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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然就清醒了。 从纪妈妈家里回去,开门,关门,换鞋,脱衣服,习惯性地把自己脱光,再光溜溜地走到卧室穿家居服。 做完这些以后,她的身子还是没有热起来,于是她到厨房去烧一壶水,打了一会儿灶台,才发现现在哪还有用灶火的烧水壶啊,笨死她了。 重新把电热水壶的按钮按下去,她一边吹口哨一边等,吹着吹着,妈耶,好想哭。 这次也没喝酒啊,为什么那么想哭呢? 倒不是只因为纪妈妈说,纪鸣橙有跟她讲过,有喜欢的男生。不至于那么脆弱,并且彭姠之还算了解纪鸣橙的为人,她不至于一边和自己有进展,一边又还放不下别人,而且纪妈妈也说,她最近没有提过了。 想来,她和自己是想要认真的。 只不过,伤害彭姠之的,或者说让彭姠之清醒的,叫做:可能性。 就是纪鸣橙可能喜欢男人,可能有截然不同生活的可能性。 再次独自坐到纪鸣橙家里,听着她妈妈和颜悦色地说着她小时候那些倔强的事情,讲起来嘴巴旁边有淡淡的酒窝,很骄傲,很宝贝的神色。 然后她扫到纪鸣橙旧房间床上的奖状,一张张贴得规规整整,是从不出错的轨迹。 出门前,叔叔回来了,跟她打招呼,然后很自然地问纪妈妈,药拿回来了没有,按时吃掉没有? 太常规,太幸福的一家三口了。 纪妈妈提起那个男孩子时,眼里生怕冒犯,觉得不礼貌,但是又非常想要了解自己女儿的感情状况,并且期盼着忍不住做出这个平时不太有的八卦举动的神色,比谈话的内容,更刺痛彭姠之。 纪鸣橙和彭姠之不一样,彭姠之野天野地,纪鸣橙从小就是标杆,家里还是书香门第,父母都很受尊敬的,买菜人家都要主动抹零的那种。 从睡前故事对纪鸣橙的了解来看,她按部就班地长大,几乎跳过了每一个叛逆期,在每一个人生选择上都是对的那一个,如有神助。 如果她再嫁给一个门当户对的人,生个孩子,那她就完全拥有很多人眼里人人称羡的人生,和她的父母一样。 然后或许会在有一天,她也会这样安宁静好地削着苹果,笑着说小小橙的趣事。 纪鸣橙这么优秀,家底又好,性格也好,连自己都说她在相亲市场上是天菜,她遇到的男的一定会很宝贝她,跟她说话温声细语,回来之后,第一时间问她有没有不舒服,有没有按时吃药。 彭姠之时常调侃自己是个小坏蛋,因为她很享受引诱好学生的感觉。 但这是她头一回生出了罪恶感。 她胡天胡地,为非作歹的人生里,头一次不想要了,要不起了。 她趴在纪鸣橙的阳台上,想了一天,这次不是对比自己和小演员了,是对比自己和纪鸣橙的未来老公。 精子,她没有,现有技术条件下,生不了只属于她和纪鸣橙两个人的小橙子小之之;钱,她也没很多,只刚好够养活自己,那相亲男叫陈什么的,好歹有几套房子呢。 自己和她在一起,连大大方方介绍给亲友都难做到,更别提让父母满意。 好像,好像,纪鸣橙的妈妈,还有心脏病。 而且就算自己是个男的,也不是多好的选择,情史多又混乱,还把生活过得一塌糊涂。 连纪鸣橙,都不想相信她。 彭姠之咧嘴笑了笑,想起出差前纪鸣橙让她再想一想,又想起纪鸣橙跟她说的那些顾虑,自己当时怎么就那么傻呢?只想急吼吼证明给纪鸣橙看,自己不怕,一点儿都不怕。 但都没有想过,纪鸣橙提到这些,说明她也曾一一考虑过,更没有想过,假如这些事情换个主语,发生在纪鸣橙身上,自己舍得不舍得呢? 好自私啊彭姠之。 一晚上没睡,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第二天又找了电影看,一部接一部,看到日落西山,门锁响动,彭姠之木然转头,纪鸣橙竟然回来了。 “你怎么回来了?”她讶异。 纪鸣橙风尘仆仆,穿着培训发的修身白T和牛仔裤,头发披着,把行李箱推进来,第一句话是:“怎么不爱回我消息?” 怎么回事,又眼睛红彤彤的,头也没洗,看上去脸也没有。 彭姠之一动,饿得眼冒金星:“我回你了吧,看电影,可能没顾得上。” 纪鸣橙看一眼茶几:“没吃饭?” 嘶……彭姠之想了想,她忘了:“我吃了吧?” 然后打了个嗝,她胃特别不好,一旦饿着,就爱打嗝。 纪鸣橙蹙眉,望着她轻声说:“你没有吃。” “好像是,忘了。”彭姠之站起来,准备去拿点东西,口干得很。 见她打开冰箱门,纪鸣橙主动问:“找什么?” “冰棍。”彭姠之弯下腰。 “你没有吃饭,还要吃冰棍?” “我就是口渴。” “口渴喝水,我给你做饭。” “我真的不想吃饭,我就想吃点冰的。”彭姠之烦了,靠在流理台上,皱着眉头撒气。 纪鸣橙看了她一会儿,轻轻问:“你为什么总是这样?” 彭姠之转头看她,纪鸣橙脸上竟然出现了她从未见过的委屈和无力的神色,搞得彭姠之有点慌:“我怎么了,我就是这会儿不想吃饭嘛,你不想我吃冰棍,我不吃就是了。” “不是我不想你吃,”纪鸣橙垂下眼,又出现了上次那种隐忍的神色,“是你一直这样,从二十岁到三十岁,从我认识你开始,你总是这样,不顾你自己的身体。” 彭姠之跟她一起调整作息的时候,她其实很开心,但才离开没多久,彭姠之的回复就逐渐敷衍,她心神不宁,翘了最后一天的课,提前赶回来,看到的是她故态复萌。 黑眼圈很严重,一看就没好好睡觉,桌上一堆零食,灯没开,关着窗帘看电影,连自己吃没吃饭都忘记。 纪鸣橙终于想到30岁的彭姠之,那时候她封心锁爱,一心搞事业,但她自由自在,孑然一身时更是完全进入了黑白颠倒的模式。 圈里所有人都知道彭导喜欢开大夜,熬到凌晨三四点,在楼道里嗦冰棍儿。 像吸烟一样,贪婪地享受片刻的清醒。 纪鸣橙撞见过几次,每次都担心她下楼开车的时候会猝死,或者出车祸。 偏偏她还爱飙车,很爱很爱飙车。 作为一个医生,她有多了解那些猝死案例,就有多担心彭姠之,甚至有时候在网上看到疲劳驾驶导致的车祸,她都会走神,但她从没说过,从来没有厉声厉语地管教过她。 这几个月,看着她渐渐好起来,看着她渐渐喜欢自己,又开心,又害怕。 害怕的情绪在分离之后达到顶峰,尤其是彭姠之热切地表达了几天的思念,然后就回到爱答不理的状态。 纪鸣橙问不出口,她是不是“下头”了?只想回来亲眼看一看。 看到她这个状态,纪鸣橙大概能推断,她想要过以前的彭姠之的生活了。 “我不是故意的,我真就是没顾上。”彭姠之说。 “没顾上吃饭,也没顾上我,是吗?”纪鸣橙问她。 彭姠之的心跟针扎一样,垂着头让头发落下来,又抬手薅上去,吸了两口气才对着冰箱门说:“橙子,我不行了,我跟你好不了了。” 沉默,大概沉默了半分钟,能听见冰箱运转的嗡嗡声。 彭姠之没敢看纪鸣橙的表情,而是低头望着自己的拖鞋。 但纪鸣橙反倒平静下来,平静得跟之前的十来年一样,她走回去,把行李箱放好,再回到厨房,对彭姠之伸出手:“来。” “啊?” 纪鸣橙牵住她的手,到卧室坐下,没把窗帘拉开,也没开灯,然后镇定地柔软地问她:“可以跟我说说你的想法吗?” “没关系的姠之,没关系,”她咽着喉头,搂着她的肩膀,让她靠着自己,“如果你信任我的话,可以告诉我,是不喜欢了,还是觉得不合适,都没有关系。” 除了相亲那次伪装之外,第一次亲口叫她姠之,彭姠之听得心都颤了。 “你怎么这个时候还在哄我啊?”彭姠之埋在她的颈窝,哭了。 “我好想你啊橙子。”她抱着她,嚎啕大哭。 纪鸣橙一愣,右手抱住她,眼镜后的双目也微微泛红:“怎么了?