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下次再约,让她好好休息,瑶瑶本能就觉得不对,于是过来看看。 “好。”苏唱点头。 “走吧。”看向彭姠之。 第46章 下到酒店停车场,空气里还有电梯间的隐香,冲得人头疼,和苏唱一行人在地库告别,纪鸣橙开彭姠之的车回去。 目送她俩离开,四人才结伴上晁新的车。 其余三人都喝了酒,小鹌鹑于舟开车。 驶入主路,于舟一边打方向盘,一边跟苏唱八卦:“这瑶瑶你认识啊?” “不熟,还是问朋友才翻到了她的微信。” “太险了,这事太险了,你说万一打起来。”于舟还是很操心。 “他不敢。”苏唱说。本来就是高攀,要是在婚宴上打人,老丈人那边也没办法交代,不然李乔也不会勃然大怒还拼命克制。 “你要是认识瑶瑶,就该想办法跟人家递个话,这妥妥一渣男。”于舟抱怨。 苏唱没答话,齐老爷子老来得女,40好几才这么一个宝贝女儿,一般来说不太可能不做背调,更何况李乔的名声,稍微打听打听就知道了。因此李乔是什么样的人,女方家里说不定比她们更清楚。 “我说你,”于舟又从后视镜里看向挽,“你也是的,你们家晁老师起来喝酒了,你还在那激他,说什么这种人,你知不知道坏话要背后说的啊?你以为转个头就不是当面了?” 向挽莞尔:“我确然转头了。” “你就是看热闹不嫌事大。”于舟揭穿她。 向挽望着窗外,有些遗憾:“你晓得么?晁老师打架十分威风。” 于舟提高声调:“打架?你还想打人!” “你法外狂徒的属性越来越明显了。”她瞪向挽一眼,恨铁不成钢地摇摇头。 向挽坐得端庄,空姐似的。 另一边,彭姠之没急着回家,又和纪鸣橙往之前那个脏摊儿去,她们到得早,才五点左右,脏摊儿刚刚支起来,食材都很新鲜,桌椅也都空着。 但彭姠之没坐,就站在热气腾腾的锅子旁,低头看红汤。 “这个好了么?”她拿起一串丸子。 “再煮会儿。”老板娘说。 “行。” 几秒后,她又问:“好了么?” “姑娘这个得煮透,不然吃了闹肚子。” 彭姠之于是没说话了,仍然垂头望着,停了一会儿,才笑笑说:“我有药呢。” 其实你们家,煮熟了也拉肚子,食客知道,老板娘也知道,但总要这么拉扯几句,显得自己是正经生意人似的。 显得食客也会爱惜自己身体似的。 随后她就沉默,锅底滚开,她端着小料取串儿,然后一串接一串地吃,辣得“嘶哈嘶哈”的,纪鸣橙站在一边,买了瓶矿泉水,时不时喝一口。 彭姠之没管她,自己造了个尽兴,又挺着小肚子上江大里遛一圈,站在操场口看学生们跑步,高跟鞋抵着塑胶跑道,莫名有点黏黏的,她觉得没劲透了,让纪鸣橙开车带她回家。 在车上点了几瓶酒,到家时正好送到,拎进客厅一瓶瓶拿出来放到茶几上,随手把电视开开,瞎点一部烂片,特效做得比搞笑片还幽默。 “纪鸣橙,你给我找点药吧。”她用牙开瓶盖儿,看上去不用力地一咬,一吐,瓶盖儿就骨碌碌滚到桌子边缘。 “什么药?”纪鸣橙在收拾早餐的碗筷。 “止泻药,我先吃点儿。” 纪鸣橙看她一眼,走到抽屉里,把上次吃过的拿出来,彭姠之认真地看看说明,嗤笑:“你这哪有忌酒一说啊?你也骗我。” 说完把药往嘴里一塞,就着酒就先屯几颗。 从未见过人用酒吃药,这回没有仰头了,但吞下去的样子像在自杀。 “你能不能别那么贤妻良母的样子啊,一回来就收拾屋子,这种时候你不得陪我喝两杯?”彭姠之抬头看她,卷翘的睫毛一眨一眨。 纪鸣橙定定盯她几秒,坐下来:“怎么喝?” 彭姠之想了想,笑了:“我一杯,你一杯,喝多少你定,喝不了是狗。” 她猛地灌自己一口,然后偷晁新的梗改一改。 纪鸣橙将头发挽到耳后,白皙的皮肤在灯光下像暖玉,她抬手拿起一瓶啤酒,把它倒在惯常喝茶的瓷杯里,看了看,端到嘴边矜持地喝。 