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 手机里传来一个低低的懒音,黑白头像下方的小话筒亮起来。 是晁新。 “你怎知?”那头传来一个古腔古调的女声,很轻,像是窝在她怀里。 “以我跟纪老师的交情来看,她平时从来不看这类网文。”晁新说。 “那就更奇怪了,”彭姠之咬着手指,“你们看,不是我有偏见吧,这人做事就是鬼鬼祟祟的。” 电话那头的向挽沉默了一下,迟疑道:“还有更奇怪的。” “嗯?” “那日我们参加综艺的庆功宴,纪老师听说你要来,便径直告辞了。” 彭姠之蹙眉,发出疑惑的轻哼。 “她好似,在躲你。” 向挽揽着晁新的腰,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嗓子和头发摩擦衣物的声音一齐响起:“你得罪她了?” “我得罪她了……吗?” 彭姠之困惑了。 第2章 彭姠之想了想,自己刺儿了吧唧的,可能确实是伤害过纪鸣橙。 比如第一次见她的时候,那要追溯到二零一几年,虽然差不多是十多年前,但审美已经和现在很趋同,所以,彭姠之怎么也想不通,当年二十出头的纪鸣橙,为什么会在大夏天穿了一双棉袜,然后配上凉鞋。 那时候彭姠之年轻气盛,嘴更是不饶人,当场就乐了,说你怎么穿凉鞋还要穿袜子啊? 纪鸣橙淡淡说,她妈觉得她脚会冷。 她那天穿了个波点衬衫裙,看起来也很像她妈的款式。 于是彭姠之在过道里给小姐妹打电话八卦的时候声音就大了点,说怎么会有这么土的人啊。 一回头看见纪鸣橙拿着保温杯出来,要去茶水间接热水。 四目相对,尬住了。 七八年后,彭姠之在奢牌广告上看到了纪鸣橙同款玻璃凉鞋配棉袜的穿搭,还有因为复古风兴起而席卷大街小巷的波点长裙,觉得是她自己不懂时尚了。 当然也没对纪鸣橙道过歉,多小的事儿啊,早忘脑后了。 后来又合作了几次,纪鸣橙对她也是不咸不淡的,但彭姠之也没少说人家坏话,比如“这人竟然有天跟我搭话,说看我穿这么高的细高跟出工觉得很累,如果要显高的话可以考虑她脚上那种坡跟。” “她脚上那双坡跟!让我穿上不如锯了我的腿。” 诸如此类的吐槽没有十次也有八次,彭姠之不记得自己是跟哪个小姐妹顺口说的了,因此,倘若有一天传到纪鸣橙耳朵里,也不是不可能。 所以难道因为这种事就恨上她了?又因为彭姠之貌美如花穿搭时髦纪鸣橙自惭形秽没什么可说的,只能在专业上挑她的刺? 卧槽,这么一想,彭姠之觉得很通顺啊。 “你,想到了?”电话那头的于舟听她沉默,追问一句。 “我觉得,她可能有点嫉妒我吧。”彭姠之凝重地说。 群聊的头像全都没有再亮起小麦克风,彭姠之对着静如入眠的界面吸了吸鼻子,还没开口,听见向挽对晁新轻轻说:“不如咱们挂了吧。” “嗯?”晁新抛出一个懒懒的鼻音。 “我怪替她臊得慌的。”向挽清甜道。 一个江大博士毕业的高材生,书香门第还是前途大好的医生,嫉妒,彭姠之。 这话换个人恐怕都挺难启齿的。 于舟那边也传来一声轻笑的气息。 “你干嘛!”彭姠之一耳朵就听出来了。 比气息更轻的是苏唱的声音:“挺好笑的。” 这是今天苏唱说的第一句话。平时听笑话都不见得勾一下嘴角的她,很给彭姠之面子。 伤害值很大,甚至大过彭姠之发现那小号是纪鸣橙,她愤愤挂了电话,心里很苍凉。 一群拉拉“亲上加亲”地抱团,她就知道直女要被孤立。 这个群已经容不下她了。 牙齿又很疼,她托住右腮。 按下侧边键,把屏幕锁上,掌根从下到上地在手机上一擦,又用人脸解了锁。 还停留在微信界面,打开通讯录,输入姓氏,就能找到纪鸣橙。 到底要不要跟她商量一下,看看怎么平息事态呢?虽然是纪鸣橙发疯,但该说不说,彭姠之还是有那么一丁点愧疚。 