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将杨时月抱了起来,稳步向屏风后走去,再无方才的半分踉跄虚步。 绯色宽袖下,手掌净白,青筋微凸,出力无需借东风。 屏风映烛光,花影玲珑,山影欲动,小池如烟暗香送。 红帐春暖里,生疏渐渐化作契合,恰似夜里泊舟,波澜泛泛入了深港,“一弹流水一弹月,半入江风半入云。” …… 翌日天蒙蒙亮,小夫妻才睡不过个把时辰,却都依时醒了过来。 昨夜相拥耳畔吹风,相互细说,缠缠道不尽,直到喃喃声中不知觉睡去。 才一夜,两人间少了许多拘谨。 今日要穿的衣物,早已准备好置放于藤笼中,裴少淮熟练地取出衣物,套上身。杨时月见状,赶紧迎了过来,替官人整理内衬素衣。 杨时月身段已是高挑,但在裴少淮身前矮了一头,故她给裴少淮套上外袍时,掂了掂脚尖刚好够到,想起昨夜的身肩如山影,不知觉添了几分新妇羞红。 杨时月问道:“官人平日里就是这么自己穿衣的?” 裴少淮点点头,应道:“我不喜旁人近身。” “那我呢?” 裴少淮笑笑,道:“夫人怎么能算旁人。”边说边随意从笼屉中随意取了一块玉佩,准备系在腰带上。 “官人等等。”杨时月从裴少淮手里取下玉佩,在笼屉里细细挑选了一番,最后选了寓意好的玉佩,替裴少淮系在了腰带上,说道,“今天是第一日,一会要去给长辈问安,还是换这一块玉佩好。” 简单掇拾过后,两人才开门,吩咐下人们送来热水洗漱。 杨时月梳妆多费些时候,裴少淮则找了卷书籍,一如往日那般晨时读书。秋日清晨微寒薄霜,一人读书一人梳妆。 杨时月嫁过来并未带太多的仆人,贴身照料的,唯两个中年嬷嬷而已。嬷嬷一边替杨时月梳头,一边悄悄打量读书的少老爷,笑眯眯地细声同杨时月道:“伯爵府真是好家风,奴婢听说,平日里小丫鬟根本进不得两位少老爷的院子。” 不是那徒有其表的人家。 虽都是早早就打听过的事,可真亲眼见到时,嬷嬷不免为夫人感到高兴。 天亮时,夫妻俩相携来到正大堂里,向长辈们敬茶,又一起用早膳。除了行大礼敬茶以外,其他的悉如平日,林氏让杨时月给老太太布了几筷子菜,意思意思,而后便让她坐在自己身旁好好用膳了。 随后,老太太、林氏又给杨时月送了许多珠宝首饰、各色的蜀锦杭缎。 老太太道:“往后夫妻共处,一块过日子,要相互理解体谅,少淮初入官场踏上仕途,又身居两职,你要把家里的事做好,不要让他劳心分心,让他好好做自己的事业。” “祖母提点得是,孙媳省得了。”杨时月应道。 朝露院里,林氏牵着杨时月的手,是越看越喜欢,她说道:“淮儿平日里说的少,做得多,做事是最实诚的,相处久了,你慢慢就省得他的性情了,他是个知冷知暖的。”又道,“你为他做的,他心里都有数,上回会试你送来那方被衾,还仔细放在箱子里呢……回头你去书房找找,指定能找到。” 听闻此言,杨时月心中微有些动容,她先是见识裴少淮的侧颜,又折服于其才华,相处中一点点发现他的为人,心间确幸。 听了婆婆的一番话,又心想,无怪娘亲说伯爵府主母是个心思通透的。 说到三日后回门的事,林氏又说要带杨时月去库仓里好好选礼件。 裴家长辈不多,但一一单独见过后,加上叙话,费了不少时辰,一遭下来到了午膳时候。一家人用膳后,小夫妻终于回到了自己的院子里。 昨夜眠少,加上酒意未消,困意这个时候终于袭来。 “夫人,不如我们……”裴少淮打算睡个素觉。 裴少淮未说完,便听到“官人把外袍先脱下来”。 还未来得及想入非非,杨时月取来了针线箩,手中牵着长绳,正准备给裴少淮量一量身段,见丈夫愣愣未动,杨时月道:“穿着外袍丈量不准,官人快将外袍脱下来。” 又见针线箩下压着一套初见轮廓的青蓝缎衣袍,许多纹路都已绣好,只差裁剪调整长短大小,仔细缝好。