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华小说

韶华小说> 女仆与公爵(人外 狼人) > 第325章

第325章

验无所谓,臣从头开始调-教,新朝新气象。经了这一阵回来,您再看,经过的与没经过的,精气神儿就是不一样。” 皇帝想起了温岳所领的北地子弟招募来的兵马,现在这个挑选人,等于是在禁军范围内的挑选招募,这让他很是心动:“准了!” 祝缨又说:“兵不厌诈,臣到西陲,或许会有些迷惑之举,还请陛下用人不疑,毋听庸人挑拨之言。” 皇帝关切地问道:“你要做什么?” 祝缨道:“兵无常势,水无常形,又或许要用诈力。要骗得过对方,有时候连自己人都要瞒着、骗着,以免人多口杂走漏风声。这样大的战事,泥沙俱下,说不得要斩几个以正军法。” 皇帝稍作犹豫,也同意了,道:“我都可答允你,你一定要凯旋归来!” “是。” 祝缨的表情极平和,不见丝毫的紧张,一看就令人安心,皇帝的信心也坚定了起来。 祝缨出征,不似寻常将领那般尽力多讨粮草辎重,户部就在她手里,她自己拨、自己用。又把赵苏等人就在户部,随时联络。 接着是往禁军中挑人,她很坦然地向皇帝点菜,如今的禁军也比较像样子货,祝缨就要求皇帝从中选取皇帝想要保留、栽培的,她带走。 皇帝允许她从禁军中带走一万人,作为她的中军。其中最核心的是五百北地子弟,祝缨最可信任的就是这五百人。 温岳儿子被祝缨带在身边,拨人马的时候拨得十分痛快。 此外又有金彪,被金良亲自送到祝府,金良实在不放心,甚至想要也一同前往:“总比这些毛头小子强些。” 祝缨道:“我当然相信你的本事的,不过如今郑相公身边稳重的人少,你又懂兵法,留在京城以备相公咨询为好。” 金良道:“只怕我也没什么能告诉七郎的。” “有备无患嘛。” 金良见状,不再坚持。 禁军的将校倒都是祝缨的熟人,领头的不出意外,姓阮,是昔年阮大将军的儿子。下面的将校也足有一多半是将门之后,祝缨与他们家中的长辈也很熟。 大军甲粮草、辎重准备期间,祝缨又见缝插针地去了施府,施家人还在守孝,因知道施鲲对儿孙有安排,祝缨便不向施季行兄弟要人,只是来辞行。继而又去了鲁尚书家,将顾同再次拜托。 三日后,一应的调令、任命就位,祝缨请示皇帝,先于营中设大帐,召集众将、幕府诸员在校场点兵。 这一天的天气不错,多云、微风。大帐内分左右两边,一边文、一边武。朗睿等新授官的品级都不高,站在靠后的位置。武将以阮将军为首,下面十余名校尉,路丹青站在末尾。领近她的是个姓张的校尉,三十来岁,抽抽鼻子,只觉得隐约能嗅到一点香粉的味道,时不时要瞥她两眼。 文官则以范生、张生为首,下面的是郎睿,然后是杨静的几个学生,再往下是金羽、苏晟几个。文官的品级普遍更低一些,年纪也更小。除了范、张二人,其他的都是二十岁上下。武将里阮将军四十来岁,比祝缨还大两岁,校尉中多是三、四十岁,只有两个是二十来岁。 祝缨先称赞:“都是少年英材!废话不多说了,此行大有可为。” 阮将军起头恭维了祝缨两句:“跟着节帅,咱们再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 郎睿等人惊奇地发现,禁军将校们的恭维竟然是发自真心的!不由多看了祝缨一眼。 祝缨道:“且慢高兴,不以规矩不成方圆,先定军法,才好行事。否则,谁出了纰漏耽误了大事,我也不好向陛下交代。金彪。” 让金彪读她定下的军法——除了惯例的七斩十三杀之类,还有“不许扰民,不许贪腐,不许虐待士卒,否则重罚”,又着重点出了她现在不是以户部尚书的身份领兵,而是节度使出征,是会用军法的。 