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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7章

看。一看之下,大皱眉头。 路丹青回屋叫起林风等人:“别吃了,出去看看吧,怎么训的时候挺好,这会儿这么乱呢?咱们各自约束各自的人。吃个饭就乱了起来,打仗的时候可怎么办?” 林风出去一看,也说:“怪不得姥不让一起头就带这么些人。” 祝县征兵也是现世常见的法子,照着户籍来,同乡、同里、一个寨子的,凑一伙儿。在家乡就是小头目的,到了军中仍然是个小头目。等到打起仗来,再凭活得久、功劳大、够狡猾等等出色特质,自然地重新筛选出各级小军官。最终结成一个比较趁手的、一级一级比较合理的体系。 他们分批练兵的时候,从没有一次搞一千五百人,偏偏这些人还是训练过的,竟然记住了不能喧哗,没有炸营,却活似半个山谷中都塞满了苍蝇,嗡嗡的。 三个人不得不深入其间,先薅过来百夫长骂一顿:“你怎么带的?”然后领着几个百夫长依次往下骂下去,顺便再给梳理次序。林风感慨道:“唉,朝廷官军的秩序果然要好一些。” 他的一个百夫长忙说:“您也说朝廷官军常打仗哩,人家熟!咱们弟兄又不是不好,只是还没熟呢!西卡人还不如咱们呢!” 这百夫长是林风的老下属了,家里原就是山雀家的,但是在自家大寨也没什么前途,就跟着林风混在梧州了,同林风能说得上话。林风被他圆了一回场,脚上又被他踩了一下:“哦哦,是这样!可要上了战场,别人可不管你生熟呢!以后不许这样了!” 薅着百夫长又往下一伍去开骂。 三人维持好秩序,嗓子都喊哑了。到了晚间宿营,又是一阵的攘乱才扎下营寨。路丹青的手下还有二百女兵,她格外打起了精神,自己的帐篷搭在中间,把男营女营给分开。 如此走了两日,他们才见到了祝青君与祝炼。 到了甘县才知道,祝青君这儿也抽丁,也练了几年的兵,且练兵比他们还早、抽丁比他们还顺手,他们仨领一千五,祝青君自己手上就有一千五。 路丹青也乐了:怪不得姥只口头说一句让林风听青君的,甚至没有做任何的保障措施,保证林风听话。 就这实力,林风想不听话恐怕也难。 祝青君开玩笑似地说:“你们来得可不够快呀。” 路丹青脸上一红,林风犟嘴说:“人多么!路又窄,扎营也费功夫,爬山全靠两条腿,不然早就到了!” 祝炼道:“都辛苦了,先扎下营来吧,咱们合计合计,怎么布防、如何调配补给。还有,军纪……” 一行人凑到了一处,互相看看,又兴奋,又有点不安,没着没落的。其中,祝青君、祝炼都是曾经独挡一面的,此时也与林风等人一样,祝缨不在面前,他们觉得没有依靠,心底竟发虚了起来。 路丹青喃喃地说:“姥可把一小半儿的家底都放到咱们手上了。” 听了这话,大家更紧张了。 路丹青道:“对了,有信!” 祝炼与祝青君接过,两人凑在一起打开了信看。上面祝缨写得并不复杂,甚至可以说是直白。 起头一句话:既然交给你们了,就“从权”,细节不用告诉我,只要记得责任就行。 第二句:方略你们都知道了,大方向不变,如果有特殊情况,要尽早来报,不要拖成大病不治,我会亲赴前线视实际情况调整的。 又对方略做了一点补充:所过之处的头人,不留。不必你们亲手诛杀,虽然他们主动挑衅,咱们杀回去没有毛病,但是,允许与头人有仇的奴隶诉苦、报仇。具体怎么做,你们参详着办。 分地,到一处就分处,粮食、财制充公,同时要留一部分口粮给当地人撑到秋收。带石匠、书吏过去,立识字碑、教歌诀,当地人可以对着识字碑去认地契上的字。保证这田真正分到人手里。 可以在新占之地征兵、征向导,怎么识别,你们自己看着办。 