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华小说

韶华小说> 苟在修仙界的远古巨熊 > 第92章

第92章

一般颐养天年,奉行“干活是一辈子,不干活也是一辈子,能挣几个铜板算几个”的老百姓,才是世间常态。 便是这些景象,叫裴少淮小心翼翼不敢冒进。 他脑中确实有很多后世的奇思妙想,但不是什么都可以掏出来,不合时宜、未经论证的产物,不是造福一方,它首先摧毁的,将是最底层、最脆弱的老百姓。 “大人,赶在六月南风上岸前,眼前所见的这一片都能填平。”齐族长上前禀道,又问,“大人,是不是要引一条路通往城里?” “可。”裴少淮点点头。 时至今日,但凡脑子灵光些的,都能瞧出些端倪来——这位裴知州是鼓励出海行商的。 朝廷派他来就任,似乎是别有意图的。 可偏偏裴少淮迟迟不颁开海圣旨,而是一点点地“走漏”风声,如蚁虫挠心,让整个闽东南的海商们不停去打听、揣摩,不敢轻易做出决断。 商贾谋利,从不会把所有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裴少淮目前作为“势弱”的一方,阵线拉得越长,对他越是有利。 …… 京都家书传来,裴少淮展信。 少津在信中,满篇都写着一个“忧”字——朝中攻讦长兄的折子铺天盖地而来。 有人攻讦他执尚方剑南下,迟迟不干开海的正事,不务正业,辜负了天子圣眷、期望;有人攻讦他一个朝廷官员,上香祭拜异姓宗祠,数典忘祖,与当地乡绅结党连群、朋比作奸。 甚至有人抹黑凤尾峡一战,说裴少淮一个文臣抢着立战功,心思不纯。 不怕文臣慧、武臣勇,只怕文臣亦慧亦勇。 若说前边这些是小吵小闹,后边盖的这顶帽子,则不得不当心。 先是福建布政使上奏,言说闽东南海贼占岛称王,十分嚣张,民间有传王矗为“义王”、徐雾为“武王”。 又言,经过暗中查探,这些海贼中不少是前朝余孽,蛊惑民心,光复元朝的贼心不改,不得不防。 这道折子引得朝廷廷议,天子跟前敢称王,皇帝再是仁慈,又岂能忍下如此逆鳞。 廷议还未有结果,泉州府加急上奏,弹劾双安州知州与贼同谋、狼狈为奸——裴少淮私下见了王矗,又与王矗合作了,此乃事实。 先是“文臣抢战功”,后有“与贼勾连”,三人成虎,愈演愈烈,明明是击沉几十条船的抗倭大功,反倒被污蔑成了“贼心”。 张阁老、徐阁老、杨大人等自然出言反讦、替裴少淮说话,可姻亲关系、门生关系,又被众多官员弹劾为“袒护”、“包庇”。 朝中弹劾、争辩,本就是常态,只要天子信任,就不足以为忧。 少津之忧,忧在皇帝态度不明,皇帝虽未定裴少淮的罪、也未说要严查裴少淮,但他把所有折子都存了起来,每一本都有细看。 御书房里谈论此事时,又避开了张令义、徐知意等大臣。 就怕君臣间生了嫌隙。 少津在信末写道“弟以为,脱兔留三窟,兄应谨慎为好”,裴少淮明白,少津指的是,单单靠天子圣眷、信任行事,还是太冒险了些,眼下情况不明朗,不妨先留一条后路。 自凭自力更为牢靠一些。 少津还说,自己打算先辞去给事中一职,暂且不插手鞑靼议和的事,免得给兄长添乱,询问兄长的意见。 裴少淮引火焚信,火光映照下,脸上并无忧虑。 这段时日,常常难以见到燕指挥的踪影,已经给了裴少淮答案。 他知道的比少津多一些,所以在他看来,天子“神色阴晴”、“态度不明”不是因自己而起,皇帝没有下令阻止,他便可继续做下去。 裴少淮提笔,静静沉思片刻,这才落笔,在信中写下四个字,回复少津。 “莫管家事。” 第181章 京都里。 北国三月沐春风,香车纷然乐踏青。 这样的春日里,透过车窗看着往来的马车,裴少津不禁想起年少时,夫子年年春日皆带他们几个出去踏青。 风起梨花落,学子尽出城。 