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笼、举牌子的队伍和几班乐细,整五六条街都没能摆下。 识货的勋贵们心里一盘算,这样抬抬压担的聘礼,就是公府侯府也未必有这般阔气,才后知后觉——裴家早不是二十年前那个勉强维持体面的伯爵府了。 纳征归来后,林氏将两个孩子的八字送去占卜,定下了婚期。 …… 京都渡口外,朝阳随潮起,蒹葭丛生难掩千料大船。 只见大船长有十五六丈,宽七八丈,底尖上阔,首昂艉高,巍然如水上高楼。彼时天蒙蒙亮,船上阁楼灯火通明,与朝霞相映成晖色。 任凭渡口风来波起,大船纹丝不动。 重兵把守。 兵部、工部官员齐站在渡口码头上,等候天子驾临。裴少淮随父亲过来,也在队列中。 皇帝到来后,见到新造的千料大船喜形于色,众臣子行礼后,未待张尚书介绍完,皇帝便摆摆手让张尚书暂停诵稿,而是沿廊桥直接上了大船。 群臣跟随。 皇帝不是没见过千料大船,大庆最大的战船有近三千料,他欣喜是因为江南又多了一个可造千料大船的新船厂。 没有船厂何来的大船,没有大船又谈何开海? 皇帝上上下下看了船只的每一处,看了帆,看了桅,看了预留的炮台口,甚至上手试着转了转船舵,问:“工部点验大船质量如何?” 工部尚书上前,心中不喜却也不敢在天子面前造次,如实应道:“禀圣上,龙骨端正沉稳,造船手艺上乘,此船可以出海御敌。” “嗯。” 皇帝犹觉得不尽兴,忽来兴致,说要到船舱里看一看船只的结构。 臣子们拦不住。 船舱划分水密隔舱后,过道狭隘,不可群臣都跟下去,皇帝发现了裴少淮的身影,钦点他一起下去,言道:“朕闻张尚书说,你曾在太仓船厂见识了造船全程,今日由你同朕讲讲船只的构造。” “臣遵命。” 幸好裴少淮实打实见过造船,否则就辜负了张尚书私下的美言。 狭隘的过道里,裴少淮长得太高,需要微弯着腰,他紧紧跟在皇帝身后,还要护着皇帝以防撞到头。 “你不必如此拘谨。”皇帝回头宽慰裴少淮道,“你只堪将你知晓的说出来,朕都听着。”还轻轻拍了拍裴少淮的肩膀。 君臣相处,皇帝在慢慢熟悉裴少淮,裴少淮亦是如此。 裴少淮心里轻松了不少,他由大到细,由主到次,详细介绍了船只的主龙骨、水密隔舱,说了船体破损时当如何处置,舱满几成行船最快……介绍到最后,甚至说了隔板间是如何捻缝防水的。 不知是裴少淮身上哪一点吸引到皇帝了,皇帝边听边望向裴少淮,渐露赞许之色。 “你说得很好,朕今日长见识了。”皇帝道,又感慨道,“像爱卿这样主动躬身实践历事的年轻人,不多见。” “圣上过誉。”裴少淮应道,“臣以为,天下技艺代代传承,不只是手上功夫,亦是一门……” 裴少淮微顿了一下,换了个词,道:“亦是一门智慧。” 结果皇帝笑笑,主动挑破道:“爱卿是想说亦是一门学问罢?” 将匠人技艺和圣人学问相提并论,是大不敬,此话便是皇帝讲,也要防着被老学究们听见,不然又是一堆奏折。 “你不必应答,朕明白你的意思。” 言罢,皇帝先一步登上梯子,回到大船甲板上。 大船既成,当论功行赏,兵部和裴秉元的一份大功自然是少不了,皇帝说也要给裴少淮一份赏赐,问:“朕赐你什么为好?” 裴少淮岂能给自己邀功,幸好有张尚书站出来解围,他笑着同皇帝道:“禀圣上,咱们小裴大人马上就要成亲了,不若赐他锦服一身,以作嘉贺。” 裴少淮年纪轻轻已身兼两职,朝中颇有微言,此时确不能再大赏了,赐一身衣服正正好。 “善。”皇帝不假思索道,“传朕口谕,赐绯色麒麟袍一身,礼部监办。” “微臣谢圣上赏赐。” …… 两个月后,初秋时候,迎娶婚期在即,朝廷终于送来了赶制好的红地金绣麒麟纹过肩单袍。 配套还有单顶乌纱帽和缠金革带。 大婚当日,裴少淮将穿这身衣服前往杨府迎娶杨家小姐。 “快上身试试。”林氏欢喜催道。 因是成婚所用,衣制做的是大红齐肩圆领,大襟一对阔袖,内衬素色白里,底下绣着五彩的海水石崖。 上衣与寻常的官服补子不同,用金线绣着一头龙首鹿身金鳞片的麒麟祥瑞,踏云自身后过肩,前后而绕,麒麟首位于身前,绣纹层层相叠而不乱,红袍金绣喜气而不失庄重。 麒麟袍是朝廷第四等赐服,它的前面还有斗牛袍、飞鱼袍和蟒袍,蟒袍只在龙袍之下,是最高级别的纹样。 裴少淮本是谦谦读书人,今日穿上麒麟锦服,竟添了几分英气——平日里穿青袍襕衫,皎如玉树临风,今日绯色锦服衬他下颌棱角、笔挺身姿,平增冷峻。 他一笑时,爽朗清举。 “母亲,如何?”裴少淮问道。 “好,很好……”看着跟前的俊朗青年,锦衣加身,成熟了许多,林氏不由想起儿子过往的幕幕,泪水跟着就涌了出来,“娘亲是欢喜哭了……” 林氏擦擦泪水,笑道:“娘亲想到,明明十数年间养儿不易,偏偏回想起来又仿佛只是一瞬,心里一感慨泪珠子就掉下来了。”明明是一点一点看着他长大的,今日却觉得日子虚晃,儿子突然间就长大要娶妻了。 又道:“娘亲只是感慨一句,快将衣服换下来,我替你再密一密针脚。” “让母亲操心了。” …… 另一边杨府中,杨时月知晓裴少淮得了御赐麒麟服,便在自己的红袍对襟上、袖口处加绣了些云纹,与之相映。 依照礼规,杨时月的婚服是真红对襟大袖衫和大红褶裙,用的是织金喜字并蒂莲妆花缎。非命妇不得穿蟒,只得在衣襟、袖口、双肩各处绣些喜瑞的花枝瓜藤。 霞帔是青罗金绣,上面是云霞练鹊纹,两端挂着银花金帔坠。 纤手捻针,仔细将最后一针绣好,杨时月打了个暗结,将丝线剪断。 丫鬟进来禀道:“小姐,大少爷过来了。” 杨时月边将绣好的婚服放置好,边应道:“叫他在外堂稍候,我一会便来。” 杨时月与杨向泉是同日双生,感情自然极好,杨时月刚出外堂,杨向泉便迫不及待招呼她道:“小妹你快坐下来,看看为兄准备的这些拦亲题目可好。” 将几张纸递予杨时月。 杨向泉继续道:“我与几位族叔、族兄商量了好些时候,才得了这些题目。”眼神中颇有些得意。 为的就是迎亲那日“为难为难”他这个妹夫。 杨时月读完,将纸张还与兄长,笑笑没说话。 “小妹觉得这些题目不够难?” “不是题目不够难。”杨时月应道,“而是他本已是三元及第,何须还拿这样的题目考他?……换言之,岂不是正中他怀?” 杨向泉拍拍大腿,大悟道:“是呀,我怎没想到这层,这些题目确实难不倒他。” “拦亲图个喜庆而已,哥哥可莫真当成考试了。” “嗯嗯,我省得了。” …… 恰逢秋色作喜事,风和日丽添红妆。 迎亲的前一日,杨家浩浩荡荡的妆奁送回到伯爵府,一抬抬奁盒朱漆髹金,流光溢彩。“良田千亩,十里红妆”用于形容此情景亦不为过。 大小箱笼器具,起居床铺所用,无所不含于妆奁之中。 路过正大街时,队伍慢行,频频听闻有人高呼“某某老爷添箱六抬”,抬数不等,皆是杨府的亲友、门生所赠。 执事们抬着添箱加入到队伍中。 一如裴家下聘当日那般气派,杨府送来妆奁摆满伯爵府前街,引得众人围观赞叹。 杨家一位儿女双全的中年妇人,一脸喜气又十分干练,身后跟着婆子丫鬟,她们手里捧着床铺用具,又有桂圆、红枣、莲子等干果。 裴家赶紧将人引入婚房里。 妇人笑盈盈道:“鸳鸯枕头床上放,夫妻恩爱万年长,铺床撒帐——” 第105章 灯火喧夜色,步履不得闲。 次日是大少爷迎亲,全府上下彻夜忙碌,光是摆放好少夫人的妆奁,以供来宾们观看,就费了好些人手和好些时候。 唯有裴少淮被催着早早睡下,林氏道:“你明日迎亲,大事小事都是事,并不轻松,你要歇息好才能有精神头。” 可裴少淮躺在榻上,哪能睡得着,院外映入的灯火照在窗纸上,不时传来人手忙碌的声响,此情此景更能勾起裴少淮心绪。 