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他肯定了裴少淮这么些年的功绩,称呼其为难得的治国贤臣、清正才子,写道:“……贤臣难得,为延续大庆昌盛,陛下之才储,当为东宫所用,教习传训储君左右。微臣以为,裴知州可入东宫詹事府,任少詹事一职。” 詹事府少詹事,正好也是正四品官。 第215章 裴少淮所乘官船仍在保定府外,京察亦尚未开始,然他已成了焦点人物,在朝中传得沸沸扬扬。 遵照长辈们的吩咐,徐言成、杨向泉、陈行辰等几个并未冒头替裴少淮说话,免得把水搅得更浑,反让对家得逞。 正如徐阁老叮嘱徐言成,道:“你们几个当下最要紧的,是准备参加堂审的事宜,立足朝堂,至于伯渊的事,还有我们几个老头子在。” 隔日,徐阁老便与张阁老一同去了武英殿。 二人一入殿,殿内氛围顿时变得张弓拔弩起来,胡首辅挥挥手,叫属下、随从出了殿,关上了门。 徐阁老尚能保持面上的“和气”,但张令义那暴脾气,何曾遮掩过,一开口便质问:“胡首辅,时移世异,你又要搞回楼宇兴的那一套吗?” 裴少淮任职一事,唯有几个阁老知晓,若非胡首辅授意,这风哪能漏得这般快? 自己不便开口驳了皇帝的脸面,便想借着广大言官之口搅黄此事。 “张阁老,你休要信口雌黄,往本官头上扣罪名。”胡首辅亦是一腔怒火。 两人隔着堂吵了起来。 胡祁虽为首辅,但论及门生势力,是有些不及张令义和徐知意的。张令义身后有个兵部,又与五督各武官相熟,称得上是武官在朝的“代言人”,徐知意寒门出身,代表的则是清流官员。 而胡首辅,若非当年裴珏受“金蝇虫”一事牵连,岂会让他捷足先登,抢了入阁的名额。胡祁入阁后,被楼宇兴和沈一章压得死死的,几年间都没什么动静。 在胡祁打算慢慢熬年头的时候,柳暗花明,发生了一起妖书案,楼宇兴、沈一章接连倒台,三辅、四辅也跟着一并出局,这天大的好事便落到了他的头上,助他成了一朝首辅。 胡首辅想趁着京察大计,把自己的手往外伸一伸,又知晓裴少淮与徐知意、张令义的关系,自然不愿看到裴少淮得势、插手京察大计。 “本官行得正坐得直,既没有提携自己的门生官居要职,又没有帮自己的姻亲子弟造势升势,清清白白做事,何来拉帮结派、排除异己一说?”胡首辅反问道,以“门生”、“姻亲”内涵徐与张的关系并不单纯,又讥讽道,“座师帮着门生,门生挺着座师,姻亲连着姻亲,要搞楼宇兴那一套的,恐怕是你们罢?” “拿这些话污蔑一个晚辈,这些话你也说得出口。”徐阁老也开口了,“论师不论年,论功不论圈,莫说我与他是甚么关系,就说他裴少淮的功绩是不是真真切切的?” 徐阁老简单列举了几项,道:“银币一出,大庆国库是不是充盈了?废了朝贡,四夷打秋风是不是少了?剿了贼寇,闽地沿海是不是安定了?开海通商,天下百姓是不是多了新活路?谋身谋国谋天下,胡首辅此举究竟谋的是什么?” 句子出自《鬼谷子》的“小人谋身,君子谋国,大丈夫谋天下”,徐知意这一副巧嘴,属实是骂人不带脏字了。 “我一人辩不得你们两个,你们也无须在我这里辩了。”胡首辅被气得满脸通红,道,“这武英殿你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跟逛大街一般,那就趁着京察自陈,本官向圣上请辞,让你们来当这武英殿的主好了。” 张令义、徐知意皆是一凛,胡祁怕是早就算计好了,堂堂一朝阁老卖些苦肉计,把这趟水搅得更浑更浊。 届时,“裴、徐、张等几家串联成势,逼得首辅请辞”,三人成虎,可真就说不清了。 张令义“狡黠”些,当即想到了应对,言道:“不止胡首辅会这招,我与徐阁老这便就去辞官告老,看还有哪些谋身者能诋毁裴伯渊受座师、姻亲提携。” 