谁第一个撞上来谁倒霉,就等拿你杀鸡儆猴了。 念完了,祝缨问道:“都听清楚了吗?” 阮将军首先响应:“听清楚了。” 祝缨道:“好,温勤。” 温岳的儿子温勤上前,这回读的是奖励的条款。本朝也有规定,斩将夺旗是什么功、先登是什么功、斩首多少级又是怎么样的功劳。祝缨此时又重申了一遍,阮将军也打起精神来听了。 温勤读完一轴纸,将这一轴放到一边,又从托盘里拿出另一轴来——这回念的是待遇。每人每天口粮多少、每人能得到什么样的装备,死了怎么抚恤、重伤怎么抚恤,轻伤又怎么办,此外又有种种安排。 阮将军“咝”了一声,不用勉强就很精神了,心道:还真是祝子璋会干的事儿。下狠手的时候是真的狠,心疼人的时候也是真的疼。 祝缨含笑问道:“都听明白了?” 这回不用阮将军领头,下面的人也都听明白了。 祝缨道:“此番当同心协力,上报陛下、下安黎民,是为公义,朝廷不会辜负大家的。都想建功立业、封妻荫子,可只有不图名、不为利,才能得到名利。眼光放长远一点,我也不会辜负大家的——要听话,守我的规矩。犯了我的规矩,我会亲手砍掉他的脑袋!” “是!” ………… 祝缨离京当天,皇帝亲自出宫送行。 祝缨不喝酒,饯行的时候,郝大方捧着个酒壶,里面倒出来的也是清水。 皇帝殷切地嘱咐:“早去早回,等你凯旋。” 祝缨也最后对皇帝说了一句:“陛下,若朝中委实为难,不妨问问王鸿胪。” 皇帝道:“我记下了。”一提王叔亮,他就懂“为难”的是什么事了。接着,皇帝又与阮将军说了几句话,最后放祝缨他们离开。 祝缨于钦天监择定的吉日里,率军开拔,一路向西。 第一天行了二十里就停下,大军扎营,营盘扎下,众将齐聚帅帐。祝缨道:“咱们晚些吃,先出去瞧瞧。” “是。” 她带着一干文武僚属,在营盘里蹓跶,一面巡视着帐篷是否破旧、衣甲是否损坏、是否有被子御寒、看锅里都煮的是什么,有没有被克扣伙食。一面对年轻人们说:“不要小看这些,从明天起,你们,四十岁以下的,扎营之后都过来!” 她要亲自教课了。 文的,得学着管后勤、人事等等,郎睿个倒霉蛋还要补算术,杨静的学生共有八人,算术勉强,祝缨又像当年用顾同、赵苏那般用他们。每到一地,必得四出访民间疾苦。他们还得练些骑射,粗浅的武艺。 武将更惨,要补课。识字、读兵书之外竟也有人需要练武,禁军的校尉并不是所有人武艺都好的,不少人是世袭、荫官进来的。禁军里武艺高的是真高,低的也是令人发指。 这还没完,武将除了自己的武艺,还得要练兵、带兵…… 祝缨在福禄县的时候就有教下属的习惯,耳濡目染带出来的人也是最实干、最亲近她的。此时节度在外,什么都听她的,更是能放开手脚了。 教顺手了,几天之后,禁军中的低级军官也被她列入了这个名单之内,这些人中年轻人更多些。一路大军浩浩荡荡,士卒吃饱穿暖,军官累得哼哼唧唧。 终于,前面斥侯来报——小冷将军派人迎接来了。 阮将军长出了一口气,脸上笑出了一朵花儿:“可算到了!” 他四十好几了,不用被祝缨训,但一天天地看着,也跟着紧张得不得了,竟分不清这是行军还是在上课!阮将军痛恨上学! 终于! 可以解脱了! 第425章 抵达 阮将军脸上亲切热络的笑容将小冷将军派来的小校吓了一跳!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小冷将军与姚辰英碰过面,两人商议的结果是,祝缨过来,对他们而言是一件好事。一是自己人,二是能力也出众,三是好相处。自己人里也有不好相处的,遇到祝缨,算是他们运气好。 但是也有缺点,祝缨做事认真,又不好糊弄,大家会很辛苦。 小校跟随小冷将军有些年头了,在北地的时候也见过祝缨,故而小冷将军把他派了过来。