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韶华小说> 女仆与公爵(人外 狼人) > 第87章

第87章

地点看一看吧。” 祝缨却说:“京兆容禀。” 王云鹤道:“你看出什么来了吗?” 祝缨又把女尸看了一看,女尸已然与前一日有了些许的改变,她看着女尸毁掉的脸,说:“是有个疑问——怎么能确定死了的就是莺莺?这脸还能认出人吗?谁认的尸?” 张班头道:“五娘认的,怎么?她还能认不出来?” “凭什么认的?” 张班头道:“这我哪知道?” 王云鹤道:“不对,这个还是要问明白的。”何京也说:“要再审五娘。” 祝缨道:“真的倒还罢了,假的是从哪儿来的?” …………—— 一行人又去了五娘家,五娘家昨天到底没招到客人,只盼着赶紧结案,她把屋子再一打扫。兴许还能招到几个爱好猎奇的客人,补贴一下家用之类。她已然急得开始想,是不是要拿这个当个噱头?后来又想,还是不要了,还是找个和尚道士做个法事,把屋子重新装一装再开业吧…… 何京到来都够五娘喝一壶的,王云鹤一到,她也不免有点腿软。这些人却没有一个有心情与她周旋的,到了便直接去看现场。 王云鹤对祝缨道:“你可仔细看,有什么疑问只管说。”他还记得祝缨当年为了曹氏案子走访的事儿。 祝缨道:“是。” 她这回是有准备的,要看什么、需要什么工具都先想好了。她先让人拿一架梯子,架到院墙上从高处观察一下整体,同时看看院墙有没有近其爬过的痕迹。接着才是执一根竹竿,又取了一轴红线,这才步入这个小院。 小院与普通住家的小院子布置相仿,只是没有什么厨房、水井之类,其精致漂亮比祝缨现在租住的还要贵些。 一年租金至少得五十贯。祝缨想。 她一点一点地看着地面,幸尔这几天没有下雨,京兆府也守着没再让人进来,一些痕迹还没有被冲掉。祝缨小心地绕开了地上的痕迹、脚印,她不停地在地上画出浅浅的圈,圈住一个个的脚印。王云鹤留意看她画的这一串,看出是人的行动轨迹,他轻轻点头,道:“莫要踩了她圈的地方。” 祝缨先不去正房,先去两厢。左右两边的厢房原本也住着人的,现在都被驱到别的院子里住了。两厢的陈设略陈旧一点,看得出原物也还不错,床上还有不及叠好的被子、妆台上有些凌乱,她拿竹竿拨一拨,发现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了,问道:“东西是你们带走的?” 外面五娘赶紧问她的女儿,王云鹤也问张班头:“可有人趁乱搜刮?” 张班头赶紧说不敢,五娘那边妓-女见状也不敢撒谎,说:“是我们带走了的。” 王云鹤就让她们核一下物品,看数目是不是合得上。 妓-女们的房间里,祝缨看出了七、八种男人的脚印,但是没有马某也没有周游,且不属于这家中任何一个男子。 两厢看完了,再慢慢一路圈到了正房。正房至今仍香气扑鼻,香气中又夹杂着一丝血腥味,浅淡,难闻。床柱下散着一串解开的红绳,床前一滩血,床前小几倒了,上面的一个瓷花瓶落在地上碎成了几瓣,又有一个矮几,上面好些奇怪的东西。 这里的地面铺着水磨砖,血渗进了砖缝里。 王云鹤看着这地砖,心中微有失望,他本希望祝缨能从中看出些什么,泥土的地面还容易些,这样的地砖,恐怕是难了。 这会儿是个大白天,祝缨看了看门窗,问:“门窗当时是关着的吗?” 五娘等人都说:“记不清了,当时一说死了人,都赶了过来。许是关着的?还撞了门?窗子就记不得了。” 五娘的儿子说:“是关着的。窗子也是关着的。不然,从窗子就能看到了,不用拍门叫人。” 王云鹤点头,问祝缨:“还能看出什么来?” 