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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6章

客人,这让祝缨有点诧异。 这个时间,刺史们要陆续回去了,都要来辞行。 王云鹤是出了名的能干,且不会傲慢无礼。刺史、别驾这样的人来拜访,他都会见。当天满额了,依次排下去,也都是要见一见的。门上也应该很热闹才对。 见他得预约,但是祝缨能插队。 队都不用插,就很奇怪了。 门上管事笑着说:“刘老先生来了,相公特意将今天腾出来与他说话。二位有好些日子没能尽情谈禅了。” 祝缨才明白原委,便说:“那我就不打扰了。请将名帖转呈相公。” 赵振赶紧拿出帖子来,他有点小失望,还以为今天也能顺利进府的。 祝缨道:“拿笔来。” 荆生赶紧取出笔墨,门房又给添了点水进砚台。 祝缨在帖子上写了几句,找王云鹤催稿。王云鹤答应给她的识字课本再写个序的,她要离开了,王云鹤得交稿子了! 王家管事一旁捧着帖子等墨迹变干,一不小心瞅了一眼,死忍着才没笑出声来。催稿债催到了相公头上,也是有趣的。 将帖子交给管事,祝缨便离开了。今晚她全都空出来了的,现在不如回家,什么都不干,就歇一歇好了。 还没走多远,后面有人追了上来:“祝大人,请留步!” 祝缨笼住马,回头一看,却是刘松年的仆人来了:“祝大人,王相公与我们家大人有请。” 主人家几十年的交情,王家管事对刘松年也是熟悉的,知道这两位在一起,如果是放松一点也喜欢一些小插曲。譬如将这催稿的帖子拿过去,又值得两位老人家评说几句。眼看刘、王二人日渐紧绷,有点新鲜事活动活动也挺好。 他拿了帖子到王云鹤书房外面,问一下里面是不是议大事不让人听,到了一看,两人正下棋抬杠,他就把帖子拿了进去。 刘松年就大笑:“人走了吗?把他追回来了!哈哈哈哈!你催他的麦税,他就催你的稿子!有趣!” 祝缨被拽了回去。 重新回到了王家,祝缨熟门熟路去见两位老者。一进书房,刘松年也不故意为难她了,拽着她说:“快来快来,催老王的债!” 祝缨笑道:“不敢不敢,明天再交也是可以的。” 刘松年也笑道:“我在这里,就帮你催,今天,就今天。” 王云鹤一笑,抽开抽届,从中拿出一张笺纸来:“你们看,这是什么?” 刘松年发出失望的声音。 王云鹤说刘松年:“你的呢?” 刘松年道:“我现在写都成!” “写来。” 刘松年文不加点,须臾写就。祝缨将两篇稿子一接,只见文风虽有不同,却写得简洁明了,并不堆砌词藻、满篇典故。与识字课本的主旨十分相合。 祝缨向二人道谢,道:“原本这劲头已经过去了,有二位这两篇,会有更多人看重这本书的。嘿!又厚了两页!” 拢共十几篇的识字课本,再加上序、跋、目录、封皮,说是书都寒碜,全加起来不到四十页的小册子。又多了两页,那是大大的增益啊。 刘、王二人都笑了。 王云鹤道:“劲头已经过去了?” 祝缨道:“差不离吧。您还不知道京城?新鲜事儿一件接着一件的,后浪推前浪,这两天同我讲识字课本的人就只剩前几天的零头了。真上心的人不太多,也就前两天同裴少尹说话,他留了几本。又有鲁刺史……” “这人我怎么听得耳熟?”王云鹤问。 祝缨道:“您没记错,就是他。年前遇着了,就去拜了个年。去国子监探望梧州学生的时候顺便又看了一下他那儿保送的学生,看着一个年轻人讨去当给福禄县当县丞了。” 王云鹤微笑:“合用?” “我看行,”祝缨说,“是做县丞,不是县令。县令也有点愁人呢。” 刘松年道:“尚培基不是已经滚蛋了?还有什么愁的?” “我不愁怎么弄走不好的人,我愁怎么弄来个合适的人。