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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5章

是不会养小孩儿。苏喆看起来比之前又更适应了一点,席间也会多说几句话了,还跟苏晴天商量说:“明天我去找阿姨玩。” 苏晴天说:“行。” 苏鸣鸾计划在府城再住个三天就得回去了,三天够她把府城细逛一遍了,余下的事儿就都交给苏晴天就行,她不能离开寨子太久,且阿苏县也是草创,多少事务等着她呢。 她的奏本已经送上去了,批复到的时候,她人得在寨子里才行。与女儿相处的时间就不太多了,她这几天与苏喆在一起的时间尤其的长。 祝缨也有自己的事儿要忙,她计划用这几天的时间再将之前的税收、工程、宿麦等的计划再审一遍,尽量让事情没有太多的漏洞。自己已不是亲自操作这些事儿,且铺开的摊子比福禄县大得多,计划就更不能出错。到时候还得抽查! 到了第二天,祝缨一大早到了府衙,仍是例行的召集众人开个小会安排一日的事务。 官吏们都知道了昨天的事儿,若说荆五郎以及娇娇的案子还有些人觉得对荆五稍有严苛的话,昨天的张富户及张无赖案就让整个府衙对祝缨有了更深刻的认识。厉害! 李司法等人更有一种得意,瞟着章司马:我看你怎么办?嘿嘿! 以祝缨的能耐,给章司马小鞋穿那是再简单不过了!这个让自己等人为难的司马,也该吃点儿苦头了。 哪知祝缨先说了:“今天接着办赌博案,李司法,继续拿人。若其中再有聚赌的线索也来报我。赌棍可恶,家人无辜,能解救一人是人吧。” 李司法连声答应,又大力拍马。 祝缨道:“此外尚有几件案子仍有不明之处,我将复核,要用到人,不要把人都带走了。” “是!”李司法更大声地答应,他又瞥了章司马一眼。 接着,祝缨又讲了府衙内的几件事既然秋收开始了,那就再把库房检查一遍,接下来还要往州府缴粮,需要的车马人伕之类也要安排好。 这些征发都是从下面的四县征调的,库房的修葺之类尤其要用到南平县,府衙就座落于此,这是逃不掉的。为此,凡似南平县这样的地方,总会比其他的地方多一点旁的补偿,比如税赋之类的。当然,南平县也会因府衙在此而多一些机会。 祝缨又让小柳去请郭县令一会儿过来叙话。 小柳也老实答应了。 祝缨道:“司马。” “下官在。” “秋收粮税,由司马坐镇,最后给我个总数。府衙先派人再宣讲一次赋税之征收。其他人,还是照旧。好了,就这样吧,散了。” 这么个安排真是让人觉得不可思议!就这样?也不给他撅了?还给他派肥差?难道是被他治住了?不像啊!都拿到他的错处了! 好些个看出点主副官“不和”苗头的人暗中嘀咕。 祝缨对项安道:“开府门,提人!李司法,待命!” 章司马被卡得上下不得,颇为难受,心中一叹,道:你狠。 一时之间也不知是喜是忧。 这一天,祝缨又从那一叠证据里勾了四个人出来。衙役有限,还有别的用途,并不能将所有的人都用在这一件案子上,只有一批一批的判,一批一批的打。有没在县城的苦主,还得下乡去抓人。这些人都被赌博坑光了家业,田也没了,未必就是在秋收,肯打零工收稻谷的都算好了!搞不好在当飞贼,李司法还得四下追捕。 且不说李司法干劲十足,祝缨这里又将另几桩案子再来理过。她之前只是粗粗一看,现在李司法去办赌博案了,她只好再派项安、项乐各领一桩,先查再判。这两桩判完了,李司法那儿也该忙完了,再接最后一件。 郭县令也被请了过来。 …… 郭县令进府衙,步子都比以前小了许多,小碎步趋了进来,到了祝缨面前垂手肃立,老实得紧! 