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几个人上榜,毫不显眼。相反,响榜便是频频唱响,多人中式。 有人一边收拾行囊,一边带着些失落无奈应道:“数十载以来,何曾还见过寒门响榜?只盼着不是那么哑,不至于鸟雀无声,便也对得起赴考一场了。” “莫要如此悲观。”有学子并不赞同没出案就唱衰,言道,“一来今年的主考大人状元出身,为人正派,想必会公允阅卷;二来今年少了住所花销,赴考的家贫子三四倍于以往,谁又敢说这里头没有蒙尘遗珠?” “说得极是,一同去等着出案,自见分晓。” 等天蒙蒙亮的时候,他们背着行囊出门,踏出门槛前,又不约而同地回望了一眼这个住了半月的旧院。背着行囊,是因为不够底气,若是榜上无名直接便回去了,省几个钱的花销。回望一眼,是因为不知下一回来赴考将是何年。 长案分有左右上下,围看不分东西南北,辰时,暮春晴朗日,贡院门外已是人挤人。 当衙役横着棍杖将学子们拦开,几名官差小心提着两宗长卷,张贴于贡院墙上,同时又有报喜人马从府衙出发,喧闹声达到最盛。 曾经同围在旧院一盏油灯前苦读的家贫子们,惊然发现榜上出现了许多熟悉的名字,再读户籍,确认无疑。 不知是谁起的头,有人高喝唱响榜单,周边人随之齐唱,但凡能看到长案的学子,都跟着唱了起来,一声更比一声洪亮,如波澜一般传到人群外,又传到了大街小巷。 如此,当真是响榜。 哪怕是未上榜的家贫子,都很受了一番激励。 只要榜单上还留有他们的一席之地,路虽远,步虽慢,然终有抵达的一日。 “千人唱榜”,此事当日便传开了,成了一桩美谈。 …… 府试尘埃落定,两三日 后,府衙举办晚宴,新中式的童生着圆领蓝袍拜见座师。 二十五岁的裴少淮身着官服,脚蹬皂靴,立于正堂当中,受诸位门生的拜见。 场下众人,有十四五岁初试即过的年轻人,也不乏比裴少淮年长许多、三四十岁的中年读书人。 礼节毕,府试案首立于最前,诵恩辞,其中有道:“……座师身一方之师表,兴一方之学风,德为表率,艺为型范,赫赫之光……” 这是诵座师赏识之恩的常见笔法。 裴少淮听完后,笑着摇摇头,说道:“非本官谦言,闽南学风文风鼎盛已久,世人皆知,非本官之功。” 他列举道:“自唐宋科考以来,闽地比屋邻里多以儒学为业,科目得人之盛,天下鲜俪。福州家庠序而入诗书,建宁民之秀者狎于文,泉州家诗书而户业学,同安、南安地虽小,然士知读书尚礼[1]……处处种种,即便地薄渔少,亦不忘资子弟以攻读,以子弟知读书为家族之荣。” 这种底蕴不是数年一时可以造就的。 裴少淮所做是立于此基础之上。 列举之后,裴少淮才又道:“明珠藏椟蒙尘,世人暂时不见其光,本官所做不过是略加以擦拭,使其辉光显现一二罢了。” 一番列举使得学子们心中乡土之情渐浓,一句“明珠藏椟蒙尘”又叫他们想起此地的种种历难,心生壮志。 学子岂不明白,座师的既是自谦,也是在激励他们——理应重现明珠之光。 个个仰望着,目光烁烁。 “明珠之光,非几家几人位列高堂,身居高官而已。身着童生蓝袍,虽只是功名之末,但亦要有文人风骨,站得正坐得直,不忘本心。” “我等谨听座师教诲。” 几息沉默后,人群中有一中年学子洪声道:“门生知晓自己缘何中式了!”此话听着,好似他中式是个意外,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 众人望去,只见此人年近四十,一身蓝袍不仅不合身,还几处缝补。 众人开道,中年学子往前几步,继续道:“朝廷推行以银抵税、丈地量役,加之族内出资,在下得以从田埂渔船里脱身,赴此一考。本只是了却数十载的心愿,岂知出案之日榜上有名,今日听了座师所言,才知座师之公允庇护,岂止那免费的旧院住所。” 