不欢而来,不欢而散。 …… 辅导太子,必选端重之士,择其善者而从之,于是便有了詹事府。 这日,趁着太子燕有政入府研习军机重务时,吏部王尚书亦来了詹事府。 王高庠任吏部尚书,身兼太子太保,得太子称呼其一声“王先生”。便是说王高庠是妥妥的太子党,是太子身边的第一要臣。 四年前,裴珏辞官致仕以后,空出至关重要的吏部尚书位置,皇帝特意从詹事府选了王高庠出任此职,就是为了给朝廷百官们表一个意思——这皇位就是要传给太子。 王高庠在吏部,近水楼台,会为太子拉拢一批臣子,他日太子登基时,手边便不会无人可用,被官员们架空着。 皇帝这是在为太子深谋远虑,也是在考验太子,看他能不能把控好这个“度”。 蒲席上,一方矮桌,两盏清茶,烟雾袅袅。 “殿下,有件事恐要您到皇上跟前说上几句。”王尚书说道。 “王先生请说。” 从话语态度来看,这对“师生”之间的关系还是很融洽的,太子颇为信任、重视王先生。 “臣已上奏陛下,请陛下赐官裴少淮少詹事,为殿下所用,还请殿下入宫,表几句求贤若渴,将裴少淮收归麾下。”王高庠顿了顿,用极低的声音继续道,“也看看陛下是何态度。” 听前一句,太子以为只是纳贤,听了后一句,则陷入了沉思。 半晌,太子略显为难,似是并不情愿,他道:“孤省得这位年纪轻轻的裴知州,做了一番功绩,很得父皇欣赏,父皇考校时,也曾不时说起过他。” “确是位能臣。”王高庠道。 “既是位能臣、贤臣、清臣,王先生何必要算计他?”太子疑惑道,“若是叫父皇猜出来,只怕是会不高兴。” 王高庠只好点破,解释道:“不是臣想算计他,而是臣伴在殿下左右,不得不算计他。” 他取出了一张图谱,铺在矮桌上,上头画着裴少淮的姻亲关系,道:“殿下,裴少淮所代表的,已不单单是一个臣子,而是一股势力。” 王高庠给出了两种假设,道:“倘若陛下答应了,便是同意殿下将这股势力收为己用,殿下可从裴少淮入手,自然要把他先放到身边来。” “倘若陛下驳回,这便不好办了……”王高庠道,“只怕他仗着陛下的圣眷,势力越来越大,在朝中根深蒂固,他日殿下登基之时,其与殿下分庭抗礼,臣子没个臣子样,不得不事先防着。” 小裴熬成老裴,随先皇、有功绩、得民心,这样的老臣,天子都得礼让三分。 王高庠说的是实话,也确实为太子着想,却也隐瞒了一些话、一些私欲。 其一,裴少淮为太子所用,也是为他所用。 其二,从龙之功不容二虎,何况裴少淮比他年轻了将近两辈。 抛开私欲不谈,太子要给支持自己的部下一个交代,王高庠一样要给自己的门生、部下一个交代。 众人都上了一艘船,一齐发力划桨,并不会因为谁停了手,船就会停了下来。 这次京察,王高庠已经失了一个考功司郎中,吏部操控的势力大大被削弱,他手里的权力,不能再被他人分走了。 见太子仍面带疑虑,王高庠劝慰道:“至于殿下担心的,臣以为,在陛下眼里,殿下最大的错不是做错什么,而是什么都不做、不敢去做。” 帝王权术之精髓,就在于因势而变,上下制衡。 “总是要先做了,陛下才有指纠殿下的机会。”王高庠道。 他最后的这两句话劝服了太子,太子应道:“王先生的意思孤省得了,晚些时候,孤便进宫。” …… …… 张令义所言不是玩笑话,没两日,他便与徐阁老一齐提前呈了自陈疏,奏请辞官致仕。 皇帝压根没看那两本折子。 案上堆积如山的折子,随便抽两本出来,必有裴少淮三字。 皇帝起身,指着环绕的折子堆,佯装气恼对两人笑道:“朕正为这些折子烦扰着,两位阁老还要前来凑个数,给朕多添几分忧心吗?” 自然是不会准他们辞官的。 “臣等不敢。” 张令义道出缘由:“若不如此,只怕还是有人险恶用心,诋毁小裴大人,臣等为其鸣不平。” “伯渊的事,你们不必担心,朕有打算。”