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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3章

:“人手本就不太足。” 祝缨道:“不是像山下那样修,山间本就有些小路,先建小驿。每隔十里、二十里,路边搭个小屋子,能避风雨就行。然后慢慢来。路线是通往别业。” 苏鸣鸾放心之余又好奇:“不是往山下?” 祝缨笑道:“你很放心山下的路直通到你的大门口?眼下阿苏与福禄的路也差不多够用了吧?” 苏鸣鸾腼腆地笑笑:“别业的集市确实很有用。” 祝缨道:“那就这么定了。” “好。义父,我能买到多少铁器?山里也有产铁的,铁匠手艺很差,产出来的总不如山下的好。” 祝缨道:“你一直零散着买,我知道的。” 苏鸣鸾心里一突,端端正正地坐好,不再试探——差点忘了,这位义父虽然好说话但是不好欺负糊弄。 祝缨起身道:“好了,早些休息吧,我走了。” 祝缨没有提过份的要求,山中各族都是比较警觉的,这一点祝缨很明白。苏鸣鸾比山雀他们强不少,但对自身安全问题,她也不是全都托付给自己的。路要是不够用,苏鸣鸾自己就会修,不用她催。她要的是自己的“别业”的发展。 ………… 祝缨回到客房,祝炼还没睡,看到她回来才去休息。 次日,祝缨便携众启程,往山中别业而去。 一行人不少,路上没有遇到阻拦,中途过路果家又休息了一阵。路果比去年又热情了一些,他的奴隶已经都按完手印了!这下不怕丢了! 路果见大外甥苏飞虎是长史了,对“长史”的职责他知之不多,但是知道这官儿不小,他就比较高兴了。又问祝缨,别业里那种据说好用的犁,他们是否可以获得:“大人,大人已答应帮喜金那里种粮,我这里,也请不要漏掉呀!” 祝缨道:“不会忘了的,这次进山也要商量这件事。” 路果笑道:“那可真是太好啦!” 祝缨也笑了:“是吧?” 此行很顺利,这天他们的抵达祝家庄的时候才到中午,远远的就有哨探发现了,还没到城门,项乐又带着十来个人跑出来迎接。 项乐见面先行礼,说:“大伙儿都盼着大人到来呢!对了,郎县令他们也到了。” 祝缨笑道:“过一个年,怎么将你过瘦啦?走,安顿下来再说。” 稍嫌空旷的小城顿时热闹了起来! 商人们各寻相熟的住处,居民们乐得招待这些商人换取报酬。无论是房租、饮食抑或是一些他们自产的东西,都能换取不错的收益。 苏鸣鸾等人在客房里先住下,两个月的功夫,项乐已将这所大宅整顿得有模有样了。他自住在一处客房里,门房上有从城中居民里选出的两名男子值守。这个大宅里又有十二名女仆、十个男仆。女仆负责洒扫等务,男仆还要兼着巡逻守卫。 祝缨住正房里,但是安排祝炼的时候项乐有点犯难,请示祝缨:“这……锤子怎么安排呢?” 别业与山下音讯难通,但是项乐过年的时候也按照规矩将一些别业的产出送到刺史府去孝敬。来人就带回来了石头的消息。石头和锤子捆绑了好几年,一时很难将他们明辨开。 祝缨道:“顾同以前什么样,他现在就什么样。” 项乐马上说:“是!”给祝炼安排在了第二进,不能进后宅,却也不算是整个儿的客人。又给祝炼找了个男童当伴儿,再给祝缨找女仆。 祝缨道:“我屋里不留女人,打扫完让她们歇着去。” 项乐也不问理由,将祝缨送到后宅,在门外说:“大人,我还有事要禀告。请大人更衣,我在书房等候。” 祝缨道:“知道了。” 祝缨将门一关,搜一搜房间,盆架上的水冒着热气,桌上一尘不染,被子晒得松软。 此时房里只有她一个人,没有父母、没有花姐,又仿佛回到了很久很久之前的一些日子里。她笑笑,洗把脸,飞快地换好了衣服,拉开了门走了出去。