唔,我有个小心思,说出来您二位给掌掌眼?” “说吧。”王云鹤道。 “我去吏部看了一下梧州、呃、原南府的官员履历之类,又借阅了往前二十年的,发现这些官员里,吏部分派官职,总数上北方人多,但是能留下来干到三年或者三年以上的,北方人占不到一半儿,底下干事的多半还是南方人。吏职几乎都是南方人,再有一些由吏累积升做小官的,就经年累月在南方人在干。 北方人来,来了就想法子走,又或者死在路上,或者到任之后报疾病的不少。 也不能全怪人家,它要是个好地方,朝廷也不能拿它流放犯人。 也有人想干却囿于种种困境。北方到南方,第一是水土不服,第二就是语言不通……” 刘松年道:“说结语。” “能不能增加一些南方士人做官的名额?” 王云鹤的眉头皱了起来。 祝缨道:“南方人不比北方人笨,给人家多一点机会。” 刘松年直白地道:“朝廷制度,不可轻易更改。这一句话说出去,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吗?这里多了,那里就得减。北方人吃了你!这是抢权!你这是结党!”他最后五个字说得小小声的,好像怕给王云鹤听到了一样。 “我还市恩呢!我悄悄安插人才叫结党营私,请朝廷斟酌是请朝廷收南人之心。我建言,朝廷拿大头,我跟着沾点光也不过分。” “南方的租赋也上来了,”祝缨接着说,“前税之上,宿麦也开始收税了。再有糖税,也是一笔。税赋多了,得给点儿赏吧?不要南人多于北人,只要朝廷多看一眼烟瘴之地。” 王云鹤道:“不行,第一,按你说的。南方田赋还是不及北方多,只是稍有起色,还不稳。你得收获稳住了,才能说其他。 第二,朝廷确实以租赋人口为基准,但是不仅考察这两样。 如果有这两样就能有更多人做官,就像拿钱买东西,一手交钱、一手交物,那会有什么结果?士绅会盘剥百姓就为凑那个租赋!再换他一个出仕。这样的人出仕,会有什么结果?弄权,贪渎、专横! 为税赋而妥协舍本逐末啦! 你现在说的这个理由,只是你的推论假想。未必能安抚南人,却一定会结怨北人。 第三,南人出仕之路并未断绝。数目也不稀少。你前番已经建言保送生了,先能学出来了再说南人不次于人。” 祝缨道:“到了‘不得不’的时候,有些事就不是商量了。” 王云鹤做了个阻止的手势为:“那不正好?年轻人里你是能想得长远的,这很好。但是凡国策,不能拔苗助长更不能想当然。 利不百不变法,要等到瓜熟蒂落才行。你说南方?南到哪里?几个州?凭什么只有它们? 这样选出来的南方人,并非才学过人,他们升职要怎么升?是不是要比北方能干的士子仕途还要好?北方人难道会满意?或者南方人只在南方做官?那不是国中之国了?这不是你要两个保送生这么简单。 爵以赏功,职以授能。 北重南轻由来已久,只要缘由还在就不能轻言变更。你变的是功名利禄!你要知道其中的分量。更要知道朝廷依赖的是谁!腹心,不是白说的。 你只管尽你的职责本份,野有遗贤,你可举荐,选才大政,不可轻动!” 祝缨道:“是我欠思量了。” 王云鹤道:“还是年轻,有锐气,什么事恨不得第二天就办好了。到了我这个年纪你就知道了,要有耐心。不要因为一个尚培基,弄得自己想把所有的事都做完。还是要相信后来者。” “是。” 王云鹤不同意,这事就很难通过了。就像刘松年说的,北方人能吃了她。但是朝廷是北重南轻,她要依赖的确是南方人…… 此路不通,只好在羁縻县上再下功夫了。 祝缨认真地向二位检讨,说:“我是欠思量。我最烦有些人,嘴上说着大义,手上花着民脂民膏。百姓一看,我吃苦受累,换你脑满肠肥、金玉其外,你的大义,与我什么相干?哦,有相干,你一讲大义,我就要倒霉。 那岂不要离心离德?