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女官之人只剩百数。伯爵府见竹姐儿没有带着布匹被遣回,便知道她过了第一关。 随后一个月还要留在宫中,由皇后带着六尚宫熟察其性情言论,评判其刚柔愚知贤否,最后才会决定是否留用,留于宫官六尚哪一局哪一司任何职。 七月初,礼部在皇城下张榜,告示了女宫人选,六尚宫共录三十二人,均赐女秀才,裴若竹之名赫然在列,写道——裴若竹,东阳府玉冲县知县裴秉元之女,年十五,赐女秀才,记入尚宫局,任公主侍读之职。 伯爵府众人情绪很是复杂,既有担忧,又庆幸竹姐儿得偿所愿,更多的是不舍。 发榜当日午后,竹姐儿从宫中出来回到伯爵府,休整数日之后,再由礼部按照礼制正式接入宫中,此后数年难以再出高墙。 …… 伯爵府里,竹姐儿同家人细说宫中遴选过程。 原来,竹姐儿因为样貌太过出挑,又有气质加持,原本是要被淘汰的。正好那日要展示才艺,皇太后、皇后亲临观看,竹姐儿想起徐大人的提点,现场展示誊记账目、珠盘算数之才能,全程毫无纰漏,与其他琴棋书画的才艺格格不入。 皇后问为何选了如此枯燥无味的才艺,竹姐儿应道,虽枯燥却实用。 问及为何熟练于此道,竹姐儿答道,在家中时曾随母亲入庄子看理农桑生产,又曾料理店铺计算收支,协管府上奴仆,故此熟练此道。 又问可会琴棋书画,竹姐儿点头,应皇后要求现场弹奏一曲,并不比其他女子差。 最后,皇后问她道,平日里喜欢甚么花粉的胭脂。竹姐儿一直低垂着头,应道“平日不曾涂抹胭脂”。 故此被留了下来。 至于个中缘由,想来只有孙皇后才能知晓。 转眼三日过去,明日竹姐儿便要入宫了。沈姨娘最是难受,只一遍遍抚摸竹姐儿,端详她,满眼的不舍,明明有数不清的话要叮嘱,却说不出口来。 莲姐儿来了,握住妹妹的手,噙着泪水道:“自小知道你是个胆子大的,没想到你这次胆子这般大。”私下塞给竹姐儿一张小纸条,细声道,“节庆办宴时,这几个女官与礼部有些交集,进去之后或可以结识一二,若有急事也好传话回来。” 兰姐儿也来了,说是从婆母陈氏那打听到些后宫不成文的规定,一一说与竹姐儿听,让她平日里多注意点,免得无意间冒犯了贵人。 竹姐儿一一谢过两位姐姐。 林氏私下找来竹姐儿,同她说道:“那些宫女多是些势利眼,你虽是女宫,她们却未必见得会听你的,待你进去之后,我会想法子托采办之人每月给你递些银钱进去,好让你打点一二手下的人……不过,同看管奴仆一样,此非长久之计,真要站稳脚跟,还需你自己筹谋。” “谢母亲教导。”竹姐儿应道。 竹姐儿想了想,又同林氏道:“母亲,我在宫中好似见着了柳家大小姐,在尚食局任女史,不知是不是我看错了。” 林氏愣了愣,想到柳府那样的人家那样的主母,把柳娇娇送进宫去也不稀奇,她提醒竹姐儿道:“你离她远一些,她心肠歹毒,又不是个极聪明的,怕会引祸上身。” “女儿省得了。” 翌日,还有半个时辰左右,礼部的人就要来了。 英姐儿昨夜哭得眼睛通红,今日一直憋着,不敢在姐姐面前哭出来,她本想待在屋里别叫姐姐见到自己红肿的双眼,可又念着要送姐姐出门,便来了。 “傻妹妹。”竹姐儿摸摸英姐儿的头,平静道,“你理应替姐姐高兴才对,这么多年来,姐姐终于可以靠自己赢一回了。” “竹姐姐学甚么都学得快,哪里才赢一回。” 竹姐儿解释道:“学到的不叫作赢,攥在手里头的,稳稳当当了,才能作数。” 裴少淮呈给竹姐儿一套书籍,道:“知晓三姐姐喜欢诗经,我抄了上册送给姐姐,三姐姐带进去当个念想。” 小跟屁虫津哥儿没了往日的活泼,跟着道:“我抄了下册,我会听小娘的话的。” “弟弟有心了。”竹姐儿应道。