出了二门,胡师姐也放好了行李走了出来。看到她,胡师姐安静地跟到了她的身后。 两人到了书房。 项乐垂手站在桌前,祝缨让他坐他也不坐。 项乐捧了茶到祝缨面前,祝缨接了,问道:“怎么了?” 项乐将书桌上一叠册子捧了过来,低声道:“大人,我无能。” “嗯?” “别业的人口没能再涨多少。” “现在有多少?”祝缨问。 “四百零一户,一千八百五十六人。”项乐有点艰涩地说,大冬天的,才多了二十户。本以为按之前聚集人口的速度能有个五百户的,那这个别业的规模就比较能看了。现在的问题是增速放缓,照这样下去,人口的积聚会停滞。只有靠自然繁殖了。可人口繁衍需要时间,别业开荒需要大量的成年的劳动力,守护别业也需要壮丁。 祝缨道:“田呢?” 项乐道:“又多了三百来亩,冬天种不了什么东西,只是粗犁了一遍。开春再胡乱种些,能收回种子,节余不多。” 祝缨道:“以后不用往山下给我送粮,放在别业吧。” “是。” 祝缨道:“壮丁有多少?” “十六岁至五十岁的男丁有五百来人。”项乐说。 “人的事急不得,再看一看,一着急是要出事的。” 项乐道:“是我无能。” 祝缨放下茶杯,从那一叠册子上取了一本,看上面是人口户籍的信息。摇了摇头:“那可不是!” 山里的人本来就不比山下密,消息传得也比较慢,山雀等人又开始严防人口外流,能突然聚齐许多人才是奇事。 祝缨将一叠册子都取了过来,道:“这个我慢慢看,你辛苦了,我会在这里多住几天,咱们有的是时间慢慢聊。” “是。” “项渔到府里来了,知道了么?” 项乐笑道:“是。他就是皮,但愿没闯祸。” “有项安教着,我看他也很好,与阿炼也处得来。你们,就打算安排他经商了?” 项乐道:“我家世代经商,就是干这个的。眼下也没有余力,等过两年再多置些田地,以后子孙就不用奔波了。” 祝缨道:“想得周到。艺甘洞主那里近来有什么动静没有?” 项乐忙说:“正要说到他,他将女儿许给了索宁洞主,前阵子刚定下来。” “嚯!女孩儿自己看上他没有?就这么许了?” 项乐道:“虽说是青年男女自相择配,父母也听之任之,到底不会差得太多,索宁洞主在獠人里也算是一方豪杰了。” 祝缨道:“那就巧了,你走一趟,去艺甘洞主那里,请他明天过来一趟,我有事相托。” 项乐道:“是。要是他问是什么事呢?” “那就告诉他,想请他带个话给索宁家。” “是。”项乐怕自己再被带偏话题,赶紧将剩下的事都汇报了。 “因人手少,工程进展得有些慢。原先建城的时候是借了塔郎县的人手材料,现在内部修整,我也没那个面子,也就没有再借他们的人。自家的事儿,还是保密一些的好。” “很好。” “大人说的小学校,已修了个大概,用的是他们的役。腊月里还没建好,工用完了,正月事多,就先暂停了,二月重新开始,用今年的工。在这里记着了。” 祝缨道:“不错。” “腊月一次、正月一次,又集了二十来号人打了一回狼。” “有人受伤吗?” “有三个摔伤的,两个扭到了脚,被狼伤的有一个,都让他们休养了。又猎着了五头狼。正月里听到虎啸,为谨慎起见,没出城。” “嗯。” “别业里的壮丁也算操练出来了一些。” 祝缨叹了口气:“你做得很好,但是现在时间紧,你还要留在别业一阵子。” 项乐忙问:“不知大人要做何事?” “别业通往阿苏县的路上要建一些‘小驿’不放人,但要有个避风雨的去处。别业周边的路上,也要修一些,趁还没有春耕,开始干。” “是。大人,是要修路么?恐怕人工不够。” “不管别的县里的路,先在方圆五十里内建。唔,这里、这里……”祝缨站了起来,在地图上指指点点。五十里,听起来挺大一片地,从别业往各县的路拢共也就三条,一共六个“小屋”,用不了什么工,项乐放心了。 