到那个时候,物议一定是说‘不识大体,就算被为难死了,也得等着圣天子主持正义’。我对南方难免有些关爱,不忍到时候发生这样的事情。所以想避免这样的事情。” 王云鹤认真地听道,说:“你说的都有道理,但没到那个时候。” “是。保送生现在就是雷池了。” 王云鹤点点头:“你明白就好。治大国如烹小鲜,不可事事都用急火。” “是。哪怕是煮饭,火一急,也就夹生了。” 刘松年打了个哈欠,说:“说这么多烦心事,都睏了,走了。” 第275章 回程 王云鹤知道祝缨是个少年老成的人,既然说了不会冒进,王云鹤叮嘱之后也就暂将此事放下。 祝缨则因没有一个有力的人支持,很快改变了计划。 刘松年一说要走,祝缨马上致歉:“是我打扰了二位雅兴。” 这个时候谁都不太容易。下面的小民每天考虑三餐不及思考大事,王云鹤等人身在漩涡之中,岂有不心累的?祝缨还记得王云鹤有一个改变现状的理想,但是到现在也没见他着手大改动,一看就是“时候未到”。 跟刘松年在一起是王云鹤比较能够放松的时候了,还被自己给搅了。祝缨很自觉地要主动先离开,虽然现在离开二位可能也没心情继续玩耍了。 王云鹤道:“这么小家子气干嘛?你吃过了吗?” “是。” “那再陪我吃一顿。” 王云鹤命摆上宵夜,身为丞相,他的饮食还是不错的。没有王侯那般的奢侈华贵,材料新鲜、烹煮得宜。 祝缨吃宵夜的时候不再出别的题目,谈一谈自己启程的日期,明年还是章别驾进京,自己得等到后年了。对刘、王二人说,到时候再带好吃的来看望他们。 刘松年道:“别说嘴,后年东西带足!” “好。” 王云鹤就在一边笑,他也是难得的轻松片刻。 宵夜吃完,祝缨和刘松年都要告辞。明天大家都还得上朝,祝缨好点儿,再过几天就能回梧州了,不用跟皇帝天天早起。王云鹤更辛苦一些,他还得跟钟宜、施鲲在皇城里轮流值班。 刘松年和祝缨知道他辛苦,看看差不多就都告辞回家了。 刘松年的家近一点,祝缨家稍远一些,祝缨要送刘松年一程。刘松年道:“都什么时辰了?你送我、我送你,这一夜不干别的了。走吧你。” 祝缨目送他在街角转过一道弯,仆从们手里火把的光亮也隐去了,才带催动马匹,住自己家去。此时各坊内还没完全安静下来,出了坊,大街上就没人了。 此时只要有一张条子,就可以在大街上奔跑了,祝缨带人一路往家跑。没跑出多远,斜地里又冒出一队人来,也打着火把。 祝缨勒住马,往那边看了一眼。橘色的火把之下,居然是一张见过的脸——卞行。 卞行与她同年南下做刺史,今年她来了,卞行也来了。 祝缨前年才反手坑了卞行一把,卞行心里小账记得清清楚楚,不过也知道祝缨难缠,进京之后两人王不见王。 今天相见,实属意外。 祝缨在马上拱一拱手,对后面说:“咱们让一让他,让他们先过。” 卞行却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在随从们的拥簇之下越走越近。祝缨将他脸上的表情也看清楚了——这老东西当着她的面儿给她冷笑。 身后的人义愤填膺,祝缨脸色不变,她耐心地等卞行过去。她是往北直行,卞行是往东直行,两人走个交岔,很快就能错过去。 卞行路过她的时候,不但冷笑,还冷哼了一声:“哼!”转过脸去又“呸”了一口! 祝缨这边的别业随从大怒,都看向祝缨,等她一声令下就把这条老狗撕个粉碎! 祝缨没招呼人,她对着卞行,将佩的长刀刷地抽出来一半。郑侯所赠的长刀保养得很好,半截刀身雪白锃亮,火把之下也显得寒气逼人。 卞行一个倒噎,惊得当即打马狂奔!他的随从没有防备,整个队伍顿时乱了,追他追得稀里哗啦! 祝缨这边有几个年轻人没沉住气,笑了出来,也不知道卞行听到了没有。 ……—— 卞行没听着,但是逃回家之后回想起来仍是万分恼火。