病着的那几日,是两位弟弟大胆放的那把火一直振奋着她,燃去了心头的怯意,叫她一直难以忘怀,有弟如此复何求?竹姐儿又道,“我此时虽仍位卑,但也有一份心想叫弟弟知道,待你们功成名就之时,姐姐希望自己能有本事为你们燃一把火,好好庆耀。” “功成名就会有时,弟弟静候姐姐佳音。”裴少淮应道。 竹姐儿又叮嘱津哥儿道:“你不止要听小娘的话,还要听父亲母亲,听夫子,听大兄的话……姐姐不在,照料好小娘。”原本平静的情绪,说到最后一句有些哽噎了。 “奉旨,迎送女秀才裴若竹——”一长声的吆喝,差人已到伯爵府门前。 沈姨娘拉着竹姐儿的手哭成泪人,不肯松手。 “小娘,女儿一定会好好的。” 林氏红着眼,拦住了沈姨娘,礼部差人将竹姐儿带走,渐行渐远,举着那两卷诗经回头最后挥了挥手,慢慢变成小点远了…… 那两卷书的首页,誊抄了《诗经·棠棣》里的一句话——“常棣之华,鄂不韡韡,凡今之人,莫如兄弟”[3]。 津哥儿同裴少淮道:“大哥,我好难受,我想哭。” “哭罢,我都哭了。” 津哥儿又问:“姐姐让我听大哥的,往后我要如何做才好?” “上回叫你在簿子上记下来,你记了吗?” 津哥儿点头。 裴少淮道:“那就经常拿出来翻看翻看,莫忘了今日,也莫忘了曾受的欺负,化为力气好好读书念书,做出些成绩来,比甚么都强。” …… 中秋之夜,人人皆望那圆月以寄思念。裴秉元外任不在,竹姐儿又进了宫,老太太知错留在院里拜佛诵经,让整个伯爵府显得有些沉沉,没有那月圆人团圆之意。 几日之后,徐家那边传来了消息,说是中秋盛宴之上,顺平公主写了一首诗,被圣上大为赞叹,夸她学识见长。隔日,皇后将裴若竹提为正八品女史,任尚宫局掌言一职。 平日里照旧伺候顺平公主读书,除此之外,也作替皇后传话、启奏所用。 说明竹姐儿起步还是比较顺利的。 一家人高兴了许多,中秋没好好庆祝,反是今日有心情吃喝了一场。 …… …… 日子回归正轨,裴少淮、裴少津两兄弟读书学习更加认真了,进步速度快得惊人。 这日,徐言成拿着自己的文章和裴少淮的文章作比对,越看越觉得自己比裴少淮差了不止一星半点儿,他抓抓脑袋,问段夫子道:“夫子,我素来知晓自己作文章不如少淮,可这两三个月,怎么感觉差距越来越大,我平日里写课业也不曾懈怠呀,莫非是我进步太慢?” 段夫子摇摇头,道:“你进步很快,你父亲和你二叔这个年纪的时候,比你差远了。” “那为何?” “是少淮进步太快了。”段夫子语重心长道,“你没发现他心里憋着一股气吗?……好比是一匹千里马,随便跑跑已经足够快,可扬鞭之后,你才知晓他还可以更快。” 徐言成担忧问道:“那少淮会不会累到?” 段夫子摇摇头,并不担忧,道:“等他跑得够远了,他自己自然就会停下来歇息……我担心的是少津,他心性还不够稳,却紧紧追在大哥后面。” 徐言成更担忧了,问道:“夫子,这可如何是好?” “我拦不住少淮,但我会拦住少津的。”段夫子言道,“你是个好孩子,切莫着急。” 徐言成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他深呼吸几大口之后,忽然脑瓜子一闪想到一件事,继续问夫子:“夫子若是不拦少淮,岂不是少淮要比我和少津快马一步,早一些参加院试?” “正是。”夫子应道,“以他如今的学识,兴许来年六月的院试,大可以一试矣。你和少津火候还未到,按我先前说的办,等上两年,笔力稳当了,再去赴考。” 徐言成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动,一喜,乐道:“夫子,那我岂不是可以争一争榜眼了?” 