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皇帝由正坐着,到不自主微微前倾去听,神色认真。殿上久久静默无声。 半晌,“裴爱卿的意思是,以征役为困,来限制富户勋贵购置田亩?”皇帝问道,未等裴少淮回应,他又喃喃自言道,“购置田亩虽有利可图,但若是要付出大代价,他们自会三思而行,购买的田庄自然就少了……裴爱卿说得好!” 皇帝想通了关键之处。 其实此法还可深入去谈,有许多配套的政策,但裴少淮并不急着一下子全说出来。但凡新政必定是冲破层层险阻后才能推行,时机不成熟,贸然说出口只会暴露目的,提前引来更大的险阻。 他打算先引导皇帝有推行新政的想法,再徐徐图之。毕竟皇帝现在正值壮年。 除去师者、长辈们的庇护,以裴少淮现在的实力,确实还弱了一些。他需要依靠师长们、皇帝,才能将心中所想付诸于行。 “微臣是突然想到‘有得必有失’,才可得平衡,所以有了方才那番话。”裴少淮解释道。 君臣谈了半个多时辰,皇帝才把裴少淮放走,让他回到偏殿整理文稿。 裴少淮心道,往后但凡当值掌记,只怕都免不了被召见了。 …… 当值者一连三日皆留在宫中前庭,夜里若是皇帝没有召集军机大臣商议大事,当值者则得空闲。 恰好今夜楼阁老也在宫中宿值,楼宇兴派小吏把裴少淮叫到了武英殿。 裴少淮心想,楼阁老在宫中虽不会动什么手脚,但恐怕不怀好意,意有所图。 他不去也不好——首辅有意“指点”后辈,不去会被编排为架子大,首辅都请不动。 夜已深,武英殿中,楼阁老满头白发却精神抖擞,精神得不像个六十多岁的老者。他仍穿着绯色官袍,案上堆放着一摞摞的文书、奏折——不管皇帝是否会亲批,都会先经内阁,送到首辅这里。 裴少淮行礼:“下官见过楼大学士,不知楼阁老寻下官来有何事?”不卑不亢。 楼阁老撂笔,抬头望向裴少淮,开门见山说道:“你很好,很有想法,也很有才华,造币之事立了大功。” 语气居高临下。 兴许是习惯了被投靠,以至于要拉拢人时,也是这样的语气。 抑或者是要端起首辅的架子,说出的话才更有说服力。 在他看来,眼前的年轻人再怎么有潜力,也只是一个六七品的小官而已。仿佛他亲自张口拉拢,就已经足够份量了。 楼阁老继续道:“只是做官光有想法和才华是不够的,再好的想法若是无人支持,无人帮着推行,则永远只是想法。” 又道:“朝中多有人诋毁河西一派,口出污言,可即便他们百般诋毁挑剔,河西一派依旧在朝中不倒,你可知道为何?” “因为自圣上登基之始,河西士子就是站在圣上这边的。”楼阁老说道。 裴少淮明白楼宇兴话中的话——皇帝登基,是河西派扶持上去的,不管如何,皇帝需要依仗他们。 入官之前,裴少淮就已经从长辈那知道当朝皇帝的经历。 当朝皇帝名为燕柘,取柘桑之意。他虽为嫡长,却不为先帝所喜,无关燕柘的相貌、才干、本事,单纯是因为先帝宠爱、偏爱第三子燕松,想把皇位传给燕松。 燕松早过了藩封的年岁,先帝却久久不封,留他在京。 先帝屡屡与内阁商议,要废燕柘太子之位,另立三子燕松为太子,言说要立贤者为君。 彼时河西一派有两人入阁,其中一个正是楼宇兴。 内阁有四位阁老坚持要遵循祖制,立嫡立长,不得乱了长幼尊卑,否则引得叔侄相争、兄弟不和,后患无穷。 内阁寸步不让。 唯有东阁阁老是站在先帝这边的。 一连数年,朝堂为了争论太子之事,日日吵月月闹,荒了朝事也荒了民生。 先帝最后不得已,只能将皇位传给了长子燕柘,并藩封三子燕松。 先帝想把最富饶的太湖之地赐予燕松为封地,称为苏王。太湖苏杭为天下布都、粮仓,又是南直隶的中心,岂能作为封地赐给藩王?朝堂上又是不休的争吵。 楼宇兴带着河西派死谏,守住了太湖苏杭,先帝封燕松楚王,赐宜昌府一带为封地,此事才得以罢休。 