祝缨拿红线把床周围一圈都圈了起来,蹲下来反复地看,说:“来了不少人,他们几个都到过。”她拿竿子指了五娘一家、两个妓-女,又说另还有八个男子的脚印,听得人一愣一愣的。五娘更是疑心:有多少人来过,我且不记得,他竟能看出来?她瞪大了眼睛,只看到水磨砖的地面上一片极浅的蒙蒙的仿佛有点鞋子形状的印子。 祝缨已经觉得很满意了!这里的脚印比门口、院子里的少了许多了。当时,院门口围了几十号人,院子里得进了二、三十。屋里只有这几个人,算不错的了。 祝缨又从这八个男子的脚印里,分辨出了五个衙役。张班头心道:怪不得敢这么狂,原来是真的有本事,平常见他老老实实向我请教,还道他是个雏儿,没想到还有这么一手…… 鲍评事道:“要是当晚两边的客人,可就难找了。”又看妓-女们,要把她们带回去审问。 五娘忙说:“马将军的事儿,谁敢在一旁听着、看着?嫌不瘆人么?马将军留宿的时候,她们接完客就去别处歇下了。” 张班头又代上官们喝道:“你上回怎么不说明白?!非要问了才说?!” 五娘道:“没问,不敢胡说。” 王云鹤等人也都叹气了,只得记下,等会儿要再仔细地问一问。祝缨又慢慢地往后门走去,出了这房子,她就又能在地上画圈儿。一气画到了后面的小门那里,现在小门也被从外面封住了,不过门栓是在里面的。 她这一遍算是看完了,重又回到屋子前,让鲍评事进门:“把门插上。” 鲍评事搓搓胳膊:“干嘛?” 祝缨道:“看看能不能从外面打开。” 从外面开门、开窗的事儿是不太难的,一根铁丝或是一根簪子,有时候是一片铜片或者木片之类,都是可以的。 张班头心道:这倒是可以的。 这门合得挺严,门扇不是平正对齐,门沿上是有交错的,合起来的时候中间并不留缝隙,看得出木工不错。再看窗子,也是如此。祝缨评估了一下,忍住了在他们面前露出一手的打算,说:“出来吧。” 张班头道:“积年老贼是能打开的。且也不必那样,一托门扇,从轴上卸下门板也是可以的。” 王云鹤就让他去找人开门窗,对祝缨点点头,说:“这个记下来。” 祝缨又去了小院的后门,这个她是有把握的,这个后门她之前看过了,门扇很松缝隙也宽,很容易就拿个簪子把门栓给拨开了。 而进出后门的脚印就很少了,祝缨看出个四个人,一个是五娘的儿子绰号“小番”的,第二个是个女子的脚印,不属于眼前的任何一个女人,然后是两个衙役的,可能是巡逻或者贴封条的时候来过。 祝缨又去看了周游住的地方,也就是玲玲的屋子,这里的脚印比马某死的地方,也就是莺莺的屋子要整齐得多,脚印也少一些。她认出了周游的脚印,这家伙同样没有到过后门,他甚至只有两排脚印通前门,一排进、一排出,根本没有反复。这里同样发现了娼家的一些脚印。 看完了,祝缨就越发坚定了心里的怀疑,王云鹤一挥手,把五娘家都给封了。五娘真的哭了:“大人、大人,您这是要我们怎么活呀?求赐个容身的地方吧!”她还想别把这家全封了,跟之前那样封个案发的地点也行。 王云鹤道:“带回去。” 张班头道:“班房里有的是地方!” 五娘傻眼了,万没想到还能到京兆府去走一遭。祝缨往裴清身边一凑,低声说:“大人,跟京兆说,把犯人分开关押,兴许能问出点什么来。” 裴清低声道:“你小子看出什么来了?” 祝缨道:“没十足的把握不敢跟您讲,不过,回京兆府之后兴许能看出些端倪来。” 裴清点点头对王云鹤说了,王云鹤道:“这是当然!” ………… 一行人往押着犯人往京兆府去,五娘理着袖子挡着脸,心里把凶手祖宗十八代都骂尽了,哪个杀千刀的在她家杀人?!!! 到了京兆府,王云鹤又先不审他们,先把男男女女分开关押。自己又把两府查案的人都叫过来再合计一下案情。 他先说:“不是周游?” 范绍基大惊:“您是怎么知道的?” 