皇帝顿了顿,言道,“既然这么多折子呈来,朕也不能视若不见,寒了百臣的心,这样罢,明日早朝后廷议,放到台面上商议好了。” 前一句刚让张令义舒心,后一句,又不知道皇上打的什么主意。 …… 翌日早朝后,百官知道今日的廷议,满腹的打算,神色各异。 大抵有这么几类—— 有像户部马尚书、兵部陈尚书这样明眼的,知晓皇帝是铁了心要让裴少淮介入京察,心想何必触这个霉头,给皇帝讨不快呢?以裴少淮那样的性子,今年的京察兴许还能公允些。 都察院则大多不同意,言说,道官有道官的步子、路子,要当敛都御史,怎么着也该从十三道监察御史先做起。 还有以王高庠为首的太子党,是怀着试探心思的。 先是有人起了个头,随后一拨又一拨的言臣出列,说得慷慨激昂,话术各异,但核心总就那么几个意思。 众官说罢,皇帝发话。 “众位爱卿说封官不能操之过急,谏言京察之后再赐敛都御史,朕允了。”答应得很爽快,以表明君。 “王爱卿身居吏部,慧眼识才,所言亦有几分道理,那便京察之后,赐裴少淮身兼少詹事一职。” 这句“慧眼识才”怎么听都像是在夸皇帝自己。 皇帝没有停下的意思,继续道:“众位爱卿说不能急着升其官衔,那便平调罢,正五品调正五品。” 众人赫然反应过来。 “朕记得考功郎中迟迟未定人选,京察在即,那便由裴少淮暂任罢。”皇帝言道。 更方争争吵吵抢了数个月,一直没能分出个胜负,悬空着的考功郎中,竟这般轻飘飘定了下来,落入了裴少淮囊中。 这是谁都没有想到的。 可他们方才的谏言,只说了升官衔太快有所不妥,皇帝亦爽快应允了,眼下如何还能继续驳“平调”? 无怪皇帝方才那般爽快。 听着像是答应了众位官员们的“恳请”,话锋一转,反倒给得更多了——先当考功郎中过过瘾,京察之后,身兼两个正四品官。 总有那自以为“身正”,胆大冒头的,皇帝已表明了意思,还有人站出来道:“皇上,微臣有谏……” 皇帝保持着威严,只淡淡问了一句:“众爱卿这般多谏言,是京察自陈、堂审皆已准备妥当,对数年间的功绩气满志得了?” 第216章 皇帝句话,显然不只是说与那位冒头谏言的官员听的,而是告知廷下诸位——有这闲心“挑剔”京察考官,不如回去好好准备。 廷下顿时寂静无言。 “还有。”皇帝又言,“这次京察的自陈疏,就莫要再搞从前那一套了。” 正四品及以上的京官大员,大多位高权重,在六部九卿中担任要职,常常在皇帝跟前露脸、议政,皇帝对他们亦有所了解。这群人自不可能像五六七品的小官一样,巴巴地参加堂审。 还有翰林院里的诸位学士,他们身为清华之选,职责在于论思论学问,而不在于功绩作为,所以也不参加堂审。 京察时,这些人只需向皇上呈自陈疏,陈明各自功过即是。 经过前辈们的“探索”,自陈疏有一套路,分为这么几步走: 首先自报家门、官职、履历,若是天子身边的亲密之臣,则可省去这一步。 随后,谢天子恩遇。以往,便有那善拍马屁者,在此处鸿篇大论,譬如什么“臣草茅贱士,逢天恩入仕三十余载”、“圣恩难表,虽陨首糜骨亦无以为报”,这都不算出奇。 紧接着,甭管官做得好不好,先猛地来一句“臣为官不职,效绩靡存,乞赐罢黜以肃察典事”——老臣做官做得很烂,请皇上罢了老臣的官职。或者干脆假说自己年老力穷,今年四十有五,落二齿,已经不堪重任了,卖一把可怜。 却笔锋一转,开始谈这个官职是何等何等重要,大抵就一个意思,少了这个位置上这个人,朝廷就不能转了。进而引出主题,“臣愿罢官让贤,肃清仕路,令能者当之”,表一表博大的胸襟——老臣愚钝了,不能胜任这般重要的官职,还是让更厉害的人来当罢。 至此,一篇“规范的”自陈疏才算完成。 不难看出,这样的自陈疏实属官样文章,分明是披着“诉不职”的皮,言说这个位置离了自己不行,让皇帝下笔批言挽留。 能得皇帝挽留,这面子可就大了。 