然后是提出了几点要求:第一,不能滥用民力。第二,严肃军纪。如果有什么补给、人员方面的需求,可以向她提出,她来想办法。 最后写道,“吊民伐罪”的是咱们没错,但也不必非要去通过“解救”,让“民”感恩戴德。 如果你是去解救的,就代表“民”是无知无能的,这是不对的。“民”如果“无知”,则谁都能利用,今天咱们能够利用他们,明天别人也就能利用他们来对付咱们。 如果他们“有知”,并且在“有知”的情况下,选择了与咱们站在一边,就不会轻易被利用、裹挟。 一旦接受过被认真对待的善意,大部分人就不会再想去成为没有尊严的牲口。这不需要很深奥的学问,知道冷暖知道好赖并不难。 我可以编造故事来获得崇拜,但是仍然希望自己获得的信任是基于感知、认知,而不是无知。做一群愚人的盲目的偶像,毫无价值。 两人看完,将信又展示给其他三人。 路丹青看了“不留头人”时也没觉得有什么,敌对家的,互相砍头,头人当人祭还是更好呢。但是看到允许奴隶报仇时,就有些微妙,心道:如此一来,头人家哪怕有逃出去的亲人,也与已经分到了好处的奴隶们结成了死仇,互相是再也不会有和解的一天了。也不用怕他们反水了。 不想后面还有解释,路丹青一时有些羞愧。 直到她看到了信的最后一句:如果真的无知到说不通,那就杀吧。 祝炼问道:“如何?” 林风嘬着牙花子:“讲道理?”这个他不太在行。 祝炼道:“这个我来做,王九、蒋婉他们过来我这儿,就是为了接管下一处做准备的。” 林风道:“那行!咱们怎么打?” “听青君的。” “哦!” 祝炼从信封里摸出了最后一张纸,上面却是一道加盖了大印的正式命令——颁令,凡奴隶到了梧州,就是良民。除锁镣,不许杀伤。 “咝——”苏晟说,“高啊!” 祝炼道:“王九,拿去让人发抄。来,咱们说说布防、补给……” 几人摊开了地图,研究了起来。无论在哪儿打仗,一看地形就知道,可供通行的路是由天地决定的。布防、粮草的通道,各人到达地点之后扎寨、洒斥侯,再探敌情。 祝青君道:“我想先不急着占领城寨,还是以杀伤敌人为主,最好是集中兵力,先把对方的‘联军’给打散了。他们各家之间原本也不是相亲相爱的,怎么能够协调一致呢?一散,就容易各个击破了。咱们也就不用再大规模的征兵,可以从容照着之前的方略执行了。否则,整个梧州就要吃更大的苦头了。” 路丹青等人想到自己带着一千五百人上路都乱得有模有样,对方肯定不如自己——对方如果真比自己强,何至于窝在山里? 但是另一个问题也出现,苏晟道:“不知道他们有多少人?人太多,恐怕也不太好打。这个地形不好使。”他们之前见过的都是北地、西陲平原居多,西陲即使有山,地势也比梧州平坦。现在的地形,是真不利于决战。 祝青君道:“偷袭粮道、烧毁他们的粮仓,如何?” 祝炼道:“如此一来,接手的可就是一个烂摊子。咱们手里的粮草,借给自己还够,如何能够接济新占之地的百姓?” 路丹青笑了:“这您就不知道了吧?他们头人可不是姥,他们与姥都是‘公私不分’,可这‘不分’与‘不分’也是不一样的。姥肯拿出自己的家底办公中的事,他们却只会将分公中财富往自家的粮仓里放,只要你拿下了寨子,他们的私库里必是满的。您别是把这些寨子,当成山外的衙门了吧?朝廷官员虽然有贪的,倒也公私分明。” 祝炼一拍脑门儿:“是我拘泥了!来,咱们接着说。” ……——— 这一头说得兴高采烈,那一头,山城来了一个熟人——苏喆。 她有些忐忑,祝县抽丁瞒不了太多的人,当年是双方分了索宁家的,祝县与阿苏县本就接壤,春耕未完抽丁、运粮,苏鸣鸾很快就得到了消息。 母女二人商议过后,是有些吃不准现状的,苏喆当机立断:“与其猜测,不如我去见姥!” 