可以这么说,皇帝燕柘能够登基继位,确实少不了河西一派特别是楼宇兴的助力。 燕松若是真藩封在太湖苏杭,一南一北两个中心,只怕燕柘这个皇帝位置也坐不稳当。 是以,燕柘从登基到现在,一直给楼宇兴和河西一派足够的宽容、敬重和重用。 楼宇兴把这个当成了他的依仗。 第117章 这间房子是九脊顶,显得尤为高阔,深夜里,伴着殿外窸窣的虫鸣声,殿内寂静,仿若些许的动静都能被扩大。 楼宇兴望向裴少淮,夜里灯光偏暗,裴少淮站得远看不清楼宇兴的神情,但他想,一定是带着些轻蔑之意的。 楼宇兴问道:“你听明白我的意思了吗?”仿若是他抛下一枚钱,裴少淮就应当扑上去捡起来一般。 裴少淮默声。 抛开朝堂上的政见不和,抛开南居先生的关系,裴少淮都不可能与河西一派沆瀣一气。楼宇兴太高看自己了,眼下不是皇帝要依赖他和河西士子,而是他要依赖皇帝—— 皇帝若是愿意继续宽容他,留他几分薄面,他则可以安然身退。皇帝若是受够了,任凭你曾有泼天的功绩也不作数,只会让皇帝愈发觉得压抑,届时要治罪何恐没有由头? 不知道是皇帝平日里太过仁慈,还是楼宇兴习惯了这般霸道,抑或是楼宇兴手里还有其他掣肘皇帝的牌,竟让楼宇兴能如此理所当然。 裴少淮的默然,让楼宇兴不喜,他轻“哼”了一声,言道:“你莫不是以为,仅凭裴家的爵位还有姻亲关系,就足以扶持你在朝廷上立足?更何况文与武本不相容。” 楼宇兴端起茶水,闲然呷了一口,又道:“京外,十个知县都抵不了一个知府,在京中,也是一样的道理。” 裴少淮的久久不应,反倒激起了楼宇兴的求胜心,他放缓了几分语气,劝说道:“年轻人气盛,也是常有的事。你是科考出身好,起步又早,若是后续能有人给你引引路,替你将想法付诸于行,以你的资质、才华,二十多岁的侍郎也不是不可能。” 二十多岁的侍郎,就算是干熬,也能熬到入阁了。 “我这般说,你听明白我的意思了罢?”楼宇兴再次问道。 裴少淮现在没必要与楼宇兴硬碰硬,故作揖后应道:“正如大学士所言,下官年轻气盛,想自己闯一闯,不撞南墙不回头。” 拒了楼宇兴的拉拢,但没有故意去激怒他。 又道:“大学士若无其他事,下官就先告退了。” 楼宇兴没有出声,闷声挥了挥衣袖,示意让他出去,面色沉沉。 他苦口婆心说了这么多,只怕裴少淮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 武英殿外,裴少淮走在曲折穿廊上,今夜风大,带路的内官提着的灯笼被吹灭了,只能借着忽明忽暗的月光认路。 裴少淮心想,抱团取暖本是凛冬严寒里的生存之道,用之于朝堂上只会相互消损、自取灭亡,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朝堂上谏言原意是理越辩越明,可若掺杂了私心,则不为“辩”,而为“搅”,水越搅越浑。 天上乌云片片掠过,明月忽而被遮,忽而又显。 云遮月桂能几时,玉盘悬空古与今。 裴少淮今夜拒绝的,不仅是楼宇兴而已。 脚下穿廊依旧忽暗忽明,但裴少淮心间已经通透。 …… …… 三日当值结束,裴少淮与同僚交接后,收拾好篮子出宫回府。 他在宫门外遇见了燕承诏。 这回是裴少淮先打招呼:“燕缇帅不是时时在值吗?怎有闲暇出宫?”他与燕承诏之间虽不算好友,但至少合作过,打声招呼还是应该的。 燕承诏素来骑马,今日却备了马车,车帘布颜色低调,裹得严实。 燕承诏见是裴少淮,遂应道:“在值也分宫内在值和宫外在值,南镇抚司的人只要还活着,就算在值。” 裴少淮心底暗自诽谤,偷溜出宫还说得这么名正言顺,又想,南镇抚司真是好呀,活着就能算工时。 他寒暄问:“燕缇帅这是准备去哪?”想到燕承诏不是普通人,不能像寻常人一样寒暄,裴少淮又抱歉道,“是我失语了,我不该打听的。” “我去听戏。” 