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华小说

韶华小说> 女仆与公爵(人外 狼人) > 第315章

第315章

,进宫的时候并未被阻拦。 林风道:“怎么觉得有点怪怪的?” 苏喆道:“是有些怪,安静是安静,就是静得不太对劲儿。” 她转过头来,透过门洞往外看去。禁军校尉的身体往前一堵,板着脸道:“莫看了,许进不许出的。” 苏喆心中咯噔一声,林风的脸色也变了,两人凑在一起,林风问:“怎么办?闯不出去呀。” 苏喆道:“先去东宫看一看。” 御前他们也闯不了,东宫却是他们任职之处,路比较熟。这一次他们走得很小心,离东宫越近,走得越慢,不再像进宫时那样一头扎进去,反而在东宫外观察了好一阵。 林风道:“不像有事的样子。” 苏喆道:“阿翁应该是在御前吧?我先进东宫,你不要进去,如果有情况,我就大喊,你就快跑,设法出宫。” 此时他们都有些无计可施,林风怎么出宫,不知道,出宫之后找到赵苏要怎么办,也不知道。反正就是随机应变。 但两个人不知怎么的,就觉得有这样一个主意也不错,于是一个在外面等、一个进东宫去了! 东宫里,守卫看到苏喆都吃了一惊:“苏大人,您不是在家给祝尚书庆寿的吗?” 苏喆道:“你们笑得太假了,我这个时候过来必有缘故的。我是东宫官,有什么事,还要瞒我吗?” 守卫这才低声说:“陛下弥留,殿下已经过去了。” “太子妃呢?” “在里面。” “宫禁是怎么回事?” 守卫道:“是奉殿下的令……” ……—— 太子是经过一次新旧更替的,上一次,前半程有祝缨带着,后半程有刘松年安排。太子都看在眼里,这一次也就依样画葫芦了。早在大臣们到达之前,他就照着上一次的步骤,先下了一些命令。 他又不敢下太多的令,只让严守宫禁而已。皇帝的寿命,是个说不准的事情。怕亲爹再活转回来。 帝后各有信任的人,各要召人来,太子想了一想,也派人悄悄去把冼敬给召到宫里来。 令有先后,赶来的人也有个先后,祝缨与陈萌等人是最早到的。两人直入御前,穆皇后与太子对陈、祝二人还算能接受。太子看到他们心中也是一振! 太子对二人道:“虚礼都免了吧!过来看看,眼下如何是好。” 陈萌问道:“御医怎么说?” 太子微微摇了摇头:“不大好,说就是这两天了。” 陈萌道:“那便守在这里吧。殿下、娘娘,眼下有几件事要办……” 他做这个丞相还是称职的,要求把窦朋、李侍中也召到御前来,这样政事堂能够轮起来。然后是禁军,得把禁军安抚住,让禁军守好宫室。接下来是京城,要让京兆尹暗中收束京城治安。 杜世恩急忙说:“已经去宣温岳了。” 一个重头戏是要把开府在外的亲王、郡王召进宫里来!尤其是太子的两个弟弟! 陈萌又特意强调:“卫王也要召进来!” 太子叹了口气:“卫王……” 陈萌道:“有办法安置他,莫急。” “好。” 祝缨一直安静站着,分了一瞥目光给穆皇后。穆皇后正在急切地询问她所召之人为什么还没来。 太子与陈萌说了一阵,又问祝缨:“尚书以为如何?” 祝缨道:“听丞相的。您是太子,现在应该稳住,万不可画蛇添足。”太子表现得太多,容易犯忌讳。 太子心中一震,点了点头,道:“你也这么想么?” 祝缨没有回答,她说:“此外,臣请将施、郑二位相公再召进宫里来。施相公自不必说,这个时候他能压阵。郑相公处事的手段,殿下现在也还用得着。” 太子有点犹豫,陈萌道:“是这个道理,这个时候,要稳。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他与祝缨对望一眼,不是二人有多么喜欢郑熹,而是此时郑熹显然很适合帮忙做一些事。还有施鲲,也是需要暂时请出来的。 太子道:“他孝期未满。” 祝缨道:“事急从权,行事要快要准。” 