又觉得自己刚才落荒而逃是丢人了,狼狈的样子被随从看到了。他虎着脸一直不肯说话。 一个小丫头有点讨好地上来才叫了一声:“大人……” “滚!” 小丫头麻溜滚了。滚出去后对外面的人说:“还生气呢别去触霉头了。”一行人躲得远远的。 开了口之后,卞行的话就多了起来:“黄口小儿!奸诈小人!人呢?刚才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 随从们一个一个冒了出来,站在他的面前挨他的骂。一边听,一边想:是你先跑的。 卞行骂一回仆人,又转回来骂祝缨,说祝缨是混蛋、小人、背后中伤等等。 这事儿是冤枉祝缨了。 卞行背后没少说祝缨坏话,也有挑剔河东县之意,说习惯了,进京以后也没改口。祝缨倒没故意四处说卞行什么,一有机会也绝不会夸他,但是鲁刺史对卞行相当地不满。 鲁刺史看冷云接他的任已经不高兴了,这又来了一个卞行!他在当地经营数年,到了京城之后就有渠道知道自己的“地盘”发生了什么。 卞行南下本也不是为了造福百姓来的,干个差不多就得了。算了一算稻麦的产量,就认为可以用一部分的土地种甘蔗了。与祝缨不同的是,祝缨给新麦争取了几年的免税之后,在这几年里她自己是真的不怎么从这个麦子上刮钱的。也就收回点种子之类的费用。 卞行则不然,五年之内,不用给朝廷,但是不能缺了刺史的。甘蔗糖税他要抽,宿麦还按照原耕地总数的总量来收,这个时候他就忘了自己允许分一部分土地种甘蔗了。 鲁刺史的旧属仍有留在原地的,鲁刺史辗转知道了一些讯息,这让他在背后说了卞行的不少坏话。 与卞行一比,祝缨就愈发的眉清目秀了起来。就更加觉得卞行不行。继续再说卞行坏话。 卞行哪知道一个前前任的刺史看他不顺眼?反正他只要不顺了,就都把账给记祝缨头上了。这才有了今晚街上相遇时他的表现。祝缨也不知道他有这样复杂的经历,你对我不礼貌,那我也不用客气了。 卞行白白被她吓了一场,第二天就告了个病,想借着有人探望的时候,将祝缨的恶形恶状给宣扬出去。 哪知这会儿大家都忙,连病了三天,才有人来看他。卞行自是不肯放过这样的机会,将“卞刺史夜路遇祝缨,无礼儿拔刀惊大人”的故事讲了一番。 以致次日祝缨上朝前在宫门口被裴清特意叫住了,问:“你与卞行遇到了?” “对呀,天天都上朝,不想看到他都不行。哎?他今天是不是没来?” 裴清道:“我怎么听说,有一天夜里你路遇卞行,拔刀对他恐吓?他告病到现在还没好呢。” 祝缨要说话,看到冼敬也走了过来,对她两个说:“少尹也知道这件事了?子璋,怎么回事呀?” 祝缨还没回答,陈萌又冒了出来:“三郎……” 不远处还有一些熟人都往她这儿看,鲁刺史的步子也越来越近。祝缨心说:就这? 她说:“什么?他吓病了?真是罪过。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我吧,在京城里看到人瞪着我,就心里发毛。只恨手边没个盾牌。早知道他先害怕,那我就不用怕了。” 陈萌“噗”一声笑了出来,冼敬等人都说:“促狭。”本来不想打你的人也要手痒了。 然而考虑到之前的恩怨,又都摇头散了,这事儿说不清楚。谁遇到过刺杀都得从此警惕,拔个刀而已,还没动手砍呢。 要祝缨跟段家和解?不说她有没有这个度量,旁边还戳着一个郑家。段家不先跟祝缨低头,祝缨是绝无退让之理的。 最后剩下一个鲁刺史,说:“做了就做了,还能反悔怎地?” “我冤枉。”祝缨说。 亏得朝会马上就开始了,才结束了这一场闹剧。 ………… 于祝缨,过几天就要离开了,混完这几天就走。 亲友们都告别得差不多了,几亩薄田依旧托给了温岳,她又取出些钱来,托温岳再给买些田产,预备回京之后多些收入来源。