他看天色不早,赶紧向祝缨请示,现在就去找艺甘洞主传话。祝缨道:“路上小心。” “是。” ………… 次日是开市的日子,祝缨主持完了开市的仪式,商人们热闹起来,艺甘洞主方才到了城门口。 项乐将人迎了过来,一路到了大宅里的前面正堂。 祝缨在上座,两边两排的县令,祝缨起身道:“洞主来了,叫我好等,请坐。” 艺甘洞主道:“不知道大人叫我过来是有什么话要传呢?” 郎锟铻等人都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一齐看向祝缨,祝缨道:“听说洞主喜得佳婿,先恭喜啦。” 艺甘洞主清清嗓子,脸上不由自主地带上了笑:“大人也知道了吗?等天气暖了,请大人到我们寨子里来喝喜酒。” 路果和喜金当着他的面一个翻白眼、一个斜眼睛,两家都想求娶艺甘洞主的女儿,最后竟还是给了索宁家,这让两家十分的不甘。 祝缨道:“既然是一家人了,就请为我给索宁洞主带句话。” “什么话?” 祝缨道:“我知道索宁家与阿苏家有点儿小事,总是流血也不是个办法,我有意为他们说和一下。” “这个我可不能替他答应了。” “不用你答应,只要传话就好。” 艺甘洞主答应了。 祝缨礼貌地将他送出了别业,一回头,几个县令都看着她。他们都不太喜欢索宁洞主。祝缨道:“还是以和为贵,能好好说话,就要打嘛。” 山雀岳父道:“只怕大人这样想,索宁家不这样想,啧!仗着自己胳膊粗,他可喜欢惹事了。” 苏鸣鸾心道:你女婿也好不到哪里去。 祝缨道:“不说他们了,来,我带来了好酒。” 第三天的时候,艺甘洞主来了,带来了索宁洞主的条件:苏明鸾要归还他的人,另要赔他一百名奴隶。郎锟铻也得归还他的人,也要赔偿奴隶。所有现在五县的贸易他也要参与,价钱得跟别家一样,不能压低他的价格。同时还要祝缨再给他盐若干斤、糖若干斤、粮五千石,刀若干、箭若干…… 路果都忍不住说:“他疯了吗?” 祝缨面无改色,问艺甘洞主:“他能给我什么?” “义父!”郎锟铻惊呼一声。 艺甘洞主有点尴尬地说:“他这些日子,可没有动您这里的人去祭天啊!您这儿的商人,他也没动呢。” 祝缨道:“还有呢?” 艺甘洞主犹豫了一下,道:“他与您,互不攻打。” 祝缨很平和地说:“他要价太高了,您告诉他一声,让他减一减。” 艺甘洞主道:“您、您想减到多少?” 祝缨道:“漫天要价,坐地还钱,我想他心里应该有个准星的。请让他出一个觉得可以的数。” 艺甘洞主在五个县令吃人的目光中硬着头皮说:“好,我这就去。” 第256章 死结 “呸!不要脸!”路果一口啐在了地上。 苏鸣鸾唤了一声:“舅舅。” 路果道:“我又没说错!索宁家算什么?敢这样说话?” 苏鸣鸾轻轻看了祝缨一眼,祝缨一向是个和善的人,对人尤其的礼貌,对山里人向来不轻视。自她阿爸在世的时候起,直到现在,如果要见山中各族,祝缨至少是会在门前等一下。这次对艺甘洞主却都是让项乐去接触。 这不太对劲。 祝缨依旧和善,她对路果道:“先莫生气,气坏了自己无人替。或许这只是个试探,等艺甘洞主回话,再做打算吧。” 路果气哼哼地,道:“大人未免太没有脾气了!不痛快!” 郎锟铻撇了撇嘴,心道:要是有脾气,咱们就该倒霉啦,你这个傻子! 祝缨仍然是不生气,说:“他这个要价太高了,咱们现在正经把他这个要价当回事儿似的来商议,才是要闹笑话呢。莫急。别生气啦,真要是心情不好就去集市上看看,瞧瞧热闹,心情就会好啦。” 路果哀声叹气的。 祝缨一笑带过,让大家都不要放在心上,然后对苏鸣鸾和郎锟铻说:“索宁家与阿苏县近些,说有人跑过去我信。怎么连塔郎县他都要点名?怎么回事?” 郎锟铻道:“疯狗乱咬。” 