他诵道:“厚土养得青苗长,树高常生夏日凉,能参加此次府试,何其可幸。” 其他人点头附和。 只听了几句话,裴少淮问道:“你可是安溪县龚琚?” 那人意外,应道:“回座师,正是学生。” “你所论的‘学风之盛不在书堂多寡,而在黎民足资入学与否;书堂之优不在楼宇高低,而在三尺讲堂可有名师’,本官很是赞同。” 本只是一时的感慨,岂知座师竟从话中猜出了他的名字,还能记得他的文章。 而且,龚琚并未位列前茅,只是名列中游的一员,可见座师大人是仔细、公允阅卷了。 “学生斗胆问一句,学生还有望更近一步否?” “取龚琚卷子来。” 本是宴席,结果桌上一道菜、一壶酒都没上,反是一份份卷子取来,摆于案上。 众人只记得听座师指点,而忘了宴席。 等到天色将暗,菜凉了、酒淡了,众人才回想起晚宴。 “座师大人,与我等饮一杯罢。” 灯笼之下,微光泛在酒盏当中,众人举杯,一饮而尽。 …… 府试事了,等翌日天亮,裴少淮等便准备乘船返回双安州了。 这天夜里,李同知最后一次带人巡看旧院子,刚好碰到一队学子大汗淋漓,抱着几个大坛子归来,想来是 聚了薄资,喝几坛浑酒助助兴。 李同知提醒道:“夜深了,喝酒的动静小些,莫吵到周边的民众。” 灯笼光照下,学子们面色讪讪,应道:“大人,这些不是酒。” 这一坛坛的,竟不是酒,李同知问:“那是何物?” “是灯油。” 家贫子们解释道:“我等在此居住,侥幸过了府试,今日听了座师大人一番话,大为所动,便想着尽自己所能,为后来者留些甚么。铺盖被褥皆为私物,不便留用,我等商量了一番,觉得这半月里,最是念念不忘、叫人感怀的,是大家伙聚油燃灯夜读的情景……便筹资买了这几罐灯油,车夫太贵,我们走得慢,才回来晚了。” 灯油可比酒水贵多了,这个几大罐灯油,少说也要二两银。 李同知看着这些瘦削的读书人,看他们春日里汗湿了后背,道:“也总要先顾好自己,再慢慢来。” “谢大人关怀,我等得了童生,回去后给人蒙学或是抄书算账,总不会过得太差,眼下能做一点是一点。” “快些进去,擦擦汗早些歇息罢。”李同知动容道。 巡看完毕,归去路上,看着道路两边民居里的微弱灯光,李同知陷入了深思。 令他动容的何止那几个学子。 点燃自己书案前的灯盏,只需吹燃火引,可要点燃他人书案前的灯盏,并非那么容易。 从山西长治,到福建双安,这数千里的奔波,一切都值。 …… “闽雨揉香摘未知,钩帘顿觉暑风微”。 五月来临,闽地到了茉莉花开的时候,沁人的香气伴着初夏微风,使人心境平静。 裴府后院里,杨时月叫人搬来几株开得正盛的茉莉花,取来针线箩,正手把手教小风简单的女工。 “娘亲教你如何勾出一朵小花。”杨时月道。 在这个世道里,女工是女子们绕不开的一项技能,并不分贫富。 丈夫们贴身之物,总是要出自她们之手的。 今日是第一回练女工,小风答应了娘亲,小手捏着细针,一上一下,落针有些粗糙。她心不在焉,每缝几下便望向书房那边,神色焦急,想要快些缝完,结果落针越来越粗。 “娘亲,不是小风不想练……”小丫头说道,“可我在这里耽误了时候,今晚爹爹回来,我跟哥哥比背诵文章,我必定比不过哥哥,前日里我刚输了一回。” 正打算今日打个翻身仗呢。 今日只是试一试,杨时月早看出了女儿无心于此,便不打算勉强她了。 若论针线刺绣,杨时月自己是真带着些喜爱在里头的,否则她岂能绣出银币上那样简洁又精致的图案? 但她喜欢,并不代表小风就要喜欢。 小风像她父亲,喜欢做学问,这是件好事,无需用针线拘着她。杨时月想到小风的三姑四姑,仅有的一点点疑虑也消去了。 “好了,好了,早看出你心思不在针线上,当心扎了手。”杨时月仔细从女儿手中接下细针,置入针盒中,笑道,“还是让你爹给你拿主意罢。” 