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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王岳两人早上已经开始修补古籍了,道:“那些残卷或被火烧过,被水浸过,残缺难辨,要把文字补齐又不敢乱写,只能来回翻阅,参照前后文去修补。” 入翰林第一天,短短几句交代,就让他们开始干活了。 他又问裴少淮道:“裴编撰,你在史馆那边的情况如何?我听修复馆的侍读说,史馆修书修史,还要入朝轮值掌记帝言,最是忙碌。” 裴少淮了然,不是所有人“待遇”都如他一般,毕竟新人入院,正是用人的最好时候。 那就是何侍讲有意为之。 裴少淮回答道:“史馆确实忙碌,我尚未熟悉事务,恐不敢让我莽莽修撰、轮值。” 毕竟编书、掌记帝言不是小事,不能儿戏,裴少淮这番话倒也说得过去。 午后,何侍讲没来,裴少淮暂在衙房内翻看旧稿,了解史馆正在修撰什么。 夕阳西下,各翰林官员从房里出来,陆陆续续三五离开归家。 裴少淮上了徐家的马车,等着大姐夫徐瞻出来。 第102章 大姐夫徐瞻官任翰林数年,又是榜眼出身,此时已经开始负责起草一些简单的敕赐碑文和诰诏。 今日似乎有事缠身,迟了两刻钟才出来。 登车后见到裴少淮,十分高兴,笑呵呵问道:“内弟要同我回去一趟?” 裴少淮点点头,应道:“时辰尚不算晚,去看看夫子。” 马车前行,郎舅二人相对而坐,途中闲叙。 徐瞻关心问道:“头一日入翰林做事,内弟感觉如何,诸多事务可厘得清头绪?” “一切都好,在国史馆里认识了不少前辈。”裴少淮应道,又问,“姐夫可记得数年前,第一日入翰林的时候,被安排做了些什么?” “哪能忘得了。”徐瞻津津回味道,“侍讲大人给了我一本旧籍,被水泡过晒干,如木头一般硬……此后,每日拿着小刀一页页将它拆分开,又誊录下来,足足耗了半年才完成。” “同年的状元范编撰呢?” “他好似也不轻松,开始跟着编写实录前,光是翻阅金匮之藏,就费了不少功夫。” 金匮之藏,藏有记录上一任天子举止言行的《起居注》和《钦录簿》。 听到这里,裴少淮已经心明。 徐瞻言罢,略一顿,疑虑问道:“内弟怎问起这个,莫非今日发生了什么特别的事?” “倒也不是什么特别的事。”于是将何侍读对他的安排,一一讲予姐夫听。 徐瞻思忖后说道:“许是内弟多虑了,内弟身兼工科给事中,日后有廷推、纠劾之职,你初入翰林,他们多敬让几分讨个好印象,也是常有的事。” 廷推,即上谏天子,推举高官的任用,这个与翰林院诸位学士的前途最是息息相关。 毕竟从翰林到实职,差的就是廷推,而后天子授命。 裴少淮尚未应声,而徐瞻已经自己意识到不妥——连他这个当姐夫的,如此亲近的关系,都不忍不住往这个方向去想,何况是翰林院内的其他人呢? “等等……”徐瞻深想了几分,喃喃道,“此事有诈。” 大家都顺着这个方向去想,尤显得何侍读没有什么过错——给身居要职的下属几分脸面,多给他些优待,人之常情。 一开始,裴少淮在翰林院中清清闲闲,兴许大家都可忍耐接受。 日复一日,时间长了,散些谣言出来,羡慕转为嫉妒、讽损,风向一下子就会变了。 毕竟,十八岁的三元及第,身居两职,裴少淮此时已经太过耀眼了,耀眼到一点小风声都可能引来墙倒众人推。 若裴少淮是个心思单纯的少年人,沉浸在自己的功名美誉中,恐怕会着了道。 裴少淮心想,不管何侍读是不是如此心思,是为了党争还是其他,今日这番行径确实令人生疑。 徐瞻问道:“你打算如何?” “费如此心机,便说明他们在翰林院内,远不能做到一言堂。” “说得极是。” …… 翌日,裴少淮又早早来到国史馆,见到了何侍读后,何侍读依旧没给他安排事,而是给了他几本书,叫他留在衙房里先看书,神态十分温和,还连连关切裴少淮可有甚么不习惯、不适应的。 