她略略皱眉的样子,显示出了对酒精的抵触,但很好看,像一张完好无瑕的纸,被揉了一下的那种好看。 纪鸣橙没说话,抿着嘴看电影。 烂片也看得很认真,像在勉力理解里面天马行空的人物关系。 半瓶酒下肚,彭姠之才问她:“我今儿说话,是不是特刻薄啊?” “有点。” “你不喜欢了?” “没有。” 没有这个词用在这里,有两种意思,一种是没有不喜欢,一种是,本来就没有喜欢。 “你就是不喜欢了,不想管我了呗,不然你作为一个医生,能看着病人拿酒吃药啊?”彭姠之的声音渐渐虚了,带着沙沙的质感,纪鸣橙回头看她,发现她在笑,但眼睛里有星星点点的光。 不知道说什么,纪鸣橙宁愿她像几年前一样,在自己旁边坐着嚎啕大哭,但彭姠之长大了,她难受的时候知道先笑了。 彭姠之也没有长大,还是总用伤害自己的方式想要在意的人多管管她,多看看她。 “你看到刚才多少人在偷摸看没?还有人悄悄录视频,那手机竖着举在肚子这,就这,她以为我没看见呢。”彭姠之眨眨眼,又低下头,自嘲地笑。 那录视频的还是三声的小萝卜,平时管她叫彭导叫得可甜了。 “你客观说,要是你不认识我,刚才那样子,我和李乔,谁更丢人?”彭姠之望着她。 本以为纪鸣橙不会说话,但她喝了一口酒,说:“李乔。” 彭姠之突然就笑了,打她一把:“你有病啊?” “?” “我问你这句话,是要你真的去对比吗?不是想你哄我,说我一点儿都不丢人吗?” 是这样吗?纪鸣橙蹙眉。 算了。彭姠之摇摇头,又咕咚喝下一大口啤酒,鼓着腮帮子咽下去,跟吞石块似的:“我也知道我丢人,谁不知道啊。” 她打个酒嗝:“但我忍不住。你知道吗,一开始他跟我提分手,我竟然还缠着他,又哭又闹的,我那时就不甘心,当年多傻缺啊,都想好要跟他结婚了,我还跟周泠炫耀呢,我说,我订婚得去北海道吧,不知道,到时候看李乔。” “不过死缠烂打那时候,也不见得多喜欢他,就觉得可惜。” “好赖三年呢。” 但多少女人是这样啊,为了可惜那短短几年的付出,错把惯性当爱情,咬牙三年又三年,最后熬到五六十岁,含辛茹苦地把孩子拉扯大,才在忆往昔的时候说一句:“你妈我当年就是瞎了眼。” “分了以后,我就越想越气,越想越气,一边挺看不上他的,一边挺看不上那时候的我的。” 彭姠之的语气里有莫名的回避,灌口酒。 “我就想,怼他一顿,没准我就解气了。” “其实我也知道在人家婚礼上闹事,挺不好的。” 彭姠之抱着膝盖,卷发不精神了,乱糟糟的,电影里的人在敲锣打鼓办喜事,彭姠之拎着酒瓶子,白着嘴唇像在参加葬礼。 她以并不体面的方式,给自己最长的一段感情封棺定论,她觉得自己像被分离成了两个,一个嘴上不饶人,一个冷眼站在旁边,看李乔的笑话。 也看她自己的笑话。 彭姠之的大红色鱼尾裙上被酒打湿了,甚至还有一点吃麻辣烫时甩上的油点子,这条裙子很贵很贵,平常她都舍不得穿,今天把它坐得皱皱的,糟蹋它让她有那么一点儿快感。 纪鸣橙不胜酒力,脸颊绯红,拉住她的手腕,轻声说:“去洗澡吧?” 彭姠之赖在她怀里,纪鸣橙很香,哪怕染上酒味也很香。 “我帮你放水。”纪鸣橙说。 “好好好,你帮我放水。”彭姠之端个小板凳,坐在一旁,看纪鸣橙卷起袖口给她放水,纪鸣橙俯身摸着水温,然后直起身没有动弹,好像也在发呆。 等水差不多,她转过头,彭姠之已经把自己脱了个精光。 还算清醒地走进池里,说:“有点冷,你出去的时候,帮我关上门吧,谢谢。” 很难得地说谢谢,头发打湿了一半,让她看起来半是嚣张,半是温顺,半是强势,半是可怜。 “嗯。”纪鸣橙带上门。 