慢冷静了下来。 万事开头难,六个月的时间,还剩下五个月出头,还有大把的时间。 不能急,也急不得,只要有晏姑娘在,这个心魔就一定能解开。 一定能! “老二、老三,把老总管扶下去。” “不用扶,老奴能撑下去。” 朱井抬起头,用手抹了一把脸,脸上露出破釜沉舟的决绝。 “老奴不相信老爷他丧心病狂到这种程度,老奴要亲眼看着,亲耳听着。” 除了晏三合和朱家人以外,谢知非和小裴爷几个脑子里同时浮出一句话—— 切,那就拭目以待吧! 朱远墨稳了稳情绪,“晏姑娘,那下一步我们……” “暂时没有下一步。” “……” 朱远墨脸色一变,怎么就没有下一步了呢? 第609章 一生 “晏姑娘,怎么就没有下一步了呢?” “因为有更重要的事情做。” 晏三合走到朱未希面前,低头看着她。 “太太还剩下几个时辰,你们做儿女就先去陪陪她,守守她,顺便商量一下,是让她清醒的走,还是让她糊涂的去。” 朱未希眼里已经没有泪。 她缓缓抬起眼睛,对上晏三合的目光,晏三合被她的眼神吓一跳。 不知道用什么词来形容这个眼神。 好像是空洞,又好像是绝望。 眼前的朱未希只剩下了一个躯壳,魂被一记又一记的重拳打得稀巴碎,此生再难拼凑成一个完整。 庚宋升对她来说,虽然刻骨铭心,到底已成过去,那只簪子送出去,她就决定往前走。 庚宋升给了她往前走的力量。 可现在呢? 过往二十几年的幸福都是假象。 她是个替代品。 他每次向她投注温柔而又慈爱的目光,是通过她这张脸,去怀念另一个女人。 她和娘其实没有区别,都是他棋盘上的棋子。 唯一的区别是—— 她因为这张脸,得到了所谓的善待; 而娘因为没有这张脸,还有几个时辰就要下地狱。 “三合。” “嗯。” 朱未希面色惨白,双眸似血,死死地看着晏三合,唇动了好几下,偏偏说不出一句话。 晏三合弯腰,“你想说什么?” “我……” 她唇角缓缓流出一点血渍,“我这辈子……怕是不能再照镜子了。” 一句话,说得所有人心中大恸。 镜子里的脸,是一张像极了付姨娘的脸,往后余生,她都要顶着这张脸,走完一生。 一生啊。 多么漫长。 每一个时辰,每一个天,每一月,每一年……她怎么能走下去呢? 走不下去了。 朱未希无声倒在晏三合怀里。 “朱未希。” “大妹!” “去请太医,快去请太医啊。” “三合,你走开,我把她抱进厢房里去。” “掐人中,快掐人中。” “哎啊,她嘴里的血,还在往外流。” 慌乱中,谢知非十分冷静地朝丁一递了个眼神。 丁一忙跑到外头,随便拉过一个小厮,低声道:“快去翰林院找你家大姑爷。” “是!” …… 人中一掐,朱未希幽幽醒来。 醒来睁眼看看四周的人,又再次闭上了眼睛。 晏三合替她掖了掖被子,起身,“让她休息吧。” 众人走出厢房,走在最后的李不言轻轻掩上门。 “老总管” 朱井抹了一把泪:“晏姑娘。” “给太太准备后事吧。” 晏三合默了默:“为了不让外人起疑,对外可以说,朱老爷去世,太太伤心过度,于是随他而去了。” 这话一出,连同朱家兄弟都被恶心坏了,有一种想把隔夜饭都吐出来的冲动。 可是不能吐。 三兄弟心里十分清楚,这是唯一能用的借口,因为在世人眼里,他们夫妻从来就是恩爱如初。 朱远墨强忍心中的翻涌,“老总管,你下去准备。” “是!” 朱井一边抹泪,一边转身往外走。 雪不知何时已经停了,可天气还是阴沉的,他低着头,弯着背,仿佛瞬间老了十岁都不止。 “丁一,把你家主子背起来。” 晏三合看向谢知非:“别硬撑了,赶紧离开,我送你出去。” 谢知非知道她这是有话要说,轻轻阖了阖眼睫。 小裴爷赶紧站起来:“我也送!” 李不言也跟着站起来:“送三爷,不能少了我!” 扔我一个人在朱家? 我才不干呢! 这鬼地方吓死个人。 黄芪颠颠跑到谢知非跟儿前:“三爷,上来,我来背你!” 丁一:“……” “晏姑娘请留步。” 晏三合看着朱远墨,朝身后的人摆摆手,示意他们先走。 