从明日起,他将搬到婚房里,与妻子同住一屋檐之下,这间屋子则改为他的书房。 与杨时月接触的幕幕在他脑中循环反复,上元夜里发髻松散,打马御街缓缓而落的油纸伞,还有那方伴他度过九天九夜的被衾。 当裴少淮推开窗户,探出手,夜风轻轻掠过他的指间,就好似那日的青丝一般,顺滑轻柔。 裴少淮心道,相较于科考,他在婚事上似乎更加幸运一些。他本打算等再年长一些,按部就班娶妻生子即是,谁料一场安排的相见,让他遇见了性情契合的女子。 他这才知晓,情思不分老少,只分有与无。 裴少淮掌燃灯盏,从箱内取出了那方被衾,置于枕旁,一肚的心绪,直到深更时分才不知不觉睡着。 …… 翌日,伯爵府开始喧闹起来,乐细们吹拉弹敲,丝乐声阵阵。 虽是午后才前往迎亲,但上晌也被安排得满满当当,裴少淮一会跟着祖父进祠堂祷告,一会又要拜祖庙,与此同时,父亲零零碎碎叮嘱着迎亲是要注意些什么,母亲领着眉眼弯弯的老妇人们,一会用桂枝往他身上洒水,一会又用柏枝,各样的祝语层出不穷。 还是少津待他“最贴心”,不时跑来同他说今日哪个点心好吃,问大哥要不要尝一口垫垫肚子。 裴少淮“威胁”说道:“少津你最好收敛着点,过不了多久也该轮到你了,到时候我看你有没有心思吃点心。”往后总是要还的。 经少津这么一打趣,倒叫裴少淮放轻松了许多。 京都城里的几位姐姐、姐夫早早就过来了,帮着林氏打点内外,忙完后闲暇下来,围在裴少淮周边,一家人东一句西一句地说着话,先夸夸裴少淮英俊,再说说近来家里的琐事,其乐融融。 “二姑爷和兰丫头他们应该快到了罢?”林氏问道。 莲姐儿应道:“前日兰儿托人传话回来,说等妹夫值守结束,再一同回来,昨日启程,今日午后怎么都能赶回来了。” “那就好。” 结果还没到辰时末,司徒二一家便到了,赶了一日的路,却满脸喜色。 司徒二一进门便道:“我来迟了!”声音先至。 陈行辰打趣道:“还没到晚宴,二姐夫这就准备自罚三盏了?” 兰姐儿跟在后面,叫人仔细把专程带回来的礼件搬下来,多是北境里独产的珍宝,过来同林氏道:“恭喜母亲,恭喜弟弟,伯爵府添新妇了。”又叫几个孩子一一向长辈们问好。 三个孩子仿若都得了司徒二的“真传”,虽不经常回来,却没有怯意,大大方方的,没有半分不熟络的样子。 此时,裴少淮正好从屋里换了圆领麒麟红袍出来,司徒二三步作两步来到裴少淮跟前,上下打量后赞叹道:“啧啧,淮弟这身派头好气派!” “二姐夫专程赶回来,一路辛苦了。” “不辛苦。”司徒二靠近裴少淮,攀着他的肩,低声悄悄说道,“我是专程回来替你挡酒的,晚宴你就放一百个心,定叫你散席时,还精精神神的,不耽误正事。” 裴少淮耳根一红,只能喃喃应道:“那就有劳姐夫了。” “好说好说。” 快到午时,裴少淮抽闲简单吃了几口饭,开始重新束发,整理衣装,戴上乌纱帽,簪上金花。 好一个俊朗的新郎官。 “夫子过来了。”少津跑过来说道。 裴少淮连忙起身出门,见到大姐夫正推着段夫子过来。夫子今日穿了一身深绯色的圆领衣袍,每一个衣角都叠得有棱有角,没有一丝褶皱,青玉冠束发,整个轮椅连两个轮子都一尘不染。 看起来整洁庄重。 夫子过来以前仔仔细细掇拾了一遍。 “夫子。” 夫子从一进来就笑眯眯的,看得出他心情非常好,打趣问道:“老头着新衣,来贺新气象,少淮,老头子我这一身装束看起来尚可罢?” “岂止是尚可,夫子今日十分意气风发。”裴少淮应道。 言成在一旁帮腔道:“岂止意气风发,夫子今日都快要把少淮这个新郎官给比下去了。” “岂止快要比下去,我瞧着已经比下去了。”少津也笑道,“夫子可不能偏心,改日也要替学生主婚。” 言归跟着起哄道:“学生附议。” 师徒几个好一番逗趣,夫子笑道:“你们几个滑头休要胡说,今日最气派最得意的,当属新郎官。” 