来的时候,小校是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就为了在祝缨面前显出精气神儿来——冷、姚二人之前小有挫败,面子上得撑住了。 小校努力僵直了腰,大步流星,跟着阮将军进了大帐,放开了嗓门:“见过节帅!末将任沐奉冷将军将令,来迎节帅!” 祝缨问道:“冷将军还好吗?” “回节帅,我们将军与姚刺史已收束兵马,正与番王相持!” 祝缨又问他:“冷将军现在何处?” “将军与刺史分在两城,将军离西番界三十里扎营。” 祝缨又问了军中的情况、连番战斗的损失、番兵的战力、番将的能力、西陲粮草供应、百姓生活等等。 任沐都答了,却都答得很简单:“末将只是个小校,只知道这些了,节帅要想细问,还请与我们将军说。” 祝缨估计也是这样,指着一旁的一张交椅让他坐了:“好了,公事说完了,不要再绷着啦,坐。” 任沐谢了座儿,茶果又捧了上来,祝缨看他喝了两杯茶、吃了三块点儿,才说:“一晃几年过去了,你也能独当一面了。” 任沐含着一口米糕,急忙抻着脖子咽了:“节帅……还记了我?咳咳咳……” 他提起茶壶对着嘴巴灌一大口茶水,想把糕点冲进胃里,不想呛得更厉害了,茶水从鼻子里呛出一些,把眼泪也带出来了。 祝缨道:“再给他拿点儿水。莫急,慢慢说。” 一通忙乱,任沐双颊通红,尴尬地说:“真没想到您还记得我。” 祝缨道:“怎么能随便把人忘掉呢?这一路也该累饿了,跟你来的人呢?来人,去招呼他们也喝水吃饭。” 一顿饭的功夫,任沐就被祝缨把话套得差不多了——小冷将军与姚辰英互不统属,但是也有联络,有配合,不过配合得不算多。小冷将军对姚辰英有一点小小的意见,姚辰英是有些打仗的天赋在的,但是却一心要走文官的路子,对武备是尽量能不沾就不沾的。小冷将军看了有些心急,私下说他一身本事浪费了。 近期又来了一支援军,新的援军是小冷将军的友军,名义上是要到小冷将军麾下的,但是日常并不亲近。 此外,粮草供应也能供得上,但就是紧巴巴的,量紧、时间也紧。 冷、姚二人因此还是盼着祝缨来的。 祝缨又问:“军纪如何?” 任沐道:“咱们是官军,当然是好的啦。” 祝缨道:“那就好。”以她的经验,官军与“王师”是划不上等号的,好不好的,还得她自己观察。 但是一个小校,能知道的可能也就这么多了,具体的细务,还真得从小冷将军、姚辰英处再问一问,然后把自己手里的这群人散出去,让他们摸底。 任沐也留意这个大营,又努力记一下幕府里的文武属官之类。到祝缨让金彪把他带下去休息,任沐还不放弃与金彪套近乎。他通过金彪身上的轻甲辨认出金彪的来历,两人攀了关系,冷、郑两家原就亲近些。任沐很快连金彪被抓去学功课的事都知道了。 次日,大军开拔,任沐骑在马上张望,看着他们拔营、行军,暗暗点头。他是老兵了,看得出来章法。事实上,凡行军、扎营,都不可能像书上画的那样横平竖直,一眼望去甚至会觉得有点凌乱。这种不规则又与溃败时的乱七八糟不同,只有内行才能看出来这里面的门道,而不是仓促下个结论:都乱,不过一个乱得轻一点。 任沐也可算是一个行家了。 来的时候,小冷将军就叮嘱过:禁军里面样子货多,虽然有节帅,他在北地的时候也不能算是亲自领兵,好与不好也在两可之间,你要趁机仔细看看。 任沐心道:这下将军可以放心了。这禁军竟然不是样子货,瞧着比咱们营里竟还清楚顺畅些。 又走了两天,祝缨就不往前走了——姚辰英就在前面,祝缨决定把幕府先设在他的州城附近,而不是马上去边界与小冷将军会合。 ………… 姚辰英与郑熹长得只有两分像,也有四十来岁了,虽然保养得宜,但一部胡须让他显得比祝缨老十岁。 两人见过礼,互相介绍了彼此主要的属官,姚辰英便请祝缨入城,祝缨道:“我须先扎营。”