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林氏没有思虑太久,应下了,道:“儿媳一定尽力去操办,还请母亲多多点拨。”若不付出,又哪来的得,她这般想。 老太太满意点点头。 …… 林氏抱着淮哥儿回到朝露院,方坐下喝了盏茶,梳理思绪。 申嬷嬷紧跟着进来,关上房门,便焦急低声劝道:“大夫人真是糊涂了呀,怎么能接下这样的差事,若是大礼上出了半分差池,岂不是叫人数落你这个当继母的。” 这是个吃力不讨好的差事。 第7章 其实,申嬷嬷的心思也不坏,以为是林氏年轻,听不懂老太太的意思,又怕林氏费心费神,出钱出力,却讨不着好处,于是急着站出来规劝而已。 申嬷嬷又道:“老太太摆明了是要夫人自掏腰包来办这场大礼,若是办得好,未必有人惦记着夫人的心意,若是办得不好,却叫人在后头嚼舌根……再说了,有一便有二,继而连三,这后头,又是嫁妆,又是昏礼[1]送嫁,这麽大的窟窿洞,夫人添补得过来麽?” 裴少淮在一旁听着,心里暗想—— 这申嬷嬷虽是个一口三舌,有些招人烦的老婆子,可她的这番推断,也不是不无道理。林氏若是接下来及笄礼,后头的送嫁,恐怕也要一同揽下来。 裴若莲的生母宁氏从安远伯爵府嫁过来的时候,虽说带了不少的嫁妆,可养病的那两三年,细软已经花得差不多了,城里的几间铺子,又不在那繁华的地段。真算下来,唯有郊河外的水田,还值些银两。 拢共就这几样,老太太便是把宁氏留下来,统统让莲姐儿带走了,这嫁妆也是不够看的。 裴少淮一时半会,亦拿不准母亲是个甚么态度,因为在原书中,压根就没有这一情节。原书里,因为老太太从林氏身边抢走了淮哥儿,这会儿,两人斗得正凶,水火不容,老太太岂会让林氏操持这样的大事,林氏又岂会给老太太体面。 至于莲姐儿的昏礼,书中并未细述,唯有只言片语提到,莲姐儿平平静静嫁了过去,未抱怨甚么,只道,未曾承了谁的好,往后自也不用还谁的债。又因沈姨娘以前是伺候宁氏的,莲姐儿念她的情,总叫自己的夫君不时扶持庶弟一把,在裴少津读书的路上,提供了许多帮助。 如今却不一样了,因为裴少淮换了“芯”,形势发生了变化,老太太林氏没有斗起来,伯爵府里是和睦的。此时,婆媳二人心里虽都打着自己的小算盘,可表面上,还是相互敬重的。 裴少淮以为,按目前这个状态发展下去,就很好。 倒不是他图长姐帮他甚么,而是觉得,若是林氏手有余力,力所能及帮一把这个继女,也挺好的。 说是雪中送炭也好,说是锦上添花也罢,总之,做的是好事,谁不喜欢呢? 一个家族,若是大家都过得不赖,你帮我一把,我拉你一把,相互扶持着,便会越来越好。反之,若是大家过得都不好,相互妒忌猜疑,你扯着我,我拖累你,任凭你再丰厚的家底也会被拖垮。 有了这样的心思,裴少淮暗想,不能让这个嘴碎的申嬷嬷干扰到母亲的决定。 …… 申嬷嬷还有一肚子的话要说,道:“咱们英姐儿才是您的亲闺女……” 未等申嬷嬷继续说,裴少淮便打断了她,小手指着案上的点心,闹着道:“嬷嬷,嬷嬷,点心。” 屋里没有别的下人,申嬷嬷只好去净了手,将那点心端到淮哥儿跟前,给他掰了一小块,道:“淮哥儿慢些吃。” 申嬷嬷打算继续道:“英姐儿才是咱们淮哥儿的胞姐……” 一句话没说完,又见淮哥儿指着案上,说道:“嬷嬷,嬷嬷,喝水。” 申嬷嬷走过去,探了探茶壶边沿,发觉是凉的,嘟囔一句:“这些丫鬟片子愈发懒了,改日叫我狠狠收拾她们。”免不得亲自去取了一壶温水来,倒了小半碗,用小勺喂淮哥儿。 这一来一往的,叫她一下子记不起自己要说些甚么了,道:“上年纪了,脑子愈发愚钝了,话都到嘴边了,还能叫忘了。” “我知晓申妈妈的好意,你素来都是向着我的。”