第32章 这日散学时,段夫子布置完课业,轻捋胡须言道:“秋意正浓,天朗气清,此等秋景自不可辜负,正是登高望远旷心神的时候。” 三个小子皆以为夫子又要带他们出去游玩了。 谁料夫子转而道:“明日休沐,我去芒山寺同吴先生探讨画艺,少津你明日辰时前过来,同我一起过去。” 自打上回得了吴老道的苍松图,段夫子便与吴老道结了缘,不时令仆从抬他上山与吴老道会面,成了知己。 裴少津微微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又见夫子望向他,才作揖应道:“是,夫子。”心中疑惑夫子此次为何只带他一人。 归府途中,裴少津将疑惑同大哥说了。 裴少淮应道:“夫子自有他的深意,你只管跟着去就是了。” …… 翌日一早,段夫子带着裴少津上山。入了芒山寺,只见吴老道的画室里纸屏石枕竹方床,十分简洁,独有案上铺开的宣纸、丹青砚墨有些散乱,又飘着淡淡的檀香,叫人心神舒坦。 吴老道取出许多画作,与段夫子一同赏析,相谈甚欢。 裴少津只在夫子身旁静静听着。 酣畅淋漓聊完之后,吴老道注意到裴少津,笑呵呵对夫子道:“段先生,你带的这小子倒也有趣,小小年纪坐在这里静听了两三个时辰不发话,竟没有乏困。” 段夫子笑着应道:“他求知心重,你便是再说上两三个时辰,他也能听下去。” “段先生教的学生都是妙人也,能有如此心性。” 段夫子笑笑没有再回话,见时辰差不多便请辞了。 下山的路上,段夫子才开始同裴少津说话,先是问道:“少津,今日赏画,可曾学到些甚么?” 裴少津想了想,应道:“笔法用彩是手法,意境才是作画的精髓,吴先生年轻时游历各地,博览天下景观,笔下方能如此熠熠生辉。” 段夫子颔首,赞赏道:“你的悟性很好。” 裴少津主动说道:“可学生不明白夫子何意。” “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夫子吟诵了陆游的两句诗,才解释道,“读书也是一样的道理,单单从书上获得学识是不够的,哪怕你日诵千卷,若是不得其意,也成不了你心中的经论。” 段夫子轻轻点了点裴少津的头,道:“书卷典故,八股制式,只是文章的手法,文章的精髓在‘意境’,你想同别人说甚么,你自己首先要有真知灼见,眼下你缺的就是这个……偏偏这个是最急不得的。” 段夫子最后点明意思:“少津,你近来有些急于求成了,读书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裴少津垂头,说出了自己的心意,道:“我想跟上大哥的步子,不想落下。”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这天底下的桃花,不是非得同一个时节开的。”这回,段夫子没有深入解释,只问道,“少津你能想明白吗?” 青石阶上,裴少津放慢了脚步,看向夫子点点头,应道:“学生明白了……夫子是说,学生还没到开花的时候。” 段夫子欣慰笑笑,道:“好孩子,你能有此毅力和悟性,做甚么都无需急的。” 自今日一游以后,裴少津写课业、做文章之时,明明已经沾了墨,笔尖都要触及纸张了,他却停了下来,将笔搭在砚台上,闭目沉思。 写出来的句子果真多了些深意。 …… 又是一年秋闱时,京都之中到处可见赴考的学子。 放榜之日,已过了午时,看榜的人几乎散尽,裴少淮从书局购书归来,恰好路过,便凑热闹上前看了一眼,看看京都城里有哪些相识的人上榜中举。 不巧遇见了李三郎李水生,他也在看榜,想必是参加了今年的秋闱。 裴少淮扭头便走。 “裴公子且慢。”