两县离得近,她率领十余骑,一天就赶到了山城。路上还不觉得,到了山城,凭感觉就看出人少了一些,行人的表情、动作都带了点焦急,口里说的也是“你家某某也跟着校尉去西边了吧?”“你家的也?”这与之前在北地等处感觉是很像的。 苏喆品出味儿了:这仗不小! 与朝廷的出兵相比,规矩当然是小的,但对比梧州的人口,这种氛围,它就不能是件小事。 苏喆深吸一口气:“快!我要见姥!” 第472章 明白 苏喆在山城可谓轻车熟路,她也知道这个时候祝缨多半在府里,因此直接进府求见。刺史府至今还有她的住房,门上的人都向她打招呼:“小妹,怎么突然就来了?” 苏喆也点头致意,道:“想姥了,她在府里吗?” “在的,我去通报一声。” 苏喆向前跨了一步又收回了脚:“好。” 又有几个人从外面向府里来,苏喆扭头看过去,与其中一个年轻的姑娘对上了眼,那人露出一点惊喜来:“小妹!” 这姑娘名叫苏蔺,是之前阿苏县送来考试而考中的,如今正在江舟那里帮忙。山城秩序较好,她比较清闲,遇着祝缨要调人手做些抄写文字,江舟就把她给派了过来。苏喆有许多的话想要问她,一对上苏蔺那双好奇的眼睛,就把据有的话都咽下了。 苏蔺对小伙伴说了一句:“你们先进去吧,我随后就来。” 苏喆还道她有什么话要嘱咐,正要压低了声音,却听苏蔺也问:“你怎么突然过来了?也不说一声,是家里有什么事了吗?” 苏喆问道:“我有些心神不宁的,就想来见一见姥,府里有什么事发生了吗?” “也没什么事呀。” “路上见着很多人很忙。” “春耕嘛,我被调过来也是帮忙干这个的。” “不是打仗吗?” “打仗?是打呀,不过……应该应付得来,”苏蔺说,“不算大事。” “丹青呢?” “她出征了呀。” 苏喆语塞。出征?路丹青之前领的什么任务不清楚吗?路丹青是练兵的,现在练兵的都带兵走了,还不算大事? 此时,去通报的人也回来:“大人请您去书房呢。” 苏蔺道:“你有事,快去吧,我要去当差去了,晚上我再找你玩。” 苏喆只得去见祝缨,越近书房她的步速越慢,到了书房门口正好停下了脚步。祝青叶看到了她,说一声:“小妹来了。” 祝缨放下笔,对苏喆招招手:“来。” 苏喆提着裙子跑了过去,在案前站定。祝缨道:“有心事?” 苏喆深吸一口气:“是。” “坐下来慢慢说。” 苏喆没有动,祝缨还是一如既往在坐在那里,平和、宽容,好像你说什么、做什么都不能激起她一丝不理智的反应,以往,在这样的人身边,感觉是极安全、极放心的。 如今,苏喆的心中却生出了一股无力感,这种无力的感觉迅速地弥散到了全身,她张张口,又觉得好像自己说什么都会在对方的意料之中。哪怕生气,对方也只会继续宽容地笑笑,包容她的坏脾气,直到她气不动了安静下来。 对着空气挥拳头一样。 没滋没味。 苏喆想,当初在京城,站在祝缨对面的人是不是也是这种感觉。凭你有千般的心思,对面不动如山,什么都知道,出什么招都能接住、化解,不反手抽回来是她不与你计较。她不说,你永远不知道她的心里在想什么、谋划什么,然而有时候她又会与一些其他的人有来有回、谈笑风生,突然就鲜活了起来。 苏喆不说话,祝缨也不催促,等着苏喆的呼吸舒缓。 苏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时间像是很长又像是很短,祝青叶看着她已经有点担心了——苏喆的身体以很小的幅度前后摇晃着,祝青叶知道,这是人长时间站立之后必然会有的反应。 苏喆却又想明白了:我又不要站她对面!我干站她对面呢?!我来干嘛来了?我想要的是什么? 她不等祝缨再问,就开口说:“突然想您了。” 