林氏说道,“此番,我接了老太太派遣的事,十成里头,只有两成是因为莲姐儿早早没了生母,可怜见儿的,别看她平日里规规矩矩,不怎么说话,却是个心思剔透的,藏着心事呢。我既然嫁入了伯爵府,成了她的继母,注定跟她有一段缘分,索性就做周全了。” 及笄这样的成人礼,没有娘亲在身边帮着操持,确是可怜。 林氏又道:“另外的八成,则是我自己的私心。一则是,我想要个好名声,不想叫人说我亏待了她。二则是,我听元郎说,那徐家是个读书人家,家公、大伯、丈夫都是读书人,在勋贵人家,这些听着好似没甚么,却是林家那头结交不起的。况且,英姐儿、淮哥儿还这么小,再过个十年八载的,谁又知晓那个时候,是个甚么光景……往后淮哥儿读书了,我不求她还我甚么,只需她惦记着,能帮扶一二就成。” 这世道里,士族和商贾之间,终究是有壁的,林氏意识到,自己碰巧成了两者间的一个纽扣,岂会放过这样的良机。 裴少淮感慨,自己的母亲跳出宅斗的恶性循坏以后,思路愈发清晰了。把买卖的思维,用到人情世故的交往上,有时候也是行得通的——押准了,价低时买入,才有待价而沽的时候。 申嬷嬷不知道听懂了几分,但她听明白了,这件事夫人已经做好了决定,不必她再规劝甚么,应道:“夫人有了主意就好,是老奴多嘴了。” 申嬷嬷方才说那样出格的话,林氏原是有些生气的,可看见申嬷嬷尽心尽责照料淮哥儿,又发不出火来,一番责备的话咽了下去,只道:“申妈妈是大兄专程送过来的老人,我若是有什么不懂的,自会主动与申妈妈一同商讨。我精力有所不及,这朝露院里,上上下下恁多婆子丫鬟,还得靠申妈妈看管着。” 裴少淮又赞叹,母亲这是拐着弯打一巴掌给个枣——言下之意,我若是没有主动找你商讨,你以后就莫要再说这些出格的话了。话虽如此,我还是十分信任你的,不然也不会让你看管整个院的下人。 申嬷嬷眉梢略喜,应着退下了。 …… 林氏则盘算着,明日要出去一趟,一是拿钱票从钱庄里兑换些银子回来,二是,后头要操办这么多事,她心里没个底,涉及拿多少银子,这裴府里也没个能商量的人,她思来想去,觉得还是回去问问大兄最合适。 …… …… 翌日一早,林氏向老太太请安,提了想带淮哥儿、英姐儿回一趟林家的打算。 两家虽都在京都之内,相距亦不远,可老太太并不想让林氏把淮哥儿带回去,沉默了许久,没有应声。 大抵是想到,早前淮哥儿周岁礼时,林家给伯爵府留足了体面,淮哥儿如今已不小,回去看看也是情理,老太太这才开口:“明日再去罢,这月份,日头渐渐热起来了,早些出门,午后再回来,当心淮哥儿在车里热着、闷着。” 又道:“也叫我有些时辰,给亲家母略备薄礼。” “是,儿媳省得。”林氏应道。 …… 又过了一日,林氏早早便带着淮哥儿、英姐儿坐车出门,由京都城东向西走,大概半个时辰的路程便到了。 到了林家后,林氏许久未见娘亲、亲人,妇人间戚戚泪流,互述思念,自不必多言。 坐下以后,裴少淮心中默数了一番,发现大舅林世运算是儿女“成群”了,除了蒋氏以外,还纳了两个妾,小子生了六个,姑娘生了五个。 三四个半大的小子,好奇地围着裴少淮,争着掏出各类新奇的玩意,说要送给表弟拿回家顽,什么陀螺、弹弓、九连环、小瓷人……堆成了“小山”,任由裴少淮挑。表兄们只怕自己的小玩意不够奇特,这个小表弟不喜欢。 那群姑娘则抱着英姐儿,都夸她长得好看。 三表姐拿出一方算盘,问英姐儿道:“英妹妹,你会打珠盘吗?” 英姐儿满眼好奇,摇摇头,根本不知这黑漆漆的珠盘是何物。 “我给你演一个。”三表姐道,“大姐,你帮着出个题,读个数……今日在英妹妹跟前,我断不会出错的。” 于是啪啪啪打起珠盘,手指灵巧得很。 小孩儿们顽得开心,林氏和大嫂蒋氏坐在堂前,正闲聊着。 蒋氏指着几个小子道:“大的那两个,已经跟着你大兄,学着料理家中的生意了……四个小的,送去了学堂,你大兄盼着,当中能有一两个读书的料,便烧高香了。” 