可以猜到,没成婚前,杨时月就开始做这一身衣裳了。 不管是料子款式,还是刺绣暗纹,都花了心思。 裴少淮问道:“夫人怎就急着开始缝制衣服了?”这才成婚第一日。 “过两日就要回门了。”杨时月说道。 针线女红对女子有别样意义,一针一线皆是情,从回门开始,裴少淮就要穿妻子为他缝制的第一套衣服了。 裴少淮解下外袍,只穿着薄薄的白衬,端端站在杨时月跟前,任由其指尖扯着长绳,滑过肩又滑过腰,劝道:“昨夜睡迟,想必夫人今日也累了,不若先缓缓,先睡一觉醒来再做也不迟。” 杨时月摇摇头,一边在绳上做下记号,一边应道:“明日做好后,你穿上试试,兴许还有要改动的地方。” 而后开始裁剪、缝线。 细针上下穿动,针脚又实又密。 裴少淮取来早上未读完的半卷书,隔着榻上小木案,也坐了下来,翻书声不时作响。 “官人也不是倦了吗?” “夫人不睡,岂有我独睡的道理?” 手上的针停了停,杨时月道:“正巧我也倦了。” 两人宽衣睡下,一觉睡到了申时才起来。 …… …… 到了回门这一日,裴少淮换上了杨时月为他做的这身蓝缎圆领袍,十分合身。 妆镜前,杨时月已经梳好发髻,嬷嬷从箱笼里取来两个小盒,打开摆在梳妆案上,道:“少夫人看看今日戴哪几样好。” 都是她往日里极喜欢的首饰,与她梳的发髻也很相衬。 杨时月选了选,刚拿出一支珠钗,又收回了手,言道:“把老祖宗和婆婆给的首饰取来罢,从那里头选。” “是奴婢疏忽了。”嬷嬷连连道,“我这就去取来。” 另一头,林氏和少淮已经准备好回门的礼件,一辆双驾马车已经停在大门外。 小两口一同回了杨家。 正大堂里,裴少淮与老丈人饮茶相谈,而杨时月被杨夫人带走了,回到后院里不知说些什么悄悄话。 “这几个月,在翰林院中,一切可都适应得过来?”杨大人问道。 “都好。”裴少淮应道,仔细说了在翰林院中都做些什么事,而没有说院中河西一派带头勾心斗角的糟心事。 可裴少淮不说,不代表老岳丈想不明白,当杨大人听闻裴少淮已经参与到修编实录,也已经入宫当值掌记过了,他点点头,眼神中露出些赞许之色,言道:“很好,入院尚未满半年,便能有如此进展,很不容易。” 他也是从翰林院里走过来的。 杨大人又问:“贤婿打算何时入六科开始观政?”裴少淮还有一个工科给事中的职务,届时入职,恐怕同初入翰林一样,又是一番尔虞我诈、暗潮汹涌。 裴少淮早做过打算,应道:“岁末实录便能修编完,小婿打算岁末时候入六科观政。”老岳丈专门问这个,必定是有所指点,裴少淮又道,“请岳父指点迷津。” 给事中闻风上奏,直接谏言朝堂用人、各桩大事,要适应这个位置,官尽其能,必定比翰林院修撰难上许多。 虽都是写文章,但编撰写的是史书实录,而给事中写的是谏言,是直接承到天子案前的。 杨大人官在大理寺,也是监察中的一环,当官多年,自然有自己的一套见解,他说道:“言多不贵,身居给事中,尤是如此。” 只短短四个字,裴少淮很快领会到其中的深意。 又闻杨大人继续解释道:“给事中的谏言贵于求真、精辟,最好能点出事情的根本,让圣上读后觉得有所取。若是学了那些不长进的,跟了派系,进什么言、上什么书,不过是为了争一派的利益,便失了根本。又若是随波逐流,他人参本你亦跟在后面参本,则成了替人添数的……贤婿要谨记,在朝中能有一笔可以书言,十分不易,切莫让手中的笔,替他人做文章。” 顿了顿,又道:“入官后,时时处处皆会有人向你示好,贤婿当记得,你不过是一个初入官场的小官员,朝中能人异士何其之多,你纵有泼天的才华也尚年纪轻轻,何值得他们示好?……唯看上你手中那支笔而已。当你递上去的折子,已然没有可取之处,这支笔你便握不住了,那些示好亦烟消云散。” 岳父大人的一番话,可以看出杨家的清正门风,又能看出杨大人对女婿的良苦用心。 