发生什么了?” “既然想我,你应该还喜欢我,是吗?为什么刚才那么说?”她抱着她,又紧了一些。 彭姠之有点崩溃,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你相信我吧,我真的太喜欢你了。” “和之前的不一样,都不一样,我听你妈说你有喜欢的男的,我难过得要死。你知道吗,以前我要是知道我喜欢的人,有别的喜欢的人,我第一反应是争取过来,只要他俩没好。我就是那种什么都想要的人。”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这次怎么回事呢,我好害怕啊,我一直想一直想,我一会儿想你是不是跟个男的能好点儿啊,一会儿想你喜不喜欢孩子啊,你妈喜不喜欢孩子啊,我俩生不了孩子怎么办啊,一会儿想你妈会很难过吧,她要是心脏病发了你该多难受啊。我,我好舍不得啊。” “橙子,咱俩算了吧,我好舍不得你跟我在一块儿啊。” 她听见自己耳边轻轻吸气的声音,纪鸣橙眼眶濡湿,鼻尖也红了。 “你是这样想的吗?”她带着颤音,红着眼睛笑了。 “嗯,”彭姠之顶着浓浓的鼻音抬头,“而且,而且我跟你说,我可坏了,除了你能看到的缺点,我的缺点可多可多了,我特别爱骗人,特别爱捉弄别人。” “我还,我还套路你。” “你套路我?”纪鸣橙给她抹眼泪,动作比语言更温柔。 “我不是说,咱俩做过吗?虽然我一开始否认了,但后来你每次问我,我都装做过,其实咱俩根本没有,碰都没碰过,我就是想套路你,想利用你,利用你陪我睡觉。” 她打了个嗝,在纪鸣橙低下问询的眼光里纠正:“一开始,是想睡素的那种。” 狠狠吸了一下鼻子。 “我……”纪鸣橙想要说话。 “你别说,你别说。”彭姠之打断她,一股脑坦白,“而且当时在帐篷,我发现你能让我睡好以后,我就骗你说我失恋,把你约出来。想要灌醉你,再睡你一次。” 她闭着眼,嗷嗷哭。 “素的,那时候是素的。”再次哭着补充。 她觉得自己完了,经此一役,纪鸣橙肯定不会理她了,她这个滑头,骗子,根本没有纪鸣橙想的那么好,早点吧,一拍两散。 “你去找个男的吧,我搅黄了你的相亲,但我看陈那什么玩意儿还对你不死心呢,我上次说他不好,其实是嫉妒,他还可以的,你去找他吧,你俩生个孩子,我给你包红包。” “结婚请不请我都行,我一般参加婚礼还是得体的,李乔那种情况不会出现第二次。”彭姠之伤伤心心地说。 哭了好一会儿,太阳穴都发麻了,她想要擦鼻涕,纪鸣橙递过来一张纸,她小声地说谢谢,然后掩住鼻子死命擤了一下。 “别那么用力。”纪鸣橙忍不住提醒她。 彭姠之用手背把自己的眼泪擦去,终于鼓起勇气抬头看纪鸣橙,却看她眼里含泪,嘴角隐隐带笑。 “你怎么还笑啊。”彭姠之的鼻腔冒出一段短促的气音,又想哭了。 “我跟你分手局,坦白局呢。”她掉眼泪。 “不是分手局,”纪鸣橙摇头,温声说,“坦白局,现在才刚刚开始。” 彭姠之梨花带雨地抬头:“你什么意思?” “你说的那些套路,我全都知道,从一开始就知道,但,你想知道我的吗?” 网上说,“真正优秀的猎人,往往以猎物的方式出现”。 反转开始。 第58章 “什,什么?”彭姠之挂着眼泪,疑惑地看着她。 “我一直在等和你说的这一天,但我有点害怕。”纪鸣橙把眼镜摘下来,叠好,放到床头柜上,还好,没有开灯。 纪鸣橙看看月光下,折射出隐约人影的镜片,再抬眼望向彭姠之:“你的夜盲症,现在好了吗?” “夜盲症?”彭姠之一怔。 “对,以前你发过一条微博,说你有夜盲症,晚上回家那条小巷的灯又是坏的,一个月摔了三次,问你家新房子什么时候才装修好,能从旧小区搬出去。” ——啊啊啊啊,烦死了!!!