祝缨笑笑:“是有一阵儿没见啦,春耕都忙,家里怎么样了?” “也是忙,不过事情没有您这儿的多,也快忙完了,”苏喆恢复了从容,“姥,我路上见着些人来回忙碌,是……打仗了?” “边境上一直不太平,这山里也没有长久的太平过,你来我往而已。” 苏喆心中主意定了,话也敢说,直言道:“我看这次不比以前。” 祝缨笑道:“确实,一年二年的总被骚扰,正经日子也不让人过好,烦得很,趁这机会,将他们赶得远远的,咱们才好认真过日子。” 苏喆认真地说:“那需要很多的兵马和粮草。艺甘家与我舅公他们都是花帕,花帕一向羸弱,可是他们与一些家族联姻,西卡、尤其是吉玛族中有大寨,恐怕不会如之前进兵那么顺利。” 祝缨点了点头:“我有准备。” 苏喆下了个决心,道:“姥,我来不见丹青,是她是也出征了吧?我也想去。以往在北地、在西陲,总恨没机会,回来之后也只有与艺甘家那一战,也不过瘾。我以后是要做头你人的,不能畏事,我愿意带着家里的兵马与您一同对敌。” 祝缨却拒绝了她的要求:“眼下还应付得来。眼下时候不对,各家都要忙春耕呢,不要分神。” 苏喆更明白了,祝缨是不愿意再过多的分出利益了。梧州如今的态势,苏喆也是明白的,祝缨这个刺史,手上握有的东西并不多,政令不能约束各县。在这个前提下,祝缨只要自己能应付得来的事、独自吞并的敌人,就不会再招呼各县一起动手,然后还要再助长各县的实力。 而且,至少路果、喜金家是真的不能打。谁打猎也不想带个射不准还要惊走猎物,最后还要分肉吃的蠢伙伴。 刚才那种难受的感觉,看来并不只是自己立场的问题,是祝缨与五县也有些疏远了。 苏喆心中有难过,也有些想责问,委屈的情绪顶了上来,想张口却组织不出合适的语言来。要说恩义,祝缨以往委实没有亏待过他们。但是之前合作得好好的,突然就不一起玩了,还是很委屈。 苏喆却不是个知难而退的人,哪怕不带别人,自己也不能被抛下吧?林风也没瞧见在府里,沿途也不曾见,凭什么他能跟着呢? 苏喆仍不放弃地说:“姥,我愿意出力,阿妈和我也需要再多一两个寨子安置舅舅们。我愿意凭力气挣这一份。” “你阿妈还在操心你舅舅?” “您的城池是新建,平地起楼,随着心意规划。阿妈和我接手的是旧房子,改建还要不伤着旧梁柱,种种麻烦不敢直言。舅舅们老资历,哥哥们也不大顶用,阿妈很是头疼。”苏喆说的“哥哥”都是舅家表哥。 祝缨道:“他们要是英明神武了,你阿妈才更要头疼。” 苏喆承认了:“我与阿妈,血脉亲人之中可以相信的只有自己,顶多加上以后我自己生的孩子。” “土地一共就这么多,你也要、他也要,子又有子、子又有孙,你舅舅们的孙子加起来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了吧?都要安排?兼并的结果是什么?” 这个问题,祝缨在二十年前曾与王云鹤等人因为福禄县、梧州经商的事情讨论过。祝缨当时给的理由并非出于搪塞,而是认真思考过的。结论是,得给没了土地的普通人一条活路,不然就等着人掀桌吧。 到了现在,她更有一种想法:接下来,连土地也是不想只“分封”给少数的一些人。对这些人,可以给钱、给粮,那些都是细枝末节,土地、人口是有“出息”的,是“根本”,是能生出钱来的东西,不能给。 苏喆道:“我们也想过,您既然开了科考,让他们选官,可他们能选上的没几个。” 祝缨道:“不忍心?” 苏喆张了张口,她倒不是不忍心,而是:“大舅舅也有寨子,他说不能不管的,要与阿妈一同分担。阿公阿婆已经过世了,阿妈说,至亲没几个了……” 祝缨道:“你不能让事情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再想着改弦易张,你既然来了,就先住下歇息。