第47章 洗完澡出来,纪鸣橙已经坐在床边等她了,她换上了睡衣,头发也吹到半干,吹风机的电源没拔,在等彭姠之进来。 拿着手机打开微信,点开一朵荷花的头像,她开始打字。 “妈,可能我们都猜错了。” 她不喜欢我,一点都没有。 本来我以为有,但我又一次看到她因为别人在我面前那么难过,她好像没有在乎我的想法,我们亲过,抱过,也做过我从来不会跟别人做的事情。 但她没有丝毫在意,我听到那些话时,应该用什么立场来劝慰她。 可能我们都猜错了。 纪鸣橙望着闪烁的光标,直线跳了十来下,然后按住删除键,把未发送的话删掉。 本来这些话,也没有得到过面世的许可。 浴室门开了,有清晰的脚步声。彭姠之喝啤酒向来清醒得快,也就是胀肚子,上完几次厕所又是一条好彭,于是进卧室时,已经能继续婀娜多姿地走直线,还跑到客厅想要续摊儿。 她很讲礼貌,不愿意污染纪鸣橙的房间,但纪鸣橙跟她说,进来喝吧。 喝完如果头晕可以直接睡觉。 要不如果瘫在沙发上,她可能很难弄进来。 彭姠之从善如流地进来,坐到床边擦头发,胡乱撸几下吹干,然后拿起啤酒对瓶吹。 她穿睡衣的时候最为乖巧,袖口甚至还起球,卸妆之后眼睛就淡了,双眼皮很开,睫毛又浅,美瞳也摘掉,眸子就像褪了色,无神,恍惚,还有一点清纯,像大学生那样。 但她对瓶吹的动作很社会,喉咙一下一下吞咽,像跟人竞赛似的。 纪鸣橙盖着薄被躺下。 彭姠之问她:“你今天不看书吗?” “不看了。”看不进去。 “那,要不我还是去外边儿吧,是不是会吵着你啊。”彭姠之站起来,她心里又难受了,像北漂了十几年还买不起房的那种难受,跟哪都被嫌弃一样。 “坐下。”纪鸣橙睁眼,侧头看她。 “你,你怎么那么凶啊。”酒意上来了,冲得她的委屈一浪一浪的,突然就觉得脑仁发胀,呼吸发胀,眼睛难受,喉咙也难受。 酒精要给她的五脏六腑做手术,先上麻药,把情绪都抽出来,麻痹掉。 “我没有凶。”纪鸣橙平静地说。 她只是有一点陌生的难过。 彭姠之想说话,又忍住了,喉咙往下一咽,苦涩涩的:“对不起啊,我这种时候特别容易发酒疯,平常她们都顺着我,但是……” 但是她忘了面前是纪鸣橙,她打扰到纪鸣橙了。 她和纪鸣橙本来就没什么关系,在纪鸣橙看来,也无非就是这段时间走得近一些,她不了解彭姠之,好像也没有兴趣了解,现在自己跟个祥林嫂似的买醉,又怎么不是笑话呢? 她凭什么觉得,纪鸣橙一定会站在她这边啊。 心酸死了,她几乎克制不住就想哭。 “彭姠之。”纪鸣橙坐起来,依然是柔顺的黑发和细嫩的肌肤,没有受到过任何污染的样子,她安静地注视着面前一塌糊涂的人,说:“我也可以顺着你,但假如我顺着你,应该说什么?” “说……” “和你一起骂李乔,你需要吗?” “你又不会骂。” “假如我会呢?” 彭姠之愣了,脑子钝钝的,好一会儿没转过来。 “不需要。”她说。然后放下酒瓶,准备关灯睡觉。 “我也觉得挺没劲的,都过去了,”她笑一笑,“睡吧。” 但纪鸣橙没有安静,而是轻声问她:“真的过去了吗?” “你说什么?”彭姠之躺在枕头上,侧过头,用极小的声音问她。 “我……”纪鸣橙想了想,心平气和地说,“我不知道我有没有理解错,我可以理解你难过,因为你替之前的三年不值,也可以理解你觉得丢脸,因为在很多人面前情绪失控,不管是不是你的错,你都会觉得自尊心受挫。” 她不喜欢被人看热闹,不喜欢被人看笑话,她很骄傲的。 “但是,”纪鸣橙把声音放得很低,出口时也有点犹豫,仿佛怕伤害她,“我不太理解,你发泄完后,为什么直到现在还在难过。” “我认识的彭姠之,可能在吃麻辣烫的时候结束,可能在逛操场的时候结束,也可能回来喝过两杯酒对他破口大骂然后就开始接着追剧。” 不会在洗完澡之后,仍旧还放不下外面的酒。 “你还喜欢他,是吗?”纪鸣橙从未用过这种声音说话,像用网子把轻薄的嗓音搂住,不然就很快会碎到土里。 彭姠之醉醺醺地看着她,眼睛一眨,再一眨,干燥的嘴唇起了皮,她没有去舔,而是直接咧着嘴笑了,扯得干裂的唇纹怪疼的。 “我不喜欢他。” 她斩钉截铁地说,然后又犹豫:“只是,因为……” 眼睛里漫起水雾。 “因为最重要的,我还没有跟你说。我没有跟任何人说。” 纪鸣橙心里一缩:“什么?” 彭姠之转回头,正面躺着,木然望着天花板,脑子里天旋地转,她说:“我刚没有讲完,我不是说,一开始他跟我分手,我还对他死缠烂打吗?后来你知道我为啥分了吗?” 纪鸣橙摇头。 彭姠之瞥她一眼,眼里泪花莹然:“嗐,你想听故事,是不是得付出点儿啥啊?” 还有心思开玩笑,吊儿郎当的。 “你要什么?” “你抱着我。” 纪鸣橙伸出胳膊,彭姠之抬起脖子,让自己枕在她怀里,真的很香,这一晚是栀子味儿的。 “他跟我说,彭姠之你别跟我要死要活的,能有多爱啊能有多喜欢啊,三年都不让人碰,我纯纯大冤种我,你想挽回,可以,咱俩做一次。”后半句很粗俗,彭姠之复述不出来。 “我一下子就醒了你知道吗,他之前一直没因为这事儿逼过我,所以不管他怎么乱来,我总觉得他可能不一样,我还是想跟他结婚。” “你……”纪鸣橙有点困惑,搂住她手指一动。 彭姠之缩在她怀里,小声说:“我性冷淡。” 这四个字说得很快,怕被人听清。 她能听见头顶纪鸣橙绵长而脆弱的呼吸,这就是她想要抱着说的原因,她能够把脸藏在纪鸣橙的怀里,不用去看她的表情。 “但是……” “但是我看着挺浪的,一点儿都不像,对吧?”彭姠之又笑了,脸颊在纪鸣橙的衣领处一蹭。 “那些男的就这么觉得的。” “但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就一点感觉都没有,我都不湿,你是医生你知道,如果很干的话,那简直是受刑,我就不行,怎么都不行。” “所以我每一段儿,每一段儿,都挺短,很多男的吧,耐心比他们那什么还小,每次在一起,就想上床。有时候我说慢点,再接触接触,就露嘴脸了,说你都骚成那样了,装什么装啊。” “反正什么难听的话都听过了,”彭姠之自嘲地笑,“什么,彭姠之你还是个女的吗?你谈什么恋爱啊你诈骗吧?” “有个我大学同学介绍的,看着挺老实的一个男的,我说要不咱们等结婚以后再那什么吧,他很腼腆地说不行,说结婚前不‘验货’,万一要‘退’,就成二婚了。” “还有人特别会道德绑架,问我,到底是不是真心喜欢他,如果是,得证明啊。” “我还傻乎乎想用洗衣服做饭来证明,结果人家的证明,是想在床上开的。” 彭姠之一边说一边乐,她还小声问纪鸣橙:“你说,我这渣男经验丰富得,是不是可以去写一部《渣男图鉴》了?” “搞不好得火吧?” 她说着,眼泪就掉下来了。 她听见纪鸣橙叹了口气,把下巴抵在她毛茸茸的头顶,略微用力地抱住她。 “其实,”彭姠之哽咽着说,“我挺怂的,你看我好像挺不在乎,挺拽,挺不肯吃亏的,但每次我都怕,可能有点那个什么ptsd了,每到那步就紧张,每到那步就紧张,就更不行,死活不行。” 其实她更怕的,是她以为真心相待的人,因为她没感觉,就质疑她的感情,几次之后不耐烦地用看骗子的眼神看她。 是啊,她彭姠之本来就浪得没边,看上去就像个江洋大盗。 “所以后来遇见李乔,他没因为这事跟我计较,我很轴,不瞒你说,我对他还当个恩人似的,我那时候太傻缺了我,后来他想跟我分,我还一直念着这事,总觉得他能对我有点真心吧。” “后来才知道,都一样,他想从我身上拿别的。”