杨大人帮裴少淮点明了给事中官小权大的关键之处——这份信任是天子给的。 裴少淮应道:“小婿谨记岳父教诲,一定谨慎上谏,笔下只写真切之言。” “贤婿的第一次上谏最是重要,岁末入官后,多观多看,再作细说。”第一次上谏和第一次露脸是一样的道理。 “小婿省得。” 翁婿二人又聊了许久,准备开午宴了,杨大人道了一句:“你一定要好好待时月。”轻轻一句话有十分的威严在。 裴少淮端正后,认真应答道:“小婿必定真心对待。” 第107章 小轩窗伴身,灯影前促膝。 回门归来后,小夫妻闲暇了几日,随后婚假结束,裴少淮重新回到翰林院做事,晨出夜归。杨时月作为伯爵府的长孙媳,慢慢开始跟着婆母料理府上事务、产业。 长幼有序,长兄既已成婚,裴少津的婚事也可提上日程了。 这日,少津携礼前往陆府拜访座师陆严学陆大人。名义上是拜访座师,实则是去拜见未来的岳祖父、岳父,说明即将要南下游学的事,恳请他们的理解。 毕竟要耽误陆家姑娘两年。 所以伯爵府诚意很足,礼制按照高规格来,毫不含糊。少津出发前,还练习了好几次腹稿,生怕到时候说错话。 陆府那边,亦十分重视裴少津,虽说只是“拜访座师”,但陆亦瑶的父兄全都告假留在家中。一来裴少津深得陆老爷子赏识,才华横溢,大有前程,是极好的孙女婿人选。二来,伯爵府近来喜事不断,嫡长孙大小登科,阵仗盛大,都在宣告着景川伯爵府今时不同往日。 相较之下,陆府这些年确实缺了些后劲。陆老爷子年岁将近致仕,太仆寺卿往上一步唯有兵部尚书,机会渺茫矣。儿孙辈也算是有出息的,个个读书都不差,只不过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官职虚而无权。 这才是京官人家的常态。 正大堂中,裴少津穿了一身淡蓝色的襕衫,头上青玉冠束发,见到陆家诸位长辈都在,虽脸色微露紧张,但举止急缓有度,谦谦有礼。 裴少津一一拜见问好。 半个时辰后,气氛烘托得差不多了,裴少津说道:“座师,学生打算随父亲南下游学,为两年后的春闱做准备,学生拘于书房之间,丈地不见天,文章还差些气度广度。” 两年之后回来,婚事就要再等两年。 陆老爷子神态未变,并无诧异,反倒是多了几分赞许,道:“你能有如此觉悟,愿意不辞万里寻学问,是极难得的。学学问一事,本就是不能留有余力的,留有余力见识就浅了。” 又问:“我听闻你长兄春闱前,也曾南下游学?” 裴少津点头,应道:“确是如此,大哥在江南之地游学了两年。” 陆老爷子了然,这便意味着,裴家有名师也有游学经验,裴少津南下不会虚度。孙女今年方才十七岁,多等两年又如何,等到金榜题名时岂不更好? “很好,你放心南下罢。”陆老爷子说道,“酒愈酿愈醇,学问愈学愈厚,事情是急不来的。”包括婚事。 裴少津心间一喜,应道,“是,学生谨记座师指点。” 有了陆老爷子的话,伯爵府可以请媒人来说亲换红帖了。 偏门外,陆夫人紧紧靠在墙根处,仔细听着大堂里的话,又透过小窗眼看了裴少津的相貌气度,愈看愈满意。 她松了口气,对身边的嬷嬷低声道:“幸好老太太及时阻止,否则我可真是坏了大事,好险好险。” “夫人不如趁此时,去老太太屋里说些好听话。” “我省得,我省得。”陆夫人说道,“我明日就去。” …… 陆府小院中,疏帘伴秋风,石亭落梧桐。 梧桐枯叶落满地,裴少津轻步走来,掩不住叶碎声。 陆老爷子为人严肃,却不是老古板,找了个由头,叫两个年轻人见了一面。 石亭桌上,放着一个六宝食盒,一层叠一层。 “你快拿回去吃罢,莫分给旁人吃了。”陆小姐道,“吃了这一回,再想吃,怕是要两年后了。”话语中,带着些赌气。 陆亦瑶心情是复杂的,有要定下婚约的欢喜娇羞,又有即将分别的不舍愁绪。 “亦瑶,我……” “行啦,我知晓你要说什么。”陆亦瑶打断裴少津的话,道,“早些时候,不知解释过多少回了。” 裴少津要南下游学,她是早知道了的。 她又嘱咐道:“江南好颜色,乱欲迷人眼,你要记得好好读书做学问,若是有闲……有闲,可以传信回来。” “我省得。” 光是这样坐在石亭子里,吃着点心,听着梧桐叶萧萧落,静静的就很好。 裴少津该回府了,陆亦瑶收好六宝食盒,递到裴少津手里。 他接过食盒时,忽然香风轻扑来,只觉脸上轻轻唇触又瞬即离开,那清清凉凉却像是火,让裴少津握紧了食盒上的手,轻轻往前一拉,他亦在陆亦瑶额上“点了点”。 “等我学成回来。” “嗯。” …… 得了陆家的答复后,伯爵府行动很快,吉日是早便算好的,官媒也是早就请好的。 媒人上门说亲,没过几日,又执双雁上门互换红帖,这门婚事便算定下了。 裴秉元要返回太仓州任职,裴少津、徐言成跟着一块南下游学,伯爵府又忙了起来,好在,这次乘坐千料大船回去,沿途没那么波折。 太仓州此时确实离不得裴秉元,他才走了不过三个月,州衙已经千里传信三回了,许多事都等着他拿主意。譬如,越来越多的商船到太仓州码头停靠,港湾亟待扩修,又如,周边各县见到太仓州日益富裕,都想近水楼台,有所合作…… 林氏亦要跟着南下,苏州府里、太仓码头又添了不少的产业,她要去把生意操持起来。 林家大舅前段时日归京,同林氏说,林家打算今年也雇几条船,随船队下南洋做生意——大儿子林遥是个胆大不消停的,早就有这个主意了。林世运年纪大了,便放手了。 船只从太仓州出发,林氏过去,兴许能帮上些忙。 京都城里的这些产业,则交由杨时月打理。 到了启程这一日,一家人来送他们,裴少津站在渡口码头,一直向驿站大道的方向张望着,久久未登上船只。 秋风拂来,河水潇潇。 家人懂得少津的心事,没有催他,只让他静静等了好一会儿。终于,驿站扬尘,一匹黑马飞驰而来。 是陆家大哥。 “小妹天没亮就起来做了,还是耽误了些时候。”陆家大哥将食盒递给裴少津。 点心的香气散出,食盒摸着仍有余热。 “辛苦陆大哥了。” 陆家大哥拍拍少津的肩膀,说道:“快上船罢,都好好的。” 河上水纹破开,由船尾拉得很长很长。 裴少津盘坐在船坊窗畔,望着景物不断往后退,新做好的点心再香,也未能勾起他的食欲——他舍不得吃。 当他打开食盒,才发现最上层那一屉中,留了一封信,写道:“日日缠丝理机杼,再会已成布千匹。” 丝,思也,与郎相别,丝可成匹。 …… …… 岁末时候,翰林院今年的编修任务完成,接下来主要是修稿。 邹侍讲找来裴少淮,说道:“我省得你还要去六科观政,眼下实录已修成,翰林院事务不忙,你办妥手续便去六部报到罢。” 邹侍讲自己对升官不甚感兴趣,但从来不会耽误别人的好事,他懂得相较于编撰一职,工科给事中说话的份量更重一些。 “谢侍讲大人。” 邹侍讲又道:“不过,轮值掌记还要继续做。” “是。” 如此,裴少淮办妥手续后,拿到六科的令牌,正式入六科观政做事。 六科的衙门设在宫中,与天子的住所乾清宫相距不远。在宫中,若是见到一个身着七品绿色官袍的官员,走起路来“步步生风”,无需多想,那必定是给事中。 工科给事中有长官一人,七品的都给事中,名为宋练。副长官两人,分别是从七品的左右给事中,名为赵瑜和苟胜昌。 余下的,加上裴少淮共六人,皆是从七品给事中。 裴少淮进六科观政的第一日,拜见长官宋练时,明显察觉到宋长官脸上带有不喜,与他说话都是淡漠的。 裴少淮从他的话中猜到了些缘由。 宋练四十多岁,一双眉毛往上挑,不管什么时候都是一副刚正严肃的神态,很有言官的面相。裴少淮来的第一日,他两次叮嘱道:“你年岁还小,未历事,对朝堂里的大事要事一概不知,谏言不如不谏,免得生错拖累了大家,这两年就先在衙门里先好好读折子批复、各部文书,至于谏言的事,往后再说。” 