又指着几个姑娘道:“你大兄说,你的这些侄女,恐怕难有你这样的福气,这几年找了老先生,教她们识字、看账、算数,好叫她们学些本领,以后带着嫁妆嫁出去了,也能自己料理生意。” 林氏了然,问道:“几个小子在学堂,学得如何?” “听夫子说,最小的那个反倒坐得住,学得不错。”蒋氏应道,“其余几个,就看长大些能不能开智了。”她也感到无奈。 林氏只好转移话题,问道:“大侄子今年十七了罢,嫂子看好了哪家的姑娘?” “快别提了,你大兄让再等等。”蒋氏抱怨,又道,“你大兄说,遥儿贪玩,要挑个有脾气的姑娘,才能镇得住他……你说说,哪里见过父亲给自己儿子找个凶婆娘的?” 林氏略显尴尬,她知晓大兄在家里说一不二的性子,既然定了,断不会改的。 大兄说得好似也有些道理。 …… 一大家子用过午宴之后,林氏才跟大兄聊起伯爵府的事,先是介绍莲姐儿许了甚么样的人家,才说老太太让她操办及笄大礼的事,让大兄帮她参谋参谋。 “办,理应好好办,那嫁妆,你也该给她添置一些。”林世运一锤定音,又道,“你若是手头紧了,哥哥再给你添补一些。” 林氏知道大兄是个生意人,从不做亏本的买卖,只静静听着大兄为她梳理个中缘由。 小娃娃裴少淮亦眼巴巴地听着,他前世不过是个大学生,这个世界的许多条条道道,他亦要跟着学习领悟。 林世运慢慢道来—— “徐家老爷虽只是个司业,可那是国子监的司业,国子监门生遍布朝中各部,便等于一条线牵住了千百条线,关键时候,或许能从这一头,牵到那一头。说得简单些,咱们淮哥儿往后要读书、要求学罢,单是找老学究,这个亲家便能替伯爵府解决不少问题。” “你把莲姐儿风风光光嫁过去了,给了徐家体面,他们多少总会念你一些情分。兴许淮哥儿身为伯爵府嫡长孙,不缺那读书机会……可林家这几个小子,若是有哪一个长进的,考了茂才,还想读书,少不得要仰仗你这个姑母,帮着引荐找个好学堂。” “再说说安远伯爵府那头,如今外甥女要说亲,他们却充傻装楞,佯装是两家人,不管不问,只想当个便宜大舅……你这个当继母的,若是给莲姐儿抬一抬嫁妆,再找人把消息放出去,到时候,安远伯爵府那边或许会送来惊喜。毕竟这京都里,勋贵人家的脸面比钱财重要。” “你这般做,也是在给英姐儿、淮哥儿做打算,伯爵府的嫡长孙女嫁得风光了,名声好了,等英姐儿大一些的时候,长姐带她出去见见世面,以后也好找人家。” …… 林世运一条一条地说,中间还添了好几次茶水,林氏亦听得仔细。 后头,具体到该如何去办,林世运又给出了自己的意见,譬如找甚么样的匠工打造簪子,给甚么人发请柬,添甚么样的嫁妆看着最气派……不一而足。 裴少淮的小脑袋瓜子听得有些晕乎,等到要走的时候,已经困得不行,埋在母亲的怀了睡着了,不知何时回到了伯爵府。 他只记得,他那位大舅,有些利己,亦有些本事。 …… …… 之后的日子,林氏忙碌起来,不能时时陪着淮哥儿。 裴少淮如今快一岁半,走起路,说起话,都比普通小娃娃要利索一些。 这段时日,裴少淮总喜欢往父亲的书房跑,并非他喜欢这个寡淡的父亲,而是他急着向大家发出一个信号——该教我读书认字了。 这日,裴少淮又来了父亲的书房,一进来便道:“书,书书。” 裴父已被他卷走了许多书,有些不舍,又怕儿子拿书当玩意,扯坏撕坏,于是,他抽了一本空白的簿子给裴少淮。 谁料,裴少淮翻开一看,道:“空的,不要。”把簿子扔回了父亲的书案上,又道,“换一本。” 裴父正在写文章,被吵到,皱皱眉,无奈只好放下笔,重新给裴少淮拿了一本带字的《诗经》。 裴少淮终于安分了。 裴父打算找下人将这个小娃娃抱走,免得打扰他写文章,却见淮哥儿小手指着书卷封皮上的“诗”字,仰着头,巴巴地望着他,道:“爹爹,这是甚么?” 