让阮将军主持,先在城外寻一处合适的地方,安顿这一万兵马,自己则带上几十轻骑,与姚辰英入城。 这座城虽然也遭遇了兵火,却比当年北地的边城情况好不少,城中百姓脸上虽然也带一点担忧与盼望,其中的惊惧愤恨却轻不少。门前挂白幡的也有,却不像北地边城那样多。 祝缨将这些看在眼里,就知道姚辰英是称职的。 到了刺史府里,祝缨又拿出郑熹的书信交给他。姚辰英接了:“七郎就是这样,打小就爱操心。” 祝缨道:“他只会为自己爱护的人操心,别人他是不爱理的。” 姚辰英笑笑,将信收好,说:“节帅幕府要建于何处?城中还有两处地方,也宽敞,一处就在这条街的东边,另一处在南边,都已洒扫好了,随时可以用。” 祝缨道:“哪个离您更近?” “东边的。” “那就它了,不过,营里离不开人,我不能久离大营。各路援军也陆续要到了,都要统筹。” 朝廷调集援军,有几个来源,禁军一万,附近驻军再调两处各两万,一共五万。这是三路援军。再算上小冷将军本来就有的兵马,以及之前的援军。 这些人都凑齐了,总人数也达到七、八万,与昆达赤的实际兵力也差不多。 姚辰英也不强求,只说:“我将地方留下来,您留个人在城中,方便随时传递消息。” “好。” 姚辰英又要设宴,祝缨道:“简单一些就好,军中不可饮酒。” “明白的。” 这一场宴很客套,又无酒,祝缨与姚辰英却相谈甚欢! 祝缨询问姚辰英粮草、征发等事,姚辰英则要请教祝缨在北地的时候是怎么统筹的。祝缨道:“都是些寻常事,也都有规矩可循。” 姚辰英道:“那也不不一样!朝廷对什么事没有个规矩制度呢?不守规矩的不说,便是愿意做、心中有百姓的人,照着做的结果也不一样。有的人能做得好,有的人就不知道怎么弄出那样的结果来!” 姚辰英一不小心还说漏了嘴:“譬如这领兵,自《六韬》至今,多少兵家著述,识字的都看着,领好兵的,少之又少。才见您领兵前来,行进颇有章法……” 姚辰英早在城楼上眺望过祝缨行军,见面之前就已经掂量过祝缨的份量了。他以为,祝缨在北地当然是立功了,但是她是以“安抚使”北上的,节度使都是后来的事情,且祝缨主要是坐镇调协,没有领兵冲锋陷阵。 他对祝缨领军的本领存疑。 他有一个论断:统筹、后勤,祝缨是很好的,这些可以放心地听她的安排。行军布阵之类就得再观察评估一下,如果不行,还是个纸上谈兵的,那就不要怪他阳奉阴违了。 看了祝缨的安排,觉得还可以,他也就不再管军事,反而想趁机请教一些庶务、民政之类。 祝缨听出来了,假装没听出来,随口道:“不过是心细一点。” 姚辰英道:“千头万绪,心细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呢。几路大军将至,这个军纪……” “我会重申,绝不能扰民。” 姚辰英放心了,请祝缨到他的书房里去,那里有大地图:“也好安排其他几路兵马的驻地,我只知道他们也是这几天到,并不知道具体的时日。不过您已经到了,他们想必也快来了。” 祝缨道:“这是正理。” 两人对着地图一番比划,现在小冷将军往前顶着,祝缨并不打算让新来的兵马马上与小冷将军换防。她要先把新来的援军整顿一下,再安排下去。 姚辰英也表示赞同。 两人议定,祝缨命任沐回小冷将军的大营:“请冷将军安排好营务,过来议事。”又派人与另外两路援军联络,询问日期。 当晚,祝缨又回大营驻扎,却将陈枚留在城中。 ………… 任沐连夜赶路,日上三竿,赶到了小冷将军的营里。 营盘很安静,可见这两日昆达赤那边也没有动静,任沐有些担心,怕西番人憋着坏,赶紧去见小冷将军。 小冷将军抱着胳膊与地图相面,猛一回头见是任沐,问道:“如何?” 