愈是想及此,他愈是坚定了几分,把折子交往了通政司——辞去兵科给事中的职务,安安稳稳在翰林院里当个编撰,等过了这阵风头再说。 折子交出去,少津松了一口气。 随后,通政司把折子递给内阁大臣,下晌的时候,徐阁老找来了少津,颇有些惋惜问道:“仲涯,你可考虑清楚了?”一旦把言官的身份交出去,何时再有机会在朝中发声,就不得而知了。 辞去兵科给事中实在有些可惜。 裴少津点点头,应道:“海滨盗贼涉及前朝余孽,真真假假一时也理不清楚,伯爵府如此境地,侄若是再牵扯进北境鞑靼的事端中,就更说不清楚了。”只会给他人增添攻讦的由头。 不得已为之。 徐阁老沉默了半许,短叹一声,道:“避避风头也好,你们年岁尚小,后头还有机会。”徐知意是寒士出身,一直遵从中庸之道行事,此时确实应当稳妥为上。 他又言:“倭国使臣朝拜一事,我也让子恒先莫插手,避一避。”徐言成此时正在礼部观政历事,与外使周旋,走的是祖父的路子。 “给世伯添扰了。” 徐阁老笑笑,摆摆手,没说什么。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只不过这话不能说出口。 本以为此事就此妥当了,少津甚至已经准备把六科衙房腾出来,隔日却收到了兄长的回信。 信中“莫管家事”四字看似在告诉他“莫因家事耽误了自己的官途前程”,规劝他不要辞官,实际涵义还需仔细琢磨。 父亲不在家,少津只能先自己琢磨——裴秉元领国子监贡生前往大同治理春日河水冰塞,尚未归来。 半个时辰后,少津琢磨出个七八分意思来——这家事兴许少了个字,指的是“皇家事”,这才是皇上阴晴不定的缘由。 至于皇家宗室里出了什么问题,大哥或许不知道,或许知道了不敢写,少津亦不敢乱猜、乱想。 有了大哥的答复,裴少津悬着的心落了下来,他先是去了朝露院,给母亲“请安”。自打林氏从外头听到了些风声后,便一直担忧儿子,每日惴惴不安,四姐时常过来宽慰,也未能解去其心病。 “母亲,大哥回信了。” 少津神颜轻松、言语轻快,不似作假,让林氏心里有了着落,她问道:“淮儿说了些什么?” 裴少津应道:“大哥叫我们不要担心,他心里有数。” “那朝中为何会传出……那些话?” 沉默半许,林氏见少津有所不能言,似在思忖如何回复,便主动说道:“罢了罢了,我省得有些话不便多说,我也不便知晓。”又言道,“我一个妇道人家,只消是你们两兄弟合计好了,果真没什么问题,与我说一句结果,叫我不要担忧就够了。” “母亲说的是。”少津应道,又劝慰,“母亲也要照料好身子,如此,大哥在双安州那头,才能安心做事。” “都是孝顺的孩子。”没了心病,林氏的心情自然也就好了。 她又叮嘱道:“亦瑶的肚子估摸着也快发动了,你这段时日松松衙房里的事,多照看照看家里,我这两日也去看看她。” “孩儿省得了,劳母亲费心。” 从朝露院出来,少津一边匆匆往宫里去,一边懊悔自己做事还是不够稳当,没等到大哥回信,就急着把折子递了上去。 希望还有机会拦下来罢。 等入了宫,得知折子两个时辰前已经送进了御书房,裴少津又只能硬着头皮赶往乾清宫,请内官传报求见。 御书房里,皇案上摆着两碟点心,皇帝今日心情不佳,并无胃口,一块也没动。 “陛下,裴二大人求见。”萧内官禀道。 “这个裴二,竟自己找上门来了。”说着气话,眉头却是舒展了几分,皇帝打算消遣消遣裴少津,正好解解愁闷。 裴少津在底下行礼,皇帝瞥了一眼案上的糕点,问道:“裴爱卿是知道朕这新端上来几碟点心,特意过来讨一块尝尝?”一年多的相处,皇帝已经摸清楚了两兄弟的性子,相较于兄长,眼前这位弟弟更“贪吃”一些。 说话也更大胆一些。 裴少淮心细稳重,而裴少津在皇帝这,属于顺着杆子就敢往上爬那种。哥哥有哥哥样,弟弟有弟弟样。 裴少津应道:“确实如此,微臣斗胆请皇上赏一块点心尝尝。” 皇帝摆摆手,让萧内官把点心端了下去,任由少津自己挑。 