所以说,六年一度的京察大计,是四品大员们施展演技的时候。 而今年,皇帝当庭说“莫要再搞从前那一套了”,想来是不想再读官样文章,希望能从自陈疏里看到些实质的内容。 至于要写成什么样,写多长,皇帝却没有明说,只留众位臣子面面相觑,各自琢磨着。 “若无疑议,退朝。”皇帝言道。 今日早朝开了一个多时辰,此时殿外早是艳阳高照,深秋暖阳。 皇上进两步、退一步的做法,堵住了百官们的悠悠之口,也绝了胡首辅企图买苦肉计的路子。 王高庠虽达成了目的,把裴少淮拽进了詹事府、让其成了太子近臣,却高兴不起来。 一个敛都御史,纠劾百司辨明冤,肃清纪纲佐天子,都察院与吏部又相互掣肘,这样的一个官员,岂是他轻易能压得住的? 那身兼的少詹事,倒更像是皇帝赐的隐形令牌,使得裴少淮得以自由进出詹事府,介入东宫事务。 王高庠属实是失算了。 再者,皇帝这般安排,对东宫、对詹事府、对太子身边的三公三孤,究竟是个什么态度,也颇值得玩味。 王高庠散朝往外走,思索得深失了神,兵部尚书陈功达喊了他好几声,他都没应答。 …… 诗言“莫道秋江离别难,舟船明日是长安”。 裴少淮所乘的船不是去长安,而是回京都,赶在初冬落雪封河前,裴少淮一家终于抵达京外渡口。 驿站快马早两日便传回了消息,裴家做足了准备,老少皆到渡口边为裴少淮接风。 令他们没想到的是,今日的渡口格外拥挤,岸边到处都是人——半是小商贩半是书生郎。也怪那驿站的小吏,贪了几口酒,把裴少淮归来的消息透了出去,便有了这自发的成群结队来迎接。 裴少淮在京中名声本就大,一连三期的邸报、长安门外的告示,响亮的功绩推波助澜,让裴少淮再次成为京都各大茶馆里,说书先生们的口中常客。 书生尊状元,百姓爱清官。 又因一位学子在长安门告示下,吟了一句王安石的诗:“山如碧浪翻江去,水似青天照眼明。”尤其是这后一句,令众人觉得格外应景。 淮属水,可不就“似青天”照得世人眼目清明吗? 于是裴少淮除了“裴三元”的名号外,又得了一个“裴青天”。 官船缓缓靠岸,裴少淮左右牵着小南小风,正打算下船,此时,他还不知自己的名声已被皇帝彰告天下,没做任何准备。当听到岸上一浪高过一浪的呼声,嚷嚷着“裴青天”,裴少淮被吓得一愣,脸颊顿时红得发烫,他不是一个喜欢外显的人。 小南小风也听到了呼声,小风问道:“爹爹,他们喊的‘裴青天’是你吗?” 杨时月帮着解释,道:“你们的爹爹为民做了好事,所以才被喊作‘裴青天’。”又劝夫君道,“官人下船罢,今日总归是躲不掉的。” 裴少淮下船时不停作揖回应,手都举累了,学子们的呼声依旧不止。所幸,顺天府尹派了衙役前来维持秩序,现场只是闹了些,并未发生差池。 学子们还好,小商贩们的行径则有些“匪夷所思”了。只见他们就地铺开席子,上头摆满了瓷制的青袍小官人,而后朝着裴少淮的方向,嘴里念念有词,“这些可都是见过真青天的小青天啊,开光了开光了”。 又高呼售卖:“开过光的小青天,保你金榜题名,保你平步青云,保你受民爱戴,小的三百钱,大的五百钱,先到先得……” 很快便被抢购一空。 远处的裴少淮若是听闻这些,不知作何感想,只怕会更不好意思了。 …… “津弟,你说什么?”马车里,裴少淮好不容易从“裴青天”的劲头里缓过来,又听到另一惊人消息,“皇上将我调入了考功司?” 又多了一个名头,裴郎中。 裴少淮怎么都没想到,自己人还在路上走,官已从天上来。他以为自己回京是参加京察的,结果一转身,成了主持京察的。 “是暂调。”裴少津笑着更正道,见到稳重的兄长露出惊愕的神情,少津心生趣味,揶揄道,“大哥终是都察院的人,区区考功司,不过蜻蜓点水罢了。” 这车上唯他们兄弟二人,不必拘着这些趣话。 