你阿妈那里,我会给她去信的。” “是。”苏喆小心地告辞了。 出门就遇到赵苏挟着一叠公文过来,苏喆急急地叫了一声:“舅。” 赵苏道:“机灵鬼,又闻着味儿了?” 苏喆苦笑道:“越闻越饿。” 赵苏道:“怎么想不明白呢?鱼与熊掌,什么时候能够兼得了?既要又要,你拿得住?要么,走老路,别眼馋其他的。羁縻本就是各自为战,除非生死大事,姥以后做什么,不是非得带上几个祖宗。 要么走新路,得到更多的机会,当然也得失去一些以前稳有的东西。总要付出些代价。” 这个代价,就是得听刺史府的,兴许还得交出阿苏县的治理之权。以祝缨的作风,可能不会收回阿苏县,而是任命苏喆母女继续做县令,即在人事任命上设卡拿捏。接下来必然是逐步的收权,这个过程可能快也可能慢。 此外一个很大的担忧就是,祝缨的继承人问题。祝缨可以做到公平、公道,下一个人会不会好大喜功?上来就要把所有权柄收回?那到时候她们母女就血本无归了! 但是现在,这事儿不由她做主。 苏喆道:“我明白的。” 赵苏知道她的难处,说了一句:“你再好好想想。”就转进了书房。 …… 祝缨已经听到他们在门口低语,说的什么没听清,但能够猜个几分。 她说:“帮我约一下小妹吧,有些事儿,我也得跟她聊聊了。” “好,”赵苏说,“制钱范的匠人,寻着好的了。” “怎么说?” “帮着造□□,被拿了,因不是主谋,故而只被流放了三千里,就放到了福禄县。” 懂了,当年她在福禄县的时候,也没少在流放犯里找人才。 祝缨道:“养着他!先不要动!等到铜矿到手,再说。” 赵苏道:“是。姥,小妹一向聪明,您要约见她也是一件好事,免得她将一些猜测告诉了其他几家。那几家虽然也有蠢人,也确实有势力。我的私心,小妹与咱们一路最好,不能的话,还请您保全她。她一向识时务,只要第一战咱们打赢了,能再设两县,势力就能勉强抗衡其他几县。到时候挟大胜之势、人口众多、地域广阔,他们便是有些小心思也都自然而然地熄了。” 祝缨也是这么想的,暗中扩展势力,又岂是为了从朝廷威压之下求活呢?即使朝廷不管,她为了保障自身的安全,也要让自己的势力与“刺史”相匹配的。 “约她吧。” 赵苏不及回答,项渔却捏着一封信,亲自跑了过来:“姥!出事了!” 赵苏道:“什么样子?慌里慌张的!”不会是战报,因为这事儿不经项渔的手,只要不是战场的坏消息,赵苏就不认为值得这样慌张。 项渔深吸了一口气,对祝缨道:“他们在京城,闯祸了!” 那还真可能是件大事,赵苏道:“他们是谁?什么祸?” 项渔将信往祝缨案头一放,抬起袖子边擦汗边说:“他们要挟吏部侍郎……” 去年末,梧州往京城输送贡赋的时候,祝缨顺便给了南士们一点权贵的不法证据以便他们自保。这些东西,现在不用,过个几年十几年,当事人死了也就没用了。祝缨给得并不心疼。 拿到的人一面心中感激,一面觉得也不能总是这样劳动祝缨——隔着三千里,也太麻烦了。不如好好用一用这些东西,最好自己能够借此升职。我升上去了,不就能够少劳动她了么? 不想现任的吏部侍郎却是个硬骨头,直接掀了桌!先跟陈萌一通哭诉,再自己跑到大理二寺狱里呆着去了!事情一闹大,就不好收场了。政事堂快刀斩乱麻,先把吏部侍郎贬出京做刺史,接着,将顾同等人也罢职了! 现在祝缨面前就是这一封哭爹喊娘的求救信。 赵苏骂道:“废物!” 祝缨道:“要出事啊——送信的人呢?” 项渔道:“正在府外哭着呢。” “连信原样送走,不要再理会了!” “是。”项渔把信又接了回信,捏着信跑了。 赵苏道:“偏偏在这个时候!姥打算如何处置他们?” 祝缨道:“先不管了,留意邸报,看看还有什么后续,隔着三千里,什么都慢俩月,与其为了他们焦躁,不如先把手上的事情做好。约小妹去。” “是。” 