王云鹤注目祝缨,祝缨道:“周游进出玲玲的院子,只有一进一出两串脚印,除非他会飞。” 范绍基吸了口凉气,何京问道:“你看得准吗?” 裴清道:“不是他不是正好么?只要开脱了他,想来陛下也不必计较咱们十五日就破案,咱们就可从从容容破这个案子了。” 好个屁哦,周游如果是冤枉的,那他还不得闹到京兆府的门上来?人是他们京兆府抓的呀! 虽然当时王云鹤上朝去了,但是京兆府有这么个京兆尹底气十足,抓了周游一个现行啊!搁以往,大可以往周游身上一推,反正周游也抓不到真凶,就赖他就得了,反正他扛得住。现在不行,大理寺也来了。 何京死盯着祝缨:“你看得准?” 祝缨道:“连莺莺的院子里,也没他的脚印。” “那么多脚印,你看得准?” 祝缨无奈地道:“我比你更想周游多蹲两天大狱。” 王云鹤知道原委,右拳抵唇咳嗽了一声:“这个话就不要说了。” 张班头心道,他要是与周游有仇,倒是能解释为什么要来抢案子了。 王云鹤又问:“还看出什么来。” 祝缨低声道:“有一个从来没有出现的女人,她的脚印出现在了莺莺的院子里。莺莺的院子里,没有莺莺的脚印。” 王云鹤道:“你看得准?” 祝缨道:“对。我……怀疑是李代桃僵,死的不是莺莺。仵作房里的那个,是平足。院子里的脚印,不是平足。还有那个小番,他也不对,他进门扛了重物,出门的时候是与一个女人一道,扶着那个女人。” 裴清道:“这话可不能乱说!” 一室的人也都惊讶了,个个交头接耳,京兆府的衙役们也顾不得生她的气了,是不敢置信的盯着她。杨仵作道:“平足?” 祝缨道:“对,鞋子也不是尸体的,足底不同、走路姿势不同的人,磨损是不一样的。让女人们一个一个的去认尸体,问问她们,为什么说这是莺莺,或许就有答案了。” 人们都在怀疑,王云鹤道:“审!” 五娘先被提了过来,由何京来讯问。五娘是见过大世面的女人,让她接待高官,她是能够,让她在京兆府里受审,心里还是怯的。 她既不敢把事情推到周游身上,更是不能认这个事儿,只能喊冤。何京却不是什么慈祥和善的人,醒木一拍,就喝令:“先打二十棍。” 二十棍打完,再问话。五娘这二十棍打得虽疼却不算重,她还能有力气回话。看透何京不是什么良善人之后,五娘就老实说了:“莺莺真的死了啊!那身衣裳还是今年新做的呢!那朵绢花,时兴的样子,花了我五百钱呢!” 祝缨在一旁听了,心说,他娘的,我明天就去学做绢花! 何京押五娘去看尸体,让她仔细看了,五娘道:“就是她!不然这衣裳从哪里来的?” 又让妓-女们辨认,也都说是莺莺,因为无论身形还是打扮都是这样的。裴清低声问祝缨:“真的么?” 何京则是让女人们去看女尸的脚,最后是玲玲说:“这个不是莺莺的脚!倒、倒、倒像是燕燕的!” 原来,因当年冯夫人的那个案子,她们娼家里几个年轻的小姑娘也私下除了鞋袜看自己的脚。燕燕的脚上有颗痣,还被她们拿来取笑,所以记得。实际上,燕燕的母亲也是个官妓,并不是中途发配的。燕燕的身形与莺莺十分相似。 何京大怒,又拿了五娘来要打。 五娘被打怕了,说:“燕燕已经死了呀!哪能想得到是死人呢?” “什么时候死的?” “就前两天。” “嗯?问你的时候为什么不说?” 五娘也郁闷了:“我们这样的人家,年轻轻的就死了,不是很常见的事儿么?还往京兆府里报过,把名字勾了呢!” “怎能如此轻忽?” 五娘要不是挨了打,几乎要被气笑了,也只能忍气吞气,努力装出无事时候那般温柔款款的样子,说:“这原是常见的,年轻的姑娘留不住。在一处过几年,人老珠黄了,用坏了,要么去别的地儿,要么去坟地……” “尸首呢?” “拉出去埋了呀……” 何京命把五娘押了下去,急回来禀报,此时天色已晚,灯光映得王云鹤的脸十分的难看,他说:“竟能如此!” 