裴少津斗胆又言:“皇上既赏了微臣点心,可否把微臣的折子也‘赏还’给微臣?” 皇帝佯装从一堆折子中抽出少津的折子,应道:“那可不成,裴爱卿辛苦写的折子,朕还未亲阅,岂可归还?等朕签批了,再还于你罢。” 这哪是没有亲阅,分明是亲阅后,故意打趣少津。 真签批了,官可就没了,裴少津连忙道:“皇上还未亲阅正好,臣写了折子,反悔了,不想叫皇上看笑话。” 皇帝噗呲笑出声来,心情好了许多,道:“你倒是敢说。”让萧内官把折子还给裴少津。 凡事有缘由,皇帝问道:“是伯渊给你写信了吧?” 裴少津不敢有瞒,应道:“回陛下,确实是大哥回信了。” 皇帝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教育裴少津道:“这棋艺,你还得跟伯渊好好再学学,他下得好。”在朝堂上,伯渊可没有过“悔棋”。 “皇上教训得是,微臣还有一事要禀。”裴少津说道,“府上近来事多,内人待产,微臣想告假一月,请陛下准许。” 既然天子无心追责裴家,甚至赞许裴少淮,那么朝中这拨攻讦,该查的查,一个月后怎么也该平静下去了。 裴少津适时“消失”,躲躲风头,也是在给皇帝分忧。 “你学得倒是快。”皇帝笑道,“朕准了。” 裴少津告退,都走到门口外了,却又被皇帝叫了回来。 皇帝犹豫了半晌才说道:“下回写信时,记得顺带告诉你大哥,就说……别只光顾着写家书。” 裴少津一愣,连忙应道:“微臣遵旨。”又道,“也替大哥遵旨。” …… …… 燕承诏忙着密查,裴少淮忙着修建双安港码头,白日里,杨时月和赵县主常常聚于一块闲叙。 她们关系很是要好。 谈及这城里突然多了许多美貌的歌姬舞姬,各种招摇,杨时月说道:“官人说道,这样的手段,他十几岁的时候已经遇到过一次,出这样的计谋,也太小看他了些。”十几岁那回,指的是帮闲殷五。 试问,一个守心的人,又岂会守不了身? 至于燕承诏,时时一副生人莫近的冷冰冰,在家却把妻儿捧在手心里,亦无需担心什么。上回除夕夜里,赵县主但凡轻咳一声,燕承诏就一副要冲过来的样子,也足以见得感情。 杨时月拿这个略打趣赵县主,赵县主低头两颊绯红。 若说裴少淮夫妇是淮水明月生南风,遵循着相遇相识到相知、相守,一切都是那么顺其自然。那么燕承诏和赵县主之间,则像是冷夜里两盏微弱的烛火,被赐婚之后,夜里感受到彼此的暖意,一下子变得炽热起来。 …… 双安港码头上,岸边已经铺平,一眼望过去有些空荡荡。 百姓们正忙着从山里采石,再运到岸边,一块块牢牢垒成堤岸。人手偏少,这是个相对耗时的过程。 这日,泉州府那头送来了几大船石头,说是兄弟州府,主动出一分力。 却又阴阳怪气说道:“知府大人说了,这码头若是能建起来,往后说不准能为泉州府所用,出一份力也是应该的。” 言下之意是,这码头费力建好了,到头来说不准是给泉州府做嫁衣。 包班头将此事报给裴少淮,犹豫问道:“大人,这石头要不要留下?” “留下。”裴少淮说道,“白给的为何不要?” 又言:“顺带把此事传出去,就说泉州府要给咱们送石头。”白给的便宜,能给百姓省力,该要就要。 至于王矗那边,自打凤尾峡一战之后,裴少淮数次让包老九传话约见,兴许觉得愧对裴少淮的信任,王矗一直没有应见。 直到双安州修建码头的消息传出去,王矗这才主动求见。 仍是嶒岛之上。 这一回,石桌上既无美酒,也无佳肴,只有海风呼啸。 “听闻裴大人得罪了谢知府,还要在双安州修建码头,王某脸大,特来提醒一句,大人听一听便好。” “王岛主请说。” “外人只知道谢嘉府上养了小妾,却鲜有人知晓,这个小妾是逡岛岛主的亲妹子,小妾千难万难生了个儿子,却让孩子养在大舅身边。”王矗说道。 逡岛岛主,正是另一个势力更强的海贼头目——徐雾。 