他以往说“人家这么年轻就能干这么多出彩的事儿,又升得这么快,必有过人之处”一半是客套一半是无奈,实则心里也不是特别的喜欢这位前同僚兼现上司的,甚至有点嫌祝缨好生事、不如丘知府好应付。直到昨天看了个全过程,才觉出来自己与人家确实比不得。 祝缨再叫他来,他就抱着一种普通学子去见状元的心,乖巧异常。 到了签押房,恭敬地行礼,样子比之前诚恳了十倍。这让顾同怀疑郭县令是不是也干了什么违法的事儿怕被发现。 祝缨道:“坐。” 郭县令只坐了半个屁股,拱手道:“不知大人召下官来有何吩咐?” 祝缨道:“商量个事儿。” “不敢,大人请吩咐。” 祝缨跟他说的是运粮的车马等等调拨的事儿,以及库房等的修缮要用到的役力。郭县令大包大揽:“以往这些也是以南平县居多,下官一定安排妥当。” 祝缨道:“要妥贴。” “是。” 祝缨接下来又同他讲了要多宣读税赋的问题,郭县令很实诚地说:“大人,县里府里都要吃饭的,光凭着公廨田也不大够,也得征一些的。您再补贴他们钱,不如他们私下捞得多。” 祝缨道:“唔。我给官吏们多发的钱,够他们生活得宽裕些,但是对贪得无厌的人是无用的。给脸不要,就不再给了。这个事儿,有章司马坐镇。” 郭县令心里打了个突:“他?” 祝缨点点头:“我已与他谈过了,他会有分寸的。你若觉得他有不妥之处,也可以同我讲。我必秉公而断。” “是。” 祝缨又与他再核对了一次宿麦的种植以及水利、道路问题,因为南平县不但是自己,还有一些归府衙的项目也是落在南平县地界上的,不得不再敲定得更细致一些。郭县令也汇报了识字碑的进度,已立若干,还有若干,何时能全部立完,识字歌也开始传唱了之类。祝缨都认真听了,间或问几个问题,两人简单讨论执行中出现的新问题,商量一下解决办法以及后续如何预防避免。 议完,祝缨又夸赞鼓励了郭县令几句。郭县令离开签押房,转身去看王司功。 王司功自祝缨到任以来算是开了大眼了,之前遇到过的哪一个上司都没这一个能折腾,她居然不折腾百姓,专折腾官吏!要命的是人家还能折腾得起来。王司功近来也安静了许多。 郭县令推门进来,王司功起身相迎。论品级,王司功略低于郭县令,但是他是府衙的官,两人平时相处是王司功更强势一点。 郭县令向王司功打听:“府君与司马,和解了?” 王司功努努嘴:“听到了吗?打得鬼哭狼嚎的!你说算不算和解呢?反正我说不准。” 郭县令感叹道:“咱们这位府君,我是真的服了!我劝你,先前那些个谋划也先放一放吧。” “我有什么谋划?”王司功一口将有的没有的事儿都抹去了。 郭县令一笑:“司马斗不过府君的呢。啧!用功不如用过,高啊!可一般人还是不敢随便用过的,也就是他了。” “你转性了?” 郭县令道:“不服不行啊!就这个事儿,要是我的县丞干的,我就不好应付!章司马已将清誉赚尽,主官被架上墙头,寻常人竭尽全力也只能做个‘不得不失’,富户固然不能得罪,小民的怨恨也不能完全忽视。两样都要拿到,还要显出章司马之不周到,同时还不能过分斥责章司马。难!要是我眼下就只能认栽,日后再图反正。” 王司功也叹了口气:“咱们都比不上他。” 郭县令是个主官,感触比王司功深得多:“他是怎么想得到借题发挥得这么巧妙的?!这么一发挥,又将主官的地位给显现出来了,又将章司马的不足给暴露出来了,更妙的是,他的声望又盖过了章司马。咱们小人一点儿地说,接下来章司马要是干得好呢,是他有识人之明,给犯过错的人机会。干不好,他寻到了把柄,又显他英明,错的又是章司马。” 两人感叹了一回,统统表示自己已经忘了上次密谋想要刺探知府不法之事的事儿,不,他们从来没有密谋过什么。