小风亲了一口杨时月,道:“娘亲真好。” 又道:“娘亲养的这几株花真香,可是小风不喜欢针线钩花。” “那你喜欢什么?” 说起这个,小风一股脑儿跑入书房内,拿出了珍藏多年的花,得意洋洋道:“娘亲你知道的,还故意要问我。” 她手里拿着的,正是爹爹和二叔的状元簪花。 第206章 得了娘亲的应允以后,裴云辞一溜烟儿跑回了书房,取来书卷诵记。 听着稚雅娇娇的声音从书房里传出,诗句停顿已有板有眼,杨时月笑笑,素指将丝线缠好,把针线箩递给了身旁的丫鬟。 一旁的陈嬷嬷笑呵呵夸了一句:“咱们辞姐儿跟小姐少时一般,都是好学的。” 杨家是京都书香门第,家中小辈,不管男女,皆是有西席先生教导蒙学的。 陈嬷嬷的话让杨时月回想起未出阁前——对待学问,她确实是带着敬畏之心的,读书习字时用了心也吃了苦,连祖父都曾夸过她的诗颇有几分灵性。 然扪心叩问之下,杨时月自认,她即便用心读书了,也只是读些隽雅的诗词,了解古来史事,从中品悟德行雅意,而从未想过要研习经义文章、参加科考乃至取得功名。 一来所求不在此,二来功名于女子而言是天方夜谭。 不仅是她,杨家的女子们,似乎也没听过有哪个立志于四书五经的。 “小风像她父亲更多一些。”杨时月应道。 莫看平日里多是杨时月管教着他们,可这两个小的,志向品性皆是朝着他们的父亲长的。 “倒也是。”陈嬷嬷应和道,“等辞姐儿年岁大些,再习女工也不迟。” 杨时月却道:“且看小风所喜罢,总之她是个品性好的,愿意学便自己来学了。”她的这两个孩子,都不是需要严管约束的那类,又道,“若是不愿意学,也可作罢……往后,我这个当娘亲的,替她留几分私心就是了。” 石桌之上,几株盆栽的茉莉花,盈盈素花骨,小葩似玉雕。 清风一吹,频频送香来。 杨时月笑笑,若有所指地感慨道:“总也有那知春而不绽,不愿斗芳菲的。” …… 夜色未降,裴少淮从州衙归来,一对儿女便又到他跟前比起了背诗。 小风今日下了一番苦力气,一口气背了七八首,略胜哥哥一筹,得了父亲的夸赞。 晚膳过后,屋内已备好沐浴的热水,屋内氤氲着一股朦胧的水汽,杨时月帮着丈夫宽衣的时候,复述了白日里小风的话。 她道:“志向是好的,可我也怕她是竹篮捞月。” 裴少淮穿着素色内衬,怔了怔,略一想又了然——两个孩子年已四岁,正是求知欲旺盛的时候。 “我省得了。”裴少淮应道,说了自己意见,“她若无心于学、不善于学,你我当父母的不能太过为难她。相反,她若有心于此,又尽心尽力,你我也不能拘着她。” “人难免被世道所拘着,却不能被自己的心给拘了。”裴少淮分析道,“小丫头年岁还小,兴许还不懂什么是科考、什么是功名。” 在皇权的世道里,要凭空开设一个女子科考,是一件极难、甚至希望渺茫的事,但裴少淮也不希望就此堵了女儿的念想。 “妾身同官人想的是一样的。” 在给丈夫褪下内衬时,杨时月发现肩上压了两道紫青的痕,心疼问道:“官人肩上怎生了两道痕?” 裴少淮自己都没注意道,侧头一看,自嘲说道:“果然是力气活做少了,不是这把好手。”原来,今日到乡里巡看的时候,在一个老叟家里,正巧遇到了初夏的急雨,大家伙帮着老叟把晾干的柴捆抬进柴房里,裴少淮也搭了把肩。 他的身形有些瘦,倒也还是结实的,只不过没挑没扛过,肤质又偏白,才留了紫痕。 杨时月嗔怪道:“省得自个没做过力气活,还逞这个能。” “当父母官,衙门里的事要做,百姓的寻常事也要做的嘛。” 杨时月取来厚巾帛,过了烫水之后,仔细给丈夫热敷了好一会儿,发现是右肩,又道:“等你下笔书写公文时,我看你还嘴硬不嘴硬。” …… 池蛙鸣初夏,疏星映朱窗。 裴少淮换洗好后,如往常一般到书房里看会书、处理处理公务。 不多一会儿,小风探了个脑袋出来,唤了一声:“爹爹。” 