裴秉元先是一愣,又是一惊,最后转为一喜,抱起小娃娃,露出难得的慈爱,问道:“咱们淮儿想识字?” 第8章 呜呼,好不容易,终于叫父亲明白了自己的意思。 “嗯,想知道,这是甚么。”小娃娃点头,又道,“想识字。” 裴父心中更是欢喜,大抵是觉得儿子承了自己秉性,故此爱读书……这样聪明懂事的儿子,岂能叫人不喜欢。 “为父这便教淮儿识字。” 言罢,裴秉元抱着淮哥儿来到书案前坐下,让淮哥儿坐在膝上,可惜他的书房中并无孩童蒙学的书卷,裴秉元只好先将就着翻开《诗经》。 恰好翻到了《陈风·衡门》。 裴少淮没有选那些复杂的字,而是从“衡门之下,可以栖迟[1]”一句中选了个“門”字,小手指着,道:“爹爹,学这个。” “这是‘門’字。”裴父轻声细语,仔细给小娃娃解释道,“左边有一户,右边有一户,两户相合,即为‘門’也。府里最大的那两扇红门,便是咱们伯爵府的‘門’。” 裴父说得慢,生怕小娃娃听不懂,还腾出一只手,拿起毛笔,给淮哥儿画了门的形状。 淮哥儿跟着念道:“一户,又一户,門。” 裴父见淮哥儿听懂了,心中颇有成就感,赞叹道:“咱们淮儿聪慧。”随后又教了小娃娃十数个字,只选那简单的,以识字为主。 裴少淮听得认真,并非装出来——他虽是识字的,学的却是简体字,如今面对繁体,少不了要从头再学,免得以后一个失手,露了破绽。 再者,裴秉元肚子里是有学识的,讲解时,细细讲了字的来源,为何是这个形状、笔画,听着饶有趣味。 不知不觉,便过了一个多时辰,裴秉元只顾着教儿子识字,忘了自己原先是打算写文章的。 若是旁人见了,定会大为赞叹这父慈子孝的场景。 要知晓,伯爵府这位大老爷,是出了名的“一心读书,不问他事”,若打搅了他写文章,纵是平日性情温和,也是会严厉教训人的。 …… 从父亲的书房中出来,小娃子裴少淮想起书中情节—— 在原书中,裴少淮、裴秉元这对父子相处得并不好,愈到后头,愈是相看厌恶。 因争夺淮哥儿,老太太和林氏相互斗狠,后宅不宁,使得裴秉元不能安心读书,是以,裴秉元并不喜欢这个儿子。 后来,淮哥儿长大了些,游手好闲,不务正业,四处招惹事端。裴秉元本就不喜欢出门交往,却被逼着出去,替儿子料理那些事端,人疲心疲。他愈发觉得裴少淮这个儿子,是老天派下来催债的。 等到裴少淮成了纨绔,背负恶名,一向温和的裴秉元质问老母亲,道:“瞧你养的好孙儿,宠成了甚么样。” 老太太痛心,应道:“你只管生,不管养,如今反倒怨起我来了。” 裴秉元无奈,仰天嚎啕发问:“我不过是想安静读书,怎就这般难?生了这样的儿子,此生,恐怕再不得安稳,科考无望矣。”言罢,折了笔,封了书,那等场面实在叫人唏嘘。 …… 现如今,此淮哥儿非彼淮哥儿。 裴少淮心中暗想,他势必不会让这个府邸像原书那般乌烟瘴气,亦不会到处闯祸惹事,父亲想安安静静读书,他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他会遂了裴秉元的愿。 至于父亲最后能否在科考上有所建树,裴少淮就不得而知了。 …… 翌日,裴秉元找到老太公、老太太,说起了昨日淮哥儿主动要识字的奇事,还说淮哥儿天资聪慧,学得很快。 两位老人自然是欢喜,却不全信,毕竟淮哥儿尚不足一岁半,问裴秉元:“此事当真?” “当真,母亲若是不信,不如亲自问问淮儿。” 老太太抱着淮哥儿,问道:“淮哥儿,告诉祖母,你昨日跟父亲都学了些甚么?” 小娃子指着外头,应道:“門,府上的大門。” 裴秉元在一旁补充道:“孩儿昨日教了他‘門’字。” 老太太欢喜加欣慰,笑得眼角都有些湿润了,一口一个乖孙儿,又问道:“咱们淮哥儿想读书?” 小娃娃点点头,应道:“想,读书,识字。” “为什么呀?” “喜欢。” 小孩子功利心不能太重,裴少淮总不能告诉祖母说,他想读书科考好当官罢。 