他们从来都是想着好好襄助知府大人的,之前没干好那是能力有限,不是心眼不好。现在一边听话干活,一边学习提高,老老实实各司其职。 郭县令的本领堪堪够用,让他额外多想或许想不到,现在认起真来做得比之前又好了几分。 那一边,终于到了苏鸣鸾离开的日子——山上秋收也要开始了。 祝缨道:“一旦朝廷有回复,我即转发给你。” 苏鸣鸾道:“多谢义父。” 然后退后一步,郑重地拜了下去:“义父,小妹就托付给义父了。” 祝缨道:“这不是早就说好了的吗?怎么又行起大礼来了?” 苏鸣鸾又认真地一拜,仰起脸来肯切地说:“因为我知道,义父不会将我的女儿养成个绣娘又或者什么贤妻良母的娇姑娘。当年阿爸阿妈多么的疼我,也不曾一开始就要教我做洞主的。后来我走了好一程弯路……我不后悔与她爹生下了她,只是有些遗憾不甘罢了。” 她再拜而起。 接着让苏喆过来:“来,拜见阿翁,以后我不在的时候,你就听阿翁的。要是阿翁说的与我说的不一样,你先问阿翁为什么,听阿翁给你讲道理。” 苏喆老老实实地拜下,祝缨道:“我会尽我所能的。”养小孩子是不会,不过教一个不算笨的小孩子学习,应该……可以的吧? 苏鸣鸾又望了一眼堂前梅花桩,这几天的相处她感受得到祝缨没有歧视她的女儿,没有将苏喆当成个“女孩子”,是将苏喆当成个“男孩子”来看待的。祝缨不介意苏喆好奇梅花桩,不介意苏喆询问案情,也不介意苏喆问一些“男孩子”的问题,甚至不是“鼓励女孩子”,而是完全地接受苏喆就应该是这个样子的,祝缨不给苏喆设限。 仿佛什么事情都不能让祝缨觉得惊讶。 苏鸣鸾非常满意,狠一狠心,将女儿抱在怀里狠狠紧了紧,将苏喆放到地上,头也不回地走了。 苏喆在背后叫了一声“阿妈”,往前跑了两步,小嘴一瘪,祝缨心道:不好,要哭! 苏喆小哭了两声,用手背抹抹眼睛,再擦擦鼻子,就慢慢恢复了平静。祝缨从她的脸上看到了一种“懂事”的样子,拉着她说:“咱们先去洗洗脸。” 苏喆很老实,洗了脸,坐在一边的椅子上就要写字。写了一小会儿,又放下了,看起来是想玩的样子。祝缨道:“去吧。” “诶?” “想玩儿就玩儿。” “阿妈说,到了阿翁这里要用心学,不要想着玩儿。” “到了我这儿,我说了算。” 苏喆摇摇头,有点疑惑的样子,从福禄方言转成了奇霞语:“可是,我不是来学东西的吗?”说完又捂住了嘴。 祝缨也转了奇霞语:“怎么啦?” “阿妈说,下山来要讲山下的话,最好是官话。” “那也不能忘了之前的话。” 苏喆问道:“为什么?我要想管好寨子,就要学山下的东西。” “想要管好寨子,要跟你管的人说话,要听你管的人说话。连人家的话都听不懂是管不好人的。” 祝缨看她的样子,仿佛只要玩了一会儿就会回来忏悔似的,带她到了房外,两人坐在门槛上,看石头和锤子在院子里疯跑。祝缨也不跟她搭话,苏喆也安安静静看了一会儿,过了一阵儿,说:“阿翁,我想学那天项哥项姐的本事!” “挺苦的。” “不行吗?” “行,得早起练功。” “好!”苏喆高兴地说。 苏喆还是太小,字也没认全,话也没学全,祝缨就先让她学点说话、写字,自己每天总抽空跟她小聊一会儿天。苏喆也开始跟着项安学武艺,这孩子居然很愿意吃苦,也扎得下马。祝缨看她识字的功课没耽误,也就由着她去了。 如今秋收有人盯、粮税有人看、孩子也找着了玩法,她终于腾出手来,邀花姐同往医学博士那里去了。 …… 花姐道:“再等一等,我就快雇着人了。安顿好家里再去不迟。” “咦?这会儿还能雇着人了?”正秋收,做工的人少呢。 花姐道:“嗯!说好的,四个女仆,两个在屋里的,两个在灶下的,这样杜大姐也能腾出手来了。” “都什么人呐?” “我都托项安打听过了的,好人。