毕竟假如纪鸣橙受不了刺激,疯了,那也是彭姠之吐槽人家土在先,揭人不揭短,审美差也不是她的错。 再加上纪鸣橙明明分析了女性角色,网友不知情,有所误会,但彭姠之知道。 怎么说,现在的混乱局面,彭姠之似乎也有那么一丢丢责任,一丢丢。 但彭姠之有点把握不好这个度,从开口的称呼上就很是纠结。 若是叫她“纪老师”,显得自己这个被她批评的同行有点卑微,叫她“纪鸣橙”又太像兴师问罪,“鸣橙”那是不可能的,彭姠之觉得叫名字很肉麻,对亲近的人基本都只喊后一个字,比如“唱”。 以此类推,那就是…… “橙儿啊”,彭姠之把自己给整乐了。 又对着桌上的橘子说了声:“橙儿啊,你这是疯了啊。” 大前辈阴沟里翻船,搞个小号去批评八竿子打不着的剧组。以纪鸣橙的资历,哪怕是在自己大号坦坦荡荡说,说不定还会有人竖着大拇指赞几声“耿直”“敞亮”“气派”。 偷偷摸摸搞小号,看起来就是发癫。 哎呀算了,她疯自她疯,上吊拦不住,睡觉吧,彭姠之敷了个面膜,美美上床。 这事不算大,两边不回应,讨论个三五天帖子也就沉了,彭姠之从忙碌的工作中抽空喘了个气,拿起手边的咖啡拍照,附文:“终于忙完了,接下来休个假”。 出乎意料,底下几乎没有人夸赞她用美图秀秀修了半个小时的自拍,反而是哭声连一片,泪淹大眼仔。 “呜呜呜呜宝你真的辛苦了,看你黑眼圈重得,好心疼。” ……卧槽,彭姠之用拇指和食指把照片扒拉着放大,哪有黑眼圈啊,怎么可能有黑眼圈啊! “宝你的眼神好疲惫啊,一定要好好休息。可怜.jpg” ……嘶,确认过美瞳,是炯炯有神款啊。 “宝贝,咱工作完就好好休假吧,不理小人。抱抱.jpg” 哦,彭姠之知道症结在哪了。 她向来心大,扎入录音棚几天,早把这事抛诸脑后,但在粉丝眼里却是,她被伤害后心灰意冷几天没上微博,今天身残志坚地恬静微笑,用难得的自拍照安抚粉丝。 大气、体面、温和、知性。没有说纪鸣橙一句。 狠狠拉了一大波好感。 救命啊……彭姠之看着自己的自拍,突然觉得有点茶。 心虚,真的心虚死了,她仰头靠在椅背上,两手抵住眼角,用力往下一搓,撅嘴做了个丑脸。 罪恶感有一点,但不多,毕竟她还有要事在身。 拿上手机提前收工,骑上她心爱的小摩托,在头盔都挡不住的冬日冷风里,赶到了江医三院。 停好车,狠狠打了个寒战,她在认真考虑要不要给摩托车加个挡风披,但瞥一眼旁边小电驴上土土地耷拉着的黑色挡风棉,彭姠之在丑和冷之间义无反顾地选择了冷。 裹着羽绒服走进去,在一楼大厅取了号,按照单子上的指引,口腔科在八楼。 江医三院是综合性医院,对于口腔分类不会那么细,也就一个口腔全科,但彭姠之只是拔智齿,用不着什么高精尖的技术,而且重点是,定点三甲医院,她拔智齿能走医保。 话说现在拔智齿可贵了,上次点点说,她拔了一颗牙,花了1800。 被人流挤着上下电梯,到了八楼,根据指示牌走到右半层,在电子分诊器上刷二维码报到,然后就等着叫号。 工作日的下午,医院看牙的不太多,还没刷完微博评论,就听到了她的名字:“彭姠之,2诊室。” 长卷发往后一抛,风骚兮兮地走进去,也没扫诊室外部的屏幕信息,只看到一个“2”,就在门外坐了下来。 依然是埋头刷手机。 再一次听到她的名字,等里面的人出来,彭姠之把手机放下,拿出挂号单和医保卡,坐到医生办公桌的侧面。 扣好包,她抬头,是个女医生,背对着她躬身在饮水机前倒水。 “看什么?” 彭姠之有一对做了配导多年的耳朵,听过全江城最好听的声音,听过全江城最值钱的声音。 所以她很轻易地就捕捉到了这把既好听又值钱的声音,略单薄,自带易碎感,配清冷自持能够表现出远离人群的孤独,配柔情似水能够表现出不被爱的落寞和脆弱。 除了纪鸣橙,圈里没有第二个了。 