显然,宋长官把裴少淮当作拖后腿的了。 给事中多是年轻官员,这个“年轻”不是裴少淮这种十七八岁的年少,而是相较于朝中其他官员而言——三四十岁就是年轻官员了。 这个年纪的人,已经历事,又还有棱角,给了权限后,敢跟权官拍板相抗。 裴少淮理解宋长官这种想法。皇帝凭一时喜好塞了个人过来,裴少淮太过年轻又是个勋贵,若是一时冲动在朝上大放厥词,犯了过错,还得他这个长官出面收拾。 六科各科之间本就隐隐有些相互较量的意思,工科得了个不到二十岁的新科状元,听起来名号响,却不见得有用。 虚占了一个位置。 年轻人初来乍到,凭什么让人立刻相信自己是个有本事的呢? 裴少淮心想,自己确实需要先花时间好好熟悉折子批复,打好基础才能往下一步,于是应道:“下官谨记。” “你先随苟副官了解了解工科罢。”宋练摆摆手说道。 “是。” 裴少淮随苟副官出来,边走边相谈。 苟胜昌看着年岁略比宋练小一些,对裴少淮态度很好,一直温温和和的,说道:“宋长官说话虽有些偏颇,却也是为了你好,慢慢你就知晓他这个人话直心软,是个好相处的。” 又道:“唯有一点我与他见解不同,言官贵在胆气魄力,看事情精辟,等你熟悉情况后,往后上朝事,该出言就出言,无需拘着自己……大家都是这么一步步过来的。” 在六科院子转了一圈后,认识了在院里的诸位同僚,出来后,苟副官说道:“他们虽各有脾气,却都不难相与,朝堂上虽有上下官之分,出了宫便都是仁兄仁弟了。” 裴少淮隐隐觉得这位苟副官说话不太对劲,只应道:“苟副官说得极是,往后还要请诸位前辈提点。” 果然,苟副官顺着裴少淮的话,应道:“不谈提点不提点的,都是工科的,做事要一条心才好。”又道,“往后,朝堂上哪位同僚出言了,你若能帮着一起说说话,这关系便近了……等到你进谏时,大家自然也会出言帮着你不是?” 原来套子在这,动的是这个心思。 正巧走到了存档奏折批复的馆子,裴少淮顺势往前走了两步,问道:“宋长官便是让我在此处看旧折子和文书罢?” 折过了苟副官的话。 第108章 窗前积雪冬长寒,书案危坐读旧卷。 裴少淮扎扎实实留在馆中看旧折子和文书,他不觉得无聊,反读得津津有味,收获颇丰。唯一的缺点是,冬日馆内萧寒,坐久了手脚生寒。 旧折子分三部分,第一部分是上奏者的谏言,而后是皇帝批言,多是“某某领议”、“某某督办”,最后是议事、督办时,诸位言官、阁老的驳论,有长有短。 工科的谏言亦五花八门,并不仅限监察工部官员和大项修建。 政吏、钱谷、刑案、农桑、风俗、宗室等等,无所不谏,一方面是提自己的见解,另一方面是驳斥其他的政见。 若是哪条谏言大受天子重视,搞个“当庭大议”,御史、给事中等言官济济一堂,轮番上阵,组团你争我辩。这样的折子能记录七八本之多,厚厚一沓。 裴少淮读这些旧折子时,仿佛能见到群儒舌战的风采。 他逐字细读每一条谏言,看完末尾的批复后,再返回来重新看一遍,斟酌上谏者为何这般写。因为短短数句间,往往暗藏玄机,更有声东击西者,看似在支持同僚政见,实则用粗劣的笔法为其抹黑……总之,小小一方折子,可以窥见言官们各显神通。 裴少淮原以为可以由谏言看出言官的派系,结果他发现,固定派系者在少,闻风而动者在多,上一个折子里吵得正凶,下一个折子又联手一派,都不意外。 尤其是廷推高官时。 裴少淮心想,督察、六科,果然个个都是胸中有莲蓬,心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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