两年后再回京,家里人口必然增加,日常开支也会增加,得预先多弄个进项。 此外还有家宅,自家人口不多,护卫、仆人是真的多。她的品级也升了,建现在的房子的时候没想到自己这官升得有点快。六品小官的房子,住个四品,是有些不合适的。以刺史回京,品级最低也是个不升不降,朝廷会再给她配些“白直”。眼下的家里住不下。 到时候得预先准备下,不买也得长租一个。长途带钱不方便,就暂用温岳处存的租子。 用会馆的兑换途径也行,但是祝缨觉得如果交给项大郎干这个事,他恐怕得从中补贴一些给自己。一些小事就算了,大件如宅子田地,还是别这样比较好。 自己都快要回来了,她也不再到处问人愿不愿意跟她南下了。到处再转一圈,最后往皇城各衙司走一趟,看看有没有遗漏的公务要办,扫个尾。 最后让项大郎派人来看宅子,齐活。 她得尽早离开,路上跟卢刺史商议调人的事儿,然后发个紧急文书给吏部,争取能赶上这一波比较集中的任命调整。 祝缨计划得好好的,先到政事堂。王云鹤和施鲲在,钟宜昨晚当值,今天上完朝就回家休息了。 王云鹤与施鲲都打算她这次任期满了之后调她回来,施鲲道:“你这一走,今年冬天就不是你来了吧?” “是,是前年来过的别驾章炯。梧州羁縻,长史、司马乃是三族五家轮流担任,他们干不了上京这个差使,只有我与章炯轮流。” 王云鹤道:“梧州八县,两种情形,如此混杂恐怕不好。你有心将羁縻化作编户,一时恐怕不能如愿。寻常刺史恐怕应付不了这样的局面,还是要拆开来才好。” 祝缨道:“那羁縻五县自成一个州么?刺史怎么弄?一个弄不好,要散架,一散架就要乱,到时候还能不能有现在的局面就不好说了。” “也还是轮流呢?”王云鹤问。 施鲲道:“先不提这个,你离开后,有没有人选可以推荐?” 祝缨没有报谁的名字,而是说:“一州刺史的任命,我不敢妄言。”这时她就不说刺史得有命到梧州了。到了刺史这一个级别的,就算天上下刀子,也得凑个人过去。朝廷不可能长期放任一州没有主官。 “没让你定,问你看法。” 祝缨道:“梧州这个品级它不方便调一些老辣的刺史过来。也就是从别驾、知府之中选。那我认识的真的不多,不好说。只有一条,这人别瞎折腾就行。别处折腾,百姓骂两句。梧州如果折腾得大了,怕出事。” 王云鹤和施鲲还道她仍然对尚培基的事情耿耿于怀,都轻笑一声。 施鲲道:“也对。” 反正从四品这一级的官员里,也没什么人能比祝缨更能干了,萧规曹随就行。 正事说完了,王云鹤才问:“我仿佛听说你路遇卞行了?” 祝缨无奈地撇撇嘴:“早上已经有好些人问过我了。遇着了,他目露凶光。我是才是那个惊弓之鸟。” 施鲲有点烦卞行,他是最怕麻烦的一个人,卞行弄这一出,事不大但烦心。这么些年还没看透么?脑子也没祝缨快,心也没祝缨狠,就还要撩! 王云鹤道:“路上小心。” “是。” 王云鹤道:“你直到今年随从才多了那么两个。心太大了也不好,不妨分一点心力在自己身上,置产业,招护卫。” 施鲲也让祝缨注意安全,居住、出行都要有足够的护卫。 祝缨道:“是。以后会小心的。” 祝缨离了政事堂,接着到礼部,然后是吏部等处。六部九卿那里,也就宗正之类的地方她没去,段琳正在做太仆,她也没去太仆寺。倒是太常寺,以前段琳在的时候她不沾这儿,现在是冼敬,她去那里小坐了一阵。 大理寺也是重头戏,一些熟人离开了,剩下的人就给新来的讲“小祝大人”。直到她离开皇城,老人还在给新人讲当年的好日子。什么过年的年货都不用自己买了,什么家里人都能跟着沾光之类。说完又骂一阵苏匡。 祝缨特别与左丞多说了几句,问他:“你还留在这儿?如今郑大人都去礼部了,你要不换个地方?