任沐道:“节帅会不会打仗,现在看不出来,不过,能看出来是会带兵的。这些禁军看着竟不像是样子货,还很听节帅的话。” 小冷将军道:“那就好。” 小冷将军与姚辰英不约而同地有了同样的看法:安抚等事,几乎没有人能比祝缨做得更好了,领兵打仗就要打一个问号。北地的方略是由郑侯定下、经冷侯修改的,祝缨在这方面只能说“没添乱”“垂拱也是一种智慧”。 “节帅请您去幕府议事哩!” 任沐问道:“那对面儿?会不会趁您离开的时候再突袭?” “你不会保密?” “是。” 话虽如此,小冷将军也知道仁沐说得有道理,得快去快回!他还想跟祝缨再讨一些兵源来补充,还有辎重等等,这些是必须亲自去一趟的。 祝缨现在也不合适到前线来,她得整合援军与当地的兵民。 小冷将军道:“我去去就回。” 他昼夜兼程,后半夜赶到了祝缨的大寨,本以为可能要再等援军两天,不想另两路援军比他提前半天也到了——另两路也是标着祝缨的中军赶路的,总不能比主帅晚得太多。 他们忙了半夜,才扎完了营,将将要睡下,小冷将军就到了。 虽然赶路,祝缨也没让小冷将军马上休息,而是拉着他又问了半宿的军情。包括对昆达赤兵马的评估,对方的特点,本地的气候,小冷将军有什么建议、希望援军做什么,等等。 小冷将军是希望能够趁对方人心不稳,主动出击,至少消灭对方一部分的生力军,然后边陲才能有安宁。 等到说完,天边也透出一丝亮光来——该吃早饭了。 早饭在祝缨的大帐里吃的,祝缨向他介绍了另两路友军。 另两路援军的将领一位姓叶,另一位姓何,与姚辰英年纪差不多。小冷将军又皱起眉来,眼下,中军,节帅,手上一万人,另两路一人领两万,自己呢?连同不是特别听话的第一拨援军,自己手上也有两万左右。 主帅人最少? 小冷将军的黑眼圈颜色更深了。 祝缨道:“来,一起吃。” 几人脸上却都带着“会师”的欣喜,坐在一起吃早饭,才喝了一碗粥,外面忽然起了喧闹声。范生道:“我去看看。” 祝缨吃完了两个肉包子,又喝了一碗肉粥,范生回来了:“大人,辕门外有百姓喊冤,说是……”他瞥了何将军一眼,“右军营中有人……害死了他们家人。” 阮将军高兴了,手上拿着的半个包子也不吃了。 这可真是太好了!鬼知道他这一路有多么的害怕!祝缨要整军纪,那不得杀鸡儆猴么?他可真怕自己手下有不懂事的小鬼儿找死!好在禁军不但知道祝缨会发钱,还知道她是真的会动手,一路居然比较老实。 阮将军为官多年,知道“立威”就一定要树个靶子。没有大错,就找犯小错的。一个大理寺出身的人,想寻人错处治罪,那可太容易了。 他提心吊胆了一路。 现在好了! 他们禁军老老实实当猴就行了,不用当鸡了。 那鸡,自己送上门来了! 第426章 整合 这是怎么敢的呀?!!! 吴沛手里的筷子停在了空中,他小心翼翼地觑着祝缨的脸色。百姓通常是不敢到军营来告状的,因为兵,哪怕是官军,与普通百姓的道理是不一样的。一般的衙门都不太讲道理,何况大头兵呢?寻常百姓哪来的胆子找上军营? 他又看了一眼何将军。 何将军也正吃着饭,他因主帅早到,自己也加紧赶路,今天一早没来得及吃饭就跑过来,跟着蹭了一顿饭。祝缨这里的饭完全不衬节度使的身份,没有山珍海味也没什么奇异的做法,好在味道尚可量大管饱。 才混了个半饱,猛然听说有人告他,他没来得及生气就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我昨天才到的呀!能出什么事儿? 叶将军道:“莫不是有什么误会?” 祝缨就指着范生,让他陪着何将军去看看:“有什么事儿,你们看着办。” 何将军抹抹嘴,一抱拳:“末将去去便回。” 他一走,其他人吃饭就不太认真了,郎睿想问什么,一看祝缨,还在那儿吃着早饭。