新旧交替是个要紧的时候,许多人都是在这个节骨眼儿上站错队又或者反应错了就此失势的。前朝老臣又如何?不得新君之心,照样要被排斥。但是相应的,如果在这个时候新君不妥善处理与老臣的关系,也够新君喝一壶的。 祝缨的想法,甭管接下来如何,现在得先稳着,稳到太子登基。 她看看床上的皇帝,再看看眼前的太子,权衡一下,觉得对现在的国家而言,还是按部就班地换皇帝更好一些。如果皇帝又醒了,才是个麻烦。他早点死,还能少糟蹋天下几年。 皇帝在位这几年,也没养出个能干的丞相,这个时候还矫情个屁!不得有人主持大局么? 太子才下定决心:“请吧!” 使者匆匆往郑府去,温岳也赶了过来。他是皇帝召的,但皇帝已经昏死过去了,他便向皇后禀报:“臣奉诏而来。” 穆皇后道:“陛下信任你们,你们可要守好宫城啊!” “是!”温岳干脆地答道。 太子问道:“外面还太平吗?” 温岳道:“一切如常。” 接下来,整个大殿都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安静之中。陈萌吐出一口浊气,穆皇后紧张得左右观望,太子看看祝缨。 祝缨还如同上一次一般,没有过多的表示——皇帝脸上笼着一层死气,是差不多了。 她对医标术并不精通,但是打小病鬼见得着实不少,皇帝这个样子,是回天乏术了。 她察觉到了太子的目光,问道:“殿下,东宫那里可还好?” 太子道:“让他们闭门不出了。” 陈萌又提醒了一句:“要稳住。” 接着,又安静了下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很久也许只是瞬间,窦朋、李丞相也到了。窦朋一脸焦急之色,李丞相涕泗滂沱。所有人中,竟是李丞相最动情难过的。 穆皇后又催问了一遍自己的娘家人,一个小宦官踉跄着跑了进来:“娘娘,穆成周喝醉了,骑不得马,摔了下来……” 穆皇后气得大骂:“不争气的东西!我这辈子是用不上他了!” 太子忙劝皇后息怒。 然后,冼敬来了。 接着,郑熹、施鲲等人又陆续到了。郑熹与祝缨对望了一眼,旋即去见太子。 太子对郑熹道:“若非紧急,实不该劳动相公。” 郑熹则说自己是责无旁贷。 所有人里祝缨的地位最低,她也最沉默,看着这些人安排事务。都是几年前干过一回的,都不难。且如今也没有一个鲁王党捣乱,比上一次要顺利得多。 郑熹与冼敬的目光一碰,旋即散开。郑熹道:“陈相公说得很对,就照这样办。咱们先轮值吧,东宫情形如何?” 冼敬犹豫了一下,狠一狠心,道:“我回去看看。” 太子道:“拜托。” 祝缨心道:错了,无论什么时候,皇帝第一。现在的东宫里没有太子,你去干嘛? ……—— 丞相们也分工好了,祝缨在这里就有一点突兀,皇帝召她来的,不能就走了,留在这里又显得不好归类。 亏得她脸皮厚,还站得住。 站不多会儿,齐王等人哭着过来了,穆皇后冷静一下来,喝道:“你们父亲还好好的,哭什么?!” 齐王才默默抹泪。 接着卫王也到了,急切地问:“陛下如何了?” 穆皇后道:“仍在诊治。”说完,闭上眼睛坐在床沿上,摸着腕子上的一枚镯子,谁也不搭理了。心里把穆成周骂了个狗血淋头。 到点灯时分,皇帝还是没有醒来,御医的药煎好了,皇帝已经灌不进去了。御医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抖了起来,太子道:“你好好医治,我不杀你。” 问题是治不好! 御医的脑子里闪过了之前写好的遗书。 陈萌又劝公主、亲王们到偏殿里休息,还如先帝朝的故事。卫王瞅一瞅左右都是温岳带的佩刀的禁军,没吭声,带头走了出去。 外面传了膳来,穆皇后劝太子吃一些,她自己却是一口也吃不下。太子也吃不下,但仍是命给大臣们安排饮食。 