活动活动才好升一升。” 左丞果断地道:“不换!” 祝缨扼腕:“外头的缺多,各地官员并不是都满员的。在这儿跟人争太吃力,到地方上转一圈,兴许机会就来了呢?” “老了,走不动了。就这样吧。”他还以为祝缨要拉他南下,那这个是不太愿意的。他本来有心将儿子托给祝缨,但是一想到梧州太远,就又放弃了。 京城传说,梧州是越来越富了,或许有人愿意去做个刺史,但是县令以下三千里求财?真是要人为财死了。 祝缨道:“好吧。保重。” 转了一圈,又到京中自己熟识的地方再转一转,然后通知项大郎,让他把项渔的行装收拾好。再派人到四夷馆,让小鬼们也准备行装。再提前去准备船只,一到吉日就出发。 项大郎早就开始准备了。 以前商人走远路就比较喜欢跟着官员的队伍,虽然需要孝敬一些,但是过关卡省税、路上也安全。现在是自己州的刺史,又一向好说话,项大郎就准备好了采买一些北方的物产,派人跟船押到南方贩卖。 又省心、又有利润。 连祝缨船上的东西,项大郎都给她准备好了。 临行之前,祝缨还得跟皇帝约一次见面。见完了皇帝这一面,她就能走了。 这一面比之前的都简单,皇帝不问她什么事情,泛泛地鼓励她到了梧州之后要继续好好干。 祝缨也说着官样的文章,向皇帝表忠心,说自己一定不负圣恩。 面圣毕,就没有别的什么事了,祝缨回来就宣布:“后天咱们就启程!赵振你去将杭勤接过来,明天我们一道为鲁公送行。” 赵振与荆生去国子监,又有广宁王府送了礼物来。广宁王不大管事,王府里做主的是郑霖,她派了一个宦官、一个自己的侍女,两人带着一些随从过来。道是王妃有孕正在府里安胎,所以不能亲自过来,十分遗憾。 礼物也是周到细致,郑霖没有挑选珍奇古玩之类,而是给张仙姑、祝大、花姐,一人准备了一箱子的东西。绸缎药材新式首饰都有,都是用得上的。 祝缨道:“上覆殿下,不胜感激。”又给他们发了红包,再问几句郑霖夫妇身体之类。然后对侍女说:“有什么要用的南货,只管捎信来,我来寻找。不要客气才好。” 侍女很高兴,福了一福:“是。” ………… 第二天,祝缨带着杭勤等人给鲁刺史送行。 鲁刺史道:“明年咱们就见不着啦,后年还不知在何方,每年这个时候都是结交同道中人的时候,不要怕麻烦。” “是。” 鲁刺史看了一眼杭勤,说:“你的家里,我会派人知会一声的。” 杭勤忙道谢。 又有鲁刺史的熟人之类来送行,祝缨又看到了唐王府的文学戴瀛,也同他点头示意。鲁刺史人都要走了,见到戴瀛就表现得很亲切,说:“下次我进京,咱们再叙。” 陈萌也来给鲁刺史道别,他曾在鲁刺史手下做过知府,后升的刺史。他真的有个丞相爹,鲁刺史在他面前也摆不起谱来拿捏,两人相处倒还和谐。陈萌见着祝缨有点吃惊:“三郎?” 祝缨笑道:“是我。” 鲁、陈、祝三人站成了一个三角形,打量彼此,不由一笑。 祝缨送走鲁刺史,接着就是自己走。吉日不在休沐日,给她送行的人也不少,郑熹这样自己能做主的就亲自来送:“回去好好保重,大家都等着你回来呢。” 祝缨能干,没事儿都能挑出事儿来,卞行一直“病”到了现在。想想就挺可乐的。 温岳来不了,郑奕来了,拍着祝缨的肩膀说:“三郎,你只管放心,京里有我们呢。” 大理寺里的前同事们都不得来,但是陈萌与吴刺史等同乡却来了。他们也是在这几天都要回去的,陈萌道:“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喽!” 祝缨道:“有缘必能再见,有心就有办法。” “那是自然!”陈萌说。 一群人正说着话,又凑来另一拨人。陈萌好奇地问:“那是谁?找你的吗?”这个时间很多人都往回赶,再加上一些正常的出京的人,都在城外送别。陈萌有点吃不准。 