郎睿想了一想,不问了,也埋头苦吃起来。其他人陆续地继续吃饭,心里却很怀疑:这就算了? 祝缨很快吃完,其他人也陆续要放下筷子。祝缨道:“你们就吃这点儿?” 他们又老实地抱着碗接着吃,只有路丹青将碗筷放下,她是真的吃饱了。 就在所有人真正吃完的时候,一个小兵飞奔而来:“节帅!姚刺史到了!正与何将军、范大人一同往大帐来,他们将那个告状的老妇人也带了来。” 亲兵们动作迅速地收拾了碗筷,抹净了桌案,才提起桶来往外走,帐门被撩开——他们来了。 祝缨也往帐门看去,姚、何并肩打头,范在侧后陪同,三人进来了,最后是一个佝偻着腰的老妇人。 老妇人有着本地特色的长相,她的颧骨附近腮上皮肤颜色暗红,是经过风沙的样子。看着有六、七十岁,头上扎着白布,衣服上有几块不显眼的补丁。她的衣服色调暗沉,褐衣黑鞋,除了耳朵上挂着两个银圈儿没别的首饰。 极质朴的一个人。 姚辰英先与祝缨见礼,祝缨道:“坐,您来得很早。” 姚辰英叹了口气:“听说出了点事,只好赶过来了。” 何将军先不坐,又是一抱拳,道:“节帅,末将的兵马昨日才到,想是有误会,已派人去营中侦问了。”他刚才还没来得及问,姚辰英就来了。 那老妇人一开口,眼泪跟着话一块儿下来了,她带着口音,亏得不像南方口音那么难懂,略一费力也能听清楚她说的什么话:“鸡和人都死了……” “嗯……嗯?”阮将军实在忍不住了,“鸡?什么鸡?” 姚辰英道:“你这婆子,说话也夹杂不清,家里没有旁人了吗?你丈夫呢?你儿孙呢?叫他们来说话。” 老妇人当地一坐! 拍着地面开始哭:“死的就是我家当家的啊!!!” 姚辰英喝止了她,她坐在上就是不起来,一边念叨,一边抹眼泪。路丹青试探地上前,道:“您先起来,好好说话。” 祝缨没反对,路丹青就招呼人给老妇人拿了个小凳子,让她先坐下。何将军有些许的尴尬,叶将军小小地咳嗽了一声,祝缨对何将军到:“老何,甭干站着啦,坐。” 姚辰英再次问老妇人:“那你儿孙呢?” “在、在家。” 姚辰英气道:“他们怎么敢让你一个人出头,他们自己却躲了呢?” “要、要办丧事儿呢!”老妇人说。 她的眼神有些闪躲,祝缨觉得有趣,她看了一眼姚辰英,道:“这是刺史的地方,还有劳刺史派人把她家中儿孙叫过来,里正、族中长者也请来,尸首也带过来。老何,你派营中查问的人,再催一催,双方事主都要到场才好。” 何将军道:“是。”出去又喝骂了几声自己的亲卫,催促他们去把人带过来:“一群傻货,被讹了都不知道!都捆了来!” 里面的老妇人不高兴了,她看一眼姚辰英,很快认准一祝缨:“大人!咱可不敢讹人!祖辈都是良民呐!就昨夜,过兵马,好晚上的没睡后,后半宿好容易合上了眼,忽听到狗叫了,我家当家的睡不稳,出去看,是鸡窝有动静,过去就见着几个兵他们偷我家的鸡!” 何将军此时又进来,听了老妇人这么一说,心里已经认定了老妇人说的有影儿。帐内所有人也都是这么想的,军纪这东西,跟兵士也有关系。以大部分官军的伙食,半夜偷鸡摸狗加个餐,并不是不可理解的。 即使是禁军,待遇尚可,也不是每天都能吃上鸡。何况都是青壮年,长途跋涉,饭量惊人。遇上了,摸几只回来悄悄地吃,恐怕也不是故意诬陷他们。 莫说偷只鸡,就算把鸡窝搬空了,也不是件大事。军纪松的,吃了也就吃了,军纪严的的,顶多挨点军棍,再赔点钱。 老妇人接着说:“当家的要他们把鸡还给我们,他们一松手,我们才看着,鸡脖子都被拧断啦!我就说,这鸡我们不要了,他们把钱算给我们,算他们买的。可他们不答应啊!当家的与他们理论,就被他们打死了!” 老妇人哭诉着又从小凳子上滑到了地上,拍着地面哭:“老头子!你怎么就走了呀!一天福没享呀!