祝缨又劝了两句,道:“原本是要再安排清一清林子里路上的野狼的,大家伙儿心情都不好,那就等沉下心来说吧。” 她解散了这次会议。 五个县令三三两两地出去,路果就找苏鸣鸾说话,喜金则找郎锟铻,各人找各人的外甥,山雀岳父一看,也扎到了郎锟铻那里。 祝缨这里则叫来了苏飞虎,问他要带多少家口下山,好决定需不需要再多给他安排点屋子放人。苏飞虎仍是希望将索宁家的事情解决之后再说下山的人。 祝缨道:“有你出力的时候,莫急。我且问你,索宁家有多少洞兵?最擅长什么?他的寨子周围地势如何……” 苏飞虎道:“义父难道是要——” 祝缨道:“问问而已,我可什么都没要。” 苏飞虎的脸上难得露出一种憨厚的狡猾:“我知道得虽然不多,但绝不会比别人少。” “来,到书房慢慢说。” 两人到了书房,在一幅舆图前站定,这是周围的地形图,仍是比较粗糙,好歹是张地图,也比别人手上的更精确一点。义父子对着地图指指点点,门被叩响,项乐的声音传来:“大人,我回来了。” 祝缨道:“进来吧。” 项乐进来,对祝缨道:“已将洞主送出城了。” 祝缨道:“派人看着了吗?看一下他的寨子,有无信使出入。远远的看着,别靠近,有没有都告诉我一声。” 项乐道:“是。” 他们说的是官话,苏飞虎听得云里雾里的,项乐退出去后,祝缨又改用了奇霞话与他说起索宁家的事。 索宁家与阿苏家都是瑛族里极大的家族,地方也大,也很悍勇能打。两家日常不睦,互相也往对方地盘上出击。都是平时为民、战时为兵,他们另有一样山下没有好处——有一定数目的猎人。 大寨轻易就能拉出二、三百人打一场小仗,认真起来能搞出上千人。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候,将所辖之小寨也搜一搜,差不多能打的人能搜出五千人来。 祝缨心道:五千?我这儿一户出一个人,还凑不够五百呀…… ………… 那一边,两对舅甥都挺热闹。 苏鸣鸾坐着,看路果在屋子里来回的转圈,一边转圈一边骂索宁洞主“不要脸”“嘴也太大了”等等。说了半天,不见苏鸣鸾有动静,路果道:“小妹,你怎么不说话?咱们都要在大人面前讲,不能叫索宁家的奸计得逞!” 苏鸣鸾道:“他还要我的奴隶,我都没有这样的生气。舅舅,你这样生气又是为什么呢?舅舅要是不说清楚,那可不行。”路果和喜金两家都是不怎么能打的,路果却跳得最高,这绝不是她舅舅能干出来的事儿。 路果道:“你不要装傻!他本来就霸道,再给他刀剑兵器,咱们更要受欺负啦!” 苏鸣鸾狐疑地看着他,路果将脖子一梗:“难道你想要身边有这么一个人?那可不成!你怎么能这么傻?我要对你哥哥讲去。” 苏鸣鸾的眼睛冷了下来,道:“哦。不是因为义父接纳了他,他就能到集市来,你就不能从中赚取好处了?” 集市商人做山里和山外的转手贸易赚钱,路果家也赚着山里不同地方之间的转手贸易赚钱。如果让索宁家与他家完全一样,他要损失一笔不小的收入了。 路果道:“你不赚?一句话,他要来,可得照着大家的约定来,不能叫他多拿多占。要给他兵器,那各家就都得有!不然不是要受他欺负么?咱们听大人的,可不是为了受欺负的。我要对大人讲明白,你要不要一同来?一同来,咱们就一同去,再问问喜金他们,你们要不说,我就自己说去。” 苏鸣鸾心道:义父才在自家寨子里说了“不能留下‘做羁縻县就是要白挨别家打’的评价”,舅舅这里就说上了。可真巧了。 她说:“义父又没有就答应了他,等艺甘洞主回信,再说不迟。” 她心里想的是等一下送走路果,再去单独找义父谈一谈。至于喜金,苏鸣鸾不太有把握能与他们达成协议。