外面天黑乎乎的,面前的菜热乎乎的,祝缨不客气地提起了筷子。陈萌有些羡慕地说:“年轻就是好啊!你还吃得动。” “不吃饱了怎么撑得下去?别感慨了,快点吃点儿,以防有事。”祝缨说。 “怎么?!”太子失声惊问。 祝缨道:“没事最好,但要做好打算。殿下,现在惊慌哭泣不是忠孝,冷静处事、安定国家才是忠孝,才对得起社稷。” 太子心下稍安,也有些羡慕,现在让他冷静是万万做不到的。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了,心道:你但是镇静,我却不能,此事与我切身相关,是无法故作镇定的。 吃完了饭,又熬到了子时,皇帝还是没醒,太子已经有些摇摇晃晃了。 祝缨道:“殿下也先休息一下吧,且有得熬了呢。” 太子努力摇头:“我、我没事儿。” 穆皇后道:“你歇去吧,这里有我。对了,他们呢?杜世恩,给二郎他们也要安排好。” “是。” 杜世恩不但给这些金枝玉叶安排好了,祝缨等人也在偏殿另一处屋子里得一张小榻,她也不去休息,只在御前盘膝打坐。 太子看她如此作派,心下渐渐安定下来。 如此一夜,直到鸡啼,皇帝还是没有醒过来。郑熹来替了陈萌,对太子建言:“各衙司该办的公务还是照办的好。” 太子同意了。 祝缨道:“那我先回户部。” 郑熹道:“你是陛下所召,不能随便走,找个地方眯一会儿,等陛下醒。” “好。”祝缨无所谓地答道。 如是过了三天,皇帝可也没有醒。 这天中午,太子“汤药亲尝”,对皇帝说:“阿爹,吃药了。” 捏着勺子往皇帝嘴里送,突然,他的手一抖,一勺子苦药落在了被子上! 皇帝已没有了呼吸! 穆皇后发出一声呜咽,太子也嚎啕了起来。哭声传出去,皇帝榻前挤了一堆的人。 祝缨叹了口气,站了起来走到太子身边说:“殿下节哀,还请您主持大局。” 陈萌、窦朋等人开始列队,跪下,哭。哭过一阵之后,由丞相们劝进,太子于灵前即位。 皇帝这个年纪,死了也不算太可惜。祝缨虽跟着一块儿哭,但是听大家的声音,大臣与自己也差不多,都不怎么悲伤。齐王、明义公主等人声音倒是比较难过,妃嫔们哭得惨,杜世恩两眼发直。 事前的种种安排,都好像很多余的样子。太子也顾不得细思,假意推让两次,便被丞相们拱上了宝座。 他舒了一口气,问道:“我年幼,万事仰仗卿等。接下来,该怎么做?” 丞相们对望一眼,施鲲道:“当然是要办好大行皇帝的后事。” 新君虚心地问:“该做哪些?前番也是相公主持,如今还请教我。” 施鲲本来就打算把李丞相给再踢出去的,李丞相去做山陵使就非常的恰当了,此外还要起草诏书,把朝廷里的诸般事务都给安顿了。 具体细节施鲲没多管,只给新君一条建议——不能忽略了宗室。什么皇后升太后、公主变长公主之类的,都是顺理成章的。新君的兄弟、叔伯则不然,没有说兄弟当了皇帝,亲王就也跟着升级的。 施鲲建议,卫王,给他升成太子太师,解除太仆寺的职务。这是明升而实夺其权。 新君豁然开朗! 施鲲道:“其余臣不便多言。” 任凭新君再问,他也不肯说了。 朝上的事务都由政事堂来负担,先是下诏,奉穆皇后为皇太后,把太子妃升成了皇后。接着就是办丧事。 郑熹回来之后,政事堂的效率明显高出不少。郑熹等人建议,把姚臻再给召回来。 新君微一皱眉,郑熹道:“他是为殿下请命的人,不可辜负呀!” “还管吏部?” 郑熹微笑道:“礼部也可以呀。调一调嘛!唯有户部,营山陵也须他们上心,眼下不宜轻动。” 新君点了点头:“相公说得是。李相营山陵去了,政事堂就又少了一个人啦,再补一个吧——就冼敬了。他是先前王相公的学生,王相公一直是我敬佩的人。” 郑熹噎了一下,道:“敢不从命。” 新君道:“正好,让他安排安排詹事府的人。东宫旧人,不也不可辜负啊!” 郑熹的笑容有点僵:“是。” 