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裴少淮心里又想——津弟啊,想必你以后也是要成为卷王的,晚卷不如早卷,不如就跟着为兄一起,兄弟齐心,卷死外头的那些人。 津哥儿很乖,任凭长兄牵着,点点头,应了一声“嗯嗯”。 …… 傍晚,等林氏闲暇一些的时候,沈姨娘带着津哥儿来了朝露院。 寒暄片刻,沈姨娘说明来意,说是带津哥儿来感谢长兄的,敬重而客气。 林氏白日不在府上,不明所以,沈姨娘便同她说了“开蒙”的事。 林氏听后,心里欢喜,诧异自家儿子白日里还干成了这样的大事,面对沈姨娘的谢意,她应道:“我当是甚么大事,他们兄弟二人一同读书识字,是好事,别提甚么谢不谢的……他们兄弟俩这般亲近,别叫我们反倒生分了。” 面对沈姨娘,林氏素来都是一个态度——都是阴差阳错下进了这个府邸的妇人,不必相互为难,各自教养好自己的儿女便好。 沈姨娘走后,林氏开心抱起儿子,亲了好几口,道:“我的乖儿子。” 儿女乖巧,继女敬重,妾室规矩,林氏觉着这深院大府的日子,过得越来越有盼头了。 …… 自这日以后,淮哥儿、津哥儿两兄弟开始读书认字。 只不过,两兄弟喜欢的“课程”略有不同。裴少淮喜欢父亲教他识字,学习繁体字,追溯字的来源,裴父还专程挑了漂亮的字帖来教识字,赏心悦目,这让裴少淮觉得,这些古朴的文字,一撇一捺都那么有韵味。 裴少津还小,识字慢,但听得很专注。他喜欢听祖父讲典故,甚么曾子杀猪、草船借箭、孔融让梨……原来短短几个字,里头有这么多的故事,津哥儿每次都听得津津有味。每日午休完,津哥儿便急着去书房,嘴里念着:“快点,快点,祖父该说典故了。” 总之,兄弟二人小小年纪,读书识字,过得很是开心。 …… …… 五月中旬,是日,林氏带来了个裁剪婆子,把伯爵府的几个姑娘都叫了过来,说是量一量身段,准备做今年的夏裙了。 那婆子测量莲姐儿身段时,最是仔细。 等到莲姐儿带着几个妹妹回去之后,林氏这才来到老太太屋里,说明了自己的意图——做夏裙只是个幌子,主要是为了给莲姐儿量身段。 “这及笄大礼上,采衣、初加、再加、三加,每个环节的衣制都有讲究,短褂、襦裙、曲裾深衣、大袖长裙……样样都少不得,还要缝制精巧,样式得体,不是十天半个月能做出来的。这本应由莲姐儿的亲舅母那边定制好送来,不是我操心的事,我也早叫人传话了,可那安远伯爵府迟迟没有回信,也不知晓有没有准备,只怕到了时候,胡乱送了几套过来,大礼上落了咱们裴家的脸面,又伤了莲姐儿的心。”林氏说道。 又道:“儿媳便擅作主张,叫人来量一量莲姐儿的身段,自个儿做一套好的衣裳备着,有备无患。莲姐儿心思细,我也不能叫她知道了多想,才说是要做夏裙。这家店,去岁替户部张尚书家的女儿做过衣服,儿媳见过,料子和手艺都是极好的……等到长裙做得差不多了,我再叫人送些金线过去,暗压在里头,一定好看。” 最后才问:“母亲觉得如何?” 林氏就是有意说给老太太听的,既然是自己真心实意做的事,也费心思了,就理应说出来,叫婆母知道知道。 “你费心了,是你考虑得周全。”老太太点点头,又道,“你叫那店铺不要声张,暗地里做就好……万一安远伯爵府那头送来了好的,也不能驳了他们的面。” “儿媳省得了。”林氏应道,又说,“过两日,我叫他们送些时兴的料子过来,母亲替莲姐儿选个好的。” 老太太点头应下。 衣制解决了,老太太问起头饰,道:“大礼上用的簪子、钗冠,你甚么打算?”簪子钗冠的打制比衣袍更费时间,也比衣袍更重要。 此事,林氏亦早有准备,回答道:“母亲还记得上回参加勇国公家小孙女的及笄礼罢?那金钗冠上镶了多少的玛瑙,瞧着多气派……儿媳没本事,折了好几折,才打听到是哪个店铺打造的,正巧,那家店手里没活儿,便承了这单生意。当然,咱们伯爵府不能似勇国公那么阔气,镶那么多宝石。