而且他从未停止过骑驴找马,身边这个“鸡肋”,既是他的深情人设,又是免费保姆,他一点都不亏。 “所以橙子,我过不去的是我自己,我每次想起这三年,我都特别厌恶自己,如果不是他给我当头一棒,我都不知道,这件事在我心里阴影有这么大,以至于我找到一个看似不介意这事的人,就昏头了,赔这么多都愿意。” 她像一个沉迷赌桌的人,最让人感到恶形恶状的,并不是输赢的金额,而是不计代价的赌徒心理。 这种事让她感到既私密,又屈辱,无法摆到台面上来谈,甚至听到李乔的话之后,她本能的反应是转身就走,没有再多说一句。 这么些年,尽量避开跟他的合作,但今天他要跟自己喝一杯,当年没咽下去的恶心就忍不住吐出来了。 吐出来之后,又更厌恶自己。 “我讲不清楚了纪鸣橙,我头很晕。”彭姠之说。 “但你可不可以帮我保密,我没有跟任何人说过。”她吸吸鼻子,哑声说。 “那,你为什么要跟我说呢?”纪鸣橙低声问她。 “因为你问我难过的原因,有两个,刚刚只说了一个。” “还有一个呢?” “还有一个是,李乔跟我小声说,我是不是搞不了男的,就去……”她说不出口。 纪鸣橙沉默一会儿,用很轻的声音冷静地补充:“就去搞纪鸣橙。” “我听到了。”她说。 彭姠之在她的颈边呼吸,李乔这句话完全伤害了她的自尊心,也侮辱了纪鸣橙。她很清楚,自己不是因为逃避,更不是因为寻求慰藉,才和纪鸣橙抱团取暖,但是,然而…… “可是橙子,我也怕你不相信我。” “因为我……真的对你会湿。”彭姠之咬咬下唇,说。 第48章 纪鸣橙低头看着她,目光像在爱抚。 她又脸红了,表情在退却,但眼神在进攻。 彭姠之撤开目光,等待她的回应,却听她嘴唇微张,说了一句意料之外的话:“都什么年代了?” “啊?” 纪鸣橙在她肩上摩挲两下,而后放开她,坐起来,靠着床头,也示意彭姠之与她对坐,在背后给她垫上两个枕头。 耐心地等待彭姠之靠舒服了,她才开口:“你现在需要我先安慰你吗?如果需要,我就等等再说接下来的话题。” 很奇妙,这个人的方式是这样的,和那些拍着彭姠之的脊背替她破口大骂的人,一点都不一样。 但她的回应,时常让彭姠之觉得高级,好比说现在,被这样对待,她就很难再伤心了。彭姠之对自己的反应有点困惑,不会是被学历滤镜PUA了吧? “你先说你想说的吧。”彭姠之摸摸鼻子,眼眶还有点湿。 纪鸣橙安抚性地笑了笑,彭姠之恍恍惚惚地回忆,好像是她今晚第一个笑容。 她散着黑发坐在夜色里,像古墓里的仙人,嗓子比脸更像:“其实有时候,我也试图探索性自由这个话题。总的来说,我们处于一个较为开放的时代,crush很快,也应该拥有绝对的性自主,我们可以在自愿合法且不违反公序良俗的情况下,和各式各样的人发生关系。对吗?” “呃,对。”彭姠之其实没好意思说,她稍微有点转不过弯来。 纪鸣橙沉思着微微偏头。 “但我会想,性自由或者性自主绝对不仅仅是指释放自己的欲望。通常来讲,一项权利,或者一类自由,体现为我们能够自主地‘使用’以及‘拒绝使用’。都这个年代了,我们当然要尊重欲望的存在,但同时,也应该尊重所有的性无感。也就是说,只要你对某个人,或者某个时刻无感,你理应随时叫停,而且不需要跟任何人解释。” “不是,”彭姠之摇头,“问题就在于,其实我也挺想做的,找了很多办法调理过,都不太行,而且我喜欢跟人亲亲抱抱,很享受肢体接触,只不过关于那方面,都没有很好的体验。” 她第二任男友骂她性冷淡,后来她就总是想起这个词,甚至有段时间还挺不自信,越是不自信,她就越想浪得满场飞,想要用轻佻的言行,幼稚地证明自己的魅力。 她dating过的,高矮胖瘦都有,但总是不行,还是不行。 “我真的不知道,我当时为什么不可以。” 