除此之外,一切都按照旧例。什么给官员普遍涨级啦、通知四夷啦、下令戴孝啦…… 一切都在有序地进行着,紧张而无聊。 苏喆终于与祝缨联系上了,两人在宫中见面,祝缨道:“你们怎么进宫来了?” 苏喆道:“我们在宫外,什么消息也不知道,当然要打听啦!于天下,皇帝重要,于我们,当然是您最重要了。” “嘘——” “嘿嘿。” 祝缨摸摸她的脑袋,心道:你可也是东宫僚属啊!鸡犬都能升天了,何况于你? 第404章 又来 苏喆心中有些忐忑。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太子登基,东宫加官。 可惜她不是鸡犬,而是个女人。 升官那当然是想的,但也着实不易,苏喆心怀希望,却也知其难,更知道祝缨不会让她吃亏,但那样会花掉祝缨太多的精力,在眼下这个时候不划算。 祝缨对她已经够好了、在她身上花费了太多的精力。在小的时候,她还会有一种“阿翁要优待我以显朝廷宽容”的想法,她很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份还有另一重作用。但是最近十年,尤其是祝缨回到京城之后,自己这种身份上的作用如果仅仅是“交易”已经不值得祝缨这样对她了。 苏喆越来越感激祝缨这些年对她的培养,因此也更愿意为祝缨着想。她不知道一个正常的父亲是什么样的,但是知道,一个“正常”的父亲绝不会给女儿像她这样的教导。 她抢在祝缨开口之前说:“阿翁,您接下来怎么办?” 祝缨道:“左右是周旋罢了。” 苏喆有些难过,当年在梧州的时候——现在知道梧州是天下诸州中一个并不很重要的偏僻地方——祝缨掌管一州,令行禁止,能做多少事情?如今回到朝廷,掌天下财赋了,第一要做的竟是“周旋”。 苏喆无端端恨起朝堂这些道貌岸然的君臣来了! 祝缨哪里知道苏喆的脑袋里已经想了这么多? 她从来不会心存侥幸,此时心中已有了筹划,与各方势力周旋就是她的一项重要工作,这件事别人也做不了不是?至于实务,抽空做就是了。 她拍拍苏喆的肩膀,说:“詹事府的人都会另有职司安排的,这些日子你与林风不要出头挑事,叫人拿着把柄,咱们才好从容谋划。” 苏喆一听就急了:“不用!您先不用管我们!我与他,獠人,朝廷拿我们当摆设也不会不给一点儿好处的。您只管办您的正事去,但凡耽误了您一丁点儿的事,在我心里这辈子都会过不去的。” 祝缨微有惊讶:“你今天这是怎么了?” 她终于有了一点点的焦虑,她不大会带孩子,也不太知道一个正常生长的姑娘在二十岁上下的年纪的想法。她自己从未有过这样的经历,也无从体会这样的心情。 苏喆定了定神,低声道:“冼詹事说升了丞相去了,政事堂里还有一个郑相公呢,立时就能闹个天翻地覆。神仙打架,咱们不得趁着现在早做准备么?我就算在朝上,用处也不大。咱们得有个轻重急缓……” 她努力让自己表现得冷静又理智,只有这样,才能让祝缨把她的话听进去。 祝缨道:“嗯,知道了。” 苏喆吃不准她到底有没有在认真考虑,一时失语。 祝缨这几天过得索然无味,直到此时,看着小丫头板着一张脸,压着眼睛看着她,心情才好了些。她愉悦地浅笑,拍拍苏喆的帽子:“回家歇一歇,再带上林风回东宫,这几天你们盯着东宫。” 苏喆被一个笑容安抚了:“是!”下意识地想提起衣摆跑掉,又旋过身来,“阿翁,东宫会出事吗?” 祝缨道:“中宫现在还住着人呢,一时半会儿也搬不完,新后她们还得住在东宫。” “哎!”苏喆答应一声,跑掉了。 ……—— 轻松愉悦也就到此为止了,接下来就是轻车熟路的无聊。 祝缨对苏喆不是随口应付,她接下来要做的有两样——给先帝挖坟拨钱、给新皇一家花钱。 祝缨终于回了户部。 户部的长官每天按点哭丧,下面的小官小吏忙得要死,一见到祝缨回来,终于有了主心骨。