裴少淮将簿子放好,撂了毛笔,才应道:“过来罢。” 小风踩着椅子往上一蹬,坐在了书案上,与父亲相对坐着,动作娴熟很是连贯。 本是父女间的日常叙话,可裴少淮想起了妻子方才所说的话,便问道:“小风,你跟爹爹说说,你喜欢状元簪花,是因为想读书长见识,还是想科考当状元?” 小丫头晃着腿,道:“爹爹,这有什么不同吗?” “自然不同。”裴少淮解释道,“读书是自己的事,以小风的聪慧,只要肯努力,必定能有一番学识学问,写得好文章还才名外扬。可若想当状元,是要参加科考的,一步步考上去。” 小风想了想,道:“我想和哥哥一起读书,像爹爹一样得状元。” 这个世道里,女子是科考无门的。 明白了女儿的心意后,裴少淮放缓言语,如实同小风说了现实,末了,道:“不管是扬才女之名,还是专程为你开设一科,让你的才智能够有处施展,这些都不是太难,难的是天下所有女子都能如愿,你能堂堂正正参加科考。” 裴少淮并不奢求女儿能听懂,但他还是说了。 “我就想得状元,明明今日我背书刚赢了哥哥。”小风噙着泪光道,“爹爹,就不能改了吗?” “能改。”裴少淮点头,“但需要很久很久。” “要多久?” “等到爹爹头发白了、走了,等到小风头发也白了,还要往后。” 小风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很多话她听不明白,但她听明白了难以得状元。 看到女儿掉泪珠子,裴少淮心里一时软,险些要开口应承、许诺,但还是忍了下来。他把小风抱下来,放在膝上,同她说起了三姐、四姐幼时的事。 小风两眼留着泪痕,安静依在父亲怀里听“故事”。 她听完故事,似懂非懂,但心情好了许多,夸赞父亲道:“还是爹爹得状元最了得。”哄得裴少淮开怀大笑。 “你爹爹只是在世人既定的路上,走到了很远。”裴少淮点拨女儿,道,“但你三姑四姑,她们走了一条世人还没走过的路。” 看到外头夜已经很深了,裴少淮把女儿抱回房间,哄道:“夜深了,小风该睡觉了。”又仔细给她掖了掖被角。 今晚这些话,不能等小风懂了再去说,而应该是跟她说了,等她慢慢去懂。 …… 翌日大早,裴少淮还在房里冠发,便听到小风过来敲门。 只见小风怀里抱着几卷书进来,撅着嘴对裴少淮说了一句:“爹爹,我想好了,我还是要读书。” 此话直接乱了裴少淮的心神,让他私心汹涌——缘何让他能有如此儿女,却又是在这样的世道里。 等到小风出去后,妻子替他把官服扣上、戴好乌纱帽,他才恍恍平复下来。 在去州衙的路上,裴少淮想明白一件事——这是女儿的答案,其实也是他的答案。 古来今往,世人所求的天下大同,等到裴少淮头发白了、身躯入土了,等到他的子孙也头发白了,兴许也只是稍显苗头。 难道因为如此便不去做吗? …… …… 南下的风,最早要等入秋才有,所以南巡水师迟迟不到。 水师未到,皇帝的圣旨却到了。 这日,燕承诏骑着快马来了一趟州衙,大步走入裴少淮的衙房,从腰带上抽出一卷圣旨,扔在了裴少淮的案上。 裴少淮没急着展圣旨,而是道:“燕缇帅也三十好几的人了,做事怎反倒没有以前稳妥了?” 燕承诏身上充分说明了一件事,再冷冰冰的人,在熟人面前也是有另一面的。 又道:“我记得燕缇帅以往之谨慎,即便是翻墙出宫,也满口说自己是宫外当值,不是无事闲游。” “才过的三十,怎就成三十好几了?”燕承诏挑挑眉末,又言,“皇上来旨,我便不读了,裴知州自个看看罢。” 裴少淮依旧没有展开,猜道:“皇上宣我们初秋回京?”初秋是最末一趟南风。 “你早猜到了?” “年初时,朝廷从山西长治抽调李大人赴任同知,我便猜到了。”裴少淮道。年初那个时候,诸事已平,开海进入平顺阶段。 长治县得名于“长治久安”一词,此地地势险要,自古便是兵家必争之地,能在此地任正官者,非能人不可。 