说起来,厨娘还与你有些渊源呢。” “诶?” “前儿你不是罚赌棍的吗?又赎了些被卖的可怜人,其中有一个就是了。” 反正不是花自己的钱,祝缨就特别的大方,尽着庄家的钱花。即便赌棍已经死了,如果知道他有家眷被他生前卖了,祝缨下令也给赎回来。这厨娘就是被赎回来的人之一,她被转了一手,卖到一个富户家灶下帮忙,厨艺还过得去。跟那种豪富之族家养的厨娘没法比,在南府就算不错的了。 另一个厨娘也不是外人,是前面府衙食堂灶上大厨的女儿。用花姐的话说就是,知根知底。且苏喆的女仆也是个比较能干的姑娘,苏喆上回吃鱼觉得好吃,她照着样儿借了灶就烧了一条差不多味道的,偶尔也能借来帮忙。 祝宅的伙食问题终于解决了,杜大姐也松了一口气。 至于丫环,花姐想自己就跟杜大姐做个伴儿,张仙姑那儿得需要一个健壮的女仆。最后只要再雇一个干粗活比如烧火的女仆就行了。这两个也比较好找,前者是顾同早就计划好了的,他之前就觉得祝家应该多一些仆人的,千挑万选了几个,花姐和张仙姑一个也没要,反而要他帮忙寻个可靠的寡妇。 花姐以为,自己也是寡妇,如果不是有祝家,自己前途未卜,既然要雇人就偏向这等处境更加艰难的人。无子的寡妇,最是难熬。最后是个南府靠着会馆外面一个每天出摊儿卖浆的寡妇中选。 有了这一个例子,连烧火的,花姐也买了个寡妇。本来说是要雇的,结果看人的时候遇到了一个正在被夫家卖掉的寡妇。花姐只好出钱将人买了回来。 祝缨道:“行,给她们把屋子收拾出来呗。杜大姐搬来与你住,她们就先住那边偏院里吧。离厨房也近,也能看着火。”先住得远一点,她也好观察观察人品等等是否可靠。 “好。” 此后两天,四个女仆陆续到了府衙后院,屈指算来四个人里居然有三个寡妇。 最先来的是食堂大厨的女儿巧儿,大厨亲自扛着行李给送过来。她是花姐以每月两百钱的工钱雇来的大工,自带着铺盖,十七岁,干净整洁。她是想过来干两年,给自己多攒点儿嫁妆的。祝缨看她长得不太像大厨,那厨子肥头大耳的,这姑娘虽然也面色红润,但没那么胖。 然后是那位新赎回来的林寡妇,赌棍丈夫已死,她也是个寡妇。三十来岁年纪,脸上已有了些皱纹。手有些粗糙,指甲修剪得很整齐,衣服鞋袜都很干净。一个小而旧的铺盖卷。 祝缨让她们先试试手艺,林寡妇更擅长一些本地菜色,巧儿除了本地菜色还会一些外地菜。府衙的官员不定是哪儿来的,厨子就得顺着主人的口味来改变,巧儿也从父亲那里学到了一部分。 无论荤素,味道都不错。 烧火的赵寡妇沉默寡言,黄、瘦、矮,这样的寡妇就很惨,牙尖嘴利的尚且不能阻止别人欺负,不说话的就更难了。她没有铺盖卷儿,只有一个破烂的包袱。 最后一个是顾同推荐的蒋寡妇,二十来岁,个头在南府算高的,人利落、干活利落,嘴皮子也利落。倒有副薄铺盖。 祝缨一看,先给她们将铺盖给配齐了。这四个女仆还分三种,厨娘两百文,算高薪,给四季衣服。赵氏是卖身契,管四季衣裳,每月随便给点钱就行,花姐先给她定了五十文。她的情况与杜大姐当时有些相似,如果不托官人庇佑,极易被夫家、娘家再给嫁了。 蒋寡妇现在是雇工,每月一百文,再四季各一套衣裳,包吃住。 现在分工就很明确了,厨娘得管这一大家子十来口人的吃喝,同时要把厨房等处打扫干净。赵氏除了烧火,也还兼着扫院子。杜大姐轻省些,陪伴花姐,打扫一下祝缨的屋子和自己的屋子。杜大姐的工钱每月涨到三百钱,比起她当初到祝家时一年才五百钱,手头顿觉宽裕。 蒋寡妇管张仙姑那儿的打扫以及洗全家衣服。 苏喆自带仆人,前院的活计及重体力的活有男仆。 晚上吃饭的时候,顾同长出了一口气:“老师这儿终于像点样子了!