看起来郎锟铻等人也不大乐意,但是之前祝缨有“后来人有的,先到的人也会补齐”这样的说法,就怕他们利令知昏,想蹭着索宁洞主的条件,也跟着占好处。 苏鸣鸾不知道祝缨手里有多少的资源,但是这么狮子大开口还一下子再多给出五份,想也知道不太可能。如果谈不拢,那就只有拆伙,最后是很难收场的。她与这几个人都不一样,她在阿苏家的位子还算稳,但也不是毫无隐患的,她再难找到一个像祝缨这样帮她的人了。 得保义父! 苏鸣鸾好好地将路果劝一劝:“阿舅先跳了起来,为他们争了,他们倒要看笑话了。我就不信,他们会不急。” 路果道:“那说好,艺甘一来,咱们就得盯紧了。” “好。” 苏鸣鸾要送路果回房,路果道:“我不用,我出去转一转。” 苏鸣鸾看着他出客房,往府外走去,将目光投入了郎锟铻的住处。 郎锟铻那里三个男人加起来也比一千只鸭子热闹,喜金此时来神了:“索宁家莫不是疯了?” 山雀岳父道:“你刚才怎么不说?现在又叫的什么?” 喜金道:“难道你愿意?” 山雀岳父悠悠地道:“刺史大人之前说过,凡后来的人有的,他会给先来的人补齐。索宁家要到了,你也会有一份的,生的什么气?难道是因为与艺甘结亲的好事被他给抢走了,你记仇了?男子汉,你儿子自己都不气,你气什么?” 喜金跳了起来:“谁说那个了?!” 山雀岳父道:“那你生的什么气?有好事不要?” 眼看两人越说越邪,郎锟铻赶紧插了一句:“不能答应他!” 山雀岳父问道:“怎么?” 郎锟铻道:“你们不知道,我这位义父不是一个可以随便欺负的人。” 另两人都有点不太相信,郎锟铻摇摇头:“义父要是答应了将我的奴隶赔给索宁,我也是不答应的。我凭什么要迁就他?就凭他来得晚?抢家产的小儿子是要被阿哥打的。” 喜金道:“要不,看他能讨到多少?他讨到了,咱们也一般能得到。咱们这里就有三家,还怕一个索宁家不成?他能抢到什么?只答应给他东西,不还他奴隶……咝……那也不行啊,拿到了别人家的奴隶,不得还吗?” 郎锟铻看了他一眼。 山雀岳父一见这货竟将自己刚才的话当了真,忙说:“你别乱来!给他一家,再补咱们五家,一共六份,我看刺史大人不会同意。莫要激怒朝廷!” 郎锟铻沉声道:“我也不答应!” 喜金讪讪地道:“那不答应,怎么办?索宁家是怎么想的,他可快点降价吧……” ……—— “你是怎么想的呢?”艺甘洞主也在问索宁洞主。 他将祝缨的话带给了索宁洞主,索宁洞主将条件死早出的时候,他也觉得索宁洞主这要得有点多。 索宁洞主道:“什么怎么想的?他既然说什么都能讲,那我就讲了!” “这,是不是有点太多了?” “您怎么这么不痛快?” “还有他们几家看着呢,”艺甘洞主说,“听说,他们好像没有能够要到这么多,只是给他们一些种子,又教了他们种麦。” “各凭本事要来,他们没本事,倒叫我少要东西,那可不行!” “可也不要激怒太多人呀,咱们是想把事办成的。” 索宁洞主想了一想,道:“那我就先不要糖,其他的都得给我!” “诶?可是他们就糖多呀。” 索宁洞主道:“没有糖,不妨事,其他的东西才都是要紧的东西。” “那也多,你为什么要这么多?” 索宁洞主道:“我这两年少少得的,就是这么多!我的奴隶跑了一些,我的寨子里的人也跑了一些,当然要他们补给我。种田的人少了,粮食也少了,我又要派人去搜捕逃奴,又浪费好些东西,这都是因为他们。当然要他们补给我!我缺了的,当然要讨回来!” 艺甘洞主听过索宁洞主一笔一笔地算,突然觉得好像也有一点道理。又想自己的族人,也有想要外出讨生活的,心道:既然说什么都能谈,我是不是也…… 索宁洞主又说:“你也不必怕,打起来我也不怕他们!” “他们五家,还有山外人!” 索宁洞主道:“怕什么?我又不同他们打大仗,我说的都是实话。