感慨道:“瞧着你们几个从幼年青涩学字,到学有所获,又各自成家立业,这才是我最意气风发的事。” 往日的愁闷一散而去,今日唯有开怀。 …… 另一边,杨府也在忙碌着。 杨夫人匆匆进了里屋,找到杨老爷,略有些焦急说道:“官人,有件事我给办疏忽了。” “怎了?” 杨老爷知晓夫人办事向来妥当,极少会疏漏什么。 “上回说过裴家的主婚人是段先生……” “是呀,不都已经安排妥当了吗?”杨老爷以为夫人要说段先生行动不便之事。 “你听我说完。”杨夫人长话短说,道,“我昨夜忽然又想起这位段先生,总怕有什么疏忽的,今日叫人一打听才知道,段先生不止是姑爷的老师,徐家长子、次子也是他教出来的,还有徐家长孙、裴家次子,都是他的学生,徐家的幺孙六月时,刚得了小三元。” 其实杨夫人做事已经够细致了,知晓段先生的情况后,特地叫人把府上收拾得尽量空旷,没有闲余杂物,又叫女眷们看管好孩子,别到时候冲撞到老先生。 实在是段夫子平日里太过低调,京都城里没几个人知晓他的情况,不知他教出了这么多厉害学生。 原以为大婚这日,杨老爷迎接段先生已经够了,眼下看来,是不够的。 杨家是个极尊师重教、看重学问的门第。 好在现在还来得及。 杨老爷倏地起身,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道:“你安排人去取父亲的斗牛补子衣袍,我去同父亲说明情况。”准备让父亲出面去接待主婚人。 杨家老爷子,前科考探花郎,已经致仕。 “我省得。”夫妻二人分头行动。 …… …… 黄昏,阴阳交合之际,男女婚娶之时。 人马未动,丝乐先起。 裴少淮骑上骏马,身着麒麟袍,斜肩披红,带着浩浩荡荡迎亲队伍前往杨府。 难得见到这么年轻就身着麒麟服的俊俏郎君娶亲,一路上百姓争相围观。 大登科小登科,不知缘何,裴少淮觉得小登科让自己更紧张一些。 到了杨府门前,以妻兄杨向泉为首的杨家亲朋,个个蓄势待发,准备拦亲。开始拦亲时,你来我往,迎娶现场一派喜气欢声。 果然正如杨时月所猜,寻常的诗词歌赋与破题,单是裴少淮一个人,便能款款有度应付过来,词句清雅又有喜气。 有才又有貌。 所出的题目多以取乐为主,雅俗共赏,而使得围观的宾客纷纷鼓掌叫好,一时间新郎官的呼声大涨,杨家大门终于为裴少淮而开。 岳父大人站于门前,裴少淮作揖后,呼道:“裴家长子名少淮,尽受命父母,谨以白头之盟,红叶书笺,备嘉礼求娶杨家长女,结两家之好,恭听成命。” 这派说辞裴少淮听过很多遍,当话从自己口中说出时,只觉得庄严。 字字句句清晰,以此为证,是他亲口求娶的誓言。 杨大人应道:“准!” 只一个字,兴许是因为说与自己听的,裴少淮听得尤为清晰,岳丈声音中带些沙哑哽咽,明明想应得痛快,偏偏一声之中又满是不舍。再优秀的女婿,嫁女时该不舍还是不舍。 进府之后,杨老爷子穿着蓝缎斗牛袍专程迎段夫子入正堂相谈,给足了敬意,宾客们对裴家这位特殊的主婚人充满好奇。 裴少淮则被带去拜杨家祖庙,上香告知迎娶,再敬茶拜见岳父岳母,起来一一见过杨时月的诸位长辈,一一问好。 礼至,裴少淮回到大门外迎亲队伍中,登马,乐细们起乐,乐声大振,开始“催妆”——催着新妇盖上红盖头,催着兄弟背起出嫁女,送其入轿子。 乐声越高,催得越急。 大抵是因为自己送过三个姐姐出嫁,知晓催妆时的乐声听着喜庆,却最是催人泪——声声响响掩过了父母兄弟的辞别,泪滴掩在了红盖头之下。 却也叫他心生疼惜。 他静静等着,等杨向泉一步步把妹妹从家里背出来,稳稳当当送入花轿中,再在骏马上向杨府揖手。 “礼成,归府——”乐声更高了几分。 回到伯爵府门前,暮色将尽,仪卫导烛火在前,掌亮前路,媒人将杨时月扶下轿子。