果然,医生转过身来,一手端着被网友视为“铁锤”的保温杯,一手揣在白大褂的兜里,发质黑亮的头发朴素地圈在脑后,戴着一副细框眼镜。 纪鸣橙长得很文静,小鼻子小嘴唇,眼睛倒是不小,不过被镜片藏起来,少了一点顾盼神飞,她习惯空落落地发呆,或者说思考,眼神垂下来,就显得有一点滞后感。 用彭姠之的话说,就是不大聪明的样子。 但她的五官很神奇,有一种包容性和消化性,能够把一切气质打散,就那么干干净净一张脸。因不懂穿搭而带来的老土感在她的领口处戛然而止,总之到不了她的面部。 她整个人永远是冷色调的,永远是“过时”的。 在遇到向挽之前,如果圈里要抓一个穿越的,彭姠之首推纪鸣橙。 遇到向挽之后……还是首推纪鸣橙。 被首刀的“铁狼”纪鸣橙看到彭姠之,一怔,抬手曲起食指,顶了顶眼镜,问她:“怎么是你?” 彭姠之干笑一声:“该我问怎么是你吧?” “你不是在那个什么……”她拧眉想了想,“江大口腔吗?” 专科医院啊,做正畸的,圈儿里都知道。 “年前跳槽了。”纪鸣橙低头抿一口热水,坐下,不想再看彭姠之,好像也并不想多说,对着电脑装模做样地敲了两下,又问她,“看什么?” 嘶……公事公办的样子,没打算老熟人寒暄两句,也没打算就日前的风波解释两句。 “拔牙。” “牙坏了?”纪鸣橙依然盯着屏幕敲键盘,彭姠之够了够脑袋,很怀疑需要敲这么多字吗。 “不是,拔智齿。” “左边右边?” “左边。” “之前拔过吗?” “拔过一边。”二十四五的时候。 “这颗长出来了?” “没有。”彭姠之伸舌头,又舔了一下,确实没有。 “那你怎么知道是智齿?” “卧槽,这,”彭姠之惊呆了,“它肿啊,疼啊,牙疼,疼好几天了。” “可能有别的病变呢?”纪鸣橙拧眉,对着电脑屏幕,“医保卡。” 彭姠之有点出汗,别的病变? 把医保卡递上去,纪鸣橙低头扫一眼,彭姠之伸手捂住:“你别看啊。” “嗯?”纪鸣橙终于转过来,隔着镜片对上彭姠之的脸。 “那个,拍得有点丑,我那天没化妆来着。”证件照,谁不知道咋回事儿啊,非得让人说出来。 纪鸣橙果然没看,也不感兴趣的样子,把卡反扣过来,在机器上一扫。 “先拍个片儿吧,既然你知道在哪边,拍个小牙片,确定一下位置和方向,再来拔。”纪鸣橙的声音和滋滋滋打单子的声音混在一起,但还是很清晰。 “哦。”彭姠之收回医保卡和单子,见纪鸣橙没别的事了,于是站起身往外去交费。 纪鸣橙端起保温杯,又喝了一口。 “下一个。”她右肩往上一抬,有点酸,略微活动了一下。 二十分钟后,彭姠之又回来了,先等正在就诊的患者打完单子,才上前,又在侧面坐下。 “拍好了,”她说,“医生说你这用电脑就能看。” 纪鸣橙不置可否,几个弹响打开彭姠之的片子,眨了眨眼,定了两秒,才转头看她。 “没有智齿。” 没有,牙根都没有。 彭姠之“蹭”地一下站起来,就着她的电脑屏幕仔细看。小牙片拍单边,只能看到她左侧的几颗后牙。 “嘶……我刚说的哪边来着?” “左边。” “我好像疼的是右边。”左边拔过了。 纪鸣橙只顾喝水,没发表任何意见。 “那个……你再给我开一张单子,我再去拍一次吧?”彭姠之斟酌着给建议。 “可以。” 彭姠之一边暗地里嚎着折腾,一边又马不停蹄往收费处赶。 再回来又是半小时,但2诊室空无一人。 彭姠之把着门口张望了一会儿,拉了过路的小护士问:“纪大夫呢?” 护士看一眼门口的就诊信息:“纪大夫下班了。” ??? 彭姠之愣在当场,回不过神。 第3章 纪鸣橙又塌房了。 事情是这样的,那天她下班后,在休息室换好衣服,坐医护人员电梯下楼,来到门诊部旁边的非机动车停放处,骑上装着挡风披的白色小电驴,穿过两个红绿灯,到达家里。 和往常一样。 