这两年我可没断他们的路!他要不给,那就试试,他们的商人还能不能好好地走道,他们的交易还能不能做得下去。那他失去的,可比我向他索要的多得多了!” 艺甘洞主心情也有点小激动,背上冒着汗,思忖该如何将这有威胁意味的话说传得婉转一点。 别业里放出去的探子都是在山林里散居许多年的人,盯着艺甘家的寨子到深夜,也不见有什么信使出入。换了一次班,直到天明,也没有人出来。猎人打了个哈欠,心道:这家什么事也没有,看它做什么?主人要做什么? ………… “主人”正在与老么大的一双儿女说话。 苏鸣鸾看四下无人,跑去见祝缨,到了发现自己大哥正在书房,兄妹俩正大眼对小眼齐聚在祝缨的书桌前,都沉默了。 祝缨道:“都来了?坐吧。” 她与苏飞虎已聊了半天了,对索宁家的了解更深了一些。这个索宁家自有他狂妄的本钱,阿苏家单独对上他们,没什么胜算,大家半斤八两。苏飞虎认为,如果祝缨这里还能再提供更多的好兵器,那他们赢面就更大一些。 祝缨不置可否。 苏鸣鸾道:“义父,索宁家的事请尽快给一个说法,不然……” 祝缨道:“我知道。你就是为了这个事来的?” 苏鸣鸾点头道:“是。义父,难道要答应他的条件?” 祝缨笑笑:“我像是头肥羊吗?我是说过,什么都可以谈,但我不接受威胁。他提了那么多的要求,竟没问一句咱们要什么。有趣。他呀,把他们当他桌上的菜了,想吃什么吃什么,哪有这么好的事儿?” 苏鸣鸾道:“难道……” “嘘——”祝缨比了个手势。 苏鸣鸾下意识地想掩口,又生生地将手放了下来。 苏飞虎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又严肃了起来。 祝缨则慢悠悠地说:“人就这么多,想要更多的人,就有两个办法。一是生养,要有吃有穿有住,要安全,十几年后才能有下一代人长成。第二种是见效快的,从别人处获得。眼下就第二种情形。” “是,”苏鸣鸾说,“我也这般想,日子好了些,人们也肯生,可都是娃娃,反要人手去照看。我也没办法了。再说了,是他们愿意跑到我这里来的。”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无论你愿不愿意,你好了,自然有人往你这里跑,你不好,你的人也会跑到别人家去。我能压着不叫你把日子过好么?一共就这么多的人,你多他就少,这是个死结!不是我想让你们不打就不打的。 当年我就同你讲过,若只是做贸易,我能将你的家底掏空,到时候会有什么事发生?你不给我来个鱼死网破说不过去吧?换到人口上,也是一样的道理。既然要打,迟打不如早打,早打完早过日子去。你们之间,我自然帮你。这样对你我都好。”祝缨冷冰冰地说。 祝缨已经想得很明白了,人口的事情是无解的,一方多另一方就必然要少。如果索宁洞主是自己人,那互相还能缓和一下,比如有个七年之约,比如条件好了愿意生的也能养得活。索宁洞主要人要物,却不曾提一句愿不愿意接受羁縻。那这就是点菜不付钱了。 苏鸣鸾精神一振!她是极想从索宁家身上撕下一块肉来的! 兄妹俩心情都很不错,打从一开始他们所求也只是祝缨能够帮扶他们家。但是祝缨的打算与他们不一样,祝缨一下子攒了个梧州出来。 苏鸣鸾道:“那正好。收拾得他老实了,好老老实实地做义父手下一个县令,梧州又能多一个县了。不对,是两个只要将索宁打服,连艺甘也会老实听话的。然后就能再往西……” “不要了。”祝缨说。 苏鸣鸾吃了一惊:“为什么?义父不要更多的羁縻县吗?您难道嫌管的县多?” 祝缨冷静地说:“管不过来。我当年就对你讲过,纵使我帮你,你打得赢别人,也无法管住这么大的地方。路,不方便,手下可用的人又不多,怎么管?