李三郎在背后喊道,急急忙忙跑过来,面露惭愧之意,支支吾吾想问又不好意思问,终是心中还有念想,开了口,“许久没听到贵府三小姐的消息了,可曾有甚么事?” 巴巴望着裴少淮,眼眸中带着些忧虑。 “大庭广众之下,打听他人府上未出阁的女子,恐非君子之举,请自重。”裴少淮不客气道,不与之纠葛,甩袖离去。 “是我唐突了……”李三郎在后头喃喃道,脸色讪讪又羞又愧。 …… 段夫子明白裴少淮准备提早参加院试的心思之后,提点他道:“你既已打定主意,学问也到了火候,便去搏上一搏罢,岁末督学大人归京考校生员学问,勿失良机。” “学生省得了。” 十一月,府衙张贴告示,说顺天督学大人自北直隶其他各府巡查归来,不日要在顺天府学里讲授经学、组织生员岁考,再临场考校生员学问。 裴少淮等三人虽不在府学上课,可大宗师的讲座和岁考,却是一样要参加的,否则会被革除“童生”的名头。 消息一出,顺天府辖内的众多生员,纷纷赶往府学,临时住在周边等待大宗师的到来,十分积极,只因督学大人是来年六月院试的主考官——哪个生员不想在大宗师面前讨个好印象呢? 初五这日,裴少淮等三个小子穿上童生服,与其他童生一道在府学外列队,夹道迎接大宗师的到来。 铜锣声起,八抬大轿之上,是一个五十多岁的小老头,头发斑白。听闻说,这位赵督学原在翰林院任五品学士,去岁方才被任命为北直隶督学大人,文风喜好众人尚未知晓。 虽只有五品,但掌管一省之学政,关乎百姓教化,历来受人尊崇。 今日是顺天府张府尹亲自陪同。 等轿子过后,又见两名身强体壮的刽子手抬着一个大箱,紧随着督学大人进了府学。 众人散去之后,裴少津好奇,低声问长兄道:“大哥,大宗师出行怎么还带着两个刽子手呀?瞧着好不吓人。” “不是他想带的。”裴少淮应道,“是朝廷规定要随行带着的……你猜猜那大箱子装着何物?” “何物?” “装着一套囚衣和刑具。”裴少淮解释道,“这是给督学大人准备的,朝廷意思是,一省之督学责任重大,若敢营私舞弊,有悖公允,一经查明,立地行刑,所以才让刽子手一直跟着,以此来警醒督学大人。” “听着真吓人。”徐言成缩缩脖子,说道,“我以后可不要做甚么督学大人,光想着后面跟着两个刽子手,哪里还有心思授学、考校生员。” 裴少津却道:“我到觉着好,但有公允在,天下有识之才方有机会入朝为官。” 午后,众位生员整齐坐在府学里,听大宗师授课。 翌日,则是生员岁考。岁考题目并不难,与县试难度差不多,但凡平日里不曾懈怠读书的,皆能顺利答完。那些勉强过了府试,平日里没有好好温习功课的,便要小心了,岁考成绩分为六等,若是被评为最末一等,这“童生”的名头就没了,重归庶民。 数日之后,岁考成绩揭晓,判作一等、二等者,再进府学面见督学大人、顺天府尹,由赵督学当场考校学问。裴少淮被判为一等,裴少津、徐言成则为二等,均在此列。 夫子提醒裴少津和徐言成道:“你们两个不参加来年院试,安静听着便是,切莫为了出风头而贪言。” “是,夫子。” 考校学问这一日,赵督学所出题目为:“兵食天下之大计。”问诸位生员如何理解此话。 属军政策问。 场下筹备已久的生员们,自然是跃跃欲试,只需得了大宗师的赏识,来年秀才之名自是手到擒来。他们多从“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或是“兵食充足,军心大稳”、“战力之源”等诸多方面论述,抑扬顿挫,喝声连连。 大宗师亦微微颔首,但并未多作点述。 裴少淮在场下暗想道,赵督学身为翰林文官,从不务兵家之事,明明可以考校四书五经之学问,却出了这样一道题目策问军务,想必他是知晓张府尹之喜好,特意而为之,毕竟张府尹官居三品,高了他两级。