玩笑以后,裴少津又将那日廷议的情况细细说与兄长听,提醒道:“过去这三年,朝廷形势有变,大哥初初回来,又任此要职,万事还需谨慎些。” 所谓竹林深处藏狐狸,再清雅的地方,时日一久,也有新狐狸尾露出来。 “我省得了。”裴少淮道,“且回到府上,找个时候,你我再细说。” 伯爵府里,设了宴席,庆祝一家团聚。徐阁老、陈侯爷还有几位姑爷,因有官职在身,为了避嫌,此时不便过来,但嫁出去的几个女儿,却是没理由不回来的,她们带上儿女,这院子一下子便热闹了起来。 这座府邸,十几年来未曾大修过,一年年过去,不见颓败,反在人气的润养下,愈发复旧如新。 小南小风一一给长辈们行礼,老太太、林氏等女眷笑得眼弯如月。 林氏看到儿子多了些严肃,未添沧桑,又见孙子孙女茁壮长大,聪慧知书,且顾不得先去亲近小南小风,而是牵着杨时月的手,言道:“这些年随淮儿南下,带着一双儿女,你担当了许多,辛苦你了,时月。” 她随裴秉元南下过,知晓人在他乡何等不易,且两个孩子又这般小。 林氏摸了摸杨时月的手心,又看她面色红润,欣慰道:“得亏这浑小子懂得疼惜人,不然合该我替你管教管教他。” 一番话说得杨时月都有些羞红了脸。 “我叫人备了些薄礼,你一会儿看看还要添些什么,等明日一早,叫淮儿先陪你回杨府一趟。”林氏又道。 都是掌心里养大的,杨家必定也惦记着女儿、外孙们。 “母亲用心了。”杨时月道,“让官人先紧着朝廷里的事,不差这一日两日的。” 再急的事,也是天子在前。 徐言归年近十九,承了裴府这边的身高,长得比他爹徐瞻更颀长挺拔一些,玉树翩翩,又带着些孩子气。昔日总被淮小舅、津小舅揪揪的脸蛋,如今已长成硬朗的下颌。 科考六元,徐言归如今已取下四元,至于能不能拿下会元、状元,超过两位小舅,还需看两年后的春闱、殿试。 裴少淮听少津说起过,大姐、大姐夫已给言归相看好了人家,只待春闱之后定亲行六礼。 徐言归看到站在裴少淮身后的小南,小脸蛋粉嘟嘟的,忍不住伸手去揪了一把,笑言道:“总算体会到小舅昔日揪我时的乐趣了。” 言罢,又揪了一把小南的另一边脸。 小南捂着脸颊,不解问道:“言归表兄为何总是要揪我脸?” 从小南一回来,便一直跟在小南身边的叙哥儿,仿佛早已习惯被徐言归揪揪,他稚声给小南解释道:“哥哥,言归表兄说过,这是父债子还。” “哥哥,你让他揪揪罢。”叙哥儿劝道,“等我们长大了,再去揪揪他儿子。” “弟弟说得有理。” 这对小兄弟很快就玩到一块了。 至于小风,正混迹在几位姑姑之间,收了一大波喜爱。 午宴以后,裴秉元问儿子打算何时入宫禀职。 裴少淮心里还在打算,未来得及应话,管家匆匆赶来,说是宫里来人了。 来的是萧内官。 “裴大人,恭喜回京。” 裴少淮回礼,道:“萧内官,许久不见。” 萧内官直入正题,笑道:“陛下叫老奴过来传个话,传大人午后入宫觐见。”他凑到裴少淮耳畔,低声道,“陛下说,就是见一面下几盘棋,免得耽误大人明后日拜见长辈师亲。” 第217章 稍事歇息后,裴少淮换了一身新官服,入宫觐见。 临出发前,觉得空着手去不大好意思,便从带回的行当里取了一个崭新的白瓷茶盏,叫长舟寻个小木盒装好,系了根绳子。 裴少淮单手提拎着不大精致的礼件,就这样出门了。 他心里想的是,当皇帝的要什么没有,御书房里不知藏了多少宝贝,哪还缺他这份礼,随便搞点意思意思就好。况且,双安州头年开海就给国库进项白银百万两,这才是正经的大礼。 白瓷是闽地德化的特产,釉体白里泛青,正好取清白之意。 …… 好几年没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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