又说:“让她们认,确认究竟是哪个!”然后又召集众人,要求所有人都要对今天的事儿保密。明天继续审理此理,务要确认死的是谁! 众人拿了他开的条子,各自回家。出了京兆府,裴清拍拍祝缨的肩膀,说:“干得不错!哈哈!” 鲍评事与大理寺的吏们都说:“小祝大人,厉害厉害!” 祝缨道:“可别这么说,不定是不是呢?纵然是,真凶也还没有出来。” 鲍评事道:“小番像是。不如明天审他。” 裴清道:“不得妄议!都各自还家,明天我要在大理寺里见到你们!回去谁都不许说出去。因为谁泄漏了案情坏了事,我要他好看!” 所有人都答应了。 裴清就把鲍评事和祝缨都带去了郑侯府见郑熹,把今天的事情连夜向郑熹汇报。 祝缨站在旁也不抢话,等裴清说完了,郑熹说:“子澄辛苦了。三郎也要谦逊些,不可在京兆府里显出得意来。”又说鲍评事也很辛苦。 鲍评事说:“全仗大人居中调度,裴少卿指挥有方,祝司直本领高强,下官不过随行而已。” 郑熹道:“你也有功。”不拖后腿就很好,还能搭档出行,就不错。 郑熹又问祝缨:“有把握吗?” 祝缨道:“天亮就第三天,离十五天还早。不如把马某、周某的交游都摸查一遍,看看有没有仇人的好。有备无患。” 郑熹笑道:“又淘气上了。可以。子澄,明天我与王京兆也提一提,你也与他们少尹提一提,摸查一遍。如果死的不是莺莺,那个女子的行踪就很重要了,也要查出来!查到了她,不愁找不到真凶。双管齐下。” 裴、祝、鲍三人都说:“大人英明。” 郑熹道:“子澄与三郎,明日还与京兆周旋,”他指着鲍评事说,“你,悄悄去花街等各处也打听一下,有无莺莺状貌的女子。” 鲍评事有点小激动,道:“是。” 郑熹这才放他们走。 …………—— 祝缨捏着条子,故意躲着巡夜人好试一试自己身手,一路不用展示条子就安全地到家了,内心十分得意。 走近了自家院子忽地皱眉——祝家有客人!门口拴着几匹马! 再走近一点,认出其中一匹是金良的马,她长吐一口气,上前拍门:“我回来啦!” 金良亲自过来开门,说:“你可真是个大忙人!” 祝缨歪头往里看:“怎么?带着人给同袍找我要公道来了?” 金良将她拉进门,道:“你知道就好!来,咱们好好聊一聊。” 祝缨见他不像生气的样子,急倒是有一点急,说:“行。娘,你和大姐帮忙弄点茶来,别担心,不是什么大事儿。” 金良瞪她,祝缨笑道:“人已经死了,你还是想好怎么收场吧。” 两人到了祝缨的屋子,当中一间待客的小客厅里,还有四个彪形大汉坐着,把一张小圆桌挤得满满当当。他们都急切地看着祝缨,带着审慎评估。金良给祝缨介绍,这些都是南军的兄弟。祝缨道:“知道,左边这两位昨天在京兆衙门前险些与禁军的人打起来,右边这一位,当时穿着便服。只有最后这一位没出现过。” 金良道:“怎么样?我这小兄弟,有本事吧?” 那位没出现过的站起来一抱拳道:“深夜叨扰了。我们是粗人,不会说话。金大说,郑侯府上不会包庇人。可是我们想,纵使大理心里不愿意,种种人情他乏于应付。我们不必大理寺明着判什么,只想知道个真相。侯府必不肯说,我们只好借着金大的面子,来求教小兄弟了。” 祝缨接过张仙姑递过来的茶盘,顺手往桌上一放,把张仙姑推出去:“甭看了,去睡吧,不是什么大事儿。”把她关在了门外。 回转身,金良已经把茶倒完了,还给了祝缨一杯,祝缨道:“艹,忘了吃晚饭了。案子限期十五天,还早呢,你们这么急干什么?就算想动私刑报复,周游还没出狱呢。金大哥,你不是这么沉不住气的人呐!” 金良道:“我倒是想沉得住气,就怕兄弟们沉不住气。这个事儿,要一打头就交京兆或者大理也就罢了。