这段时间她也在想,和纪鸣橙的几次交互,开始有了感觉,究竟是因为她与自己相似的身段带来安全感,还是因为自己能够完全占据主导方?没有过于被动,好像便不那么紧绷,不那么迫切。 纪鸣橙伸手,把彭姠之散落的头发勾到肩膀后面去:“我想告诉你的就是,你根本不用探究这个。” “你不需要解释为什么你衣着开放却不接受性/行为,为什么你能够和人亲吻拥抱却不接受性/行为,为什么你和一个男人同床共枕却不接受性/行为,为什么你有那么多的前男友,甚至有长达三年的恋情,却不接受性/行为。” “你爱漂亮,爱和人亲近,渴望爱情与陪伴,这些都不是你应该有性.欲的理由。” “它作为一种欲望,不需要合理性,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 “如果有人质疑你为什么没有,你应该说shut up,而不是去论证它没有发生的原理。” “我见过一些人,给自己强烈的性逼迫感,像证明一样做爱,像献祭一样做爱。” “和你一样。”她冷静而温和地说。 “而另一些人,以不同的枷锁给于别人新形式的性羞耻感,它不同于封建社会的‘谈性色变’,不是质疑你为什么‘做’,而是质疑你为什么‘不做’。他们用自己的欲望推己及人,让你渐渐觉得,性是必须的事情,是应当和别人一样的事情,而不是只属于自己的,私密的事情。” 在这种状况下,很难有性安全感。被彻底接纳的,被全然包容的,性安全感。 “我不确定你的状况是不是属于性冷淡,但我认为你应该有对某些人,甚至所有人都无感的自由,并且,不应该把它视为一个亟待解决的症结。” 长篇大论,劈里啪啦。实不相瞒,彭姠之当场就懵了。 这跟她想的也不一样啊,她刚才哭着揭自己的伤疤,末了还深情告白了一下子,然后纪鸣橙拉她坐起来,跟她说了一大通,自己关于性的研究? 这什么走向啊? “我……”彭姠之觉得头皮有点痒,挠了挠,眼眶红彤彤的,一半因为喝了酒,一半因为刚哭过。 纪鸣橙低了低下巴,试探地问她:“你能听懂吗?” 彭姠之眨眨眼:“我得琢磨琢磨,但我能说个题外话吗?” “你说。” “你认真说话的时候,特别理性,特别有魅力,我有点心动。”没有完全消化掉内容,但确实很心动。她不太好意思,现在拐这个弯,多少有点唐突吧? 果然,纪鸣橙闪了闪眼波,好像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彭姠之决定把话题导回来:“不过你这么一说,我又觉得,我纠结的,好像不是特别大的问题。” 纪鸣橙笑了:“本来就不是。” “你最大的问题可能在于,你把它当很大的问题,甚至因为无法完成献祭式的性爱,就献祭了你三年的感情。” “很亏。”纪鸣橙说。 是吗?是这样算的吗? “这么说来,你是在替我亏得慌?可我刚刚怎么觉得,你有一会儿,挺看不上我的。”彭姠之撇嘴,哑声说。 “什么时候?”纪鸣橙蹙眉。 “我问你,我对他的话刻薄吗,你说有点。” “你确实在刻薄他,但我没有说刻薄得不对。”纪鸣橙慢吞吞道。 “我用酒喝药,你也没管我。” “你有没有发现,你心情不好的时候,喜欢作践自己,假如别人拦着,你会变本加厉。” “我变本加厉?你还助纣为虐呢,”彭姠之来脾气了,“你还劝我去洗澡,你作为医生,不知道喝酒之后不能洗澡吗?很危险的。” 说着说着,又有些微委屈。 但纪鸣橙咬咬下唇,说:“关上门之后,我在门口站了一会儿,你一直在哼歌,而且口齿越来越清楚。” 然后她就自己去了主卧浴室。 “而让你洗澡,是因为,我当时有一点控制不好自己的情绪。” “什么?” “我怕我再喝几杯酒,和你坐在一起,会想要亲你。” 