一连数日。 确认何侍读动机不纯后,裴少淮便没什么再顾虑的了。 这日,裴少淮一大早来到编史的大宗房里,趁着同仁们还未开始动笔,谦谦有礼与大家寒暄闲叙,他看到大宗房里有一空缺位置,桌椅俱备,只堆着些杂书,便问同仁们道:“我可否搬到此处做事?” 有人不解,应道:“大宗房里人来人往,时常研讨争论,裴编撰何不在衙房里得个清静?” “辩四周,论天下,辩论当中有真意,正是一个极好的学习机会。”裴少淮端端应道,又言,“且我初入翰林,一问三不知,正好在大宗房里耳听旁观,多向诸位前辈们请教。” 大宗房里多是编修,官职低于裴少淮,听闻裴少淮一直尊称他们为前辈,心里舒坦,自没有反对的道理。 两日后,裴少淮基本摸清楚了国史馆的任务,主要有两大块。 一为编修上一任皇帝的实录,资料堆积如山,有几十年记录下来的《起居注》《钦录簿》和《日历》,有各衙门送来的地方档案,还有民间的稗官野史,要从这么多资料中凝练文字,一段段编修出来,再一起汇总成录。 二为入朝当值,听朝政、观朝事,记录当朝天子的《起居注》《钦录簿》。 何侍读没有给他安排任务,他便按照别人的序号往后数,领来十数卷《起居注》,声称道:“我先跟着前辈们一齐上手练练,若有不妥之处,还望前辈们斧正。” 连着数日,裴少淮来得最早,又走得最晚,还参与了大宗房里的讨论,与诸位同仁们相熟了许多。 借着窗沿日光,裴少淮读完一卷资料,执笔款款将心中梳理出来的言语写下来,客观叙事而不掺杂自己的见解。 写完,搁笔。 “你是新来的?”声音轻缓,没有惊到人。 裴少淮这才注意到身后有人,连连起身行礼,见到那副略有熟悉面容,又察观了此人的官服官阶、年岁,确认后道:“下官见过邹侍讲。”随后介绍了自己的身份。 见邹侍讲拿起他的文稿在读,裴少淮言道:“下官初来,正在练习。” 邹侍讲读完,颔首言道:“很好,可以直接作为文稿矣。” “谢邹侍讲。” 又隔了几日,裴少淮完成了自己的编史任务,从名簿上知晓接下来三日是范编撰入朝当值。 他寻到范编撰,说明来意,他想随范编撰入朝,跟在一旁实习轮值掌记。 范编撰疑惑问:“何侍读还未带你入朝实习观政吗?” “何侍读近来忙碌,许是一时耽搁了。” “那裴编撰明日卯时前到翰林院,我们一同入宫。”范编撰答应了。 前辈带后辈,这是惯例,一件小事而已,岂会有人不卖这个好。 “谢范编撰。” 一番打算之后,便是何侍读再如何不给他安置事务,裴少淮都无需担忧了。毕竟裴少淮虽归于何侍读衙下,却不受制于他。 …… 当值掌记并不轻松,三日记下的书稿便有五六卷,回来后还要梳理成文,呈内阁复阅无误之后,才能送到金匮中典藏。 全程跟习一遍之后,已过七日,裴少淮带着些倦意归家,接下来两日休憩。 正好此时,裴少淮给杨时月准备的那份礼物终于做好了。 他手指修长,却似乎全用在了写字上,没能掌握些其它的什么动手技艺,真论下来,唯有执笔作画还算说得过去,描笔很稳。 所以裴少淮设计了个样式,又画了要雕刻的纹路,叫张管事把画稿和那块蓝烟玉料送到铺子里,定制了一把玉梳。 蓝烟玉,白玉当中有几缕蓝色,如烟似水。 裴少淮从张管事手里接过檀木盒,打开一看,只见玉梳比起裴少淮的画稿更要精美几分,篦子为白玉色,根根圆润均匀,精巧处在于把手,那几缕蓝被裴少淮设计为淮水江崖纹,静中平添了几分动态。 “新妆又得水苍梳,人道秋风何物不琼踞。” 裴少淮送梳子,取的正是那层一梳到底,白头偕老的寓意。 也唯有靠着寓意和他亲自设计的这一点,才能表一表心意心迹了。 拜访杨向泉的帖子送过去,杨府很快有了回信,翌日,裴少淮带着礼件去杨府。 