房子到底为什么要装修这么久啊,我只想住有路灯的小区,怎么就这么难,夜盲症患者伤不起啊!!!大哭. jpg 彭姠之本来没什么印象了,听她这么说,仔细回忆:“我们家搬到新小区,那是好多好多年前的事了,这条微博我都没印象了。其实我当时根本不知道我有没有夜盲症,我就是看电视,觉得这个名词很高级,我晚上又确实不怎么看得见,就用了。” “是不是,听着还挺孱弱的?”彭姠之吸吸鼻子,看着她。 纪鸣橙笑了,摇摇头,她就知道,她就该知道。 “那你的飞蚊症呢?是真的有吗?” “这个是真的,”彭姠之赶紧说,“我高中的时候就有了,但应该是生理性的,不是病理性的,不严重,就是偶尔能看到小黑点儿。” 她不太懂纪鸣橙为什么跟她说这个,又和套路有什么关系,总不能这些病是她下的毒吧?她咬咬嘴唇,问纪鸣橙:“为什么说这个啊?” 声音哑哑的,刚哭过的关系。 “因为,”面前朴素而干净的姑娘用眼光克制地抚摸她,“我喜欢你很久了,很久很久。” “嗡”地一声,彭姠之好像听到了自己心里撞钟的时候,一根古老而粗壮的树木往她心脏中央一杵,打得她几乎想要闷哼出声,第一反应不是疼,而是诧异,自己的心脏怎么这么大,能够容忍这样意料之外的力度,能够牢牢包裹住那根撞钟的外来者,以无边无际的酸涩回馈它。 没有激动,没有震惊,只不过鼻尖麻了一下,然后就是淡淡的胀痛,像是睡眠不足。 彭姠之从未有过这样的感受,令她的音量也不自觉回收了,像敛着呼吸一样:“你这,什么意思?” “什么时候?” “为什么啊?” 她不知道,她怎么一点都不知道呢?脑子里开始钝钝地回忆,仔细地回忆,可是和纪鸣橙的交集真的就那么点儿,三两下就掏了个干净。 心脏开始复苏,这才后知后觉地跳起来,让她有点难受了,不敢再想了,她好喜欢好喜欢的人,暗恋她?而且,暗恋了很久,很久,是吗? 她可以这样理解吗? 纪鸣橙平静而温软的目光告诉她,可以。 甚至可以理解得,更深厚一点。 纪鸣橙垂下眼,看着彭姠之无措蜷缩的手指,伸过去,轻轻地握住。 她和彭姠之的交集,也称得上不太美丽的误会。 当年她还在上学,被一位学妹带着进入网配圈,原本只是玩票,但有一个真情粉丝对她说了五个月的早安,她坚持了下来,她们没有说过多的话,有时候这个粉丝会对配音表演发表一些点评,好像还有一点点专业度。 五个月的早安戛然而止,纪鸣橙在断掉的第一天就发现了,然后点进去那个微博账号,显示微博账户状态异常,无法查看。 她问身边的同学,这是什么意思?同学说,就是号被炸了,可能在网上骂人什么的。 失落有一点,但不多,遗憾也有一点,因为她还没有跟这位朋友,好好地打过一次招呼。 怀揣着这一点点不算执念的执念,又加上对配音表演的爱好,她正式走上这条路,自然而然地,在跑棚的工作中认识了彭姠之。 第一印象不是太好,因为这样的女孩儿几乎算是纪鸣橙的反义词,张扬、高调、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笑起来是“蛤蛤蛤蛤”的蛤蟆声音,有时候还会有一点马叫。 转折点出现在某次的聊天中,听另一位同事问她,说,你这个微博好新啊,是为了出道新注册的吗?这么有形象管理意识,你这是笃定自己要红啊? 彭姠之很无奈地说,什么呀。她之前有个用了两三年的号,因为怼人被举报炸了,要不她也不会换号。 听到“炸号”这两个字,纪鸣橙的DNA动了,突然想起来,那个ID叫做“想之不尽”。 想之,姠之,彭……姠之。 年轻而腼腆的纪鸣橙有一点激动,但同时又奇怪,跟自己打了五个月的招呼,也知道她是纪鸣橙,如果真的是彭姠之,怎么她完全把自己当陌生人呢? 正思索要不要开口确认,又听彭姠之说,嗐,炸了也好,那号上有太多黑历史了,还有我追星啥的呢,你说的也是哈,我万一红了呢,还省得清理了。 