裴少淮也跟着下马,将手中的红绸带递到了杨时月手中,手上红蔻艳艳,又有斑斑泪痕。 裴少淮不知如何安慰,只道:“前面是石阶,走慢一些。”一对新人牵红入门。 媒人高呼:“新妇到,打五鬼,添缘分——” 两侧的宾客纷纷取来五谷、铜钱、章节,向两位新人撒出,又有女宾取来胭脂粉,向新妇手上涂抹,即为“添胭粉”,与缘分谐音。 男女成婚自是有诸多礼节,最重要的便是入堂交拜,在段夫子的高呼之下,一对新人告拜天地,跪拜父母,又夫妻相拜。 最后得一句“送新妇入新房”,而后小两口分开,要各自去“应付”接下来的礼节,等到夜半时候,才能再聚。 裴少淮来到席上,亲友们见到新郎官,纷纷上前敬酒,还有临时起兴,要吟诗作赋的。 身旁虽有少津、言成,又有诸位姐夫,纷纷帮着裴少淮挡酒,但架不住敬酒之多,裴少淮便是每盏喝上一口,也有不少的量。 司徒二以一顶三,战绩最是卓绝。 宴席散时,裴少淮喝得不多不少刚刚好,两颊微红,眼神微醺,兴致正好。 酒壮人胆,裴少淮望着新房,给自己打气。 “绸缪束楚,三星在户”,已是深夜时候,裴少淮回到新房中。 迎娶杨时月回来时,虽因嫁女分别有些“愁绪”在,但今日主要还是大喜,否则何称“大喜之日”?那一丝愁绪早被新婚的欢喜抹去。 两人情绪都平缓下来,又暗潮汹涌。 “你们都退下罢。”裴少淮吩咐婆子丫鬟道,亲自关上了房门。 屋内唯剩二人,雅致正好。 床榻已铺好,佳人静坐榻上。 不知是自我感觉还是如何,裴少淮觉得喝酒后的自己痞痞的,多了几分肆意和不规矩。 眼神全都落在杨时月身上,一刻也不能抽离。 他心道,今日无论如何都要把以往输掉的局给扳回来。 红烛灯影摇曳,裴少淮提着金杆,轻轻挑起了杨时月的红盖头。只见杨时月头戴珠光凤冠,厚妆之下亦难掩女子娇羞,垂眸潋滟,双手扯着帕巾。 “咳咳——”裴少淮清咳,试着打破屋里的沉默,言道,“该喝交杯酒了,我去倒酒。” 酒水声滋响,由壶入杯。 酒已倒好,裴少淮双手举杯,端酒走过来。 不知是因为喝了酒,微醺而脚步轻飘,还是因为裴少淮只顾着看杨时月而未看脚下路,走过来时,竟没走稳当,脚下一踉跄,手里的酒水洒了出来,沾湿了他的衣袍。 裴少淮不好意思,心里怪自己太过“心急气躁”,才会露如此仪态,他讪讪笑笑,对杨时月说:“没走稳,失手了……” “那该如何是好?”杨时月终于开口了,声音轻悦。 裴少淮忽嗅到一丝察觉,那种预感又回来了——他要输。 “我……我再倒两杯。” 而杨时月已经起身,贴着裴少淮,用帕子轻轻擦了擦他身上的那滩酒渍,两人气息炙热。 “妾身是说,酒水洒湿了官人衣袍……该如何是好?” 那一直垂眸的眼神,终于抬起来,切切地望着裴少淮。 裴少淮脸颊全红,比喝了一夜的酒还要红。 他转身退到桌前,颤着手又倒了两杯酒。 缓步走过来时,再次一个踉跄,只不过,这回酒水没有洒在自己身上,而洒在了杨时月裙上。 “夫人的衣袍也湿了……”他喃喃道。 第106章 不过是寻常酒渍湿了衣裳,成了宽衣解带的由头,你来我往,这回成了平手。 “事不过三。”裴少淮道,这一回,他终于顺利端来了合卺酒。 小夫妻饮了合卺酒,眼瞧着鼻息愈烫,两人对望着无言,只眼神在缠绵。 “哐哐”红绳相系的两个木制酒盏被掷于地上,正好一仰一合。 酒在怀中烧,秋寒也无用。 “官人说何事不过三?” 侧房屏风后,水雾氤氲,一点点漫过来,裴少淮替妻子取下凤冠,言道:“输予夫人,事不过三。”该他赢一回了。 下一瞬,裴少淮微一弯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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