祝缨看了过去,说:“哦!是他!卫王家的宦者,他的表兄流放南府,现在梧州。” “卫王啊……”陈萌说。 “家里的宦者。”祝缨强调了一下。 孟弘打听到了祝缨什么时候离开,亲自送了一份礼物来。他到了先同祝缨问好,等到说了许多拜托的话之后,再与郑熹、陈萌等人见礼。借着祝缨又与别人拉到了关系,一切都那么的自然。 陈萌道:“骨肉远离,确实令人伤感。” 众人一番唏嘘,看看孟弘的卖相,又觉得他做个宦官有点可惜。 最后是郑熹说:“走吧!莫要耽误了好时辰。” 祝缨才扳鞍上马,一路绝尘而去。 她还是要通过水路回去,如果不是有紧急的公务赶路,水路是比陆路更好的选择。离开京城没多远,苏喆就从车里出来了:“我的马呢?” 她与郎睿都被安排乘车,她要骑马,郎睿也坐不住了,也要骑马。出京之后一片大平原,道也极宽极平,这是在山里没有的条件。五个小鬼个个高兴,一定要在上船之前跑个过瘾。 祝缨命人看好了他们,尤其是苏喆和郎睿,坠马不是闹着玩的。 好在数日之后他们就上船了,还如来时一样的安排,小吴住的地方给了杭勤。杭勤要跟着她们再走数日,然后从水驿转陆驿,先回家探亲住几天,再到福禄县赴任。 这个地方离京城比离福禄县近,从此地到梧州,还有不到两千里,不近,但也不能说特别的远了。 看这几天杭勤骑马也行、上船也不太晕,精神不错,祝缨的心情也挺好。小伙子身体好,可以好好地支使了! 祝缨心里毫不愧疚地给杭勤安排了许多事务,就等这小子到梧州来报到。她写了张纸,上面写着数件事情,包括清点仓储之类,都装到一个信封里。 写完这些,下一个驿站也到了。小鬼们想下船,此时五人之外加上祝炼、项渔,凑足了七个人,在甲板上疯跑。 驿站派了驿卒过来询问祝缨要不要下船,邸报文书之类送到船上还在放在陆上的院子里。又送补给上船。 祝缨让胡师姐等人陪同小鬼们下船看热闹,自己先在船上看邸报。 一打开,只见上面赫然是一行字——钟宜死了。 祝缨将邸报逐项看过,钟宜的讣告之外,其余都是一些比较正常的调动。死掉一个丞相的后果,几天之内在邸报上还看不出来。下一个丞相是谁才是比较有看头的东西。 钟宜今年七十多了,死也倒也不是特别意外。活到这个年纪,也算是高寿了。 祝缨想了一下,先动手写了个信,盖了她的印,把这当作一个公文,再下船去驿站让他们发到京城。跟钟宜也算是脸熟,最好致奠、吊唁一下。至于人选,项大郎是不太合适的,在国子监里读书的学生就还算能拿得出手了。 办好这件事,祝缨招呼几个小鬼上船:“别到处跑了,一会儿开船了谁落下就回不去喽!” 第276章 勾兑 祝缨打算见一下卢刺史,自从把顾同放到卢刺史手上,她还没见过这位呢。如果顺便能够再看顾同一下也不错。 回程她不太着急赶路,从驿站将文书发到京中之后,她又让驿站给卢刺史那里送个信,询问卢刺史是在刺史府还是外面视察春耕了,是否方便见一面,她去卢刺史那也行,主要是替郑侯给卢刺史捎了封信过来。 到了这里,驿站再给卢刺史送信就很快了,祝缨在驿站里暂住了五天,第六天快到中午的时候,祝缨正在看着林风和金羽两个摔跤,听到外面马嘶人语,仿佛是又有人住过来了。她也不以为意,这是一座大驿,往来的人不少。 然而,不多会儿就有驿卒跑了过来:“大人,卢大人到了。”说着,将卢刺史的一张名帖递了过来。 卢刺史此时正在驿站里安顿,他接到祝缨的书信之后就知道该着自己跑这一趟。他心思也细,想到了顾同,连夜派人把顾同叫到了刺史府,让他与自己一同出行。 顾同听说是祝缨路过,再没有不答应的道理,两人一同赶到了驿站。 顾同耐着性子先去自己的房里,将行李一扔,洗了把脸、对着镜子拢了下头,整整衣衫就出来等着卢刺史一道走,并不抢在卢刺史面前。 