第473章 加入 赵苏径自走出了书房,稍顿了一下,往苏喆住的方向看了一眼,抬脚先回自己的签押房,写了封短笺,唤过一个心腹给苏鸣鸾送信:“你再带上一个人,你们俩一道去舅舅家,把信送到小妹手上。” 心腹接了信,道:“我带小五子去。” “去吧。” 赵苏靠在椅背上略一想,起身却先去找项渔。 梧州的刺史府与县衙都在一处,找人方便,赵苏边走边想:确实该建一座新城分设衙司。 项渔正在房里擦脸,一个仆人在给他理衣裳,赵苏道:“这是怎么了?这么狼狈。” 项渔放下手巾,对赵苏苦笑道:“溺水的人攀不上渡船,胡乱抓着根救命稻草,稻草没折就算命大啦。这些人也真是,拎不清。偏在这个时候给姥惹事,纵要生事,好歹等咱们此间事了呀。” 赵苏道:“唔,还算明白,我也就放心了。” “瞧您说的,明不明白的我不敢自夸,可跟谁更亲近我懂啊!哪有为了他们倒把咱们填进去的道理?” “派人护送信使下山了吗?家里有没有信来帮忙讨情?姥现今忙着大事,这些小事咱们就要为她想得仔细些。” 项渔道:“哎哟!我叫人备脚力干粮盘缠给他了,没派人。” 赵苏道:“不仔细!城里并没有禁绝商旅,学校里还有山外的学生等,设若胡说八道逢人哭诉,岂不又是一件麻烦事?纵能处置得了,也费时费力。” 项渔道:“我这就安排人去办。” 赵苏点头,道:“我去城里转转。” “我安排好了也去。” 二人分头行事,信使肩负着使命,倒没有停留。但是城中已经有了一点点关于“有人哭着来叫救命”的小道消息传出,项渔被福禄县长住山城的人小心地询问情况,项渔道:“这么多年了,他们还是一惊一乍的,没有什么大事儿,碍不着咱们过活。” 老乡们将信将疑,但看他说话的样子也不慌张,心中又有一点不安,又想请他留下吃饭。 赵苏先去学校见花姐。花姐正在准备卷子——先前派出了一批学生出去干活,得接着招新的。 江珍、江宝两个平时虽然淘气,此时也一板一眼地帮着整理、数份数,五份一卷、细纸绳扎好、放到一边、数下一个五份。 花姐听说赵苏到来有些诧异:“他来干嘛?” 江珍小声说:“一定有鬼。” 江宝也小小声说:“赵大人自己就很鬼。” 花姐手中的纸卷在二人头上一人敲了一下:“干活!”擦擦手,走出去相迎。 赵苏抢上两步:“姑姑。”扶着花姐的手臂,将事情慢慢说了。 花姐道:“倒是没有来过。不过山下的情形你也知道,几辈子的姻亲,捎个口信过来,咱也拦不住人家担心。这些孩子倒也还信任我,有人问起,我只说,为他们打听打听。离得这么远,消息不确切也是有的。只有清楚了事情才好应付。” “好,多谢姑姑。那……” 两人正嘀咕着,祝青叶来了,赵苏与花姐都笑了:“就知道!” 祝缨从来都令人放心,三人碰面,祝青叶果然带来了安抚进山学生的话。女学生,心思细腻,很难不为家中担忧。祝缨的意思,不做任何许诺,这群人算是废了一半儿了,她可没打算一直跟在后面收拾烂摊子。 花姐道:“好吧,我就说,我去打听打听,让她们且安心上学。学的东西都是自己的。” 赵苏道:“我再到外面看看。” 他怕项渔年轻脸嫩,再聪明也会被人怀疑。到了集市一看,秩序没有乱,一问,项渔被两个福禄县的人请到茶楼喝茶去了。 赵苏到了茶楼,随从问到了项渔在楼上包间,主仆二人到了楼上,正遇到两个中年人向项渔打听:“不是大事儿不会惊动大人的,我这心里实在不安。” 赵苏一个眼色,随从上前敲门,里面的人不太客气地问:“谁?” 赵苏道:“我!” 项渔起身开的门,赵苏更加不客气地进了包厢,扫了一眼,里面的人都跳了起来,垂手站立。赵苏问道:“春耕的种子耕牛数目还未核完,你倒好躲懒,怎么了?”项渔道:“非要打听,怕山下有事儿。” 赵苏道:“能有什么大事?