禁军掺和进来,周游那些叔伯又要保,陛下拉偏架,这火气不就是上来了么?南军北军,一旦打起来,被人扣个帽子,谁都好不了!到时候……” 金良是南军的人,还是郑侯的旧部,反正,不能出事。 祝缨看着另外几个人,另几个人都说:“我们也要为老马讨个公道。” 祝缨道:“那正巧,我有些关于马将军的事情要请教。” “只要能为老马申冤,你只管问!我们必答的!只要给老马一个交代,我们必有重谢!” 祝缨道:“谢也不必了,我不必为此收礼。” 他们都笑了,因为侦知了祝家没有收周家的礼,他们才来的,这个就不必告诉祝缨了。 祝缨道:“马将军,是个十世修行的好人吗?” 啥? 金良道:“你别这个时候再问老本行的事儿啊。” 祝缨横了他一眼,金良闭嘴了。那位差点率众斗殴的问:“兄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祝缨道:“周游他爹的福荫太厚了!马将军如果不是十世修行的好人,功德怕是破不了周游的金身,反而要被他的福荫所制了。” 金良问道:“怎么说?” 祝缨道:“据我今日所见,九成九不是周游。现在两府都被架在火上烤了,不能我一说两府就拿了我的话当真,必得拿到真凶才成!要缉拿真凶,就得把受害人身边的人、事、物过一遍筛子,马将军,经查么?” 几个南军校尉一齐说:“老马是好人!” 祝缨道:“打老婆吗?骂孩子吗?罚过手下吗?别告诉我‘男人都这样’,以上,都可以叫做为人暴戾、刻薄寡恩。还有,他死在娼家,这也可叫做私德不修。” 她看着金良努力按住四个同袍,按下了葫芦起了瓢,笑了:“市井百姓可不爱听你们这个马将军多么有义气,他们就爱听曲折离奇。死在娼家,死前口角,这事就值得在人们的舌头上住俩月了。无论有什么话,你越辩白,他说得越起劲,越觉得你是在掩饰。最好的办法是冷着,让这件事过去。或者,用另一件更值得费唾沫的事掩了。现在,不但你们闹,他闺女也闹起来了。盖不下去的。” 何况,从女尸以及风评上看,啧,这位马将军,内里未必就很好了。 金良道:“别说风凉话了,快说怎么办吧!难道就这么放过周游?” 祝缨问道:“你怎么比我还恨周游呢?” 几个南军听了这一句都狐疑起来,祝缨道:“你们是想找到真凶,还是只想咬周游啊?” “真凶真的不是他?” “九成不是!你们还要把事情闹大吗?对老马可不利。对那个小娘子,更不利呀。她已经闹出来了。万一,周游一出来,他的脾气你们是知道的。那小娘子呢?一旦她父亲的名誉受损,她将来恐怕要更艰难了。” 金良道:“那孩子的性子,执拗得很!老马是个好父亲,养这女儿可精细哩,也叫她读书,也叫她管家,老马……” 祝缨道:“我会查到真凶的。甚至他们有些不便明说的证据,我也可以……你们要想好了,如果不是周游,你们要怎么收场?” 几个南军道:“我们要真凶!只要有实证!至于周游!哼!他要是无辜的,我们给他陪罪就是!” 金良忙说:“你们傻吗?!他不得蹬鼻子上脸吗?” 南军一齐起身,对祝缨一抱拳:“我们信金大,金大为兄弟做的保,我们也就信兄弟。兄弟你,不要让让我们失望啊!” 祝缨道:“这样吧,你们的义气我是佩服的。我查真凶,无论公布的是谁,我会把我的怀疑都会告诉你们,你们自己看着办。如果老马被查出什么不好的事情,我尽力掩盖,掩盖不了,我帮你们想办法。实在盖不过去,别怪我就是了。” “多谢!” “不客气,看金大哥的面子。不然几位这样过来,我也是不会见的。请——” 金良叹了口气,走在最后,问道:“老马……” “我看了女尸,身上的痕迹不太好。老马真没什么癖好吗?” 金良道:“他娘子前两年走了,男人么,去娼家有了相好也没什么。” “嗯?” “哎……别跟你大嫂胡说啊!”