又言道:“至于逡岛上的事,裴大人就更难打听到了,一定不知道徐雾养了多少房小妾,更不知道徐雾有个三房,穿着我大庆的衣裙,却有个倭国的名字,叫毛利二琴。” 此话当中讯息颇多。 官、贼、寇之间的勾结,已严重到姻亲加固的程度。 这般说来,谢嘉明面上是官,实地里却是贼。徐雾在岛上不仅是贼,还勾连倭寇是个奸。 这些讯息,若没有王矗提醒,燕承诏想要去查明,需要费不少手段和时日。再则,燕承诏正忙着另一件事,如何有闲暇管这些个细节。 裴少淮道:“谢王岛主提醒。” “裴大人客气了。”王矗惭愧道,“毕竟是我未守约在先,违背了你我之间的信约,眼下是尽一些所能、弥补一二罢了。”告辞转身准备下岛。 见识过谢嘉的龌蹉之后,裴少淮虽未能与王矗共情,但也多了几分理解。加之,眼下这样的境况,裴少淮必须抓住所有能利用的力量。 “王岛主且慢。”裴少淮对着王矗的背影说道,“有人是因利生恶,也有人是走投无路,王岛主今日既有心前来告知裴某这些,你我之间何不再合作一回?” “占岛为贼,本就是不可信的,大人何必铤而走险?”王矗应道,“王某不是个守信的人。” “人与人之间,或以信相交,或以利相交。”末了,裴少淮补了一句,“单你我之间,裴某觉得有以信相托的可能。” 海风鼓入王矗的双袖,显得身子骨有些单薄。 最后还是说道:“王某等候大人的吩咐。” 这才拾级而下。 …… 接下来的时日,南闽各个府州发生了许多看似不起眼、不经意的“小事”,和百姓们一起“看热闹”的同时,裴少淮嗅到阴谋诡计的味道。 并猜测,对面藏着一个手段了得且狠心的谋士——他太善于杀人生乱于无形了。 事事都好似与双安州百姓无关,与开海无关,若是不提前准备,问题真正爆发之时,便就无力回天了。 第一件事发生在泉州府的惠安县。 惠安县临近海边,易于汲取卤水,海滩开阔平整,易于修造晒盐池,此两点使得惠安县成了这一带最大的晒盐场。 县城里也常见商贾,他们拿着盐引到盐场支取海盐。 按照大庆盐法,商贾以粮换引,支取海盐,这本是一件双方受惠的事。此法在福建布政司盐课提举司的手里,却变了味道,成了阴谋算计的工具。 原来,一个扬州商贾手里有一百担海盐的盐引,连着三年赶来惠安县支取海盐都没有领到,扬州商人一气之下,到泉州府衙击鼓鸣冤,状告惠安盐场。 谢知府派人去问盐课提举司,只得到了四个字的回复——课额未满。 意思是朝廷、军卫所需要的额度尚未满足,没有余盐支给盐商们。不止扬州商人一个在排队,所有盐商都在排队,想要支盐,只能慢慢等。 谢知府安慰扬州商人道:“课额要紧,未能支盐实属无奈,惠安已经加派户丁晒盐,尔等应理解盐场的不易才是。” 扬州商人无奈,恹恹而去。 此事便也随着扬州商人传到了苏杭一带,想来盐商们必定愤懑。 泉州郡城百姓还在庆幸“自家”有晒盐场,对此事津津乐道,但裴少淮察觉到不妥——支盐困难的问题,许多地方都有,却也不至于三年支取不到一百担盐。且满足朝廷课额之后,余盐兜售有巨利,谢知府这样中饱私囊的人,岂会让泉州府下的惠安盐场“课额未满”呢?势必会加大户丁晒盐,增加产量才是。 仔细一分析,皆是不合逻辑。 即便真的“课额未满”,为了盐场的信誉,也该把此案兜住才对,岂会让盐商把消息给传开了? 显然是有意为之。 裴少淮立马找到燕承诏,让燕承诏派人去查一查。 果真,除了支盐难以外,盐课提举司今年的盐引额度,全数被当地大家族用粮食包了下来,若想要盐引,只能用更多的粮食从他们手里去换。 “三担粮一张引”成了“六担粮一张引”。 贱买贵卖。 盐商的利润一再被压榨,岂还会有盐商运粮食到闽南来换盐引? 裴少淮对燕承诏道:“燕指挥,这是冲着你的嘉禾卫下手了。” 能忍? 这才是第一件“小事”而已,裴少淮心想,打地头蛇果然格外费力一些。 第182章 细数古来兵家谋略,火攻、水攻虽是叫得响,但若论用得最多的、最奏效的,还属“兵粮寸断”之策。 