以前哪像个五品官呢?说出去人都不信!” 大家都笑了起来。 顾同还是觉得女仆少了,苏喆一拖三,张仙姑、花姐就不金贵了吗?贴身侍女竟然没有的!不是说杜大姐不好,老家人,可信,没有伶俐丫头终究是个遗憾。 祝缨道:“这样就很好了。” ……—— 家里也安排好了,祝缨便邀花姐同去府学。 府学现在还有几个空额,祝缨现在不急着填满,她已将各县名额分配给定了下来,提下来的几个月,她打算再通过几次月考再筛掉几个人,方便凑够一次四县学生的选拔。府学四十人,只有荆五一个是走后门进的? 她是不信的。 不过这一次她是去医学博士那里。 医学博士带着十个学生,当然是男学生。祝缨带着花姐过来,医学博士还小有惊讶:带个女人进学校干嘛? 等看清了花姐,他想起来了,这位是知府大人的姐姐,在娘家寡居,常在外施医赠药。为人不错,待人也和善,医学博士有时候也带着学生到外面义诊。干这一行的,想要医术高,除了天赋就是经验,得练。 彼此打了个照面,祝缨道:“博士不必多礼,今天是有事相托。” 博士忙道:“不敢。不知大人有何吩咐?” 祝缨道:“是为家姐的事而来,有些个病症,想与博士探讨,再来有些书籍上的困惑之处,还请解惑。你们聊。” 说完她就在一边坐着了,看花姐跟博士探讨。她与花姐同居日久,耳濡目染也知道一些医术,但都没有特意钻研过,也没给人瞧过病,所以不插言。 花姐客气地向博士请教,反而博士有点紧张,学生们则在旁边围观。 祝缨听花姐问博士某症状,博士道:“因不洁。” 花姐道:“然而这是产后才有的症状呀!” 二人鸡同鸭讲好久,祝缨已听出来花姐有点生气了,她说:“可是病人疼。” “这就没有不疼的。” 祝缨扶额,道:“好啦,一时半会儿是吵不完了的,今天就先到这儿吧,你们俩再争辩下去,那边儿就要来人围观啦。博士,打扰了,大姐,咱们回家缓缓再来?” 花姐脸上一红,博士也有点惶恐又有点小生气地拱手道:“是学生学艺不精了。” 祝缨道:“孩子话,学艺不精还教学生呢?你还义诊吗?” “是。” “那很好啊,本地什么样的病症最多?”祝缨又与博士闲扯了一阵儿,才同花姐离开。 花姐道:“分明不是他说的那样!我以为是我学艺不精,想为病人减轻痛苦才请教他。他却觉得这不是什么大事儿……这……明明疼的!” “那就是疼的,你就照着自己的经验来。” “我?这可是人!一个治不好,人命关天的,怎么能随便呢?或者有别的病因?” 祝缨道:“我还道你这几天愁什么事呢,原来是为这个!他身上又没长女人的零件儿。病人长了、你也长了,他不会比你们更懂的。更高明的男郎中,也体验不到妇科病。” “真的可以吗?” 祝缨戳戳自己的肋下:“小时候吃不上饭,娘说,睡着了就不饿了,赶着我睡觉去。可是饿就是饿,打晕了还能饿醒。信你自己的感觉,信你自己看到的、做到的。饿就是饿、疼就是疼。” 花姐与她对望一眼,目光坚定了起来:“好。” 第212章 功德 “妙啊!”窦大理览卷轻轻地赞叹一声。 各地判完了需要复核的案子都要上报到大理寺,地方上普通人判到流刑正在这个范围之内,祝缨便将赌博案等一并报到了大理寺,等着批复,批准了就接着流放。这类公文的速度比较一般,到了窦大理手上的时候,连同庄家带赌棍们都在南府打完了一百大板了。 一个简单的流刑的复核不需要大理寺卿来做决断,只要下面的人复核一下,最后将一批案子汇总给大理寺卿汇报一下即可。然而即便经过窦大理的“理顿”,大理寺大量的中下层人士仍然惦记着祝缨在时的美好时光,一见是她断的案子先细细读了一遍,都觉得很好,便将这一份特意放到了显眼的地方给窦大理看去。 