真有事儿,顾翁不会亲自过来?他又不是找不到姥的府门。” 眼见得两个中年人神情轻松了下来,项渔有些佩服赵苏,又有些懊恼:这理由我应该能够想到的,怎么就没有想着呢? 赵苏把他给领了出来,回到府里就押着他核算耕牛的情况——打仗,即使就地取食,仍然需要供应一部分其他的物资,因此征用了一部分的牲口,耕牛、耕马的使用就更考验调度,也因此春耕最后一点收尾被拖慢了,赵苏并非故诌的借口。 那一边,苏喆在府里好好休息了一晚,早上起来跟着听了个会,有些羡慕梧州的紧张与效率。在祝缨面前做事,忙碌又省心,做的每件事都能看到成果。 开完了会,苏喆无事可做,很自然地跟在祝缨身边进了签押房,祝缨也没拦她,她就在祝缨身边站着。祝缨先批一些公文,她就给磨墨,祝缨批完了公文,问了一句:“今天的邸报呢?” 祝青叶道:“奇怪,没有送来。我去问问,不应该呀。” 苏喆好奇地看着她的背影,心道: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祝青叶很快回来,道:“太奇怪了,没有邸报。” “查!” “是。” 祝缨也不与苏喆再说别的,公务办完了,就带着苏喆到演武场里放松放松。这一天波澜不惊地过去了,晚饭之后,祝青叶来报:“沿途驿站都问遍了,没有邸报经过。” “明天一早,邸报要是还没到,就派人先去山外打探——悄悄地去。” “是。” 到得次日,邸报仍然没到,祝缨派了两路人马,一路继续沿驿站相迎,一路顺着福禄、吉远的路线去打听。 这天晚上,迎驿马的没有收获,去吉远府的也未及赶回。又过一日,才有消息传来——吉远府邸报如常,他们还带来了这几天的邸报抄本。 祝缨先看邸报,却见上面写着吉远府的顶头上司换人了,换的是一个祝缨的熟人——之前做盐州刺史的江政。江政此时显然还没到,他的治所也不在吉远府。 看完了邸报,苏鸣鸾又到。 祝缨命将她带到花厅里,连苏喆也不叫上。 …… 花厅里,苏鸣鸾有些紧张。 这种情绪已经很少出现在她的身上了,此时此刻却无端地冒了出来。 祝缨道:“坐。” 苏鸣鸾深吸一口气,在下手坐了,才坐下,喝了一口茶,放下茶盅,祝缨就说了一句:“怎么想的。” 闲聊的语气,甚至带了点轻松,苏鸣鸾却不敢怠慢。赵苏到底是她亲表哥,不但说了苏喆一顿,短信中也点了表妹几句。 苏鸣鸾口中有点苦,轻声道:“想得脑子都疼了。” “你不笨,”祝缨说,“我很喜欢你们的聪明,喜欢你们有自己的想法。你、你们、青君、丹青、小江、周娓她们,连项安、巫仁也都不是人云亦云的傻瓜。这样很好,我也能有人说说话,太无趣的人,说不通,我也就不说了,怪无聊的。” 苏鸣鸾道:“我不过是个庸人,汲汲营营,忙碌半生。今天早上对着镜子,我不惊讶自己有了白头发,却伤心自己竟然没了勇气。我只有这一个孩子,我……” 祝缨道:“很多事情,你坐在那个位子上,不用别人提醒你就全懂了。你的家事,我就不多说了。因为是对你们、对你,我把话说清楚,虽然现在是仓促迎敌,但我意已决,是必要西进的。小妹同我讲,愿意加入。” “是,我也是这么想的。” 祝缨却说:“我没有答应她。” “我们是真心的。” “出力了就要给好处,还像以前那样分,我不能给,就只好咬着牙自己去做也不能再劳动别人了。你大哥的寨子,听你的吗?东一块、西一块,鸡零狗碎。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愿望,我也不例外,我不希望我的愿望为别人的愿望让路。我出将入相、权衡天下,不会以一座山城为满足。 我有大姐、有小江、有你、有小妹,我还要更多!我们不应该成为珍奇的怪物。” 苏鸣鸾沉默了。 