两家都已经交换红帖,定下婚约了,想到要见杨时月,裴少淮还是有一些紧张。 与上元节那回的淡淡然,全然不同。 人若无欲,自是可以淡淡然,拂袖不管身外事。人若有了遐想,想拂袖而去也难,因为袖上已染香。 杨府中,双双端坐。 “你先喝盏茶。” 杨时月欲将茶盏往前推一推,偏又赶上裴少淮伸手端茶,指尖就这么触到了一块。 五月的天,两人手指微凉。 “我给你准备了个小物件……你看看喜不喜欢。”裴少淮打算把小盒子放在茶案上,推过去。 谁料杨时月已经把手伸到了他跟前。 裴少淮把玉梳从盒中取出来,置入她的手心当中,一时不知是玉凉一些,还是她的手心凉一些。 “拿稳了?” “嗯嗯。” 这才松开手来,那股微凉却久久不散。 “你送我梳子,是嫌我那晚的发髻太过凌乱吗?” “自然不是。”裴少淮连连否认,以免误会,又开口解释道,“我送梳子是取寓意……” 话还没说完,裴少淮便想到,杨时月岂会不明白梳子的寓意呢?这是大庆朝最常见的定情信物。 望过去,才发现杨时月正心满意足又一本正经地追问:“寓意什么?” 裴少淮口讷。 “裴状元写文章那般厉害,怎么说个玉梳寓意还犹豫了,这如烟似水的纹路又是何意?” 礼物都送出手了,话岂还能吞在肚里,裴少淮壮胆直说道:“是长伴青发髻,寸寸相思密密梳,也是细水流年君常在……” 听了裴少淮的话,杨时月坐下来垂眸,羞红了脸,手攥着那把玉梳,反复摸着上头一道道淮水波纹。 裴少淮虽一直红着耳根,但他心想,好险,这回终于扳回一局。 莫不然他真就被杨时月一直“逗”着走了。 见好就收,裴少淮起身告辞,他怕他再不走,扳回的一局还会被再扳回去。 刚走到门口。 “等等。” 裴少淮定住,身后没有再说话,只闻轻步声,几息之后,他缓缓转过身往回看。 只见杨时月站在他跟前,缓缓取下玉簪,青丝如瀑而下,问道:“这把梳子当如何用,可以教教我吗?” 果然,裴少淮他又输了。 第103章 瓜蔓攀上瓦墙生,暮色时小朵羞开。 裴少淮自杨府回来,下车后匆匆,只想赶回院里,喝几盏晾凉的茶水,解解一身的热气。 岂料被少津半道拦下了。 “大哥向来行事稳当,今日缘何匆匆,莫非在外头……被人欺负了?” “好你个少津,是课业太少,还是文章不够,竟有闲暇故意在此打趣长兄。” 裴少淮口干舌燥,急着回去,只道:“改日再找你算账。” 瞧着大哥步履匆匆又有些轻快,裴少津笑笑,心道,大哥少年时就步伐沉稳,生性老成,今日的场景反倒更有几分少年气。 又喃喃自语道:“看来大哥守住了‘最会送礼’这个名号。” …… 休憩两日后,裴少淮回到翰林院,先是邹侍讲找到了他,与他在衙房里闲喝了一盏茶,了解裴少淮的基本情况。 邹侍讲的衙房里放置了很多古籍、文稿,比任何人的衙房都要多,偏又摆得整整齐齐,一叠叠一屉屉,纹丝不乱。 不管是衙房摆设,还是身上衣着,邹侍讲都是一个很朴素的人。 裴少淮想起,邹阁老说过,他儿子是一个很纯粹的读书人,对史料史记执着且沉迷,可以坐得下来慢慢编修实录史书。所以邹阁老当初婉拒了皇帝给儿子升官——邹侍讲无心于此,也不善于此,让他留在翰林院里写写书就很好。 故此,裴少淮没有同邹侍讲提及江南的事情,只纯粹探讨学问、见解。 邹侍讲道:“你的笔力很稳,整理出来的文稿简洁易懂,这很好。从今日起,你可以正式参与编修名录了,每月的任务是十卷旧典,你可以自己安排时日,月末将文稿交过来即可。” “是,下官省得了。”裴少淮应道。 随后,裴少淮主动找到何侍读,要求将自己名字填入到掌记轮值的名录中,参与轮值。 何侍读还是那副体贴亲和的面孔,劝道:“你入翰林才不过一个月,无需这般急做这些琐事,你若是觉得过于空闲,不若我给你安排个讲授经书的任务,也好多结识些同僚。” 裴少淮心中冷笑,琐事?编撰的两大主要任务在他口中竟是琐事。 