我同掌柜商量过,在侧边、后头,换一些珍珠、翡翠,效果也是极好的。” 老太太又是点点头,很满意。纵是裴府有那么多银子,也不敢像国公府那样,镶满宝石……凡事讲究规矩,不能僭越。 老太太问:“可有甚么难处?” 林氏点头,取出了一份宾客名单,递给老太太,说道:“这是儿媳列的单子。” 趁着老太太看的时候,林氏说明道:“母亲也知晓儿媳的出身,若是要请这些正宾们,或许还要母亲出面……这单子上,若是有写得不齐全的,也请母亲好好指点指点。” …… 在林氏的辛苦下,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转眼便到了六月。 第9章 眼瞧着及笄大礼的日子就要到了,安远伯爵府终于差人送来了全套的衣制。 果真如林氏所担忧,送来的衣制,大有敷衍之意——粗略乍一看,款式都是好的,用到真金白银的地方,却草草略过。譬如说,那大袖长裙,理应用上好的织金缎料来做,宁家却将金丝换成了黄线。 这样的小伎俩,大礼上,岂不是让正宾们笑话? 事后,宁家一句下人疏忽了,便可掩过,可莲姐儿却会长久被其他贵女指指点点。 林氏将衣物拿来给老太太看,老太太又气又恼,哀道:“果真是人走茶凉,他安远伯是没把莲儿当外甥女。” 又道:“那便改用你做的那套罢。”心中庆幸儿媳早做了准备。 林氏问道:“那宁家送来的这套,如何处置?” 老太太不是个怕事的,语气冷了半分,道:“当作是安远伯爵府送来的礼件,同其他宾客送来,放一块摆出来,叫大家看看。” “儿媳省得了。” …… 说起恩怨纠葛,安远伯爵府如此对待裴若莲,只因如今当家的,并非宁氏的亲兄弟。宁氏早早地去了,又无亲兄弟,后来,裴若莲的外祖母亦去了,如此情形之下,宁家岂还会有人惦念着莲姐儿、兰姐儿此姊妹二人? 怕是早当烫手山芋推出去,生怕裴家找上他们。 总之,这勋贵人府上,家家都是祖宗三代家务事,难言尽之。 …… 到了初九那日,莲姐儿行及笄大礼。 裴家余下的几个姑娘——裴若兰、裴若竹、裴若英,皆早早被叫起来,梳妆打扮,跟在祖母和林氏身后,接迎参加大礼的各府女眷。 宁家大夫人黄氏来了,大抵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来的,心情大好,脸上堆满了笑。 不料,宁大夫人才走进大堂,便一眼看到堆放礼件的八仙桌上,摆着自家送来的那套及笄衣制,最是瞩目。老狐狸略微思索,当即明白被摆了一道——这裴家是故意的。 再无好脸色。 老太太见了,面不改色,趁着勇国公府、顺国公府和盛昌候府的几位老夫人皆在场,遂侧了半个身子,挡在了宁大夫人跟前,乐呵呵道:“莲儿她舅母,劳你们费心送了这么贵重的衣制来,每一件用的都是极好的料子……恁好的玩意儿,我也不好藏着掖着。” 只需正宾们看了那黄线织的缎料,便会明白裴家为何不用安远伯爵府送来的衣制。 宁大夫人知晓老太太话里有诈,碍于众人面前,她又不占理,只能应道:“理应的。”言罢,找了个由头,讪讪往边上去了。 …… 大礼开始。 有司吟诵道:“裴家有女,始加元服,今弃幼志,成善成德[1]。” 而后,原先定好的几位正宾贵妇人,依次为裴少莲加衣。 一加素色绢衣,二加曲裾深衣,三加大袖长裙——青织金妆花过肩云鹤缎衣[2]。 最后,老太太亲自为嫡长孙女盘发,带上金钗冠,一切妥当,引着莲姐儿出去,给诸位长辈拜礼。 礼成。 那衣制,那钗冠,任谁都看得出是精心打造的。加之莲姐儿身形娉婷,相貌不俗,有气质加持,令观礼妇人们颇有赞词,都夸景川伯爵府的嫡长孙女德貌非凡。 宁大夫人在席上,如坐针毡,只盼着早些结束。她没有料想到,这已经在走下坡路的景川伯爵府,竟还能这般风风光光替孙女办及笄礼。 那些正宾们,只要看了八仙桌上那套衣服,再看宁大夫人时,眼光眼色就变了,叫她好不窝火。 