她有驾照,也有代步车,但她不爱开,因为在医院停车位是靠抢的,有这时间她不如多睡五分钟。 生性厌恶堵车,厌恶排队,厌恶一切浪费时间的活动,不是因为她的时间很宝贵,是因为,她认为所有人的时间都很宝贵。 因此近的地方她骑小电驴,远的地方就打车,永远不会遭受费时费力寻找车位的困扰。 现在的医院离她住的地方就很近,也正是因为这样,她选择了跳槽。 当然,还有一点别的原因。 纪鸣橙现在住在一个2010年建的小区,楼龄上看算老小区了,但在江城,有高层有电梯有还算漂亮的外立面和绿化,就已经很算不得“老房子”了。 更何况她的房子是现在拿着几百万都买不到的方正型板楼,一梯两户,南北通透,在人口密度如此大的一线城市,“鸽子笼”都算常态,好一点的就是塔楼,像她这样住得稀疏松散还能享受四时光照的全明户型,那叫一个奢侈。 不是土豪,就是土著。 纪鸣橙家是后者。 她爸是大学教授,她妈是医生,俩人都是江城人,从爷爷辈儿起就扎根在这个地方,虽然没有刻意追逐过户口红利,但老房子总归要拆迁几次。 一来二去,家底就莫名其妙丰厚了很多。 但她家向来节俭,没有什么大手大脚的习惯,而且拆迁款毕竟算“横财”,突如其来得不够家人培养起“有钱人”的自我认知,当然,纪鸣橙的父母也清高得根本不屑于这种认知。 所以她爸妈还住在江医家属院儿的老房子里,六楼,没有电梯,水泥面,买个菜回去熟人能打一路的招呼。 也快拆了。 塌房不是这么个塌房。 说远了,镜头挪回来。这天纪鸣橙在车库停好车,充上电,坐电梯回到家,先没有开灯,而是去洗了个手,仔仔细细用餐巾纸擦了,才按下客厅的灯。坐到沙发上,没有像往常一样打开电脑收邮件准备写论文,而是把手机横过来,确认游戏已经更新到最新版本。 如果她爸妈看到这一幕,估计要大跌眼镜了,因为纪鸣橙从来不打游戏,她的爱好可能也就是看电影、看书和弹钢琴。 根正苗红得像是从课本上剪下来的。 这次情况特殊,因为她接了一个游戏的配音,那游戏有点糊,为了宣传,拜托各个配音老师直播玩一玩游戏,吸引人的嗓音或许能让游戏看起来好玩一点吧,大概。 纪鸣橙其实没有玩过,但她那天在报纸上看到一个案例,说是现在明星代言都要先试用产品,否则算是欺诈消费者。 虽然配音和代言没什么关系,但她突然有了一点社会责任感。 于是就答应了直播。 为了这场直播,她练习了一周,对于智商高手速也快的人来说,这种游戏根本不算什么难事。 又倒了一杯水放在手边,看一眼时间,晚上七点,直播时间到了。 纪鸣橙的C站号是上个月才开的,没什么粉丝,原本以为观看人数会很低,但出乎她的意料,才刚开播,人数就实打实地破了千。 这当然不是因为纪鸣橙红了,而是因为她黑了。 风波之后第一次亮相,还是难得的直播,彭姠之的粉丝还有互联网乐子人都不约而同前来围观。 观众还是很有素质的,没有骂她,就仅仅是围观。 甚至连公屏都没刷几个,就静静看着她。 看着她在直播开始后的十五分钟,还在不熟练地根据教程把手机屏幕投影到直播间,又花了十五分钟,解决了自己和游戏音效不能同时出声的问题。 终于有彭姠之粉丝忍不住了。 发了一个“啊这……” 本来是准备去骂她的,最后竟然想钻进去手把手教她怎么直播游戏。 毕竟这直播要是开不起来,他们也不好趁乱开火不是? 纪鸣橙慢腾腾地捣鼓,在直播间人数上了三千的时候,终于搞定,她一手掌着手机,活动了一下右手的手指,再看一眼电脑上她的C站直播间成功地出现了整个游戏界面,于是清了清嗓子,说:“不好意思,久等了,我们现在开始吧。” 弹幕开始刷屏,纷纷说“好的”。 不知道为啥,连蹲守的黑粉都有种苦尽甘来的感觉。 令所有人都没有想到,和刚才与电子设备奋战的样子截然不同,纪鸣橙打游戏还真挺帅的,她用了一个灵活度高操作性强的角色,在地图上风骚走位,行云流水,收人头收得一气呵成。 