纪鸣橙收回探出的身子,眨眨眼,是这样吗?她觉得当时的“追星”,是不愿提及的“黑历史”? 不想打扰她,纪鸣橙自然也没有前去相认,但对彭姠之的注意从那时起便开始了。 偶尔进去刷她的微博,她也习惯在早上到微博打卡,发一个“早上好”。 有时说“堵死我得了”。 有时是“811的鸡肉饭团也太好吃了,我一口气可以吃四个。” 那时她们都不红,没什么粉丝评论,彭姠之拿微博当日记本。 发现彭姠之并不是“想之不尽”,是在第二年三月份的事了,这位粉丝又回来了,告诉她之前微博发生了点状况,她又备考去了,现在上来看看她,不知道她还记不记得,很高兴还看到她在配音,希望她一切都好。 纪鸣橙与支持她的这位粉丝打了招呼,再看看彭姠之的页面,因为这个单方面的误会温柔一笑。 很难讲是从什么时候起,关注彭姠之成了习惯的,一开始可能只是觉得有点意思,这个姑娘过着跟自己截然不同的人生,喜欢重型摩托,一分享情歌就是坠入了爱河,一分手会在微博上哭。 后来评论量越来越多,她的话越来越少,再后来,开通了半年可见。 第三年,她们的合作渐渐变多,能搭上几句话,成为点头之交。 那年年中,圈里聚会,大家玩国王游戏,纪鸣橙和另一个男生抽到同一张牌,“国王”指定抽到这张牌的亲脸,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朋友们起哄,纪鸣橙脸有点白,但昏暗的KTV里没什么人注意。 这时候彭姠之突然扔过来一个扑克,砸到茶几上:“嘛呢,无聊不无聊!” 她半躺在沙发上,光滑的胳膊搭着靠背,穿着热裤的长腿修长又洁白,痞里痞气,嚣张肆意。 彭姠之有时像个侠女,路见不平的那种,更多的时候,像个热血笨蛋。 第四年,彭姠之小有名气,她策划举办了一个科普配音、了解配音的网络直播节目,每周一期,在周日晚上八点,邀请圈内的女CV们做嘉宾,聊一聊配音遇到的事情,讲述对配音表演的热爱和坚持,希望能让更多的人了解和看到女CV们,也互相打气。 纪鸣橙那时学业紧,为了放松,一期不落地听。 彭姠之很乐天,能够把受过的委屈受过的气都讲得很好笑,但有时候纪鸣橙听着她“蛤蛤蛤蛤”地笑时,会想起在楼梯间偷偷哭的她。 也曾想过,周围认识的女CV们都上了节目,彭姠之会不会有一天邀请她。 没有,直到整个节目停更下线,都没有。 第五年,她们微博终于互关,因为配了一对CP,官宣那天,彭姠之at她,配上一句剧里的表白台词。 是这么说的。 “‘暗恋’两个字,要写作‘普通朋友’,但我仍然希望,可以用‘爱人’来替换‘明目张胆’。@纪鸣橙” 太常见的营业,但转发的粉丝很多,小红点的数字涨得足够热闹,很容易给人官宣的错觉。 看到那条微博的那一秒,心动在纪鸣橙身上“明目张胆”地发生。 她当然是世界上第一个感受到彭姠之对自己的吸引力的人,但她没有打算去追逐,因为她过得很慢,可能要用很长的时间才能把心动熬成喜欢,而喜欢,对纪鸣橙来说,和占有是两回事。 她那时候很忙,忙于学业,也没有任何恋爱的心思。 只是仍旧会听到关于彭姠之的消息,看她从默默无闻长到炙手可热,看她从锁骨发变成长卷发,看她游戏人间一样一段一段地经历爱情,不断投入,又不断受伤。彭姠之很容易了解,只要你将眼睛放在她身上。 纪鸣橙用了六年的时间把关注一个人从习惯,变成生活静悄悄的角落。 像一只躲在衣柜里睡觉的猫,只要它不醒来伸懒腰,很难察觉到它的存在。 但这只猫很调皮,真的就偶尔会钻出柜子,到人面前伸个懒腰。 有时还喵喵叫一声。 比如在纪鸣橙听说,彭姠之在酒吧喝多了亲了个女孩子的时候,比如在彭姠之跟粉丝笑闹,说姐的性向真的说不准,女孩子这么可爱,万一呢,的时候,比如在听说她买醉伤心,痛骂渣男的时候。 