金良低声道,“不至于是因为争风吃醋吧?” 祝缨道:“那可说不好,你心里有个底吧。不见得是什么正人君子。” 金良心头一沉,一抱拳,走了。 第88章 寻常 金良等人走后,祝大、张仙姑、花姐忽啦啦都拉开了房门跑了出来,就在中间那间门房里围住了祝缨:“又出什么事了?金兄弟怎么跟别人一伙来找你了?”“怎么这两天上门的人都这么瘆人呢?”“还是那个案子吗?” 祝缨关好大门,拿顶门杠把门给顶好,就着张仙姑手里的油灯的光,看了看家人关切的脸,笑道:“还是那个案子,昨天那边来找、今天这边来找,咱们两边的东西都不接。” 祝大有点庆幸地说:“你也不早说,周将军得罪的是金兄弟!嗐!” 张仙姑道:“说了你能怎样?” 祝大道:“那周家的东西就不该接,还得跟金兄弟说明白了。” “你可别跟人家表功了吧!那是你的功吗?” 眼见他们又要吵起来了,花姐道:“同金校尉讲了,他还不觉得,他那些朋友怕要以为三郎在索赂了,还是不说的好。” 张仙姑道:“对呀,这人情跟乡里一样的,卖好也得会卖呢。老三啊,那个姓周的也不是东西,不能叫他吃个教训啊?” 祝缨道:“他的案子上达天听,不好动这个手脚的,关他几天叫他吃点苦头罢了。” 一家人都很惋惜。 张仙姑道:“只要跟咱们家没关系就成!睡觉睡觉!哎哟,老三,你还没吃晚饭吧?怎么回事啊?皇帝不差饿兵呢!你快回屋去,我这就把饭给你拿来,放蒸笼里呢。” 花姐就去帮忙,一会儿祝缨把身上的官服换了身布袍子,那边饭也摆了下来,三个人看着她吃。祝缨抱着碗一边吃一边听他们念叨,什么花姐今天开始开方配药了,现在是郎中了。花姐道:“都是很常见的时气病,春夏之交换季的时候嘛。背几副方子,差不离的脉,稍作一点增减,也算不得什么本事。” 张仙姑就说这样是很了不起的:“你知道症候呀,不像我,就烧符灰的时候觉得可能是,就摘两片药草叶子搁里面混着煮。”花姐从来不知道张仙姑的符水里还有药,也觉得惊奇。张仙姑道:“就听老人家说一说嘛,什么金银花去热解毒的,我觉得是热症,就顺手加一点儿。光靠符水,那是不成的。” 又因为连着两天家里来了两伙人,来头都不小,他们就又讨论起案情来。张仙姑说:“这两个都不是什么好人,往那个地方去,还斗气,能是什么好东西?”祝大道:“那也不一定,你瞧那个马将军,有那么多兄弟为他身后事操心,活着的时候一定是条讲义气的好汉。”花姐说:“周将军看着一个纨绔,不像会亲手杀人的。” 祝大又问祝缨:“老三啊,到底是怎么回事?” 祝缨道:“才两天,哪就看明白了?明天还得接着查呢。” 张仙姑嫌祝大打扰祝缨吃饭,然后两个人又口角起来。花姐此时才慢慢适应了祝家的氛围,见祝缨四平八稳地吃着饭,一点也不为父母之间的激烈冲突所动,有点心疼祝缨:难为她还能吃得下去。 他们闲聊,祝缨很快吃完了饭,张仙姑收拾碗筷喊祝大一块儿烧水去,祝大又说:“柴剩不多了,明天去市里叫人送一车来……” 花姐留下来问祝缨:“这案子两边都不太好相与,我看他们,怎么有点儿冲你呢?” 祝缨道:“他们冲郑大人、王大人的时候你没见着,人家直接搬出了陛下,厉害不厉害?” 花姐点头道:“那咱们家这里已算是小阵仗啦,我懂啦,咱们还照旧过日子。不过,就怕他们冲不动那两位,却拿咱们来撒气。” 祝缨道:“我已想好了。” “要家里做什么吗?” 祝缨道:“两头的礼哪个也别接,真扛了雷,我找郑大人要好处去。” 花姐犹豫了一下,道:“我有一句话,你只当耳旁风吹过——郑大人待你恩重如山,可有些时候……” “也别跟他把实底全交了出去,对不对?” 花姐笑笑:“你有的本来就少,你好歹给自己留一些儿。