谢知非手朝黄芪肩上一压,黄芪立刻站住。 裴笑、李不言他们也都不走了,竖起耳朵,听朱远墨要对晏三合说些什么。 “他的心魔解到现在,我娘会不会……” “不会。” 晏三合口气笃定:“你娘不是解魔的人。” 朱远墨:“为什么这么笃定?” 晏三合眉头微微一皱,心下几个念头转过,索性把话说开。 “本来是想等送走了太太,再详细和你们商议,既然你们问起,那我就实话实——还是直觉!” 纵观朱旋久这一辈子,用最简单的时间线,可以分为两段—— 一段是成为家主前; 一段是成为家主后。 成为家主前,朱旋久的头上有老太爷,狐狸尾巴一定藏很深,一个大老爷,一个五老爷就应该差不多了。 成为家主后,老太爷过世,他在朱家说一不二,在钦天监也说一不二,是真正的掌权者。 这个时候他想走歪门邪道,已经没有什么人可以约束他了。 “我们先不说他这些歪门邪道的本事从哪里学来,只论眼前。” 晏三合停顿一下:“眼前调查的重点,应该在他手掌钦天监后。” 朱远墨的心脏狂跳起来,身子剧烈的晃动了几下。 朱老二、朱老三见势不好,赶紧上前扶住。 黄芪背上的谢知非更是心惊胆战,嘴唇动了好几下,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最近几日四九城查得这么严,昨天夜里朱家三兄弟还是顺利出了城。 为什么? 因为钦天监的特殊性。 钦天监里有两种人—— 一种是普通的钦天监,他们负责观察天象,推算节气,制定历法,替礼部算各种黄道吉日。 另一种是像朱旋久这类真本事的人,他们直接听命于皇帝,也只忠于皇帝,替皇帝测凶吉,算兴盛。 前一种,暗中查查说不定还没什么; 查后一种? 那真是嫌命活得太长了。 更何况,当今皇帝还健在,朱旋久任钦天监监正的十九年,主要是替皇帝在办事。 查他? 别说自己和明亭没那个本事,就是皇太孙在,也不敢应声啊! 李不言见他们一个个不说话,“怎么,查不得吗?” 谢知非话是冲着李不言说的,目光却看着朱远墨,“嫌命长,可以查一查。” “嗯。” 小裴爷伸出一个巴掌,但一想,一个巴掌还是太多了,于是便蜷起两个手指。 “三天,只要三天,保管大侠能吃到锦衣卫的牢饭。” 丁一补刀:“顺便还能尝尝锦衣卫的十八酷刑。” 黄芪语重心长,“他们真不是在吓你。” 李不言:“……” 别说,我还真被吓到了! 第610章 真相 “晏姑娘。” 朱远墨挥开两兄弟的手,踉跄着走到晏三合面前。 “千万千万不要轻举妄动,一定从长计议,否则,否则……” “否则朱家便是万劫不复。” 晏三合闭上眼睛,深深吸了口气,复又睁开,“我知道的,一切还是等送走了太太再说。谢知非,走!” 一行人离去,堂屋里只剩下朱家三兄弟。 弟弟们的目光,都落在长兄朱远墨身上。 这是他们的大哥,也是朱家这一代的家主,无需商量,大哥说什么,就是什么。 清醒的走,就是告诉娘真相; 糊涂的去,就是什么都瞒着。 怎么选择呢? 然而朱远墨却一反常态,“你们怎么想,都说说吧。” 说什么呢? 朱远钊坐在椅子里,忍受着一波又一波的耳鸣。 棺材裂开的那天,二房一尸两命。 任氏和他夫妻十几年,感情不同寻常;她腹中的孩子,是他期盼已久的。 听晏姑娘说,她们是因为他的心魔而死。 朱远钊心里有怨吗? 有的。 可只要一想到他从前待自己那样好,什么都偏着自己,怨也就散了。 哪怕他把庚宋升害得那样惨,朱远钊心里仍在为他找借口。 可谁曾想…… 朱远钊咬牙切齿,“我不想让娘死不瞑目,瞒着吧。” “二哥说得对。” 朱远昊哽咽,“娘这性子,一旦知道真相,没有心魔也会气出个心魔来,她既然开心快活一辈子,就让她走得安心一点吧。” “我想告诉她。” 朱远墨眼神淬着恶毒的恨意。 “不为别的,就为让她下辈子哪怕投胎成了畜生,也记得要离那人远一点。” 