还有在某几个凌晨,看到她咬完冰棍,缩缩脖子,强迫自己清醒地进电梯的时候。 这些特定的时刻让心里的荞麦疯长,蓬勃有力,难以忽略。 但她还是没有跟彭姠之做成朋友,搭过几次话被不咸不淡回复的经历,让纪鸣橙不知道该怎么样开口跟她做朋友。 彭姠之根本就没有将纪鸣橙认为是可以纳入好友圈的人,连微博纪鸣橙偶尔去评论,她也很少看见。 第八年,一些CV开通匿名信箱玩,彭姠之也跟风。那时听说她跟李乔稳定下来了,就快要结婚了。纪鸣橙望着这个匿名信箱,发了一会儿呆。 然后写了很长的一封信,大意是说,如果你身边有一个人,在你不知道的地方,关注你,喜欢你,有一阵子了,你觉得,TA应该要说吗? 第二天凌晨3点,她收到彭姠之的回复。 彭姠之说,她是白羊座,最大的特质是慕强,而且感情特别泾渭分明,只会和自己感兴趣的人有谈情说爱的可能,日久生情对她来说是不存在的,也永远不会因为一个人对她好而爱上别人。如果真的在身边默默关注,而她自己一点都没有察觉的话,那应该对那个人一点心思都没有。So还是建议放弃吧,哈哈。 她最后还俏皮地加了一个“哈哈”。 纪鸣橙看着那个回复,笑了笑。 第59章 彭姠之难以思考了,脑子里像被塞了一团纸巾,皱皱的,发出喀嚓喀嚓的响声。她能清晰地听见这些响声,证明外来物的存在,但她无法判断它处于头脑中的什么位置。 “这么说,如果那次我没有亲你,我们是不是……”永远都不会有机会。 终于问出口,茫然里有浓浓的难以置信。 纪鸣橙看着她,掖掖嘴角,幅度轻微地摇头:“你没有亲我。” “本来就没有。” 说完这个话,她习惯性地抿起嘴角,脸颊又粉了,有一点可爱,像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 那天的KTV,彭姠之什么出格的也没有做,只是纪鸣橙蛰伏已久的心发芽了。 上一年年底,彭姠之病了,不是什么大病,不过就是鼻炎复发,但因为长期作息不规律,发得很严重,拖拖拉拉小半年,一度影响录音进度,三声的老板吴风被迫更换两个项目人员,对她也少不得有微词。 有次纪鸣橙去录音,听见风哥说,彭姠之这身体,还能在行里熬几年啊,说了不听,说了不听,成天作死,我都怀疑这姑娘还有免疫力这回事吗?上次感冒也是,别人咳一周,她硬生生熬成百日咳。 那之后,纪鸣橙就留心圈里的局,春节过去,果然有聚会,纪鸣橙难得地参与了KTV局,没有唱歌,就坐在角落里听。 彭姠之还是大波浪高跟鞋,笑得风情大盛。 和李乔分手后,她宣布封心锁爱,一心扑到工作里,效率高气场也强,终于长成她二十岁时开玩笑说的那种都市丽人,雷厉风行,干脆利落。 她熟知各种酒,知道配什么饮料入口才好喝,坐下开始,她一边嚼爆米花一边端着玻璃杯喝,时不时笑着跟旁边的人讲两句。 酒过三巡,气氛更高,几个男同事都喝晕了,彭姠之半眯着迷离的眼,偏头红着脸,靠在茶几上唱情歌,其实她唱歌很好听,如果不哭的话。 其实彭姠之哭起来也没有圈里的人传的那么滑稽,那么突如其来,那么旱地拔葱。 只要有人仔细看她,会发现她先是哽咽,然后一滴眼泪滚下来,那时候脸上还没有表情,浓墨重彩的五官反衬得眼泪特别晶莹剔透,特别干净无瑕。 纪鸣橙看着她哭,也看着她酒精上头,看她从低声啜泣到嚎啕大哭,看她神志不清地走回座位,跌到自己身上。 也心砰砰跳着看她把胳膊圈住自己的脖子,香水味和酒香铺天盖地,她软软地暖暖地趴在自己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一边哭,一边问之前的那些人为什么要离开她,说她只想谈个恋爱,怎么就这么难。 