半晌,燕承诏出于礼节,客气多问了一嘴:“裴大人要一块去吗?” 这位神秘的燕缇帅唯一的喜好就是听戏,裴少淮岂好意思跟着去打搅,应道:“家中还有琐事,恐怕要辜负燕缇帅盛邀了。” 二人作别,各上了各的马车。 …… 几日后,裴少淮梳理完当值掌记的文稿,将之缩短至一千余字,整齐誊抄后,送去翰林院交差。 只有侍讲学士、大学士过目后,这篇纪实才能归入典藏。 邹侍讲的衙房一如既往地整洁,旧书卷的尘土味中掺着浓浓的墨味。 邹侍讲在读稿,裴少淮静待一旁,半刻钟不到,邹侍讲颔首道:“叙事清晰,用词精准,无需再改矣。” 在他这是过关了。 裴少淮接过文稿,道:“那下官再呈文华殿沈阁老审阅。” 裴少淮告辞正欲离去,却听到邹侍讲挽留,并请裴少淮坐下,有话要谈。 邹侍讲问道:“听闻裴编撰曾在江南游学,是不是曾在苏州府见过家父?” 他猜到了。 裴少淮先是一愣,而后笑笑如实道:“下官南下游学时,确实常去苏州府城南与邹阁老相叙,受益匪浅,终身受用。”接着问道,“不知侍讲大人是如何看出来的?” 得到确认后,邹侍讲脸上多了几分喜意,他解释道:“裴编撰在朝堂上所谏、所推行的银币新政,我听出了几分家父的痕迹,故有此猜想。” 裴少淮了然,知父莫若子,他的谏言确实深受邹阁老影响,被邹侍讲认出来很正常。 邹侍讲脸上喜则喜矣,眼眸里的情绪却很复杂,有庆幸也有遗憾惭愧,他接着道:“父亲遇见一个能听得懂他的见解,与他长谈阔论,相互商榷的人,必定很是欣慰高兴罢?”他指的是裴少淮。 裴少淮并不知道邹阁老和邹侍讲父子间发生过什么事,所以他只静静地听着。 邹侍讲倾述道:“若非我不才,无心于钱币税例之道,长久学无所成,父亲也不至于这样早早告老还乡。” 他讲了许多旧事,裴少淮拼拼凑凑听了明白。 原来,邹阁老曾一度把儿子当作自己的接班人来培养,不管是科考为官,还是户部税例,邹阁老都仔仔细细教予儿子,不落半分半毫。 然而邹侍讲无心于此,亦不精于此,几年下来身心俱疲,而收获式微。在邹侍讲看来,父亲是严格的。 邹侍讲言道:“彼时楼宇兴刚任首辅,气焰正盛,父亲身为次辅处处被打压,每每想谏言新政都被楼宇兴一口驳回,朝中支持父亲的人日渐减少,唯昔日提拔的门生们与其坚守着。” “最令父亲伤心的是,他最为器重、花最大心思培养的门生,在官居户部尚书以后,竟然把整个户部的老官员一一换走,带着户部倒戈,投靠了楼宇兴河西派。” “看着曾经一点点构建起来的户部入了楼宇兴之手,门生背叛,我又正巧此时向他坦明心迹,言说无心于弯弯绕绕的银钱税例之道……” “父亲隔年满甲子,当即向圣上请辞,致仕归野。” “是我太过不争气,辜负了父亲所望,学无所成……” 裴少淮能想象到当时的形势——党争落于下乘,皇上器重不够,又遭遇门生背叛……既然一腔孤勇无处可施展,又后继无人,何须再苦苦挣扎? 学问是要代代相承的,一代传一代才能越来越厚重。 天下壮举很少是一代人就完成的,而是积代之功。 断了传承才是最可怕的事情,所以邹阁老放弃了。 裴少淮很难想象,在他眼中那样洒脱而超然于世的南居士夫妇,在儿子眼中竟是一对严父严母。可仔细一想,又觉得正常——多少人可以待别人的孩子以温和,唯独对自己的孩子严厉,想把自己所有学到的都传给孩子。 邹侍讲看着裴少淮,言道:“裴编撰能让父亲所设想的事付诸于行,父亲知道了必定会欣慰欢喜。”他又讪讪自嘲道,“说来也可笑,是我本事不够,辜负了父亲的培养……这样说来,我该谢谢裴编撰才是。” 邹侍讲似乎觉得父亲对他失望透顶。 只怕这对父子间,也是有些误会在的,裴少淮劝慰道:“为儿者知晓父亲用心良苦,故曾尝试刻苦研习户部之道。