换了我来也一样,你我都是凡人,谁也没长翅膀。以别业为中心,顶多再添上索宁又或者艺甘。再想多,除非朝廷再发大军,你愿意,我还不愿意呢。就这样吧。” 苏飞虎松了一口气,抢先道:“对,咱们还是自己看怎么应付索宁家吧,也不用什么朝廷的大军。不过他家不太好对付,他们人又多。” “办法是有的,”祝缨说,“但要好好筹划一番。咱们,好好给他们玩一把大的。来吧,咱们先说说怎么分。或许郎锟铻也会加入。” 兄妹俩对望一眼,立时警觉了起来。 ………… 次日一早,祝缨起床之后项乐就向她汇报:“大人,昨夜山下寨子里没有人出入。” 祝缨道:“接着盯。” 将近午饭时,项乐又来报:“大人,艺甘洞主往别业来了,难道……索宁洞主一直在他的寨子里?” 祝缨道:“差不多,他要来了,你就将他引过来。” “是。” 艺甘洞主到的时候,府里正准备摆午饭。也是照着以前的惯例,祝缨在府里设宴款待各县令,今天又要加上一个苏飞虎。她也让给艺甘洞主设了一席。 艺甘洞主到的时候正好开席。 祝缨道:“先吃饭,吃完了再说。” 艺甘洞主看着席上菜肴精致,心里有事却怎么也尝不出味儿来。山雀岳父等人也吃得心不在焉,苏飞虎却在大快朵颐。 路果将筷子一放,道:“大人,既然艺甘家已经来了,咱就听听他说了什么吧!不然这饭也吃得不香甜。” 艺甘洞主闻言放下了筷子,他也想早点说完好回家。 祝缨便说:“好啊。” 艺甘洞主又有些说不出口了,苏飞虎道:“不用说,一定不是什么好话。” 艺甘洞主道:“年轻人怎么这样说话呢?” 祝缨制止了他们之间的争吵,说:“说正事吧。” 艺甘洞主道:“我与索宁家说,也该让一让,他说,糖可以先不要,别的可不能少。”他将索宁洞主的话好好地软化了一下,说出来仍然是让苏飞虎和郎锟铻两个想打人。 祝缨点了点头:“他的意思我知道了,我要问的是,这里,我、我们这些人,他能给我们什么?这里的各人,各有所长,索宁洞主有什么呢?” 艺甘洞主犹豫了一下,道:“我们与你们,不互相攻打。” “他加入吗?” 艺甘洞主躇踌着,不好回答的样子。祝缨道:“你不妨回去与他再商议商议,好好想一想,再给我答案。” 艺甘洞主道:“咱们不加入,可也没捣乱呀。” 祝缨道:“他要价太高,给我的太少。你再为我传一次话,在别人那里,到手的就不珍惜了。我不一样,在我这里,外人永远不能比自己人提更多的条件。我不能让人说我有了新人忘了旧人,对新来的比对旧有的好。” 艺甘洞主的脸色变得有点难过,饭也不吃了,起身道:“好吧,我再去。” “不急。这样的大事一定要小心。我过两天就要下山了,山下还有事,等我下次进山,咱们再接着聊。反正大家都在这里,不急。” 艺甘洞主勉强笑笑,匆匆离去。 他一走,就又有人要摔筷子了,祝缨接着吃饭,提着筷子对郎锟铻道:“你同他生的什么气?正主儿还没见着就先把自己气着了。咱们这里有这么些人,他们那儿只有一个半人,该让他们着急才是。” 山雀岳父道:“大人想怎么办呢?” “吃饭,等交易结束了,我同长史、司马要巡视各寨,让大家伙儿知道他们俩,再回山下刺史府里让人认识认识他们两个。你怎么将索宁家看作一件大事了呢?自己的事情做好了,别人那里出了事也不怕。” 山雀岳父又坐了下来,道:“也对。” 这一餐饭,能踏实吃完的没几个人,厨下都诧异:“怎么还剩这么多?”转念一想,这都是自己等人的了,又高兴了起来,装一些回家分给家人享用。 直到祝缨离开别业,艺甘洞主也没有再来,想是在与女婿又加紧商议了。 祝缨照着计划行事,她与苏鸣鸾议定。苏鸣鸾回去之后就准备,她这里是用“拖”字诀,给苏鸣鸾争取时间。先是,把从别业到阿苏县的路上的“小驿”给建好。