观众震惊了。 “演的吧。”有人趁乱发弹幕。 等待复活的间隙,纪鸣橙轻轻咳嗽一声,端起保温杯,又喝了一口水。 第一局打得顺风顺水,第二局纪鸣橙决定选一个防守型的角色,正在发着蓝光的角色头像间滑动,抿着嘴唇仔细挑选,突然弹出了微信消息。 纪鸣橙推了推眼镜。 向来没什么人找她,她也就不记得开勿扰模式,消息内容也向来没有设置过隐藏。 是一个叫做“恐你姬娃”的微信好友发来的,一共四条。 “纪鸣橙。” “在?” “看看片儿。抖眉毛.jpg” “” 直播间炸锅了。 纪鸣橙又塌房了。 甚至后续都没有人再关注她游戏打成什么样,而是迅速在论坛起了高楼。 “卧槽,纪鸣橙还有一个恐同小团体,还给她发片儿!!!!” “好恶心啊我去,这语气是没少看吧。” “天啊……纪老师平时看着仙气飘飘的,私底下这么猥琐啊……我这次是真的塌房了。” “笑死我了,一周塌两次,拆迁办都没这么快,纪鸣橙这是彻底摆烂了吧。” 无声的网络硝烟中,纪鸣橙仍在有条不紊地打着游戏。 但那位“恐你姬娃”女士,成了热锅上的蚂蚁。 “卧槽!我不知道她在直播啊,我真不知道啊!而且我也不知道她不开勿扰模式啊!我更不知道她微信内容不隐藏啊!!!” 彭姠之要抓狂了,在客厅里叉着腰转圈圈,对着对话那边的苏唱一阵嚎。 “我就是回到家,收到个短信,跟我说可以线上查看牙片了,我就下下来,准备让她帮我看看。” 还特意发了个俏皮一点的表情,好糊弄过去,不让纪鸣橙发现自己是在找她加班。 “所以,恐你姬娃是你?”苏唱轻轻问。 什么时候改的?以前不是叫zZ吗? “对啊,那天因为你们改的啊,恐你们这几个姬佬了,不行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 彭姠之的语气软下来:“那,那像纪鸣橙那样不备注的同事,也是少见啊……” 她听见苏唱叹了一口气。 彭姠之觉得很头疼,这个名字确实不能曝光,要是曝光,她恐同的帽子算是坐实了,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又不可能说,都是nili苏唱向挽晁新在我面前组团嘲笑我,我受不了了,我骂她们呢。 哦,那她该死无全尸了。 唯一的生路,就是纪鸣橙帮她扛了这口锅。 挂了电话,她打开对话框,贼眉鼠眼地、心有戚戚地编辑消息。 “别卖我,求你,纪老……” “咻”一声微信消息。 对话框更新了。 “阻生智齿,找个时间来拔了吧,不痛的时候。”纪鸣橙说。 -------------------- (本书来自:龙凤互联) 第4章 彭姠之其实还想和她说点别的,呃……比如关于“恐你姬娃”的事,但看纪鸣橙的语气,好像她并不在意,或者说,难道她不知道? 彭姠之决定试探一下。 “平时上网吗?老纪。” 称呼有一点亲昵,心虚嘛,是这样的。 纪鸣橙没回她。 彭姠之撑着下巴,有没有可能,是把她叫老了? 她为人虽然老气,但也不好这么直接吧。 想了想,彭姠之决定打电话。 第一个电话打过去,她挂了。 彭姠之心里咯吱一声,火就上来了,怎么还挂电话呢?有几个人敢挂她彭姠之的电话? 第二次打过去,对面接了,没说话。 彭姠之清清嗓子,率先开口:“是我,小彭。” 话一出口,有点后悔,刚叫人老纪,反手一个小彭,显得挺故意的。 果然,纪鸣橙开口了,先是沉默了一下,然后说:“你比我大。” “啊哈哈哈哈,是吗?”好特么尴尬,彭姠之干笑两声,“我咋记得咱俩同一年的呢?” “你四月,我十月。” 咦,记这么清楚?彭姠之拐了拐脖子,跟她解释:“不是咱俩谁大的问题,就是一种,尊敬。” “你。” 