叶、李二人迎上来问道:“政事堂催促日期了吗?” 祝缨道:“催不催的,也不要管它!让他们一样一样的来。” 她先召集众人开一个会:“李援,你领一半人管日常事务,往年这个时候该干什么,现在还干什么,别的杂事不用你管。有人问你,让他来找我。” 李援心下大定:“是!” “叶登,你领另一半人,眼下几件事——营建山陵的钱粮、征发,修葺宫殿供养太后,待太后移宫之后,再修整中宫及其余宫室,请皇后移宫。陛下登基大典的钱帛准备。各种仪式都在大黄之后。所有钱粮,不要一次都拨给了,他们干多少活,你给多少钱粮。一程一程地给!一次或支半月、或给一月。有谁说你刻薄他了,让他来找我。” “是。” 任务一分,户部虽忙,心却都轻松了起来。 李、叶都不急着走,笑吟吟地问道:“大人此番,又要高升了吧?” 祝缨摆了摆手:“国家遭到了丧事,这个时候都不要想自己的得失啦,把事做好先。” “是。” 叶登就要赵苏给他当个副手,祝缨道:“行,给你了。” 李援扼腕!下手慢了! 谁带出来的像谁,赵苏跟在祝缨身边这么多年,颇得几分真传,有这么个人在手下,干事会轻松许多的。 李援悻悻地带人去干十年如一日的枯燥工作,哎,进入二月了,得准备春耕呀!是个细碎繁琐的活儿。 叶登却笑吟吟,对赵苏道:“咱们也去忙吧。” 户部也是有经验的,凡死了皇帝,户部要干的几样都是有数的,现在又不让他一次把所有事情的方案都弄好,叶登就相当轻松了。带着赵苏,先拣出上次配合施鲲的旧档,抄出前期需要调拨的,再翻出个公文,行文给有司,询问太后宫室修葺情况。再行文给礼部,询问大典等准备情况。 第一项还需要他预估个总数,后面则等到其他地方回了公文也不迟。 很快,他就把几份公文摆到了祝缨的案头:“他们必会多要的!” 祝缨道:“知道了,我亲自去政事堂说去,不会予取予求的。” 叶登放心地离开了,赵苏趁势留了下来。祝缨问道:“怎么了?” 赵苏也问了一个与苏喆一样的问题:“您会怎么样?郑相公提前回来了,冼詹事都拜相了,姚尚书也回来了,您呢?” 祝缨失笑:“我还想怎么样啊?谁告诉你,他们几个都安排好了的?” 赵苏道:“他们必是要争的,贪心不足嘛。等他们争起来,您夹在中间肯定不会好受的。不趁现在多多壮大,让他们不能拿您作筏子,将来有得苦头吃呢。” 他这几天不免有点心浮气躁,这次与上次不一样,上一次,四十年的皇帝死了,他也不觉得慌,当时的朝廷,多稳呀!现在呢?谁也不会想到,才过了六年,朝廷的变化竟会如此之大! 祝缨道:“那也有我。” 赵苏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可也太累了。天子……”这皇帝当太子的时候看着就毛毛躁躁的,赵苏不是特别看好。 祝缨道:“那你就多为我分担一些。” 哪知赵苏竟十分认真地答应了:“是。” 祝缨道:“去吧,这几天我少不得与他们打擂台,家里的事你与小妹她们多留意。” “是。”赵苏严肃地应下了,对祝缨深深一揖,转身离开。 祝缨将公文审了一遍才发出去,然后拿着营建山陵的那一份预算去了政事堂。 …… 政事堂的气氛安静而压抑,里面有不少哭完灵继续办公务的人,大家的脸色都不太健康。 哭的。 里面的人也透着一点不安,瞧瞧这都是什么人!陈相公脾气不错,就是碎碎叨叨的。郑相公与冼相公是不对付的,一天别八回苗头,看着也没有脸红脖子粗,但是一不小心就听不懂他们的机锋。 窦相公火急火燎,走在他的身边都怕自己被他的火星子崩着了。 还有一个李相公,发去营建山陵了。营建山陵也是个丞相啊!他还喜欢过问许多事,每件事他都不太懂,还要问。 上头是这么四个人,想投机的聪明人都要掂量掂量——人家各有各的班底,卷进去容易成炮灰呀! 瞧,这又来一个……哦,是祝尚书,那倒不是炮灰了。 