把我孤零零一个人留在这世上……” 阮将军喝了一声:“既来诉冤,就不要撒泼!” 老妇人被这一吓,眼泪被吓停了,路丹青只好又上前安抚她,老妇人的手在她的衣袖上抓出几道脏脏的指印。 到得此时,所有人都觉得案情是差不多了,祝缨饶有兴趣地看着姚辰英,问道:“刺史怎么看?” 姚辰英道:“还请节帅严明军纪。” 何将军脸黑得要滴出水来:“刺史是说我治军不严了?” 虽说军队讲求一个令行禁止,但是谁也不可能真的管到每一个人,能够做到有错就罚也就不错了。姚辰英这话就算是指责他了,何将军当然不认:“节帅!这婆子也太可疑了,她的儿孙也可疑!办丧事就能把亲娘推出来?” 老妇人又要哭。 祝缨问她:“当时你在场吗?” “就是我与当家的两个遇着的。大人,杀人偿命啊!” 祝缨愈发觉得姚辰英有趣,她说:“知道了。” 小冷将军睏得要死,此时睡意也被惊飞了,他提心地看了祝缨一眼,下了个决心,抱拳道:“节帅!此事,交一校尉处置即可!您……”您是来领兵的,手上直属的兵马还少,拿别的什么兵马开刀,不合适。现在不得收买人心吗? 此时,有书吏抱着文书过来,在帐外站着,犹豫了一下,没敢进来。祝缨道:“进来。” 书吏乖乖地进来,把文书往案上一放,垂手站在一边。祝缨对冷、姚等人道:“莫急,这件事弄不好,心里总要存疙瘩的。把心结解开才好办正事不是?” 何将军心道,这算什么大事?能有什么疙瘩?好,就算是他的手下不讲究,罚过了也就翻篇儿了,就为这,几万大军的正事就晾在这里?这节帅究竟有没有传说中的能干? 他与叶将军对祝缨领军之能也是有些疑问的,都等着看呢。 祝缨却低头看起了文书,这是关于两路“偏师”的一些情况,又有他们申请粮草之类的公文。 粗粗翻了一翻,发现还凑合。自从北地之战之后,原本比较松懈的官军皮也紧了一紧,军纪尚可,吃空饷、贪墨的事儿也轻了许多。 杜绝是不太可能的,但是还能看。 她把文书看完,且不签字。那一边,前后脚的,右路的几个士卒被带了过来,苦主家的儿子与里正、一个族老也来了。 老妇人一见儿子,哭着扑了上去:“你可算来了!” 祝缨看那儿子,倒是穿了孝,孝服底下的衣服也是灰扑扑的。他比他的母亲要斯文一些,先与里正、族老拜见了姚辰英。姚辰英道:“还不拜见节帅?!” 三人再叩头,那边士卒也先向何将军行礼,再拜祝缨。 祝缨道:“人都来了,就一个一个地说吧。” 那家儿子道:“大人!他们本该保境安民,却残害士绅!” “咦?”小冷将军发出疑惑的声音,将这母子俩又打量了一番,真不像个士绅的样子啊! 士绅,不说一身绫罗绸缎,金玉佩饰,至少得光鲜一点。哪怕穿布衣,也得整齐。这母子俩有点不伦不类的。一般而言,地位越高,衣袍越宽大、下摆越长,母子俩的衣服不是短打,但也不够宽、长。只能说补丁少,比较新。 他又看那个里正,又看族老,二人就比这“士绅”更像样一点,族老还穿了件绸衣。 母子俩还瘦,一看就是长年饮食不够滋润的样子。 这儿子要不说,大家真当他就是个农夫。 幕府里几个国子监出身的属官都露出点同情的神色来,也觉得一个人“耕读传家”,又不畏惧官军,是个有骨气的人。他们齐刷刷地看向祝缨,眼露恳求之色。 里正苦哈哈地说:“他家只是……简朴……” 简朴二字说得异常的勉强,其实就是吝啬。族老道:“要不是这么俭省,也攒不下这么大的家业呀!不舍得吃、不舍得穿,才有今天,好容易把孙子送去读书,眼看有出息了,他自己却死了。” 这一家是很罕见的、靠自家努力变富裕的人家,老两口一辈子辛苦,一年中只有过年能买二斤带骨的肉,天黑了别说只点一个灯芯,人家压根就不点灯的主儿。儿媳妇都不是聘的,而是养的童养媳,八、九岁上到了他们家就开始干活,还能省一注聘礼。女人在家只能喝粥。