对面只说了这一个字,然后是两声底噪,再接着:“尊敬我?” 平铺直叙的语气,好像也没什么好惊讶的。 那倒也没有。彭姠之觉得空气都能干得当柴烧了,怎么会有这么话不投机的人呢?她平时会聊天吗?想了想,上次好像是一个剧组聚餐,刚好坐在一起,彭姠之说这里的鲜榨橙汁还不错,纪鸣橙喝了一口说是浓缩汁调的。 再上次,一个线下漫展,彭姠之和苏唱打着电话碰头,苏唱说看到她了,彭姠之扒拉着蓝牙耳机笑问她,自己穿得风骚得不风骚,听见迎面走来的纪鸣橙愣了愣,说:有一点。 然后一整个漫展,彭姠之都在抱着胳膊想,自己的红色吊带裙,是不是真的很风骚。 “你有什么事吗?” 或许是彭姠之沉默太久,电话那头的纪鸣橙拉回了她的注意力。 “哦,那个,就问你上不上网。” 又是沉默五秒,才不确定地反问:“你是指,因特网的那个网吗?” 好他爹的搞笑啊,彭姠之要尬到冒烟了,得有二十年没听说过“因特网”这个词了吧! “是。” 纪鸣橙叹了一口气,委婉地说:“我接过很多网配。” 对哦,她不是网配起家的吗?彭姠之有点受不了了,纪鸣橙的语气,好像电话对面是个弱智。 “咳嗯,”彭姠之干咽一口口水,感觉耳朵有点红了,又要装作风轻云淡,甚至还很有信念感地抬头看了看风水,“你平常,上论坛什么的吗?” “哪个?” “胡椒。” “偶尔。” “知道那个说咱们CV圈的板块吗?” 对面轻轻提了一口气,欲言又止,然后喝一口水,说:“如果你想问‘纪鸣橙竟然有一个恐同小团体,还在给她发片儿’这件事,我知道。” 她的私信是开放的,这类事件很难不知道。 “哇。”彭姠之轻轻感叹一声。 “嗯?” “你竟然连标题都背下来了。”她难以置信,这就是博士吗? 还是说……她已经在心里对自己恨之入骨了。 “你想找我聊的,是关于我会不会背标题这件事吗?”纪鸣橙嗓子稍哑,听起来有些累了。 彭姠之又从胸腔自发地蹦出一串银铃般的笑声,笑过了,才说:“看你这话说的。” 语气有点娇嗔,纪鸣橙有点不适。 彭姠之在沙发上翻了个身:“那你打算咋办?” 纪鸣橙好像翻了一页书,没说话。 “喂,说话。” “不太礼貌。” “哈?”彭姠之愣了,“你有什么直说啊。” 那边叹一口气:“跟你有什么关系?” 好家伙,确实不太礼貌。 彭姠之火都要来了,纪鸣橙好像在说,跟彭姠之还没熟到要当好朋友八卦聊天的地步,但她以为彭姠之想吗?她这不是怕这姑娘被骂太狠,一个冲动怼上微博,说是彭姠之找我看牙片吗? 然后“恐同”的帽子就跟击鼓传花似的交到彭姠之手上,纪鸣橙轻蔑一笑——轮到你了。 最可怕的是什么?是回旋镖,前几天自己粉丝骂纪鸣橙“滚出百合圈”的话,恐怕要全部还到自己这个“恐同女”身上。 想想她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没办法,还得服软。 彭姠之打定主意,捏了捏嗓子:“咋这个语气啊?咱俩认识也都十多年了,你不记得啦?那时候,你还跟我搭话来着,说心疼我穿那么高的高跟鞋,让我跟你穿坡跟。” “然后你给周泠发微信,说锯了你的腿都不会穿。” 靠。彭姠之眨眨眼:“她卖我。” “我看到你聊天界面了。” “……” “你咋还偷看人聊天呢?”彭姠之心虚了。 “没有偷看,”纪鸣橙说,“当时周泠发了一张你喜欢的男明星的签名照过来,你大叫一声,喊我看的。” 然后把图片点回对话框时,纪鸣橙的视线还没有挪开,看到了上方的聊天记录。 两个人对着呼吸了十来秒。 最后还是彭姠之先开口:“年轻的时候,不懂事,确实不懂事。” 没反应。 又用尽可能软而真诚的声音说:“对不起。” 她以为纪鸣橙不会再说了,但下一句让她想不到。 