你早些睡吧,明天还要早起呢。” …………—— 祝缨第二天依旧是先去大理寺应卯。 路过宫门的时候,禁军也忍不住跟她打听消息。祝缨也都说:“才第二天,没有什么眉目,真有大消息瞒也瞒不住,你们也就都知道了。” 禁军们都说:“周将军不像是能下那样狠手的人。” 祝缨奇道:“哪样的狠手?” 禁军们低声说:“嗐!当时有人看到的么!有话传出来的。还有那个姓马的,据我们探听的,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呢!” 祝缨又从禁军那里听到了一些马校尉的坏话,也与花街上说的一样,这人是有些坏毛病。同时的,好父亲当然是个好父亲,做丈夫也不算太差,老婆死了也没再续弦,然而能让家里过得滋润,捞钱也是少不了的。他不喝兵血,但是旁的就不好说了。 祝缨心里自有盘算,只管听着。这件案子到现在,案子本身的结局也不是她能操控的,不管真凶是谁,也是快要露出来了。她在琢磨着,怎么从中动点旁的手脚。 与禁军告别,到了大理寺又被左司直拉到一边问:“案子怎么样啦?” 祝缨道:“你不是昨夜当值的么?怎么现在还没回家?” 左司直一腔的憋屈:“就问你这个案子怎么样了嘛!那个狗屁周将军!昨天夜里搅得大家伙儿也没睡好!” 周游在大理寺里蹲大狱,除了不敢点唱小曲儿的过来,他是变着法儿的作了两天。嫌饭菜不好吃、嫌铺盖不香软,这都是小事儿,他还会嚎,又装病,装得还极像。亏得御医们医术颇佳,且有一老御医应付周游很有一手,半夜被叫过来一看就知道他装病了,起手就是与之前一样的法子整治他,说是普通的积郁,是周游的老毛病了,轻轻一剂药下去,周游药都没吃就好了。 只苦了左司直,他值夜,跟着鞍前马后,还要被宫中出来的人传话训斥:“陛下问,大理寺的人是怎么干的?!怎么能虐待人?” 左司直恨不得把毕生所学之十八般酷刑都给周游上一遍,好展示给皇帝看看什么叫虐待。然而他不敢,还是忍气吞声,先守在皇城大门边上等郑熹进宫的时候小告一状,又守在大理寺等祝缨回来,跟这位同僚打听一下,再拜托一下:“凶手真就不能是他吗?!!!” 祝缨道:“我也想是他,这样大家都清净。” “还真不是他?”左司直眉头一皱,计上心来,“能多拖两天吗?” “老左?” “你听我说,就是查案,行,他是冤枉的。就不能是他得罪的人太多被人嫁祸了吗?哦哦,不不不,是他太单纯了,被人嫁祸的!看谁跟他有仇,查他干了什么不法事。这等纨绔,嘿嘿!” 说起这个左司直就有经验了,这种纨绔之家,想要维持他们的奢侈生活是需要大量的财富的。怎么,吃肉的有你,挨打的时候你想躲?你家里干的不法事,积累的财富你享用了,那也有你的一份儿!没听说这些逆案里,犯官的子女享了福还能不诛连的! 左司直跟祝缨直咬耳朵,祝缨听了,与自己想到一处去了。她还要说:“老左,你看看大理寺能出多少人跟咱们去查这个案子?翻是着力翻那马校尉的过往呀!你要是有周游的把柄,我给你报上去。就算不能昭告天下,至少让陛下知道,你看呢?” 左司直抄着袖子,愁道:“那就不够让陛下生气了,陛下才不会为他一点点发财的事儿生气呢,他爹,死得惨啊!”想当年周游他爹那里拿命换了皇帝和一干朋友的平安,死撑到了郑侯来救驾的。听说,身上起下来的箭头有一大捧。 祝缨道:“接着找,反正得找点儿什么出来。老左,你留个意啊,不行就找杨六打听。悄悄的啊。周游那样的人,消息漏出去,你先倒霉。” 左司直道:“那还是算了吧。好晦气!你也留意着些,他出来了,怕要迁怒。我回家了。” 祝缨目送他离开,鲍评事又凑了上来,他已听说了周游的一些事情,也有点发愁:“这个周将军有点不识好歹呀,哪怕是咱们证明了他的清白,只怕也要讨不着好了。