而为父者知晓儿子真正喜好后,不再强求,殿前请愿留儿子在翰林院研习史记……如此相互着想,又哪来的辜负与不辜负?” 裴少淮建议道:“依小子看来,若说辜负,也是这些年让误会辜负父子真情。” 邹侍讲眼睛亮了亮,人迷了眼时,最是容易连浅显的道理都想不明白,他喃喃道:“裴编撰说得在理,是我顾虑想岔了。” 想通这一点后,邹侍讲情绪有些激动,许久才平复下来。 邹侍讲道:“我还有一事冒昧,想要裴编撰一个承诺。” “大人请说。” “未必要与河西一派为敌,但请裴编撰至少不要与河西一派为伍。”邹侍讲认真道,“父亲已经遭受过一次背叛了……” 上一回是致仕,再来一回只怕会致命。 裴少淮想都没想,应道:“我答应侍讲大人。” …… …… 秋日天晴朗,难得好风光,裴少淮这日出来办公事,办完后打算去贺相楼用餐,抄近道路过一处偏僻的戏园子。 正巧赶上了一场“闹戏”。 几个粗使的婆子挟着一个美貌青衣从戏园子里出来,牢牢掐住青衣的关节不让她动弹,把她架上了马车。 戏园子里的其他人欲上前阻拦,却敌不过那群男家仆。 裴少淮看了看马车和家仆的衣饰,问长舟道:“这些好似是安平郡王府的人?” “是安平郡王府的。”长舟一口咬定,“那个马夫我认得。” 裴少淮瞬时萌生猜测,几息之后,对长舟道:“长舟,你骑马速速去南镇抚司衙门传个话。” 第118章 裴少淮不知燕承诏今日是宫内在值,还是宫外在值,他想到南镇抚司是何等细微严谨的一个衙门,必有一套传递消息的路数,遂取下令牌递予长舟,又言:“叫锦衣卫告诉他们的头,只道戏园子出事了。” 裴少淮不知这青衣是燕承诏的私事还是公事,但郡王府的人动手,必然不是什么好事。 “我省得了。”长舟跨上黑马,一袭而去。 戏园子那边,青衣被马车带走,郡王府的男仆仍团团包围戏园,封锁出入。 裴少淮不便插手太多,能做的唯有如此,踱步离开了。 …… 驰马疾如风。 燕承诏没有去戏园子,直接回了郡王府,神色冷冷,似是透着一股寒意,他一路走进正堂坐下,下人们无敢上前拦阻。 不一小会,老王爷过来了,看着中堂里冷中带怒的燕承诏,惊讶他这么快就知道并赶回来了。 短短数年间而已,老王爷已苍老了许多,身上少了从前那份说一不二的威势。 他手里牵着王府世孙,三四岁的样子,身着锦衣。小孩子看到陌生而板着脸的燕承诏,有些惧怕,拉着祖父的手躲在门后,不愿意进去。 老王爷抱起孙子,生硬挤出了个笑脸,走过去和燕承诏并排坐下,一边轻摇哄着孙儿,一边说道:“知道你公事繁重,不容易回来一趟。” 又言:“后厨在准备晚膳了,晚上一家人坐下来好好吃顿饭。” 燕承诏瞥了瞥父亲,看到他如寻常老人一般哄带孙儿,一时不知这样平和的语气,究竟是说与谁听的。 燕承诏手指修长,但每个关节处微肿,添了几分力道,他的手置于太师椅把上,只动了动指末,青筋凸起。 老王爷把孙儿从膝上抱下来,哄着道:“这是你二叔,快叫二叔。” 分府之后,燕承诏不是没回来过,只不过每次都像例行办事,从不久留。 小孩子本就胆小,加之对这位二叔陌生,只紧紧抓着祖父的衣袖不撒手,不敢离开祖父半分。 燕承诏看着懵懂无知的侄子,暂且忍住没让一腔怒气爆发,却也没能有什么好脸色。 老王爷哄着,那小孩才抬眼盯着燕承诏,小声怯怯喊了一句:“二……二叔。” “这就对了,这是小举的二叔,不用害怕。”老王爷喜笑颜开,又道,“小举平日里不是喜欢玩木刀吗?快去把你的木刀拿来给二叔看看,改日叫你二叔带你去镇抚司衙门玩,你看你二叔这柄绣春刀多气派。” 小孩子得了祖父的许肯,刚落地便一溜烟跑出去了,不知会不会把木刀带过来。 绣春刀鞘镌刻着纷繁的纹路,愈显得把在上面的手森冷。 老王爷喃喃道着:“小举自幼养在我身边,平日最喜欢舞刀弄枪,眼下虽胆小一些,长大以后就好了……” 燕承诏怒意溢出,问道:“人呢?” 