卢刺史这边名帖送到,也不着急赶过去,然后祝缨过来了。 祝缨让摔跤的学生停下来,快到中午了,一会儿就得吃午饭:“一会儿我要在那里不回来,你们就自己吃。” 林风他们的答应声中,祝缨去找卢刺史了。 卢刺史才换了一领新衣,听到报说祝缨来了,走到台阶下相迎。两个人都是正常的官员,所谓正常,就是穿得比周围的人都好一点儿,一眼就能认出来主次。卢刺史知道祝缨年轻,看到一个“脸嫰”的官员在几个随从的拥簇下走过来,也没觉得是认错了人。 祝缨看卢刺史,这个刺史是一个正常的刺史,他的年龄就很正常。同一个官位有年轻的有年老的,但是做到刺史这个位子上的,除非有特殊情况,一般得四十以上,五十多能混上个刺史都不算老。卢刺史就是这种正常的情况,他今年五十多了,在刺史任上已经做了几年,之前已经经历过一个州,现在是第二个。 顾同跑了出来,对着卢刺史那边看了一眼,祝缨确定了此人的身份。她抢上一步,先拱个手:“卢公。” 卢刺史惊讶地道:“竟然是真的!我看如此气度,就猜必是子璋,你这般年轻我又不敢认了。”说着,也拱了拱手。 两人对上了身份,顾同也适时上前一步,长揖到底拜见老师。祝缨早就看到他了,他略瘦了一圈,人也黑了一点,脸上都是笑。祝缨道:“不错,很有精神。” 卢刺史道:“名师高徒,子璋你是精明强干之人,学生也不差。” “您过奖啦了。他初来乍到,我还担心他手重手轻的没个准星呢。”祝缨说。 “那不会,我看他很好,”卢刺史作了个请的手势,“我才到,屋内杂乱,见谅见谅。” 一到屋里,里面一点也不乱,行李都放好了,卢刺史与祝缨一主一宾相对而坐,卢刺史也对顾同做了个手势,顾同按捺住心中的激动,坐了下来。 卢刺史先问了祝缨的辛劳,祝缨又说了抱歉打扰之意,然后取了郑侯的信来给他。卢刺史道一声谢,先不拆信,而是问郑侯身体。祝缨说:“老君侯仍然健旺,不过近来更爱与老友、孙辈等相处。” 那就是有事都交给儿子了?卢刺史明了。他又问:“子璋可知钟相公是怎么回事?” 祝缨道:“我亦不知,我启程之前他还好好的。前几天在驿站看到邸报,也吃了一惊。” 卢刺史叹了口气:“钟相公,我以前见过的,那时他还在做刑部尚书。前年见他时精神还好,还以为今年能再见到的呢。” “日理万机,也是耗神。” 卢刺史看了祝缨一眼,祝缨点点头,卢刺史道:“不说这个啦!咱们离京这么远,着急也没用,各司其职才是正理。” 祝缨也表示赞同。卢刺史当面感谢祝缨,说种宿麦的事情上她帮了不少忙。 祝缨道:“我有事相托的时候,您也仗义相助。何况又有府里做保,您不必如此客气的。对了,还有些东西。” 要见卢刺史,她自己也有礼物相赠,郑侯那里也托人捎了条腰带给卢刺史。又是一番的礼让。卢刺史道:“本地的烧笋味道鲜美,子璋经过这里几次,未必尝到的都是正宗。我带了厨子来,现在正是春笋往外冒的时候。就在我这里设宴,子璋千万不要推辞。” 祝缨笑道:“有美味我一定不会走的。” 卢刺史的私家厨子本地菜做得比驿站好吃不少,祝缨北上南下跑了几趟了,这个驿站也经过几次,都没有这次的笋子好吃。除了笋,又有火腿、鲜鱼等菜色,在这个时节,又有鲜嫩的蔬菜。 宾主尽兴,卢刺史夸了一回顾同:“年轻办事却老到。不瞒你说,我看他一个新人过来,也怕这才到任的年轻人心里揣着热炭团儿,火太旺把人给燎了。他能沉得住气,这就不错。” 顾同道:“大人过奖了,下官也是跟着老师身边勉强学了一鳞半爪。” 卢刺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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