对面用不熟练的语气叫她:“彭姠之。” “啊?” “你该说对不起的,只有这一件吗?” “啊啊?”傻了。 回应她的只有一个毫毛一样的气息,差点就没被捕捉到。 “那个……”彭姠之挠了挠头,“就前两天吧,我的粉丝确实骂得有点狠,但我那时候上工呢,你知道的,你可以去问风哥,确实,也就没顾上。” 又是一个介于呼吸和叹气之间的气息,纪鸣橙没打算开口。 “所以,”彭姠之耍了个心眼儿,以退为进,“其实,你要是想把我微信发出去,做个澄清,我觉得也是应该的,嗯……她们骂我就骂我吧,反正我也活该。” 故意说得有点可怜,抿抿嘴,“啧”一声,又说:“我挨骂没关系,反正你该咋样咋样,毕竟,也是说事实嘛,应该的。” “你那啥,给我头像打个码就行,要不可能会有人怼你暴露人隐私,不懂尊重人。” “哎,你发了以后我再转发一下吧,大家就知道你征求过我意见了。” 她觉得自己这儿兵荒马乱的,但竟然听到了一个诡异的声音。 彭姠之眨眨眼:“你刚,笑了?” 笑了?!她好想骂街啊靠,她在这装可怜呢,纪鸣橙这笑什么意思啊?看出来了,觉得她可笑? “纪鸣橙你笑了是啥意思啊?”彭姠之眯着眼睛,一字一顿地压着火。 “我跟你道歉你笑了是啥意思啊?” “你是不是看我絮絮叨叨跟个小丑似的啊?” “你是不是想说我根本不是诚心的,我演戏呢啊?” “我犯得着跟你演戏吗纪鸣橙,我彭姠之向来敢作敢当,你要发澄清我有什么好怕的啊?” “我怕过谁啊真的是搞笑了!” 纪鸣橙耐心地等她说完,才回:“我没笑。” …… “啊?” “我刚,有一点鼻塞。”果然鼻音重重的,又吸了吸鼻子。 卧槽……好像自爆了呀,彭姠之回想自己刚才的炮火。 博士诶,这智商,自己这么明显,她肯定能听出来吧? 彭姠之叹一口气,觉得这回完犊子了。 正想找个借口挂电话,突然听见电话那头问:“你还痛吗?” “啥?” “智齿。” “不痛了。” “明天来拔吧。” 彭姠之有点转不过弯:“明天……挂不上号啊,起码得下周了吧。”她回想自己在微信预约的时候,第二天肯定是约不到的,都这个点儿了。 “你在跟一个医生打电话。” “她叫你明天来。” 纪鸣橙说了这两句,就不打算再解释了。 彭姠之回过味儿来,乐了:“你要给我加号?” 哇咔咔,她有点兴奋,以前求着医生让加号,没一个鸟她的,多少感觉到自己有点人脉了。 “哇,可以啊老纪,不枉咱俩认识这么久。” 纪鸣橙没理她,挂了电话。只不过是下周起她要休年假了,想尽快解决掉彭姠之这颗牙。 尤其她休假是回家陪父母,不想再在某个夜晚收到“恐你姬娃“发来的“看看片儿”了。 网友当然不重要,但她妈有心脏病。 第5章 江城的天气永远都那么好。 可惜,彭姠之睡到下午才起来。 因为她很贴心,她想着,加号嘛,那肯定是加到最后咯,总不可能去插别人的队,虽然她是关系户,也不好这么嚣张吧。 所以,她是压着纪鸣橙下班的点儿去的。 熟门熟路地到了口腔科,在排排坐的候诊病人的目光中走到2诊室,突然觉得有点不太好,像什么特权阶级一样。 彭姠之这个人有点虚张声势,外表看起来雷厉风行说一不二的大御姐,但实际有点怂,特别会看眼色和风向,特别有危机意识,也特别爱自我攻略。 拿她的好友苏唱举例子,彭姠之私底下是可以直接骂苏唱“你要死啊”的人,但是在微博和线下,她总是对苏唱笑靥如花,甚至可以亲手把瓶盖拧了,给苏大小姐递过去。 识粉丝数者为俊杰,彭姠之总是这样说。 最近因为纪鸣橙的事,彭姠之像被捏住了尾巴的小耗子一样,总觉得自己亏心,因此多少有一点惊弓之鸟,很怕一不小心,自己走后门加号的事儿给曝喽。 鬼鬼祟祟地,趴到诊室门边,扒拉着门框,探出个脑袋悄悄叫了声:“纪医生。” 没有纪医生。 彭姠之左看右看,真的没有。 抬头,就诊信息的屏幕已经清空了,彭姠之很恐慌,想起上次小护士说——纪大夫下班了。 