窦大理看赌博案并不很在意,扫了一眼要放下的时候看到了后半段,便有此议。忽然想起来“祝缨”这个名字是还挺耳熟了,叫住了正在倒茶的老黄:“我记得这位祝知府以前是在大理寺的,是不是原来那个人?” 老黄耳朵一跳,道:“大人要说的是南府的知府,那就是了,是由福禄县的县令升上来的。前番到过京城,是以小人还记得。” 窦大理点点头:“果然是他!是个能人啊!”要是大理寺还能再出一个这样的人就好了。 他一面感慨,一面将这份卷宗批了转交给刑部终审,自己心里十分的满意。 老黄躬着身子,倒退着出去了,心想:也不知道小祝大人现在怎么样了。 ……—— 祝缨在那儿榨甘蔗呢。 苏鸣鸾所请的奏本朝廷没有不同意的理由,很快就批了下来。皇帝和政事堂都认为这是一件好事,虽然恨不得一切都听朝廷的、如臂使指,政事堂里的两位却保持了理智。祝缨能看出来的,他们也有所觉,朝廷无法实现对阿苏县的直接有效的统治。如此一来,苏鸣鸾愿意让她的属官领受朝廷的任命,这就是一种进步了。 批复的公文到达南府,还是由祝缨转给苏鸣鸾。王云鹤还承皇帝的意思,给祝缨写了封短信,让她再接再励,好好经营。信的后半段就是王云鹤自己的意思了:好好经营,不可冒进。 祝缨看过了,亲自又去了一趟阿苏县,将任命给了苏鸣鸾。苏鸣鸾依照着山下衙门的建制也重置了自己的属官系统,有副官、有“六部”的官员之类,此外还有一个“守卫”的部分。她自己的护卫则是单列,依旧照山寨的特色,巫师也特别设置了一个部门,而不是像山下的佛道等作为某一个官员的管辖范围的一个小部分。 祝缨带着苏喆回去山寨,亲自颁布了这道公文。山寨上下,凡与苏鸣鸾一致的人都高兴,祝缨也留意到了其中有一部分人是比较沮丧的,想来是受到了排挤人。 苏喆再次见到了母亲,心情很好,高兴地跟母亲说说笑笑,说着山下的见闻。比如“阿翁”有时候会蹲到梅花桩上,有时候又往秋千上晃着。再比如那位花姑姑总是很忙,但是她很喜欢。又比如太翁和太婆两位还会跳舞,与寨子里跳的不太一样。 最后叽叽咯咯地笑着说:“阿翁好好玩,傻乎乎的,不会说话,就跟我坐在一块儿。” 苏鸣鸾大为诧异,以为祝缨绝不会是个沉默的人,怎么会跟个小姑娘闲着没事儿就静坐呢? 既然将女儿托付给人家了,看着女儿比在山寨时开朗了不少,她忍着了没问。 祝缨办了这一件大事回到府城,此时山下秋收已毕正在晾晒粮食的时候,而赋税尚未往征收,她正可腾出手来研究一下甘蔗。 她买的是秋甘蔗,次年收获,再放一放,存放的日期已经比较长了,再晚俩月,今年的新甘蔗都能上市了!白买那么早的陈货了。 仗着已经将事务分派了诸人,她也暂时得了闲,便开始研究制糖的事儿。小地方有点红糖,或者说只要有点糖都是好东西,她是见过京城大世面的,知道糖以洁白纯净为上佳,所以主要的研究方向也是这个。 动手前,她又订了个大大的空白本子,开始记录。以研究宿麦种植的经验来看,这种方法是很有效的,它可以记录下每一个步骤中的问题,让后续可以避开这些错误,又方便分析总结。 订好了本子就是动手了,全套的家什,她先自己动手来了一遍,弄出来的结果让她有点皱眉。好歹是见过更好的东西了,这一套无论是从颜色还是从口感上来说,都不很好。祝缨摸摸鼻子,自己初次动手能有现在的成果还是不错的,比较之前自己吃过见过的,还是差了很多。且还有点黏黏糊糊的。 祝缨蹲在一口大锅边,陷入了沉思。 张仙姑乐得女儿能够休息一阵儿,往年这个时候都是祝缨最忙的时候,现在能够闲下来了瞎捣鼓点儿东西她也高兴。见祝缨蹲着不动了,张仙姑在围裙上擦了擦手,道:“这有什么?以前连这样的糖尝都难尝上一口呢!现在闻着都很甜了!我瞧着行。” 