有睡得迷迷糊糊的同事被吵醒,不大清醒地看她一眼,笑着埋下头,说,又开始了又开始了。 所有人安静得差不多,彭姠之晕晕乎乎地注视着纪鸣橙,眼妆花了,口红也花了,狼狈得像个在外摔倒的孩童。 但她出神地望着纪鸣橙的嘴唇,然后凑近,如兰的气息打在嘴角,纪鸣橙身体一僵,本能地将脑袋后退。 彭姠之偏着的脸就停在理她一厘米的地方,没有再继续。 然后她笑了笑,困了,趴在她怀里睡着了。 这么多年,和彭姠之距离最近的,就是她的嘴唇停在自己嘴边,一厘米的地方。 纪鸣橙抚摸着她干瘦的脊背,哪怕穿着不薄的冬装,都能摸到突出的骨节,无意识地拍了拍,然后指头回扣,半握拳,虚虚抓了一把。 突然就不甘心了。还以为她真的对感情没有兴趣,还以为她真的醉心事业不再流连花丛,还以为花蝴蝶真的收敛翅膀,在做勤劳的小蜜蜂。 但她日复一日地作践自己的身体,但她喝醉之后,仍旧会哭,会委屈万分地问,为什么自己没有办法得到爱情。 想法就是从那天开始难以遏制的,在每一次深夜回想,假如那天自己没有躲,彭姠之亲下去了,会怎么样。 ——如果她想要一份很好的爱情,那为什么不能是我。 只要她看到我。 想办法,让她看到我。 纪鸣橙用推算最难的数学题的方式来计算她和彭姠之的可能性,几乎次次都是无限趋近于0。 她早就说过,纪鸣橙不是她感兴趣的人,哪怕是做朋友,恐怕也是不温不火玩不到一起的那一个。彭姠之会自动把朋友分为两类人,一类是可以发展的,一类是从没想过的,纪鸣橙会被永远放在后者。 她不仅要让彭姠之看到她,还要把她归类为“可以发展的”那一类,至少让她想一想,自己和这个不起眼的老干部,或许,还可能有暧昧色彩的交集,或许有,让人泛起涟漪的可能性。 因此,纪鸣橙所能想到的最好方法,是把那个未完成的吻,变成现实。 但彭姠之这样的人,假如只是单纯亲了,自己和她直接说这件事,她可能也就恍然大悟然后十分抱歉地说,真的对不起我天哪,怎会如此。 道过歉,就不会放在心上。 但横冲直撞的小白羊,天生反骨,天生叛逆,天生有猫一样的好奇心,还天生,心软得一塌糊涂。 要让她好奇,让她心心念念,让她觉得有意思。 让纪鸣橙,变成她感兴趣的,有探索欲望的那个人。 “你从来就没有在KTV亲过我。” “我也从来没有看言情小说上头。” “知道你要导这部戏,我加了书粉群看文,然后私信你。” “你脾气那么暴,我猜最多第十天你会忍不住把我拉黑,拉黑之前可能会点进我的主页,看看这个讨厌鬼究竟是什么人。” “于是我在我的主页发了保温杯的照片,这个保温杯,我经常带着去录音,我想你应该会眼熟,会发现是我。” “这么反常的举动,你一定忍不住,会来问我,我就告诉你,你亲了我,而我很纠结,很困扰,为了调理,去加了言情书粉群。” “再跟你讨论,负责的事情。” 就像那天在酒吧,她和彭姠之说的那样。 让彭姠之认为,这件事对她的困扰不小,心软又容易愧疚的彭姠之,会因为不知道怎么道歉,来反复接近她。 纪鸣橙甚至在彭姠之最好的朋友面前,做出躲避的反常举动。 她的朋友应该会告诉她,有那么一个人,很奇怪,好像,在躲你。 纪鸣橙这个名字,会在不经意的时候出现在彭姠之耳边,逐渐被她挂在心上。 她一定会想,我在哪里得罪她了吗?她为什么不待见我?然后会在某个失眠的夜晚,把自己和纪鸣橙的交集,先过一遍。 先想起这个人,然后纪鸣橙再出现。 “不过,我没有想到,你拉黑了我,却没有来看我的主页,你可能只是骂了一句神经病,然后把她抛诸脑后。” “怎么办呢?我把剩下的两篇剧评发布到微博,@你的名字。” “你的粉丝会搜索,然后替你,找到我。” “风波起来,你一定会来找我。” 她慢条斯理地说,抬起右手,抚摸自己的胳膊。 