老王爷怔怔望过来,他不能容忍次子敢这般对他说话,从进门到现在甚至没喊一句“父亲”,怒从中来,手掌拍在茶案上,震得茶水晃荡溢出,言道:“我百般为你着想,帮你把缺漏堵上,就换得你这样同我说话?那不过是一个略有几分姿色的戏子而已,值得你这般与家人干戈相对?” 鼻息炙热,胡须颤颤。 老王爷又道:“择婚有令,滥妾有罚,倘若被人知晓你无视宗室婚法,擅自外养女乐,万一再有了花生……你就不怕朝中言官上折弹劾你渎乱天潢、渎乱宗枝、玷污名器?” 皇家宗室成婚纳妾不是儿戏,有祖训宗文,要选良家女子,奏请封号,候有成命,方可成婚。 若是不奏不请,私收女子,诞下儿女皆为“花生”。花生无爵,不登玉牒,不入宗室版图,视为庶民。 还容易被言官参本,指责其品行不端。礼科的给事中们可都天天盯着这些事。 “你就不怕因此失了圣眷、失了权柄?”老王爷声声问道。 安平郡王府这一支,唯独燕承诏手里还留有兵权,深得皇帝圣心。 王爷老了,世子不长进,世孙又还小。 “劳父亲还惦记着孩儿的婚事。”燕承诏讽道。 燕承诏年已二十五,这般年纪尚未成婚实属少见,若非他身为南镇抚司缇帅,护卫圣前,不知会有多少难听的流言蜚语。 唯有的一回,是老王爷欲意燕承诏强与景川伯爵府联姻。 也正是那一回,让老王爷的话在儿子耳中渐渐失了效用。 老王爷面色讪讪,掩饰道:“从前是我愧为人父,只关心你立业而疏忽了你立家,眼下正是为了弥补,为父不得已出此下策为你筹谋一番。” “为父是这般想的。”老王爷收起怒意,说出自己的计划,言道,“选良家妇人,上奏成婚,为你诞下长子,方能名正言顺承你爵位。为父知晓你属意那个青衣,不若这般,叫她当作陪嫁媵妾同正房一起进门,掩其身份,为你所生的儿女不是‘花生’而有名有份,如此岂不更好?”顿了顿又言,“既能让你免受弹劾,又能成你所愿。” 这样一番筹谋,听起来似乎处处为燕承诏着想。 燕承诏佯装意动,问道:“辛苦父亲为孩儿打算,不知父亲想让孩儿替家里做些什么?” 让父亲明晃晃把条件开出来。 正好此时,方才出去的小孩举着一把小木刀过来,在门外试探着不敢进来。 “小举,快过来。”老王爷招招手,正好借孙儿发挥,说出目的,他道,“你大哥确实不长进,处处都不如你,你自幼勤学苦练,能在圣前抓住机会,是个有出息的……只不过,安平王府这样的门第,始终有宗室礼法牵扯着,长幼尊卑不可废。” 言下之意是,不管长子如何,郡王的爵位只能由他承袭,再传给长孙。 “安平郡王府能够立足京都城里,靠的是一份军功兵权。现如今,我在军中已无话权,你大哥更不用说,从前得罪过的人借机落井下石。”老王爷眼眸有几分落寞,继续道,“小举还小,是个聪慧的,你这个二叔若是能好好帮扶他,给他些机会,日后等他立起来了,便是安平郡王府再起之时。” 果然如燕承诏所料,今日的平和语气不是为他。 只不过是想借他去扶持王府的长孙而已。 燕承诏低头,手指推动刀柄又收回,如此反复,发出嚓嚓的滑鸣,他问道:“不知父亲为孩儿选了哪一家的姑娘?” 似乎是应允了。 老王爷一喜,应道:“是王副都御史家的嫡女,好人家的女儿。” “王家女儿愿意?” “自然都是商量过的。”老王爷应道。 只差燕承诏点头答应,老王爷就可以向宗府请报成婚了。 燕承诏又问:“父亲把她送到王家去了?”她指那个青衣。 老王爷点点头,说道:“你放心,不是叫她真做奴伺候,只是为了给她陪嫁身份罢了。” 燕承诏冷笑,这样的后院法子,显然不是父亲想出来的。 套出话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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