人家又投的好胎,怎么办?” 祝缨道:“先把眼前的差使应付过去呗。一会儿还得跟京兆府打擂台呢。” 她说的打擂台不是去京兆府,而是王云鹤和范绍基到大理寺来提审周游。大理寺提审周游,刑部的姚侍郎还要尖着耳朵来听,王云鹤一到,先把刑部的人赶走了,原话是:“嫌犯何其多,刑部能为他们每个人撑腰,告诉嫌犯终能脱罪么?” 他已知周游八成不是犯人,仍是这样讲,打的与祝缨、左司直一样的主意:你不是杀人犯,也不妨碍我把你查个底儿掉! 王云鹤的本意是肃清京城风气,只要不是用非法的手段,怎么肃清,他倒不是很计较。查案嘛,把嫌犯查个清楚,没毛病! 周游一见刑部的人走了,心里先没底了,他想骂郑熹,郑熹人家不过来,王云鹤来了。周游就说王云鹤白瞎了青天的美名,竟冤枉于他!王云鹤命人拿了张单子给他:“我自清廉,所以没收府上的贿赂。至于府上说的什么‘纵使你做错了什么,你也不会有事’我先记下了。你还是官身,我先不打你。说吧,你当晚做了什么。” 周游靠山也不见了,对头也不在了,家里人行贿的把柄还在王云鹤手里,心里已经软了。可他实在无罪可招,因为人压根就不是他杀的,就算打死了他,他也招不出来。 王云鹤是个有经验的人,将周游翻来覆去审了一整个早上,一口水也没给周游喝,周游三餐丰盛,早饭才吃完想方便,王云鹤也只当没听见。周游看着无赖,并不是街面上的真无赖,他也不好意思当堂便溺,脸都憋青了。从小打大招猫逗狗的破事说了一箩筐。 到后来,连“我在五娘家真的没干什么,就送了玲玲一套头面!”都说了,再憋他半刻,他居然想起来这套头面是顺手从老婆妆匣里拿出来的。 王云鹤也不能让他尿裤子,看看差不多了,才让他回牢房去,自己背着手出来了。 郑熹、裴清带着祝缨和鲍评事都在隔壁等着,到了此时都有些佩服王云鹤,这位真不是迂腐之人呐! 郑、裴二会都说:“佩服佩服。” 王云鹤却苦着脸说:“惭愧惭愧,本不该如此。” 郑熹请王云鹤去他那里细聊,裴清就招待范绍基,两处聊得都挺愉快。一则王云鹤经验丰富,以他自己的观察,周游过堂的表现确实不像是本案的凶手,并且他看过了周游的佩刀:“平日不用的东西,保养得倒好。可见周将军的武艺……”比较拉胯。 二则王云鹤还是比较相信祝缨的判断,周游没有进出过莺莺的院子,除非他会飞。 郑熹也心知肚明,他也接受了祝缨的说法,把周游放出去会乱拱。 郑、王二人又彼此心知肚明,刚才在朝上的时候,很有默契地先不提周游是不是真凶,但是要说周游此人平素“不拘小节”,到花街嫖宿的时候也带着佩刀,还拿禁军的身份去放话要弄死人,实在是想放了他都不太好意思放。如果他是冤枉的,也只好等拿到真凶再放他。再说了,一个禁军、一个南军,居然闹出这样的事来,也都该受到教训了。 现在二人又再次达成了共识,郑熹道:“人就在我这里看着,案子就有劳京兆了。说来,是晚辈偷懒啦。” 王云鹤道:“大理谦虚了。大理不是看一个周游,是顶着刑部与礼部乃至陛下。” 郑熹又说:“大理寺前几年才经过风波,如今这些连同我都是新人,有不周到的地方还请京兆海涵。” 王云鹤道:“哪里哪里,岂有不周?譬如锥处囊中。总有让人心服口服的时候。” …………—— 王云鹤与郑熹这一番交流彼此都舒心,他与裴清等人一同去的京兆府,到了京兆府已到了午饭的时候了,王云鹤就招呼大理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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