断人粮草,既可削敌兵力,又可扰乱军心。 惠安县此事,明面上是盐场支不出海盐、哄抬盐引“价格”,只涉及商贾而已。而实地里,这种削短利润的赶客行为,会大大减少盐商往来闽南。 没有盐商运粮前来换引,嘉禾卫很快就会陷入粮草短缺。 嘉禾屿上海岩遍布、田亩卤化,卫所自产的粮食远不能满足军营所需,海湾对岸的同安城,所产粮食同样有限。加之燕承诏从京都率领数千精锐南下,驻扎在嘉禾屿上,近来又奉旨新招募了上万兵员,整个嘉禾卫粮草十分吃紧。 这个时候是万万断不了粮运的。 现下是三月下旬,嘉禾卫余粮勉强可以支撑一个月,若是没有提前应对,等到发现粮草将断时,正巧是五月初夏。 五月东瀛海风来,是倭寇进犯的“大汛期”。 这些不是凑巧,而是有“高人”在背后指点着。 一来,可以靠盐引压一压嘉禾卫的威风,趁机生乱,使得开海不成。二来,未支出的余盐,可用于贩私兜售,从中获取巨利。 可谓一箭双雕。 裴少淮给燕承诏讲明白了其中利害,燕承诏眉头微蹙,想了想,道:“我派船南下潮州府义安郡运粮,一个月够两个来回了。”提前储备粮食,倒也是个计策。 “裴某以为,此时还不急着打草惊蛇。”对家才刚刚探出个蛇信子,连头都没露,不妨等他把所有的手段都抛出来再说,裴少淮言道,“燕指挥放心,只消有双安州在,就短不了嘉禾卫上下将士一口粮食。”话里有七八成把握在,语气不虚。 再者说,派战船出去运粮也易节外生枝,被人声东击西,不是上上之策。 “此事早就在裴知州的算计之内?”燕承诏问道。 裴少淮摇摇头,自嘲笑道:“裴某惭愧,还没这等神机妙算的本事,猜不到对家这么细的手段。” “不过裴某知道,老百姓最少不得一口粮食,最易造乱生乱的,也是一口粮食。”裴少淮接着言道,“而商贾之道,又离不了‘奇货可居’四个字。” 抓住根本,万变不离其宗。 帐营中,两人细细接头了后续的计策,心中便都有了底。燕承诏以武,裴少淮以谋,各行其是。 …… 落霞艳,青石翠,车马穿市,街巷相连,城中千家似棋局。 裴少淮坐在马车里,神情格外严肃,透过车帘看到双安州这派安然宁静,陷入了沉思。 对家已经对嘉禾卫下手,又岂会放过双安州、乃至整个闽南?不生倭乱便生贼乱,不生贼乱便生民乱,只要够心狠手辣,不管不顾百姓死活,百姓就是他们手里最大的筹码。 随后几日,裴少淮让申管家、张管事外出采办时,多盯着些粮市,有什么风吹草动、不对劲的事,立马回禀。 又唤来三族族长,叫他们收紧族仓里的粮食,牢牢攥在手里不外售。 时值月末,又要给府上仆从发月钱了。这日夜里,杨时月跟裴少淮说了一件怪事,她说道:“府上铜钱不够,妾身今日让申二家拿银币去同安钱肆换些铜钱回来,钱肆掌柜与申二家相熟,便劝她拿银币去泉州府泰德钱肆换成泰德票号,每五两银多得两钱的纸票,再到集市里采办,换成铜板子。这一来一回,虽多走了几十里路,却能多换二两银额的纸票。” 申二家守规矩,不敢擅自作主,回来便将此事一五一十报给了杨时月。 裴少淮平日里曾给杨时月讲过一些钱法、税法,令其略通一二。 杨时月又道:“钱肆本是氏族乡绅们谋利所建,岂会无缘无故给百姓让利,妾身觉得这里头有诈。” 裴少淮听后,神情一凝,当即了然——对家又开始放手段了。 所谓的钱肆,是民间有财有势的大绅大姓设立的“钱铺子”,可以折算兑换各类金银货币,还可对外放利钱,靠的是财大气粗和所谓“信用”。 在泉漳一带,有个两个奇特的现象。其一,大庆印发宝钞

相关推荐: 年代:从跟女大学生离婚开始   将军在上   乡村桃运小神医   交流_御书屋   深宵(1V1 H)   蝴蝶解碼-校園H   树深时见鹿   恶蛟的新娘(1v2)   百美仙图:女神宝鉴   新年快乐(1v1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