这世间,天圆地方,阴阳对等,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夫义妇顺……都是有规矩,有约束的。 而人之所以能称为人,就是因为这些规矩和约束。 否则,和畜生有什么两样? 付姨娘是他的娘,他不过是被薄待了一点,就搅得整个朱家天翻地覆,害了这个,又害了那个。 那么太太呢? 太太是他们的亲娘啊! 他们也在太太的肚子里呆了九个多月,同生共死;他们对太太也有依恋,也有不舍,也有深深的牵挂。 “哥?” “哥?” 朱远墨冲两人摆摆手,用一种万念俱灰的口气,道: “我这辈子所有的东西,都是他给我的。我的命是他给的,我的本事是他教的,我的地位权势,是他留下来的。 按理他就是把这个天都掀开来,我也应该站在他身边。可你们看看,他把咱们朱家都祸害成什么样了?” 他的眼泪缓缓流下来。 “我是他儿子不错,可我姓朱啊,朱家传承几百年,祖坟里睡着一个个先人,用尽了毕生的本事,才让朱家走到了今天,成了钦天监的头一份。” 朱远墨双手捂着脸,眼泪从指缝里不住的往外涌。 “如果事情真的扯上钦天监,朱家就要被他生生毁了,我怎么有脸去见祖父他们?怎么还有脸啊!” 满腔的震怒和痛楚无处可藏,朱远墨这个堂堂五尺汉子,哭得泣不成声。 哭朱家的命运,哭亲娘的惨,哭死去的弟妹侄子,哭大妹的遭遇。 也哭自己。 …… 此刻,晏三合一行已经走到了朱府外。 谢知非单脚落地,只觉得头也不疼了,眼也不花了,气也顺畅了,总算是活过来了。 他撑着丁一的肩,扭头朝朱府看。 庭院深深。 感觉真像是做了一场噩梦。 “说吧。” 他偏过脸,看着晏三合的黑眸,“还有话说吗?” 晏三合摇摇头,“刚刚说完了。” 也猜到了。 谢知非:“其实让朱家三兄弟早些知道也好,至少让他们有个心理准备,钦天监的事情,朱远墨必须挑大梁,别人谁都帮不上忙。” 他看了看天色:“雪停了,我先回衙门,衙门里还有事,明亭,你跟我一起走。” 我干嘛跟你走? 小裴爷刚要出声,却见谢知非的目光硬茬茬地向他看来。 嘿,你还硬茬茬? 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走!” 谢知非没动,而是看着晏三合尖尖的下巴道: “这府里马上又是一场丧事,你也不是铁做的,后面要查的事情多着呢,回别院歇一歇吧。” 晏三合“嗯”一声:“答应了太太要见她一面的,等见了她再回去。” 话音刚落,却听见身后有踩雪声,一回头,见是朱远昊。 朱远昊走近了,眼眶红红道:“晏姑娘,劳烦你帮我们拿个主意,到底要不要和我娘说实话?” 晏三合没说话,而是冲门槛外的谢知非摆摆手,“你们先去。” 谢知非也不多废话,朝朱远昊抱了抱拳,被丁一和黄芪一左一右地架上了马车。 裴笑跟过去,一脚踩着矮凳,身子转过来心有余悸地看了朱府一眼。 算了,这地儿以后还是少来吧。 别又有什么阵没撤干净,最后移到他身上。 车轱辘转动起来,晏三合才看向朱远昊,“这种事情不要问我,你们自个作主。” “晏姑娘,必须问你。” 朱远昊面露悲色,“我们三兄弟意见不一样,求你给我们选条明路吧,我娘她……可怜。” 人死后,都会去阎王那里报道。 有罪的人,才会下地狱。 地狱十八层,按时间和受苦的程度来区分。 他作的恶,她来受,光三条人命就足够打她入无间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而所谓无间,是指受苦无有间断,一秒都不能休息,永生受苦。 娘被虫子咬一口,都要哇哇叫上半天。 她怎么受得住! 怎么受得住啊! 晏三合鼻翼微微作酸,拧着眉想了良久,轻声道:“等太太醒了,就让她自个做选择吧。” …… 马车里。 兄弟二人大眼瞪小眼,都有一肚子话要说,又都不知道要从何说起。 