祝缨道:“我说过的话,永远算数,你阿爸要你们兄妹和睦相处,我答应了保全他们,这话没错。我也曾与五县盟誓,当初答应的,我也都会遵守。至于其他的代价,我付不出了。咱们相识二十年,一向和谐,我不希望发生遗憾的事情。 我回来梧州,大家还接纳我,这份情意我记着。无论贸易、农桑,我都继续扶持大家。 我把他们的次子、幼子、女儿带走,免得他们发生内斗。朝廷如果无礼,我会回继续回护,这是我作为朋友能够为他们做的最好的事情了。 再多,就超过了。” 苏鸣鸾道:“那……出了力,能分到什么呢?” 祝缨微笑道:“你出什么?” 苏鸣鸾轻声道:“山雀家那位已经老了,没有精力再参与了,我舅舅他们,不告诉他,他们发现的时候天都亮了。塔朗家或许会有些念想,我愿意与您一同向他说明利害。只要府里的力量强大,他们以后只有老实的份儿,不老实也能打得老实。 我所忧虑的,是您的志向将来如何延续?难道要让朝廷再任命一个生人过来?还是您已经为我们准备了一位少君? 如果有那样的一个人,请及早让我们认识她。不认识,是很难立威的。没有威严,就不能让人信服。 如果没有,也请尽早考虑。 只要您的志向能够延续、我的子孙能够与您的志向相伴,我没有什么不能够付出的。” 祝缨道:“阿苏县也有学校,学生里你指定的头儿,就一定会能够稳拔头筹吗?相处一段时间之后,是不是还是自然会出现众人都信服的人?” “是什么样的人才能进这个‘学校’?进来之后是争竞?科考?还是?” 祝缨道:“都有。也不是一次考试就会定下的,我选人,必要前后思量,管叫她有功劳、有本事、能服众、守信诺、为人坚毅。” 苏鸣鸾起身拜道:“我愿意!” 祝缨扶起了她,道:“那以后可要辛苦了。” 苏鸣鸾笑笑:“那也没什么。” “吃饭去吧。” 苏鸣鸾道:“也不太饿,先说正事为好。您要我出多少人?多少力?” 祝缨笑道:“让小妹先带五百人吧,待遇一样。” “好!” ……—— 刺史府在路丹青等人出征之后的第一次宴席,人很齐,祝缨要给苏鸣鸾做脸,不但赵苏一家来了,二江也把女儿带来了,此外又有阿扑、项渟等少年,席间颇为热闹。 苏喆脸上也带了轻松的笑,母女俩想是已经谈过了。苏鸣鸾带着淡淡的笑,与祁娘子聊天,又问起林风的妻子,祁娘子道:“她有了身子,今天不大舒服,才吃了剂药睡下了。” 祁娘子一向对正事不感兴趣,说到孕妇就要多说几句家长里短,苏鸣鸾也没有丝毫的不耐,江珍江宝却不大爱听这个,早与阿扑等人离席玩耍去了。 宴会过后,母女俩回房休息,又是一番长谈。苏鸣鸾要女儿随她回家,选兵,然后加入。 苏喆欣然同意! 回到大寨,苏鸣鸾并没有隐瞒此事,反而大张旗鼓。这番举动引起了寨中长老、兄弟们的注意,苏鸣鸾每次出兵都有获益,也会给亲近的人带来厚利,尤其是兄弟们。兄弟们年纪渐长,子孙愈多,都有心参与。一则看着阿苏大寨与独苗苏喆,不免有些“帮忙”的想法,二则看到自己的儿孙太多,也有另寻他法安置的意思。 这也是苏鸣鸾最初设想,希望能够有更多的地方“安置”侄子、侄孙的一大原因。她的血脉单薄,所以,还是把这些旁枝打发得远些为好。 既打发不得…… 苏鸣鸾叹了口气,对兄弟侄子们说:“这一回可没那么容易,去的都是没去过的地方,交手的都是没遇到过的凶人。会死人,死很多的人!如果你们死了,我会很难过,死去的阿爸、阿妈也会埋怨我的。还是不要了。” 不参与,就很难分得好处,排序会靠后,这是他们不愿意的。 大屋里吵作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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