柴刀锈断了都不舍得换新的。就为了省钱买地。 这家母子哭得天崩地裂。 那一边,士卒也大叫冤枉:“是他们要讹我们!一只鸡他们敢要一贯钱!” 老妇人道:“那是我家养了两年的,吃了我多少谷子?我们又吃了你们一吓,要请神压惊。” 姚辰英的脸也僵掉了,这还真是要讹啊。 祝缨对那个开口的兵道:“你从头说起。” “我们赶路肚饿,去寻些吃的是真,拿了他家的鸡是真。可那老东西……我气不过,就……” 小冷将军道:“尸身在外面,你莫撒谎,是真是假一验便知。” “就一脚踢开他,回营了。” 老妇人道:“他们还抢走了我的鸡!” 祝缨道:“尸首呢?” 尸首被抬了进来,没有别的伤,老头儿被踢断了肋骨,断骨刺破了内脏,人就这么死了。 母子俩又哭了起来。 吴沛喝道:“肃静!” 幕府所有人中,他是到得比较晚的,虽然是同乡,之前与祝缨也没什么交集,因此比较小心,一直安静沉默。现在却是忍不住了! 一只鸡,要人家一贯钱!不打你打谁啊?!吴沛他们家,厨房报账也不敢把一只鸡报一贯钱的。 中军兵力原就少于左右两路,收伏他们本就困难,但为了军纪,又不能不罚这扰乱地方的事儿。何况刺史还是郑相公的表弟! 节帅名为主帅,其实对下属、地方,两处都不能得罪得狠了。 吴沛都为祝缨着急。 何将军抢先道:“节帅,虽是我的兵有错在先,但这事儿不能全赖他们吧?” 姚辰英道:“话虽如此,人命关天。” 双方都看向了祝缨。 大敌当前,方略还没有布置,都看着祝缨。 祝缨道:“知道了。” 还是路丹青小心地说了一句:“义父,那要怎么断呢?” 祝缨道:“击鼓!” ………… 祝缨命令三军集结,将校列在两例。在才搭好的高台上站定,选嗓门大、口齿清的士卒一道一道将声音传下去。 先断士卒不守军纪、深夜外出,二十军棍,偷窃也是二十军棍,骚扰百姓二十军棍,一共六十。分两次打。 误伤人命,断流放。 流放比留下来打仗也好不到哪里去,打完六十棍再流放,比上战场还要危险一点。打仗不一定会死,带伤流放两千里,死的可能性更大一点。 中军都老老实实地听着,左、右两路果不其然显出些别扭的样子来。 祝缨道:“金彪!” 金彪大步走出来,一条一条地重申军纪,由传话的士卒一道一地传出去,何、叶二人都抿紧了唇,面无表情,左、右两路的士卒的情况更加可想而知了。阮将军看在眼里,心中打鼓。 等金彪背完,话也传完,祝缨才按刀起身:“我做节度使,只有一句话:吃饱、满饷!” 范生见状,上前对金彪道:“快,传下去,节帅说了,会让大伙儿吃饱、发满饷。” 声音一道一道传下去,最后只有两个词“吃饱、满饷”。 小冷将军心道:果然!不愧是他! 姚辰英也露出了放心的笑容,让士卒能够吃饭,不克扣饷钱,是绝对能够让士卒愿意卖命的。 果不其然,士卒们的欢呼般的声音一浪一浪地传了过来。刚才祝缨没有回护偷鸡士卒的不满,顿时不见了。 祝缨对冷、何等人说:“耽搁了好些时间,来吧,咱们合计合计,要怎么办。” 几人对望一眼,老老实实跟了上去。 祝缨的大帐,闲杂人等退去,祝缨对路丹青道:“一会儿支五贯钱,给丧家送去,算军中赔他们的烧埋钱。再给流放的人每人支两贯盘缠。” “是。” 祝缨这才开始下令,先派陈枚做宣旨的使者,责问昆达赤,为什么有丧不报,擅自兴兵。 然后向何、叶二人说:“没有让人饿着肚子杀敌的道理,一会儿

相关推荐: 深海gl (ABO)   一世独宠:庶女为妃   病娇傅少的小撩精重生后被宠坏了   郡主请娶(NP)   芊芊入怀   带着儿子嫁豪门   南安太妃传   玩笑(H)   情欲漩涡   认输(AB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