卧槽,她站直了,低头掏包要拿手机给纪鸣橙发信息。 正点开微信对话框,后面一把人声响起:“你干嘛呢?” 转头,纪鸣橙穿着白大褂,双手插兜,静悄悄地看着她。 “我看你不在啊,”彭姠之说,“怕你下班了。” “我是已经下班了。” “啊?你几点下班啊。” “四点半。” 啊这……现在已经五点半了。 “这,”彭姠之套近乎,“你们医生这么早下班的啊?” 纪鸣橙很无语,上次彭姠之四点二十第二次进来开单子,交费加上排队差不多半小时能做完,也就是说,至少她能推断出四点五十这个诊室已经人去屋空了,但她还是坚信纪鸣橙五点半下班。 脑子好像是个装饰一样。 纪鸣橙揉揉酸痛的脖子,绕过彭姠之进屋洗手:“拔阻生智齿是吧?” 其实她对彭姠之的情况很清楚,但可能是职业病,就诊之前喜欢随口再确认一遍。 彭姠之点头,挎着包跟她往里走。 “躺上去。”纪鸣橙指了指一旁的牙椅,埋头看彭姠之的牙片分析阻力,然后戴上检查手套,“你,抱着包?” “不能抱着?”彭姠之躺得很乖巧。 但纪鸣橙觉得她好像在给自己加戏,因为偏头的样子,有那么一点弱不禁风。 “随你,”纪鸣橙打开灯,“张嘴。” “啊——”彭姠之开始发声。 纪鸣橙拿上两只棉签,简单检查了一下,等跟台护士进来准备好东西,给她换无菌手套。 彭姠之眼睛有点酸,看着护士把器械放置到操作台上,再看一眼纪鸣橙冷静的眼神,觉得有种“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感觉。 “我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趁我还能说话。”彭姠之说。 “嗯。” “你刚看,我有蛀牙吗?” 纪鸣橙一愣:“大部分人或多或少都有一点。” 那就是说有。彭姠之舔了舔自己的牙齿内部,明明已经够注意口腔卫生了。突然想到牙医这么清醒是不是也挺苦恼的啊,她们会跟人接吻吗?接吻的时候会想到这个人有没有蛀牙,有没有牙菌斑吗? 可怕哎。 纪鸣橙又看了一眼一旁的片子,然后俯下身,又是让彭姠之张嘴,用碘伏给拔牙区消毒,接着打下牙槽神经阻滞麻醉。 好痛,针头穿过软组织,彭姠之就忍不住缩了缩眉头,往后一撤。 纪鸣橙偏头轻声说:“别动。” 彭姠之眨眨眼,不敢动弹地看着她,又见她收回手,说:“等半边舌头和半边嘴唇麻了,你告诉我。” 彭姠之张着嘴,“啊”一声点点头。 突然看到纪鸣橙嘴角往下撇了撇,但眼睛微微一弯,一个不明显的笑。 彭姠之挑眉问她。 “现在可以闭嘴。”纪鸣橙说。 护士示意彭姠之用牙椅旁边的水漱漱口,彭姠之漱完又躺回去。 这种感觉很奇妙,纪鸣橙明明很土,土得彭姠之从前都不把她放眼里,但现在彭姠之躺在她的诊室,躺在她的专业里,纪鸣橙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好像彭姠之是个什么玩意儿一样。 但这样的感觉只是一瞬间,和纪鸣橙的笑一样短促。 她偏头,看一眼墙上的挂钟,五分钟。 “麻了吗?” 彭姠之动了动舌头:“麻是麻了,但有个问题。” “?” “我要怎么确认它是麻了二分之一,还是四分之一呢?” “噗。”护士忍不住了,捂着嘴笑。 纪鸣橙有点无奈:“张嘴。” “啊——” “你每次张嘴都一定要配音吗?
相关推荐:
深海gl (ABO)
一世独宠:庶女为妃
病娇傅少的小撩精重生后被宠坏了
郡主请娶(NP)
芊芊入怀
带着儿子嫁豪门
南安太妃传
玩笑(H)
情欲漩涡
认输(AB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