祝缨心道:那就卖不上价了! 就这工艺,并不比别处的更好,想要多赚钱就得广种,但那是不可以的!耕地得留给庄稼,首先要保证粮食的产出。此外再种甘蔗,再加工,就有点难。 她对这东西也有一点想法,嚼甘蔗就不如喝柘浆的味更重一点,柘浆又不如糖,反正就是越干的越甜。而据她吃过的感觉来看,越洁白的越甜。反正,从外观上看,她已确定了自己检测的标准:白、干。现在弄出来的这个,两样都还差点儿,还得找工匠来问问,学东西她挺快的,有些经验之类还得问工匠。 她说:“这点儿你们分了吃吧,不爱吃就分给旁人,别白放坏了。”就是这样的糖,她小时候想吃也不容易吃得上,南府的穷人也不少,分就分了吧。 得再买点甘蔗了。 祝缨将一块碎糖放到了碗里,慢慢地看着。张仙姑见女儿这样,又觉得她还不如去处理公务呢。 项安从外面走了进来,手里捏着一封信:“大人,有信。” 张仙姑忙把碗收了:“你去干正事去!” ……—— 祝缨擦擦手,从厨房走了出来,顺手捞过项安手里的信问道:“这时节有人寄信来?” 这是不太对的,如果是京城的谁,是会特别的派人来送信或者是借着公文夹带过来,这些来路都是明确的,项安不至于这样讲,直接报名字就行。而冷云在州城,离府城比较近,也会直接报自己的来路。 等拆开了信一看,才知道这是谁。 祝缨后来返京又再次南下,曾与前丞相陈峦同行过一段时间。在京城的时候陈峦也给了她不少的指点,为她引荐了不少“同乡”以及陈峦的一些故旧。后来祝缨往南府之外设同乡会馆,出了本州之后第一站也是以陈峦之故旧、同乡,以及郑府家的关系为落脚点的。这些人都多少给了她一点帮助,至少没给她的同乡会馆使绊子。 今天这一封信是一位同乡陈知府,陈知府与陈峦同姓却不是同族,但因是同乡,于是外人都以为他们是一家人。不过祝缨这样的“乡亲”却知道,她们本地的陈姓还会三支呢,各有各的族谱和叙辈份的排序。 陈知府这些年与祝缨保持着一种偶尔通信的关系,这在大家都背井离乡隔着几百里的距离的情况下就算是亲近了。他也给了祝缨的同乡会馆一定的照顾,祝缨也通过同乡会馆送他些橘子、山货之类,他也会有些回礼。 以前是祝缨要借他的势,这封信是陈知府想请祝缨帮个忙。 陈知府的信里先是夸赞了祝缨之“年少有为”,年少有为的功绩主要是两点,一个是抚远夷,一个就是劝课农桑。劝课农桑里宿麦又是一个突出的点,陈知府也想试种宿麦,这是来向祝缨取经,请求帮助的。 诚然!祝缨是头一个大张旗鼓说南方可以种宿麦的,她聪明,别人也不太笨。祝缨勉强说是自己首创,别人看着她干了,心思也活络了起来。陈知府就是其中之一,一想自己的地方比南府、比福禄县还要靠北一点,岂不是更容易种宿麦?又通过一点消息渠道知道,户部正在推进这个,祝缨似乎还是因为这个跨过了一道最难跨的坎儿,得到了绯衣。 陈知府也想干!一则有利于百姓,功在当代、利在千秋,二则于自己之政绩、升迁也有极大的助力,三则既然朝廷、陛下重视,也可讨一下上头的欢心。陈相休致,大家在朝廷最顶尖那一团里没了自己人,还是得努力拍别人的马屁的。 陈知府与陈萌也算熟人,陈萌在更北的地方,所以陈知府如果想要比较多的麦种,不必干等着户部冼敬那里的分派,也不必自掏腰包,更不用等着祝缨这儿“越种越多”分他一点,跟陈萌勾兑一点也是可以的。 唯种植一项,南北地气不同,陈知府也考虑到了,北方的种植经验或许有不适合南方之处,南府在南方,虽然也隔了几百里,到底更近一点。 陈知府便讨要人情来了。想问祝缨要个种植的法子,能有经验丰富的老农就更好了,如果再有个几百石的“南方种出来的”麦种那是最佳。