再者,他一个十八岁的年轻人,且不论他学问如何,入朝给其他官员讲授经书,只怕不是结识同僚,而是得罪同僚。 “下官资历尚浅,恐不能胜任讲学。”裴少淮也不同他演那假惺惺,直言道,“下官是圣上钦点的编撰官,便当行编撰之职,若长久不当值掌记,恐怕不妥。” 只差“请侍读大人按规矩办事”这一句没有说出口。 何侍读这才省得,裴少淮不是肚中只有些空头辞藻的贵族子弟,事已至此,也唯有应下的份。 只堪裴少淮开始在天子跟前露面了,后面又任给事中,就不是他一个侍读可以管辖、掣肘的了。 “劳烦侍读大人了,下官告退。” 入朝当值掌记,三日一换,很快便轮到裴少淮了。当值这一日,裴少淮穿上一身新洗净的官服,卯时初便候在翰林院大门外,等待内官过来领他入宫。 该注意事,该准备的物件,裴少淮都逐一过了一遍。当值掌记,最重要的是写得要快、记得要全,不能有疏漏。 当值从早朝开始。上朝,也叫御门听政,安排在太和殿里。 太和殿偏门后,放置有一张不起眼的矮桌,裴少淮盘坐下来,将笔墨纸砚归置好,开始研磨墨汁。要说这掌记,最忙就是上朝的时候,若是不巧遇到两派唇枪舌战的时候,更是恨不得身长六臂。 裴少淮听写还算敏锐,倒也不紧张。 早朝听政准备开始了,有一个人走进来,见到伏在案上的裴少淮,显然愣停了一下。 裴少淮闻声抬头,也愣了一下,是老熟人——燕承诏,好久没见,万没想到在偏门的角落里遇见了。 他没穿镇国大将军的武官官服,穿了镇抚司的飞鱼服,看来并不打算上朝。 为了缓解尴尬,裴少淮主动问道:“燕缇帅今日也当值?”他并不知晓镇抚司有没有当值一说,完全是脱口而出。 又问:“你们当值也在偏门这里?” 若是来抢地盘的,裴少淮可不能让,这个位置听朝听得最清楚了。 燕承诏冷冷的,若有若无应了一句“嗯”,半晌,仿佛是忍不住了,才张嘴解释一句:“南镇抚司没有当值,任何时候都是在值。” 裴少淮“哦”了一声,道:“真是辛苦啊。” 只消不是过来赶他走的,一起在偏门这里值守,也没什么。正想着,开朝了,裴少淮开始忙碌起来。 早朝过后,裴少淮收拾文稿,发现燕承诏不知何时已经不声不响走了。 皇帝已经起驾回乾清宫,裴少淮亦带着东西,在内官的引领下来到乾清宫御书房。 他掌记的地方在御书房偏房里,若是中途内官突然传他出去用膳,便说明接下来的话他不能听。 今日前来御书房议事的臣子不多,等臣子们都告退了,离皇帝午膳还有些时辰。 “裴编撰,圣上召见。”萧内官过来传话道。 皇帝知晓裴少淮今日第一次过来当值,特意召见他。 裴少淮赶紧起身,掇拾平整官服,扶了扶乌纱帽,随萧内官入殿觐见。 “臣,叩见圣上。” “平身。”皇帝笑盈盈夸赞道,“今日仔细端详,爱卿果真是文气兼正气,与你写的文章一般无二。” “圣上过誉了。” 皇帝今日穿了一身居家的曳撒,布质纹路仍显贵气,但多了几分亲和,加之衣袍是最常见的蓝青色,更让人觉得像是寻常长辈。 一开始,皇帝只问裴少淮在翰林院感觉如何,今日掌记可应付得过来之类的。 裴少淮一一应答,原有的一丝紧张渐渐散去,显得应对有度。 而后皇帝转入到正题,说道:“你的殿试文章,朕看了许多遍,朕以为发生民患,不仅是当地官衙治理无能,还有朕的失责。” 裴少淮对皇帝了解尚不足,瞬息之间,他应道:“臣不敢。” “朕今日召你,是想听少年真言的。”皇帝顿了顿,继续往下道,“朕观你的文章,对于百姓耕地之策,限于殿试时长,只概要写了几句,似乎还言之未尽。如今大庆朝内,屡屡出现数百倾乃至数千倾的大皇庄、官庄,反倒是黎民百姓无地可耕,此事与民患相结合,你如何看?” 裴少淮没想到,第一次当值就受到了天子策问。 眼下不再是做文章,是要谈真知灼见的。 