纪鸣橙垂下脸,望着干净的被套,低声说。 彭姠之应该不知道,一个向来嚣张的人,脆弱起来有多有迷惑性,尤其当时,她的口红从嘴唇边漫开,是用酒晕染的。 “那……”那你…… “生理上想亲吻,但心理上不想。”纪鸣橙又笑了,好像在给彭姠之做示范,关于欲望的矛盾性。 “为什么?”彭姠之心头拉扯起来,小声问她。 “因为我不确定,不适时的吻算不算不礼貌的行为,譬如当对方在想前任的时候。”纪鸣橙垂眼。 彭姠之弯下脖子勾头看她,又震惊又好玩:“你吃醋啊?” 纪鸣橙没有回应,只是软着双目望向她。彭姠之仿佛迅速地雨过天晴了,哪怕眼皮还是有点肿,但它开始顾盼神飞。 气氛在安静时最容易暧昧,彭姠之收回视线,摸摸丝滑的被套,心里似有蝴蝶在振翅。 她讨厌自己贫瘠的语言能力,无法恰如其分地描述纪鸣橙带给她的治愈感,不是好友那样挺身而出,也没有打算替她出气,甚至温言软语地劝慰亦没几句。不过是认真屈膝坐在她对面,仔仔细细地思考了她的问题,逻辑清晰地指出问题所在,最后,板板正正地说出突破枷锁的话。 一切都波澜不惊,让彭姠之觉得很可靠,很真实,还很……性感。 耳畔微动,她听见纪鸣橙小小地呼出一口气,随即停顿两秒,迟疑着问她:“如果你现在好一点了,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什么?”彭姠之抬眼看她。 “你刚才说……我能够让你有感觉,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彭姠之陷入沉思,先行考虑说春梦这个事猥琐不猥琐。 正要回答,又见纪鸣橙歪头,问她:“是那晚我喝醉了,你发现了这回事,所以才想要跟我合住,千方百计留在我家里,随后,就准备攻略我,是不是?” 啊?彭姠之傻眼了。 但是,怎么,一切,突然就,通顺了呢? 第49章 该怎么说呢? 彭姠之看着她,开始有一点心慌,因为她突然发现,自己在和纪鸣橙的关系里,出现了阴暗面。 这体现为她真的不舍得放弃纪鸣橙了。 她隐隐觉得,自己喜欢上了一个level比她高很多的人,不是当初自己嫌弃土的那一个,也不是自己从来都看不上的那一个。 小人儿之之对她说,彭姠之,真好你遇到了纪鸣橙。 可是真不好你遇到了纪鸣橙。 她突然有种预感,纪鸣橙不让她那么快地说,是对的。她不够了解纪鸣橙,或许可以说,从未了解纪鸣橙,她也许会在并肩前行里,走得很吃力。 以前遇到的人都不好,所以她过得既不自信,又自信,她会轻蔑地对着那些人翻白眼,啐这孙子根本配不上老娘。但纪鸣橙,可能是她,真正需要仰望的那一个。 多奇妙,几个月前她还在心里嘲笑纪鸣橙的坡跟和凉鞋棉袜,几个月后,她坐在纪鸣橙的对面,觉得她像难以企及的风。 有没有遇到过这样一个人,她像一个稳定剂,像不安定分子的消除器,外界纷纷扰扰,她“中通外直,不蔓不枝”,她看似不起眼,你可能需要拿放大镜才能找到她的优点,但她的惊惧、惶恐和负面情绪,你连拿显微镜都难以观察到。 她波澜不兴的外表是一个层面,惊涛骇浪的优点是一个层面,而缺点,在另一个位面。 彭姠之很想跟自己说,找一点她的缺点吧,找一点她冰山下的裂缝,找一点她思维里的破绽,这样就能少喜欢她一点。 但没有,反而,她自己开始瞻前顾后了。 纪鸣橙给了一个很好的台阶,只要彭姠之顺着下,她们俩就能更进一步,但代价是,彭姠之的欺骗。 于是她用舌尖顶顶口腔,眼神回避般往下,说:“我的身体好像真的在选择你。” 没有否认一夜情,还是没有否认一夜情。 但她内心给自己鸡贼地找了个小小的借口,她说的是失眠的事而已,也是身体选择的一种。 