不过陈知府也没有白要祝缨的东西,还好心提醒了祝缨一下,种子也是会退化的,最好注意一下选种。 祝缨捏着信回到了前面书房,将信细细读了一遍。陈知府与她无怨无仇的,她也比较希望能够推广宿麦的,又想到了冼敬,她更加愿意帮陈知府这个忙。不过陈知府的要求,她还得仔细想一下。 她先不急着回信,而是对项安说:“你师姐还好吗?” 项安心里震了一下,道:“师姐,小病了一下。” 祝缨点点头,项安身上有股药味儿,项乐好好的,家里人都好好的,能让项安照顾而染上药味的人在南府屈指可数,除非还有她不知道的人,否则答案就写在项安身上了。 祝缨道:“要是还不见好,可以跟大姐说一声。” 项安道:“是。” 祝缨又研究那个信,无论是选农夫还是麦种,她这儿都能够提供,但是都得精挑细选才行。农夫不能性格张狂,陈知府那儿也要优待这些农夫。她斟酌着措词,写了一封含蓄的信,然后叫来顾同。 顾同彼时正在跟彭司士那儿学着核工程,被叫过来的时候脑子还有点懵,祝缨问他:“家里的地是不是已经稻麦两季了?” 他说:“麦子还没到种的时候呢。” 说完又改了口:“是,都种上了,肥跟得上,收成还是不错的。” 祝缨又问他:“谁是好把式?找两个合适的,我要用。” 顾同道:“有的!有的!是要在府城种吗?” “是府城,不过不是南府。” 祝缨算了一下这笔麦种的数目,觉得问题不大。两个知府私下的勾兑,问题可大可小,稍稍给点麦种应该没有问题。她让顾同回家选两个愿意出趟远差的农夫,再从衙门里挑几个白直,都由丁贵带队,给陈知府送过去。再将自己的种麦心得给陈知府誉抄一份——这个活还是顾同的。 吩咐完毕,下边县里征税的活也进入了尾声,干得快的比如关、莫二人,都提前派人过来知会一声:过两天要带着今年的税赋到府城来了,准备好仓库。 祝缨只好将蔗糖的事儿暂往一边儿放一放,再过问下一这个事儿。此事也关系到府衙接下来一年过得是丰是歉,祁泰、小吴都非常的关心,章司马也早早要了一份府衙与下面各县之间的分配比例表,将这项工作也记在了自己的本本上。 今天的收成不错,府衙所管之粮仓业已准备完毕,南平县因为近,是最选开始向府衙输粮的,颗粒也饱满。莫、关等人也陆续到来,王县令到得最晚,数目还是整齐的。 众人先在府衙碰个头,将今年主要的任务总结了个清楚,这次去州府缴粮是由祝缨名正言顺地带队,四个人都非常的放心!往年她只是个县令的时候就很不好惹了,这次输粮一定是非常顺利的! 他们猜测得很对,祝缨这次输粮也是比较顺利的,缴完了粮,他们没有马上离开,还是去刺史府拜见冷云。 …………—— 天气渐渐没那么炎热了,冷云身上的衣服穿得整齐了不少,见到祝缨说:“来得正好!” 祝缨道:“每年这个时候都是要来缴粮兼回些事儿的,可不是正好的时候么?” “我不是说那个!你快来看看这两个活宝吧。” 祝缨奇道:“什么?” 冷云头疼地说:“正是要紧的时候呢,他们两个倒闹起来了!”他指幕僚中的另一位王先生,让王先生代为解说。平素,冷云身边该是薛、董二位不离左右的,没有这个也有那个,今天两个都不在。 王先生也苦着脸,说:“二位先生为着钱粮谁管的事儿争执了起来。钱粮上的事儿本该是董先生管的,他老人家是账目上的行家。刑名上的事儿是薛先生管的,他于捕盗断案也是精通的。近来薛先生连钱粮上也颇上心了,我们想,董先生年高,许是两位先生自有默契。哪知……” 此事祝缨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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