长治县的知县往上再提一提,要么当了潞安府知府,要么回了京城,而朝廷竟舍得把这么一位能人千里迢迢调到闽地双安州来。 若只是为了给裴少淮找个副官,江南之地多的是六七品官,何须舍近求远从北地抽调,此事已显露了皇帝的心思。 从这段时日与李同知的相处来看,皇帝为裴少淮选的“接班人”也确实合适、稳妥。 再者,京外官三年一考满,京官六年一考察,今年岁末恰逢京官考察,皇帝许是对裴少淮有几分私心,便提早一两月让裴少淮回京了。 不然下回京官考察就是六年后了。 因为离回京还有段时日,裴少淮心头还没什么离愁别绪,心情颇为平静,他问道:“燕缇帅也一同回去罢?” 燕承诏点点头,但接着又说道:“不过,到了应天府后,要顺着水路往上走,去一趟武昌府。” 裴少淮神色一凛,武昌府不偏不倚正是那位楚王的藩地,去的人又是燕承诏,自然是关乎宗室之事。 他并没有开口问是什么事。 燕承诏看出了裴少淮的心思,主动说道:“虽有些不光彩,却也不是什么秘密,与你说说也无妨。”便简略地事情说了出来。 原来,自打太仓州那档事之后,皇帝发现楚王上位之心不死,便断了他私下串通的所有势力,让他有心也无力使。后又把楚王府里的官员,里里外外全换了个遍,牢牢盯紧了楚王。 楚王燕松被“囚”于武昌府中,已不成气候,便消停过了这么些年。 皇帝没再找楚王的麻烦,却不想楚王世子竟是个极不长进的,府里头自个生出了麻烦来。 楚王有个宫人名为刘七儿,殊色美貌,颇受楚王宠爱,荒唐世子趁着楚王不在,竟让属下把刘七儿骗到了自个堂中烝之……此为其一。 其二,世子在端午节游看龙舟时,又看上了青楼女子连幺儿,又瞒着楚王,令奴仆偷偷把连幺儿抬进了楚王府。 世子如此不长进,楚王知晓后,一气之下,竟把长史司的官员喊来,言说要上旨宗人府,废了他这个世子,父子间因此离了心、生了恨。 楚王欲处置世子院里的恶奴,不料被这些恶奴先一步知晓了,出言撺掇世子,准备在上元节观灯夜,趁着长史司不察,毒杀楚王,假意楚王是中风而亡。 到了这一夜,楚王在庭院雪洞里用宴,才尝了一口菜,发现味道有异,放下了筷子,打算传呼灶房里的人问话。 恶奴见事情生变,遂将楚王绑在了椅子上,手执铜瓜击打楚王头部。 等到楚王随从呼救,府上守卫、长史司官员赶来时,楚王已身死铜瓜之下。 更令人胆寒的是,众人冲入雪洞之时,世子竟手持长鞭,正在抽打楚王身骸。 裴少淮听完,只觉得浑身恶寒——都说皇家宗室无亲情,可楚王府里的这一事变,何止是无亲情,只怕是仇家都未必能有如此狠心。 “此事当真?” “裴知州觉得玄乎?”燕承诏道,“楚王府的官吏都是换过的,他们岂敢瞒报,此事应该不假。” 稍稍平复心情之后,裴少淮又问:“燕缇帅此番过去,只是处置宗室之事?” “圣旨里都有写,裴知州怎就不打开看看?” 裴少淮这才打开圣旨,当看到皇帝让燕承诏趁此机会,仔细清查楚王府的田亩,将其侵占的田地归还当地老百姓时,他才明白此事为何非燕承诏去办不可。 燕承诏又道:“户部的人已经从京都启程,应当比我先一步到武昌府。” 若论藩地,江南丰产之地皆无藩王,顺数下来,就属楚王就藩的武昌府最是物阜民丰了。楚王府事变,确实是一个清算田亩的大好良机,连楚王府都被清算了,那些大大小小的亲王、郡王,自也有清算的时候。 可以看出,皇帝下了很大的决意。 再结合少津上奏改马政、收回放牧草场,皇帝委派兵部、太仆寺去办,裴少淮对于当朝天子的贤明,又多了几分敬意。 裴少淮卷起圣旨,起身与燕承诏说道:“那你我便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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