祝缨在政事堂里熟人不少,今天过来,大家也同她作个揖、抱个拳之类的,但目光都变得谨慎了。 政事堂里最天真的一个孩子,还不知道这朝廷的厉害,好心在路过的时候对祝缨说了一句:“相公们在吵架。” 祝缨道:“是么?那我等他们吵完。” 她说得轻松,看得这一身青袍的年轻官员也跟着笑了一下。 祝缨踱到窗外,就听里面郑熹与冼敬在争执。起因是新君登基要起草各种诏书、大典要起草种种文稿,此外还有许多的文字工作要做。 刘松年一走不回头,陈萌提议让杨静来起草最主要的几份,得到了一致的同意。李丞相想给先帝写祭文,这事儿又被新君给驳回了,让找个文学之士来写,杨静又添了一个任务。 冼敬于是说,如此一来,细碎的文字就不能让杨静再承担了,他认为可以把余清泉给召回来。 郑熹听了也不反对,因为他也要把柴令远给重新召回来。 要召柴令远,冼敬先不提他自己的弟弟冼玉京,又把几个被踢出京城的官员也要召回。 于是你也召、我也召,你加码、我也加码,听得旁边的陈萌一张脸变得绿油油的。陈萌四处一看,窦朋还不在。窦朋是政事堂里资历最老的,现在正跟新君解说国家大政。 陈萌忍无可忍:“你们二位,能让吏部过两天安生日子吗?!” 祝缨听的时候,陈萌正在以一敌二,他细数这两个人要召回来的人选:“降黜皆有因!又无尺寸之功,如何再召回中枢?简直是视朝廷法度为儿戏!不行!” 冼敬道:“这是有用。” 郑熹低头看了看名单,是略有点多,但也没那么多不是?他缓声对陈萌道:“太子登基,新朝雅政。” 陈萌的脑子嗡嗡的:“新朝雅政,也要给别人活路吧?有用?也得是个可用之材,弄块废料来做什么?” 冼敬不服气地问:“怎么就是废料了?” “怎么就不是了?”陈萌反问,“他都干了什么,没点数吗?” 郑熹又来打圆场:“不如,请陛下圣裁。” 陈萌真想翻白眼:“我可不好意思拿这个去陛下的面前!二位、二位,二位仔细想想,这些人都召回来了,还有地方安置别人吗?冼公,你手上还有詹事府要安排吧?这就不管了?还有郑相,您就不想想太后、皇后两家外戚也要安置的?” 他陈萌,他亲家施鲲,对了,还有他兄弟祝缨,就站一边看着?你们不要太过份啊! 郑熹反应很快:“这些当然要安置的!挪一挪嘛!吏部考核,再黜一些不称职的走。” 新旧交替,人员当然也是要换的。 陈萌道:“我说,咱们先把局面稳下来行不行?” 郑熹道:“好。” 冼敬也先拿出詹事府的名单来,暂不提余清泉了。 祝缨等他们不吵了,才让人通报。 营建山陵是大事,三个丞相都听她汇报。陈萌是支持祝缨的,祝缨既这么安排了就一定是有道理的。陈萌只问一件:“按月支?” 祝缨道:“按月我都嫌多,能三五天一次才好。否则,就算给他们了,他们存放在何处呢?还是户部的库安全。” 郑熹也不反对,冼敬也挑不出毛病来。 事说完了,气氛有点怪,郑熹道:“你做事一向又快又妥帖,可也要保重身体。还有一阵子要忙呢。” 祝缨道:“已经有头绪了,并不累,相公们更要保重自己才好。” 客气一回,陈萌看着实在难受,指着大殿说:“哎哟,又到时辰了,同去?” 又得去哭灵了。 灵前也不太安宁,祝缨看到了卫王等人凑在一处,哭得凄凄切切,间或低头私语。诸王从十年前就不安份,这么些年了,竟然还不放弃! 祝缨真想把他们都抓大理寺去。 卫王还不算,另一个烦人鬼是穆成周。穆成周白瞎一个好姐姐,穆太后当日给了他极好的机会,他给弄没了,给太后、新君丢了个大脸。 身上的官职也被新君一气之下给夺了,如今身上只有一个因太后娘家而赐的爵位。 他蹭前擦后,也想“起复”,新君不搭理他,他就往政事堂这边凑,与陈萌说话尤其的亲切。 郑熹见状,抿出一个嘲讽的笑来,也不管穆成周。 新君看着眼前的一幕一幕,脑袋一抽一抽地疼,心里也烦得不行。