且裴少淮留给皇帝的第一印象是大胆敢谏,才得了给事中一职,今日畏手畏脚、犹犹豫豫反倒不好。 这个问题裴少淮和邹阁老聊过不止一次。 他应道:“回禀陛下,个人田庄阔大无界,良民逼为佃农,厚私囊而薄国库,富豪武而损黎民,此弊害无需微臣多言。” 明明知晓利弊,为何还是允许皇亲勋贵、高官豪武手里攥着那么多庄子田地呢?甚至臣子有功时,赏赐几个庄子已经成了常态。 皇帝纵是想动这些庄子,也要斟酌如何应对朝中群臣起乱。 与其说是问对策,不如说是找个什么理由,才能合理把臣子手里的田庄给要回来,再分给百姓耕种。 裴少淮道:“太祖建大庆朝之初,赏赐田庄,乃因国库不盈,用田地之收抵官员俸禄也。” 天子的国库银钱不够,又要给皇亲、臣子发俸禄,只能把这份压力转移到“田地”上——大庆之大,多的是田,产出的即可折算为俸禄。 皇家嫡系必封王,嫡系再出又封郡王,郡王之下还有镇国将军、辅国将军,皇家里多的是靠生儿子向天子讨田庄。 几代之后,土地兼并的问题便开始显露出来。国库依旧空亏,可以赏赐的田地越来越少。 裴少淮言下之意,想要解决问题,还要从一开始斧正。 皇帝听后,笑笑不语——不给皇亲勋贵们赐田地,而给他们发俸禄,国库的这笔钱从何而来。 半晌,皇帝才道:“爱卿可有充盈国库之策?”并不抱太大希望。 裴少淮应道:“天下之大,非大庆而已,税例营收,非农税而已,陛下在松江府、太沧州开海,不正有此意吗?” “爱卿觉得此道可行?” 裴少淮知晓皇帝今日找他相谈,不过是闲谈,并非真会直接拿主意。 毕竟他只是一个刚入朝的小官。 于是裴少淮应道:“回陛下,直觉为虚,记录为实,码头往来船只既有记录,便可盘算。” “善。”皇帝若有所思。 至于皇帝会如何作为,自还会再找大臣商议,以裴少淮目前的身份,也唯有靠着“胆大直谏”能说这几句。 国库充盈了,皇帝做事才有底气。 百姓有田地了,饱腹之后,才能谈教化。 若是张口闭口只谈百姓,不谈国库,要何等贤能的君主才能听得下去? 正好此时有大臣前来求见议事,今日就聊到这了,皇帝让裴少淮暂且退下。 回到位置上,裴少淮的手心里全是汗。 第104章 裴秉元既已从太仓州出发,月余便能回到京都,伯爵府这边选定吉日,也开始忙碌起来了。 纳采、问名、纳吉皆已办妥,只差纳征,便可定下婚期矣。 纳征,即下聘礼。 林氏暂缓纳征,同裴少淮卖关子道:“你父亲很快就能回到京都了,待他回家后,再下聘礼也不迟。” 聘礼是早早备好了的,足有一百八十八抬,林氏近日来来回回查点了好几遍,还叫人逐一抬起在院子里走了一圈,看够不够压担,只怕礼轻了。 有金银珠翠首饰,也有绫罗绸缎,近半是去岁特地从太仓州带回来的。聘礼抬数是定下的,不能逾矩,只好在品类上下功夫,每一样都精挑细选。 林氏对儿子道:“不能因你得了状元,壮了名声,就薄了聘礼。”想到杨夫人早时那样看重裴家,林氏如今也要敬重回去。 “孩儿省得。” 等到裴秉元归来,裴少淮才知晓母亲缘何暂缓纳征——她特意让裴秉元随船带了几株红珊瑚树回来。 林氏挑了两株匀称光润的,叫人安上玉质底盆,心满意足装入了第一抬聘礼盒中。 裴秉元一路风尘仆仆,归府后首先入祠堂看那块“三元及第”匾,久久仰望着,没有激动轻狂,也没有老泪横生,而是多了一份释然。 他十六岁中秀才,往后蹉跎二十余年,望眼欲穿的功名和荣耀,他的长子在十八岁的时候夺了回来。 他庆幸自己没有蹉跎下去。 几日后,伯爵府全副执事,一路锣鼓喧天,抬着沉甸甸的一百八十八抬礼盒前往杨家下聘,添上举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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