瞪了一会,小裴爷索性眼一闭,不理这个王八蛋。 “我对晏三合,想必你也看出来了,没和你说,是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儿。” 谢知非:“我家和你家差不离,我说不定比你还难点。” 这什么情况? 卖惨! 小爷不听,不听! “其实早在你动心的时候,我也动了心,没敢和你抢,因为你是我兄弟。” 这又是什么情况? 歌唱兄弟情? 小爷还是不听,不听! “总之是经历一番很大的波折。” 谢知非话说得含糊,却没有假话,“后来她拒了你,我自己心里这一关过去了,才又动了心思。” 第611章 选择 “明亭,这事儿到底是我不对,你要打要骂冲我来,只别惊着她。” “嘿!” 小裴爷睁开眼睛,“合着我是那不讲道理的泼妇吗?” “你是我好兄弟,八百年都难遇到的。” 谢知非脚不能动,手灵活着呢,伸到他颈后,轻轻揉捏着,顺顺他的毛。 “我谢五十上辈子积了什么德,这辈子才得一个你,真真儿的,小命忒好了。” 滚,滚,滚! 小裴爷他一口气哽在胸口,不上不下,但脸色却已经软了好多。 “以后我有什么事,统统告诉你,一定不瞒着。” 谢知非凝凝眉儿:“还有,一定不重色轻友,她排第一,你排第二。” “这还不重色轻友?” “人家是神婆,我没那个胆儿把你排第一。” 谢知非小脸委屈呢,“你说是不是这么个实情?” 还有什么气? 还有什么怨? 小裴爷要的就是他认错的态度,态度一好,十万根炸起的毛都能统统捋顺。 “得了,收起你那副贱兮兮的嘴脸。” 小裴爷心胸十分的宽广:“说吧,叫爷跟过来是什么事?” 说起正起,谢知非立刻收回了手,正色道:“怀仁天天问我朱家心魔的事,后面什么个章程,咱们要商量商量。” 朱旋久的心魔如果扯上钦天监,那事儿真就大到了天。 怀仁那头要不要说? 怎么说? 还有。 从长计议还是得计议。 这下一步怎么走? 往哪走? 都得好好想想。 裴笑一个头,两个大,心说小爷这会子跳车,还来得及吗? 正想着,车子猛地停下来。 “三爷,是大爷的马车。” 谢知非一听是自家亲哥,头涨得比小裴爷还要大,怎么来这么快啊? 他赶紧冲裴笑递了个眼神。 “我腿脚不方便,你下去迎迎我哥。” “我不!” 小裴爷头一缩,“你哥是我现在最怕见到的人。” 谢知非都快气死了,刀眼还没剜过去,车帘被掀开来,谢而立一身官服,面色沉沉地站在车外头。 谢知非赶紧招手。 “哥,你别冻着,赶紧上车来,事情清楚了一半。明亭,你说给咱哥听听!” 还我排第二? 狗畜生一转身就把我给卖了。 裴笑咬咬后槽牙,伸手去拉谢而立。 谢而立坐进马车,冲裴笑一摆手,“说,你这腿怎么回事?” 看到他被背着进朱府,刚开始还只当他是身子骨受不住,结果仔细一看,是腿伤了。 谢知非陪着满脸的笑:“捉江湖大盗时被人捅了一刀。” “朱青呢?” “他被人弄了个调虎离山之计。” “真话?” 假话也得当真话来说! 谢知非“嗯”一声,“人已经送到锦衣卫了,大哥不信可以找锦衣卫熟悉的人问问。” “老三,大盗跑了还能再捕,你的命只有一条。” 谢而立神情严肃:“给我悠着点。” “我也是这么批评他的,这小子一碰到事儿,命都不要了。” 裴笑笑得咬牙切齿,“大哥,你多骂他几句,骂醒他,快!” 谢而立目光一偏:“说朱家的事。” “……” 裴笑看着谢而立眼中的寒光,没法子,只得把事儿一五一十的道了个干净。 谢而立听完,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 裴笑冲谢知非挑挑眉:啥情况? 谢知非眨眨眼: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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