他做太子的时候,总觉得自己的父亲不是很合格,也会有“要是我来……”之类大逆不道的想法。 等到自己坐在这个位子,才真正的意识到,皇帝不好当! 就说这眼前! 难道他特别的喜欢冼敬吗?没有!但是不能让郑熹一家独大!他倒是比较欣赏陈萌,可陈萌在他的心里离一个“贤相”还差不少。窦朋也是个辛劳的命。要说施鲲本事有了吧,年纪又太大,用不了。一个李丞相,根本就是凑数的,山陵建好就让他休致! 算来算去,郑熹倒还能用,可他不敢把一切都托付了。 他们的背后,各种势力盘根错节,如何平衡,考验着一个年轻的君主。 新君很烦,心不在焉,哭完灵,连奏报的营建山陵事宜都没听仔细,只含糊地点了点头。至于郑熹等人对人事任命的奏报,他也没认真听,只说:“你们写个奏本来我看。”预备拿到名单之后慢慢研究。 因着这一句话,他又给自己惹了个麻烦。 次日,新君举行了一个小朝会。 穆成周腆着脸上前,说:“先帝登基时,曾赐几位相公开府。陛下难道还不如先帝吗?” 开府,谁不愿意呢? 皇帝不愿意。 新君登基与先帝时不同,先帝时是有危险的,在危难之中丞相坚定地支持他,当然要给更多的酬劳。新君登基十分平和,再让丞相开府? 新君怀疑,他这个舅舅是与丞相做了什么交易。 新君道:“先帝尸骨未寒,你说,我是不如先帝,还是比先帝强?!丞相,你们说呢?” 穆成周还要说话,却见自己的好外甥目光极具威压地盯着他,吓得他一个哆嗦,不敢说话了。 郑熹等人忙拜倒在地,开府,他们当然是愿意的,但是穆成周是真不会说人话啊!你让一个原本就不太热衷的新君要怎么接话? 陈萌甚至怀疑穆成周是故意的,故意这么说,让皇帝不好接话,这样开府的事情就可以暂时搁置了。 真有你们甥舅的!陈萌想。 新君拂袖而去。 这却是陈萌冤枉新君了,他确实不想让丞相开府,但是绝不会同穆成周商议这样的事!这事儿是穆成周自作主张的! 新君气冲冲地去找穆太后:“这事就不宜挑明!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对了,不是说摔下马了吗?这么快就好了?” 穆太后道:“你还想他真的折断两条腿?” “那可真是谢天谢地了,”新君说,“他的命也保住了,我的脸也保住了。” 穆太后听着这个话不对味儿,忙说:“他以往没担过大任……” “以后也别担了,免得坏事。”新君不客气地说,“阿娘面上,我给他一世富贵。若是任官犯法,我也保不住他。我想要一个王云鹤,就得做一个支持王云鹤处罚太后家的皇帝。” 穆太后被噎住了,落泪道:“我难道会让你为难吗?” 新君自觉失言,又向穆太后请罪,母子俩这才合好。穆太后也不提穆成周,新君也不说要罚他了。 穆太后要留儿子吃饭,新君才笑着点头,便有宦官来说卫王求见,有要事。 穆太后道:“你有正事,就去吧。他是先帝的兄弟,要有礼貌,不要落人口实。” 新君道:“我去去就来。” ……—— 叔侄俩名份已定,卫王心中暗恨。他瞧不上赵王,对眼前这个侄子也是一种“当我侄子刚刚好,当我主子就很讨厌”的心理。 这个破侄子还给他明升暗降了!太子太师,太子呢? 卫王还是咬牙忍住了。 穆成周给了他一个机会,一个依旧游说新君重用宗室子弟的机会。 新君对重用宗室不是很感兴趣,道:“叔叔们都有年纪了,该享受生活。弟弟们还小,又失去了父亲,该好好读书学习。万事有我。” 卫王诚恳地道:“这些都是表面上的事,不是自家人,不会对陛下说明白的。陛下想想今□□上,穆成周说的那个话,丞相们是愿意,还是不愿意呢?他们已位极人臣,接下来呢? 自先帝驾崩起,许多事情就不一样了。朝上已有朋党,谁是谁的人,一目了然。郑熹,想必是祝缨请来的。陈萌与施鲲更是一路人。 陛下有谁?冼敬?要是王云鹤还活着,倒可倚靠。王云鹤死后,再无纯臣。 