裴若莲的未来婆母徐夫人,亦来观礼了,裴家这般看重裴若莲,及笄礼如此隆重,让她脸上有光。 一旁的贵妇低声问徐夫人:“裴家这位嫡长孙女,是许了你们家二小子罢?” 徐夫人心中虽喜,但不张扬,低声回应道:“裴家若是点头了,才能算是我家小子的福分。”意思是,及笄礼后,徐家提亲纳采,裴家应下,才算是定下来。 还有一层意思,是他们家徐瞻求娶裴家嫡长孙女。给足了裴若莲体面。 那贵妇人称赞道:“徐夫人好眼光。” 宾客们散去,徐夫人却没急着走,她去找了裴若莲,牵着她的手,笑呵呵说了几句贺词:“姑娘今日及笄,如此风光,在这府上父母疼爱,幼弟敬重,是个有福的,往后必定也是事事顺心,不会受半点委屈。” 话中有深意。 莲姐儿款身行礼,道:“谢婶婶吉言。” …… 小娃娃裴少淮恰巧见了这一幕,听了这些话,心中暗想,有时候,这些繁重的虚礼,亦有它存在的意义。 林氏费了整一个月的辛劳,将大礼办成,便是为了告诉外人,伯爵府很疼爱、很重视裴若莲,她是伯爵府里的一块宝。 娘家人重视,出嫁女才更有底气,未来婆母亦会跟着多敬重几分。 换想,若娘家人都不看重,又岂能叫没有血缘的婆母去看重? 不过,凡事没有定论,此一事,论一事,而尔。 …… 再说莲姐儿那亲姨母,宁氏的胞妹,专程从保定府[3]跋涉而来。 回到后院里,姨母抱住莲姐儿、兰姐儿哭成了泪人,瞧着长大成人的莲姐儿,在及笄礼上,穿得如此华贵隆重,十分欣慰,道:“你娘亲福薄,若是能见到莲儿今日的风采,也算是安心了。” 又真心诚意对林氏表示感激,反复道“辛苦你了”“两个姐儿有你这样的母亲是她们的福分”“对亲闺女也不过如此”……诸如此类。 “本就是我分内的事。”林氏应,又道,“是两位姐儿乖巧懂事,老祖宗疼爱她们。” …… …… 裴若莲既已及笄,到了年岁,按照早先定好的,徐家选了个黄道吉日,前来提亲,行纳采之礼。 两家相谈融洽,喜气洋洋。 随后,问名、纳吉等事,只不必多述。 等到纳征[4]之时,徐家送来了八十八抬彩礼,一路上上下下颠簸,可见没有一抬是虚的,引得路人争相围观。 裴徐两家商议,等徐瞻参加完来年的秋闱,归来之后,再行迎娶大礼。 …… 婚期已定,徐家也送来了彩礼,便该裴家考虑让莲姐儿带甚么嫁妆了。 伯爵府里,一家人均在。 老太太先是夸赞林氏及笄大礼办得好,后续跟徐家夫人商量婚事,亦办得妥当,才道:“你操持府上事务这数月,我是极省心、极放心的,现今,也该考虑莲姐儿的嫁妆了,我思量着,还是由你这个当母亲的来操办,更为妥当一些。” 本就是意料之中的事,林氏并不意外,应道:“还同先前一样,儿媳操办,劳母亲在后面指点着。” 莲姐儿起身,来到林氏跟前,行礼,道:“辛劳母亲了。” “都是一家人。” 林氏又道:“那儿媳这几日便先列个单子出来,若是有甚么不妥的,再往里头一样一样添。” 老太太点头,道:“就依你的意思来办。” 林氏既知道要承这活儿,心中自然早就有了打算,许多事原先都考虑过了,是以,列单子时,并不费多少时间。 夜里,林氏在哄英姐儿、淮哥儿睡觉时,喜欢对着一对儿女轻言诉说,自言自语道:“娘亲这几个月虽支出了不少银两,跑上跑下,十分辛苦……但不费我一番苦心,收获了不少。” “从前,你们祖母把产业都攥在手里,我连府上几个铺子几亩田地都不知晓,如今,好歹是让我知道了这伯爵府的底。” “明明都是位置极好的铺面,怎就挣不到银子呢?有时间,还得回去问一问你大舅,让他支支招。” “我嫁入伯爵府已有六年了,先前一个帖子都没收到过,上个月却收到了两个,淮儿你说奇不奇?虽只是去吃茶,却认识了好些夫人。” “莲姐儿风风光光嫁出去,咱们裴家女儿的名声好,往后给英儿说亲的时候,也多些筹码,多些选择。” 