祝缨又选定了索宁家的两个小寨作为目标。 苏飞虎就去研究攻取这两个小寨的办法。 在临行之前,郎锟铻找到了祝缨:“义父,您要答应索宁的家的条件吗?答应哪几条?” 祝缨问道:“你觉得呢?” 郎锟铻道:“他可不是咱们的人!哪有什么七年不七年的道理?他说是他的,就是他的了么?” “不给?” “不给!”郎锟铻道,“他还要兵器,义父,这也不好答应的!我们先来的都没得到多少,给他,我不服!要么都有,要么都没有!” 祝缨道:“知道了。要是只给先来的呢?” 郎锟铻的表情凝固了:“义父?” 祝缨道:“你们私下里悄悄交易的那些,他可没这个路子。你要是瞧不惯,就准备好,别叫他再来将你的人抢走了。” 郎锟铻也如苏鸣鸾一般噎了一下,没想到私下的动作祝缨也注意到了。他说:“是。” 祝缨又说:“自己心里明白就好。要是心里存不住事儿,以后我也不会将事儿存在你这里了。” 郎锟铻想了一下,眼睛瞪大了一点,用力点了点头。 祝缨满意地带着长史、司马一路巡视回府。 回到刺史府,章别驾已然回归,带着人到城门外迎接祝缨。 祝缨远远地看到章别驾,不由笑道:“我可以放心了!”有章别驾看家,她就可以专心处理山中事务了。 两人见面,祝缨难得热情了一回:“老章,你终于回来了!我可一直都盼着你呢!” 章别驾也是红光满面,他这一回上京也见了不少人,一身红衣很是在京城晃了很长的时间。他还得到了政事堂的召见,问了他许多梧州的问题,这些他都很想同祝缨讲一讲。他可替祝缨喊了许多声的辛苦,又为梧州哭了好一阵儿的穷。 “本来就穷苦嘛!”章别驾说,“窦尚书委实厉害,还想早些给咱们加税……” 祝缨听得直乐。 章别驾又说:“赵苏不愧是大人带出来的,言谈举止颇有士人之风。” 叽叽喳喳地说了很多。 说了一阵,才发现还有苏飞虎和林淼,又问:“这二位是?” 祝缨道:“苏长史、林司马。”又介绍了二人来历,然后告诉他,两人的官话相当地不怎么样。章别驾了然,对二人微笑点头。 他们回城,祝缨又让番学里出人做二人的翻译,将二人先安顿下来。 苏飞虎心里藏着事儿,恨不得时时与祝缨商议,什么时候能够将索宁家拿下。哪知祝缨好像忘了这件事情似的。祝缨在刺史府对人训话都是用的官话,苏灯给他找了一个通译跟在他的身边,通过翻译,他才知道祝缨现在正在见以前的学生。 二月末,吏部公文到达梧州,祝缨对郭、莫二人的官职的调整被批准了,同时,祝缨安排的那些学生们也各有公文至梧州。 祝缨召集了三县一府的官吏,连同州学里的学生一起,集中宣布了任命。 苏飞虎听得头昏眼花,哪怕有通译,他还是没能弄明白话里的那些某某县、某县都是些什么。倒是知道这些都是官。 整个梧州城都沸腾了,一点也不像是要打仗的样子。 祝缨还很悠哉地请所有有官职的人吃饭,席间,很是语重心长地说:“梧州不是没有能人,只是没有机会,是因为耽误了。到了外地,见着了风流人物,你们不必自惭形秽。然而毕竟环境闭塞,见识得确实比别人少,遇着了一些人和事,也不要妄自尊大。” 苏飞虎听明白了这个话,觉得十分有理。 然而仍是不明白,山里肯定是在准备了,自己也在日夜揣摩,为什么祝缨这山下看起来是一点准备也没有的样子。哪怕不希望朝廷的大军参与,苏飞虎也认为山下至少应该给准备点兵器之类的吧?怎么整个城里都没有一点动静呢? 他想打听,却是语言不通,气得将儿子塞给了苏灯,让苏灯好好地教儿子“说话”,好来给他当翻译,随时备他提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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