趁此,裴秉元道出了自己的打算:“爹,娘,既然淮儿有此心性,孩儿想,索性就早些为他开蒙,免得耽误了他的天分,不知爹娘意下如何?” 老太公、老太太虽是欢喜,但并不糊涂,谈及要给淮哥儿开蒙,他们反倒谨慎起来。 这么个小人儿,坐得住,吃得消吗? 别的人家,孩童五六岁才开蒙,即便是极富贵的人家,金贵教养,也至少等到两三岁,才会开蒙。 而淮哥儿才一岁半。 老太太道:“淮哥儿才这么点大,是不是太早了些?”她是担忧拔苗助长,适得其反。 “说是开蒙,倒也不是正经开蒙。”裴秉元昨天夜里早便考虑过这些问题了,娓娓道来,“他还同往常一样,该睡睡,该玩玩,只当他闲下来的时候,送到书房里来,教他认些字,说说那有趣的典故,亦或是背背诗词,权当是顽,好让他晓得,这书里头,有这么多有趣的事儿……为往后打些基础,而尔。” 原来是这个意思的“开蒙”,裴少淮心想,这不就是古代幼儿园吗?也太小看我读书的决心了罢。 裴秉元又道:“淮儿筋骨还未发育全,我亦不会教他端笔写字,断不会叫他劳累着的。” 裴少淮为达成目的,奶声奶气帮腔道:“书房,好顽,好多书。” 老太太点点头,但仍旧有疑虑,道:“你的想法是的好的,只是,这一时半会,上哪去找这么一位塾师?” 在这科考至上的朝代,想要请一位好老师,可就太难了。“但有三碗粮,不当孩子王”,但凡有些学问的读书人,不到穷途末路,都未必肯去当私塾先生。那中了举的,半只脚踏入了官途,必定奔着前程去,余下的,便只有秀才公了。 纵是景川伯爵府这样的人家,想要找个名师,那也是不易的。 “淮儿年岁小,得是连教带哄,想要请塾师恐怕不易,加之外头的先生良莠不齐,我亦不放心……我思量着,不如,就由我与爹一同教罢,不知爹意下如何?”裴秉元提议道,“我教他识字,父亲给他讲讲典故、诗词,也费不了多少时候。” 老太爷、老太太都有些诧异,儿子竟肯费这样的功夫。 又闻裴秉元道:“离下次秋闱还有两年,孩儿日日耗在书房里,也不见长进,倒不如抽些时间出来,教教淮儿。” 老太爷也欣然同意,道:“那自然是好的。” …… 恰好,沈姨娘带着津哥儿前来拜安,在外头听了全,没有贸然进去打扰。 等到里头谈完了,她才让嬷嬷进去通报,带着津哥儿款款走进去。 “方才远远的,就听到了老祖宗的笑声,可是发生了甚么欢喜事?叫我们一起也听听。”沈姨娘问道。 每次前来问安,她素来是老太太问甚么,她答甚么,今日,竟主动挑了话题。 “我们方才正说着,要给淮哥儿开蒙呢。”老太太乐呵呵地应道,下一瞬,老太太注意到跟前问安的津哥儿,明白了沈姨娘话里的话。 老太太抱来津哥儿,问道:“津哥儿,叫你跟着祖父、爹爹,一同识字好不好?” 津哥儿哪里懂甚么叫识字,这话在他听来,就同“祖母带你去顽好不好”是一样的,于是点点头,奶声奶气道:“好。” 老太太喜上眉梢,炫耀道:“瞧瞧,咱们裴家的儿孙,小小年纪,就都懂得要读书认字。” 老太公亦道:“那就都学,兄弟二人往后一起,相互照应,相互扶持。” 裴少淮这个奶娃子,略感歉意,于是屁颠屁颠跑到津哥儿身边,牵起他的小手,说道:“弟弟,一起识字。” 此时,他心里想的,满是——津弟,为兄真是不好意思,一不小心,把你也卷进来了。我本只是闲着无聊,想学学繁体字,打发时间,可从来没想过要把你拉入坑,往后你可不要怪我…… 可又一想,庶弟是个极有天分的读书人,做事刻苦专注,让他读书是适得其所。
相关推荐:
亮剑:傻子管炊事班,全成特种兵
顾氏女前传
NTR场合_御宅屋
交流_御书屋
机甲大佬只想当咸鱼
女帝:夫君,你竟是魔教教主?
白日烟波
百美仙图:女神宝鉴
芙莉莲:开局拜师赛丽艾
桃源俏美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