林氏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裴少淮却听出了娘亲更大的野心——她想把伯爵府的产业支起来,亦想认识更多贵妇人。 裴少淮毕竟是个孩童身,十分嗜睡,听着听着,不知觉便睡着了,只嘟囔着小嘴,应着母亲的话:“嗯嗯,嗯嗯……” …… 几日后,林氏拿出几份单子,交到老太公、老太太和裴秉元手里。 待大家略略看完,林氏才站起来,说出自己的考量:“咱们伯爵府嫁嫡孙女,那徐府送来的彩礼,自然是要随着莲姐儿出嫁,一块儿抬回去的,此乃第一部分。” “莲姐儿亲娘,给一双女儿留下的铺子、水田,这一部分儿媳不好做决断,不如由老祖宗来亲自定夺。” “我在城南有两间铺子,一间售卖布匹,一间售卖药材,铺子不大,但生意不差……这便当是淮哥儿给长姐的一份礼,一同添进去。另外,莲姐儿喊我一声母亲,我也要当得起才是,我再添两千两银进去。此乃第三部分。” 这两样,比宁氏留给莲姐儿的,都不曾多让了。 厅内众人,都同时抬起了眼。林氏拿出了这些,伯爵府不用再添甚么,也够了。 一旁的裴少淮心里知道,这伯爵府其实也拿不出甚么来了,全府上下要维持基本的体面,不可能拿更多的东西出来,给裴少莲作嫁妆。 娘亲这是化解了伯爵府的燃眉之急。 老太太频频点头,夸赞道:“你是个爽快大方的,以后这个家交给你操持,我很放心。” 大堂里气氛很好。 等大家都把话说完了,坐在最边上的沈姨娘才开口,她让下人端上来些物件,道:“这些都是服侍主子时,主子留给奴婢的,便也让莲姐儿带着,权当添个零头罢,算个心意。” 主子,指的是那已过世的宁氏。 沈姨娘身边的婆子端出两个方形木托盘,一盘放着些零零碎碎的珠宝首饰,另一盘上面是银子,瞧着约摸有两百两[5]。 凭沈姨娘的月例,恐怕是省吃俭用许久,才能凑出这么些银子。 第10章 莲姐儿的嫁妆大体是定了下来,但林氏心里,一直记着那日回林家,大兄提点她的—— 适时,把她给继女添嫁妆的消息放出去,安远伯爵府那边,兴许会送来“惊喜”。 林氏决定试试。 …… 机会很快便来了,林氏打听到,安远伯爵府打算与敬英候府结亲,让嫡长孙娶敬英候的小女儿,正是说亲的关键时候。 好巧不巧,永顺伯爵府送来帖子,请林氏到府上吃茶叙话。 林氏去了,发现敬英候的大儿媳赵氏也来了,彼时,林氏意识到,必须抓住今日之机,失不再来。 于是暗暗打好腹语,计量着适时说出来。 大家都知晓裴若莲与徐家二小子的亲事,叙话期间,自会有妇人主动问起:“你们家莲姐儿快要出嫁了,你打算添些甚么嫁妆,说出来叫我们听听。” 林氏等的正是这话,应道:“莲姐儿生母是宁家的嫡大小姐,她上有祖父祖母疼爱着,外有安远伯这位大舅关照着,这嫁妆哪里轮得上我这个后娘的插手,不过是表个心意罢了。” 听这意思,似乎是不打算再添甚么,是个性情薄凉的。 又有人道:“总归是要添几样罢,免得叫别人在背后说你。” “这是自然。”林氏呷了一小口茶,风轻云淡说道,“不过是城南的一间布匹铺子,一间药材铺子,外加两千两官银,略表我这个当后娘的心意,添个零头罢了。” 又道:“这大头,还得看莲姐儿的祖父祖母,还有她那位大舅。” “那莲姐儿这嫁妆,当真是不薄了。”有人道。 众夫人听了,表面波澜不惊,可心底都有些惊讶——当后娘的,这足够大方了。 林氏趁着喝茶,偷偷瞟了一眼敬英候府的赵氏,发觉她听得最是仔细,于是心满意足,开始聊其他话题。 上回及笄礼上,宁大夫人织金换黄线,已经让安远伯爵府闹了一次笑话,现如今,他若还敢敷衍了事,就莫怪别人说他当大舅的,还不如莲姐儿的后娘。毕竟,这宁伯爷虽不是亲的,却是莲姐儿外祖母一手养大的。 此外,敬英候爷见了,恐怕也要再考虑考虑,看敢不敢把小女儿嫁入安顺伯爵府。 …… 果真如林世运所料,勋贵人家脸面比银钱重要,没过几日,安远伯爵府那边来人了。 阵仗不小,生怕别人不知道。 