纪鸣橙思考般地轻轻“嗯”一声:“所以,你会想要跟我探索。” 不是啊,我还喜欢你。彭姠之在心里弱弱说。 但她不想把性和喜欢扯上关系了,因为这好像又是用性在证明什么。 如果到时又做失败……她还是怕。 “那我可以吗?因为,”彭姠之清清嗓子,“因为我真的很想那个,而且我知道太多太多花样了,我每天都觉得不发挥出来可惜。” “每天?”纪鸣橙皱眉。 “我口嗨,你别管我。” 纪鸣橙笑了笑,然后在月色的模糊轮廓中,用气声说:“你教我。” 像教她化妆一样,像教她跳舞一样,用丰富的理论知识,引导她不擅长的部分。 彭姠之炸了,心里的小人儿开始乌拉乌拉地唱歌,两手花朵状垂在身边,踮着脚左右摇晃。 “你是说……OMG。”她缩回来,双手捧着自己的脸,心脏咚咚咚咚跳。 老干部邀请她耶,她没想错吧? “今天不是个好时机?”纪鸣橙想了想,红着耳朵淡淡问她。 彭姠之支起自己两个手指头,在被子上走来走去,哗哗的响声中,她说:“那那那,等下我如果很菜,你别笑我啊。” “我说了,在我这里,你可以随时喊停。”纪鸣橙微微偏头,沉静的水眸像在牵她。 “哎呀。”彭姠之突然扭着手,嘤咛一声。 “怎么?” “我突然觉得你这人好刺激啊。”彭姠之护着心脏的骨头都有点酸了。 不对,她猛地抬头,盯纪鸣橙七八秒,眯眼问她:“你是想治疗我吗?” “嗯?” “你不是说,医者父母心。” 纪鸣橙哽住,用“彭姠之你是不是脑干缺失”的眼神看她,父母心?做这种事情是父母心? “彭姠之,”她叹气,“我刚刚说过,性自由的大前提也包括公序良俗和伦理道德。” “而且我没有跟你扮演医生病人,或者母女的癖好。” “哦哦。” “那你,为什么突然……”事到临头,彭姠之又扭捏了。 “因为你说的对我有感觉,也引起了我的探索欲,”纪鸣橙站起身来,“去洗手吗?” 从彭姠之说对她会湿的那一秒就产生了欲望,心平气和地说完,再来处理欲望。 彭姠之趿拉着拖鞋,跟她走到浴室,靠在门边听她洗手的声音,水流冲刷到肌肤的声音很细柔,几乎可以判断被清洗的是一双多么漂亮的手。 这双手曾经在诊疗单上刷刷刷地签字,曾经拿着专业的器械处理病症,曾经坐在家里削一个苹果,曾经指腹稍稍用力,翻过一页书。 等纪鸣橙洗完,她用纸巾轻擦,站到门外,仰头看走廊里灯带下的墙壁,怎么好像被刮花了一点? 彭姠之心猿意马地把每个手指都搓洗一遍,关上水龙头时,听见纪鸣橙仍旧目不转睛地钻研划痕,但启唇轻轻说:“再洗三十秒。” 彭姠之又走回去,再度打开水龙头。 调情从这里就开始,让她面红耳赤,她开始确信,这是纪医生前戏中的一样。 这次她足足洗了一分钟,因为她的身体又起反应了,她还是忍不住探究,究竟为什么,是因为纪鸣橙很慢对不对?她让她完完整整地品尝时间的每一个细节,她的从容让时间和情绪获得了足够的尊重,因此二者也会回馈她,祝她有一场好眠,祝她有一场精神的狂欢。 有的人的时间,是上帝的恩赐,因为她内心的丰盈足够填充每一秒,然后她将这一秒拿出来与人共享,彭姠之成为受惠者。 真正的前戏是从细密的亲吻里开始的,原来亲吻和亲吻是不一样的,有的人是掠夺,有的人是占有,有的人是滋养,像呵护一簇火苗,手合拢的时候,甚至在轻轻颤抖。 “换一个方式,”纪鸣橙从上而下地看着她,向来冷静的眼神里,终于有了一点不清醒,“这次我先用我的来换。” “你想要我对你做什么,你就先对我做什么。”她在彭姠之耳边说。 彭姠之突然就破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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