是一个处心积虑的接近,为了让彭姠之看到她,只为了让彭姠之看到她。 彭姠之觉得自己的心跳已经行将就木,有一搭没一搭地跳着,像被雨水打湿的蝴蝶,粘在地上,无力地扑腾翅膀。用尽全部的力气,也只能徒劳地扑腾翅膀。 震动和震惊两相交叠,让她太阳穴都隐隐作痛。 “橙子……”她只喃喃说了这一句。 “那,那后来……” “后来的事,我也没有想到。” 彭姠之告诉过周泠,她会对不怎么搭理她的人更有兴趣,要是发现别人很喜欢她,就容易下头。因此在前期的交往中,纪鸣橙努力保持一个不近不远的距离,让彭姠之相处舒服一点,再肆无忌惮一点。 彭姠之想利用她治疗失眠,这件事她没有想到,原本以为有很好的契机,但酒吧那一晚之后,彭姠之和她同床共枕,然后,冷落了她。 几天都没有再找她,纪鸣橙有些慌,忍不住到三声工作室去等。彭姠之仍旧熬着夜,从漆黑到恐怖的办公室走出来,麻木地咬着一根冰棍,面无表情走到她面前,戳了戳她。 眼皮都熬得凹进去了,戳她的样子很木,像被夜晚鞭打了无数次的小僵尸。 那天纪鸣橙撒了第二个谎,问她,自己是不是和她发生关系了。 本来只是执拗地想找一个借口,让自己有负责的理由对她好一点。 但彭姠之开始顺水推舟,在当晚提出,要合租。 再之后,便是对彭姠之得寸进尺的小聪明不着痕迹地纵容,陪她睡觉,陪她疯狂,看她泡脚喝沙冰,看她日益增多的好气色和蛤蟆笑。 彭姠之看着她,心里五味杂陈,这个人喜欢她喜欢了好久啊,而且被忽视到,只能想方设法地爱她。 她也突然明白,为什么纪鸣橙想要她慢下来,想清楚。一方面她对这段感情真的很小心谨慎,另一方面,她曾经为了接近她,设置了小小的圈套,纪鸣橙一定也害怕,怕是因为自己的推波助澜,让彭姠之没有处于清醒状态。 她看着彭姠之,是以年为单位的,她也想让彭姠之好好看一看她,慢慢地看一看她。 更不要试一试,不要用感情来试。圈里的人都知道,彭姠之和李乔分手之后,和每一任EX分手之后,都是能避则避。 而纪鸣橙只有这一次机会,那么多年,换来的一次机会。 “嗯,我害怕。”纪鸣橙看着她,眼圈红透了,鼻腔湿润。 总是怕彭姠之对她的兴趣突然止步,可不可以不要那么快跟她轰轰烈烈,不要那么快,对她丧失兴趣。 还怕她知道自己的刻意接近,会生气,会难以接受,会不想再理她了。她不断地在想,究竟什么时候告诉她呢?什么时候,她和彭姠之会对彼此全然坦白,和盘托出呢? 但没想到,彭姠之也怕了,她今天说,害怕纪鸣橙跟她在一起不是最优解,怕自己不够好,怕她为了要纪鸣橙这颗安眠药而撒谎的小心思被戳破,怕她觉得自己自私。 纪鸣橙用十多年的时间围观了彭姠之的一往无前,不撞南墙不回头。永远头破血流,永远不留退路。 终于在这一年,等到了彭姠之的退却和克制。 和从前都不一样,她和彭姠之这道题,有解了。 “从头到尾,自私的不是你,是我。” 纪鸣橙垂下眼帘,抿抿嘴角,哽咽着低声说。 第60章 彭姠之伸手捧住脸给自己降温,脸颊燥热,心里也热。 她只能在掏啊掏,掏出零零碎碎的想法,把这个故事补充完整:“那,你说,做这些是为了接近我,那如果,我跟你接触几次后,还是没那意思,就道完歉做普通朋友了,你怎么办啊?” 纪鸣橙抬起软软的眼皮看她,笑了:“那就算了。” 算了,这些年里很多次都跟自己说算了,听到她开启下一段恋爱的时候,听到她要结婚的时候。 还在想,结婚时给她送什么礼物呢?一般都包红包,但她想包红包之余,再给彭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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