宁伯爷亲自送来了房契和银两,说是给外甥女添些嫁妆,又说前阵子的衣制,是宁大夫人手下的婆子贪心,私自偷走的金线,才闹了那样的误会。 老太公、老太太见好就收,裴璞应道:“都是亲戚,你们的心意我们自然是明白的。” 两家喜笑颜开地散了,可私底下,各自究竟是甚么心思,就不得而知了。 …… ……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便是次年秋日,桂花香飘。 秋闱结束,桂榜揭晓,徐家派人来传话,说徐瞻此次秋闱略有失手,未上正榜,只中了副榜第九名。 副榜不算中举,只能当是个“安慰奖”,另外附送国子监就读名额。 裴家感到可惜,若是徐瞻中举,再成亲,便是双喜临门。 不过,徐瞻并未气馁,对其父亲道:“儿子初初参加秋闱,想必是修行还不够,文章笔力不足,才落副榜。既如此,那便继续苦读,三年后再试。”如此心性,难能可贵。 裴少淮十分看好这位未来姐夫,只因他记得,徐瞻第二次参加秋闱得了解元,殿试中被圣上钦点为二甲第五名,朝考[1]名列前茅,顺利留京,进入翰林院,成为庶吉士。 又筹备了数月,佳期已至,两家将举办迎娶大礼。 此时,裴少淮三岁半,个子长高了不少,穿着一身青蓝色的小版直裰,腰间束着银边云纹锦带,乌发被林氏用青玉色小冠整齐束好,安安静静的时候,瞧着是带着几分奶气的小公子哥。 若是动起来,眉眼弯弯,又显得活泼顽皮。 大人们都在忙上忙下,以图筹备得周全,裴少淮一个人看书有些倦了,便去找弟弟裴少津顽。 裴少津自小便十分乖,这几日,祖父、父亲没有空闲给他授课,他便一个人在房里,将大字帖拿出来,独自练习识字,认识的字放一堆,不认识的字,则放另一堆。 “津弟,津弟,我来找你商量事。”淮哥儿门外喊道。 “兄长甚么事?”津哥儿回头。 淮哥儿说明来意,道:“明日是长姐的成婚大礼,咱们兄弟被祖母叫去拦亲,不如一同想想策子?” 津哥儿平日里同兄长一块读书,自然知晓兄长鬼点子多,遂道:“都听兄长的。” 淮哥儿凑到弟弟耳畔,低声说了主意:“咱们这样……” 津哥儿听后,乖巧点头,道:“我听兄长的。” 如此,两个半大的小屁孩达成了一致。 …… 翌日,大喜之日,景川伯爵府红绸喜字,处处喜庆。新人梳妆着衣,裴家迎宾待客,诸多琐事自不必多述。 吉时将到,迎娶队伍的奏乐声渐行渐近,不一会,裴少淮便见到迎亲队伍了。 那徐瞻骑在骏马上,穿着喜服,意气风发,一表人才。 到了伯爵府跟前,徐瞻下马,准备进门迎亲,这便到了拦亲的时候。 大庆朝文风鼎盛,天下百姓崇文,加之新郎官是个读书人,故此,拦亲亦跟“文”相关,无非是吟诗作对道贺词,考校考校徐瞻。 裴家这边的后辈小生,纷纷拿出早就备好的题目。徐瞻是个有真才实学的,镇静自若,谈笑风生,笑吟吟地一一击破,不过一刻钟,就已经顺利走完台阶,来到大门跟前。 不料,这时,两个穿着喜庆的小男娃子窜了出来,并排张开双手,拦在了徐瞻跟前,正是淮津两兄弟。 淮哥儿仰着小脑袋,先开口:“姐夫今日想进门将长姐迎娶归家,恐怕要先过我们兄弟这一关。” 津哥儿亦学着兄长,有模有样道:“听说姐夫既是秀才,又进了国子监,我们要考校考校你。” 稚嫩的童声传出来,加之淮津兄弟二人童真可爱,引得围观的宾客哄堂而笑——两个乳臭未干的小娃子,竟然要考校姐夫的学问。 又充满好奇,景川伯的这两个小孙子,到底会出甚么题目。 徐瞻亦觉得有趣,先朝两位小舅子作揖,笑吟吟道:“恳请两位内弟出题。
相关推荐:
娘亲贴贴,我带你在后宫躺赢!
规则怪谈:就算死了也要过副本
女奴的等价替换
武当青书:诸天荡魔至洪荒
我的风骚情人
乡村透视仙医
山有木兮【NP】
秘密关系_御书屋
一枕欢宠,总裁诱爱
神秘复苏:鬼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