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官差指着茶柜上斑驳的手印,“既然凶手当时可以自由出入茶坊,为什么不将柜子上面擦干净,而非要用‘沈庭’的暴躁举动来掩盖掌心印记呢?” “这里灰尘遍布,唯独茶柜上干干净净的话,不是更令人起疑吗?”卿如是狐疑地打量绳子,解释道。 “姑娘手里的绳子是做什么用的?”记录案情的人询问道。 她摇头,“目前我认为,它只是拿来绑住当晚处于昏迷状态中的沈庭。但这样解释的话,又难免奇怪凶手为何不把绳子带走。” “没有必要带走啊。”官差挠着脑袋,“这根绳子又透露不了什么信息。” “是吗?”卿如是晃了晃绳子,“我之所以能确定和陈肆他们在一起的人不是沈庭,除开行为怪异这一点,便是这根绳子提的醒。” 如果不是这根多出来的绳子,她会很难想到“两个沈庭”这一点。 因为她的认知里,茶坊已有一个沈庭,屋内三人都不受任何束缚。事后出现一根用过的绳子,上面还有磨蹭过地面的痕迹,她会揣测这根绳子绑过一个奋力挣扎过的大活人。再结合屋内行为怪异的沈庭进行合理猜测,便得出“被绳子绑的就是真正的沈庭”这个结论。 于是她就犯了难,凶手为什么不把具有提示性的绳子一起拿走? “许是粗心使然。杀人放火这档子事,临到头紧张了,便会大意。”有个经验较为丰富的官差分析道,“以前咱们过手的悬案,多多少少都是凶手一时疏忽才露出马脚。” 卿如是暂且想不到别的解释,只能先认同他的看法。 记案官吏一遍遍地捋案情,终于将作案手法写了个清楚,回到了两日失踪这个问题上。 “不知道。”卿如是不吝啬地说了一两点看法,“我猜测过几个可能。” “比如说,凶手会一些民间流传的较为简单的易容手法,将沈庭劫来,花两日的时间易容,在和陈肆、赵骞独处时可以做到万无一失。但在这个茶坊内,根本没有必要易容。如果没有火把,纵是青天白日,也伸手不见五指。几人连明摆着的茶柜后面的门都看不清,怎么可能看清凶手的脸?” 更何况,二人根本不认识沈庭。就算在黑暗中有微光能看清一些面目,也属于陌生的程度,他们没法发现尸体和凶手不是同一张脸。 既然没有必要易容,那这位精心布局的人就不会浪费时间在这上面。 “也比如,凶手要算好有人途径此处的日子。如果凶手在作案后的次日并没有像猎夫这样一个恰巧经过的人,整个手法就会瓦解。” “有猎夫叫醒他们的好处在于,他们得知获救,便不会管顾门栓到底有没有插好,只是隐约记得头天晚上‘沈庭’插紧了。可若是没有路人叫醒他们,他们自己醒后一定会先检查门栓,保证自己的安全,紧接着就会发现门栓并未插好,再然后就会发现沈庭已死。如此,密室杀人就不成立。” “凶手把沈庭钓出来之后,很可能无法确定次日清晨究竟会不会有人路过此处,所以延缓了作案时间。直到两日后,凶手已能确定会有一名猎夫经过。” 卿如是说完,月陇西问道,“假设你的这条猜测成立,凶手又如何确定猎夫会经过此处?” “这正是我疑惑的。”卿如是忽而压低声道,“必须立刻调查清楚,猎夫决定下山赶集的事情是否还有别人知道。” “按照姑娘的说法,凶手为什么不在猎夫下山的前一晚再将沈庭钓出来,他既然能算好日子,又何必提前约出沈庭?”有经验的官差一眼发现她推理中的破绽,问道。 卿如是点头,“问得好。我认为,是因为钓出沈庭的方法很特别,只能在那个时间点将他钓出来。你们还记得那养鸡的村民说过什么吗?沈庭想要这间茶坊,找人在村里打听过茶坊是否有主的问题。” “试想,如果他在得知茶坊无主的消息后立即收到一张他的对手传来的纸条,得知他的对手要跟他抢这间茶坊,生性冲动易怒的他会以为这是挑衅,当即按照纸条的指示赴约,不会考虑太多。” “可如果他在得知茶坊无主的消息后缓一缓情绪,不用缓太久,缓个两天后再得到那张对手递来的纸条,他就不会没头没脑的赴约了。” “凶手很聪明,懂得利用人的情绪来办事。”卿如是总结道,“所以不能等,凶手必须在他得知茶坊无主的那晚惹怒他并约他出来。” 之后就顺理成章了,凶手迷晕沈庭后无法确定次日会不会有人经过,只好延缓两日再施行计划。 她说完一切,总觉得哪里似乎不太对。她好像遗漏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很明显,却又一时间想不起来的东西。 月陇西凝视她,见她还蹙着眉冥思苦想,不禁道,“有些东西,越是去回忆,越是想不起来。你抓得太牢,反而抓不住。不如松开一些,有了合适的契机,便能想起来了。” 卿如是一怔,随即不再去想。 她有默写《论月》的任务在身,不好多留,一众官差谢过夸过之后就将她送上了马车。这回月陇西亲自送她回府。 奇妙,奇妙,这位眼高于顶的世子爷约她看戏、请她吃饭就算了,还送她回家,节奏是不是有点……卿如是正琢磨着用词,想了半天,嘟囔道,“有点匪夷所思。” “还好罢。”月陇西听懂了她的只言片语,放下手中的案宗,神情平淡地道,“卿姑娘以长辈的口吻教导我努力存钱开枝散叶,陇西受教,于是送长辈回府有什么不对吗?” 卿如是:“……”你赢了。 他们二人全程再无交流,卿如是回府后便做贼似的溜进了闺房,生怕被卿父卿母发现个好歹来多询问几句,那就麻烦了。 入夜后,卿如是带着默好的三篇文章入了采沧畔,有叶渠的指示,她直接走的暗道,通向上回与他交谈的房间。 叶渠见她来,十分高兴地捧出一本崇文遗作,翻到有折痕的一页,“你看看我发现了什么?你上回问我的问题,我已有查寻的方向了。” 百年前修复崇文遗作的那个人? 卿如是双眸微亮,低头细看那本书,是书斋里随处可见的一本崇文文集,那一页被叶渠写过不少旁批,最为醒目的是一个字。被朱砂笔圈红的字。 “你看我圈出来的这个‘卿’字。”叶渠兴奋地解释,“修复这本书的人写这个字有个习惯,会在右边多加一个点。若是不仔细看,还以为是誊抄时溅上去的墨汁,但我比对了好几本书,发现总有那么几篇中,用到‘卿’字,右边都会不自觉地加这一点。字迹能模仿秦卿的簪花小楷,写字的习惯却模仿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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