陛下,谁能是您的臂膀呢?” 第405章 果断 卫王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招不在老,管用就行。 卫王很有信心。 大臣强势,皇帝必然会想到用“自家人”,先帝不就是被他说动的么? 新君看着他的背影,坐在御座上久久没有起身,直到郝大方上前请示:“陛下,天儿不早了,太后那里还等着您。” 新君缓缓地眨了眨眼,道:“哦,好,知道了。” 他若无其事地到了中宫,太后居所还没有修葺完毕,穆太后的宫中还没开始收拾行李,一切还如从前,穆太后也还在等着他回来吃饭。 皇帝在殿外抖落了阴郁的心情,迈进殿内,又是一个平和的好儿子了。 穆太后问道:“什么事儿?偏要这个时候说?” 皇帝道:“不是什么要紧事。”见穆太后还要再发问,他忙说自己饿了。 穆太后道:“哎哟,是够晚的了!传膳。” 饭菜都是热的,穆太后劝止了皇帝,不让他喝酒。皇帝道:“好。” 吃到半饱,穆太后见儿子的肩背放松了下来,才问:“一切,都还顺利么?” 皇帝点了点头:“尚可。” 穆太后道:“那可也不能太不上心了,你爹那里,好有大半年都担心这个、担心那个的。又怕丞相擅权,又怕兄弟乱来。” 皇帝微笑道:“万事有我,娘不必担心,只管安养天年。西边宫苑已经动工了,是您以后要住的地方,去看一看,有什么想要的、要修的,都让他们办去。” “哦。”穆太后微有失落,强忍着没再提自己娘家人。穆成周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她还有别的兄弟侄子。但看儿子兴致不高,穆太后暂时压下了念头,转而说起了骆姳:“她是皇后,不要冷落了她,得闲到她那里说说话才好。” “娘,我在孝中。” 穆太后嗔道:“你娘是没数的人吗?你又不缺儿子!遇上这样的大事,她一个孩子,心里未必就不慌,见着你也能安安心。安抚下她,也好叫公主府安生些。” “安仁?”皇帝精确地点名。 穆太后道:“安仁一辈子没吃过苦头,这脾气是改不了了的。你初登基,她不闹事就是给你挣脸了。你是皇帝,多少国家大事要你忙?难道这些事也要你操心不成?夫妻一体,阿姳该担起皇后的责任来约束外戚。阿姳已然及笄,不能总将她当个小孩子,她也不能永远在宫里当个小孩子!” 穆太后说这话的时候有些酸涩,她还没当几年皇后呢,这就要放权了?然而不搬不行,她不搬,儿子的后宫整个儿都住在东宫里,像什么话? 再弄下去,大臣们该说话了。 皇帝道:“知道了。您早些歇息吧,我去看她。” 他离开中宫之后没有回东宫去看骆姳,而是让杜世恩给东宫送一份宵夜给骆姳。他自己却回到了前殿,坐在他的父祖曾经住过的地方,思忖良久。 曾经,他在这里聆听过祖父的许多教诲,当时不明白,如今却是恍然大悟。 在他做太子的时候总看不透的一些事,此时也是豁然开朗。太后、卫王、冼敬、郑熹等等,各人的心思,在此时都显露得很明白了。其他人虽有公心,也未尝没有私欲。 如何从中保持一个平衡呢? 皇帝苦苦思索。 ………… “哼!咱们这位陛下,怕不是要玩弄权术,以冼敬制衡七郎吧?” 郑府里,郑奕不无嘲弄地说。 郑熹提前回归,之前都在忙,如今终于得了机会,下一张帖子,邀了一些人到他家里来。先帝刚刚崩逝,歌舞饮宴是没有了的,但郑熹是丞相,他要在家里与一些朝廷大臣见面议事是名正言顺的。 于是冷云、

相关推荐: 深海gl (ABO)   一世独宠:庶女为妃   病娇傅少的小撩精重生后被宠坏了   郡主请娶(NP)   芊芊入怀   带着儿子嫁豪门   南安太妃传   玩笑(H)   情欲漩涡   认输(AB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