既然是有意替张府尹出的题目,答得好与坏,自然要看张府尹的评判。 裴少淮还在沉思此事,却闻张府尹呼道:“宛平县裴少淮可在?” 裴少淮忽听闻自己名字,亦是一凛,顾不得沉思,当即上前一步,垂首作揖洪声应道:“学生在。” 十一二岁的少年郎君,身子不高,身姿板正,引得众生员投目,略带疑惑之色——为何张府尹独独记得这位少年郎? 张府尹干脆道:“你来答。” “是。”他虽不知张府尹为何记得他,又为何独独点了他,但他知晓此乃良机不可失。 裴少淮往前几步,居于场地正中,抬首望向两位大人,言道:“学生以为,帝王经论、圣贤谋划皆视此为先务,盖兵食足,而礼乐刑政可以同理也,自然无所争议。然兵食源于田农,田农不产则兵食不足,盖治兵需先治民,二者不可分也。又成都府天下粮仓,西北疆兵之重地,二者相距之远,粮草之损不可不计较也……” 第33章 身居何位,则言何物。 裴少淮此时尚且是一小小童生,身无功名、官职,家中又无从军中官臣,如果继续夸夸其谈,洋洋洒洒长篇大论,反倒不美。 甚至会让人怀疑他从何而得的见解。 裴少淮明白自己的身份,也懂得拿捏分寸,只点出了兵粮生产的根本、兵粮运送之损耗两点,又以盛唐均田制、租佣调制和宋代仓廪漕运为例,论述了自己的观点,大抵意思是要学习历朝治兵治民好的措施。 没有贸贸然提后世的见解。 而后结言,道:“以上便是学生的粗浅见识,恳请大宗师、府尹大人指纠。” 裴少淮虽是收敛着回答问题,但他的见解已经让张府尹颇为满意,毕竟裴少淮只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小郎君,总不能期待他张口闭口就是天下大道、治世良策罢。 张府尹又问:“你方才所言从何而来?” “小子不敢居功。”裴少淮拱手作揖,谦谦言道,“旧唐书言‘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小子所言,皆从《唐律疏议》《宋史》所得。” 张府尹连连颔首,但没有点评,而是侧向赵督学问道:“大宗师觉得如何?”既然是张府尹自己钦点的人,自然是过了他这一关,他才会让大宗师点评。 “善。”赵督学应道,“引用盛唐大宋为例,有理有据,言谈中初显文韬武略,颇有府尹大人年轻时的影子。” 前一句“初显文韬武略”是对裴少淮的评价,而后一句则值得深思玩味。 听这话的意思,赵督学、张府尹似乎年轻时就认识,关系也不错。两人年岁相差不是很大,说不准就是同年科考进士,只不过入官之后,一个从文一个从武。 又说裴少淮身上有张府尹的影子,在这个座师与门生视为一脉相承的朝代里,这样的评价无疑是将裴少淮和张府尹“捆绑”在一起。 赵督学又道:“若是能持之以恒,刻苦钻研,在科考上有所成,往后的路子许是要比他人宽一些。” 张府尹也顺着赵督学的话,对裴少淮言道:“你可要谨记大宗师的指点,切莫得意忘形,懈怠课业。” “谢大宗师、府尹大人提点,学生必当谨记。”裴少淮情绪有些复杂,但并未显露出来——高兴是因为得了大宗师、张府尹的赏识,院试一关只要发挥正常水平,势必不会受阻,于日后的仕途也有所助力。再者京都百姓素来相传张府尹为人刚毅正直,不畏权势,也很对裴少淮的脾性。 略有惶惶,则是因为他从未想过能受此赏识,担忧自己能否扛得下这样的风头,毕竟韬光养晦才是他的初衷。 场下众多生员,无不艳羡。 考校完学问,府学里小宴一场,两位大人与童生们一同举杯,饮了一盏,才先行离开。 趁着其他童生还未围过来交谈结识,裴少淮拉着津弟和徐言成,速速离开了府学,碰巧在门口碰见了尚书府裴少煜、裴少炆两兄弟。 通过尚书府三个孙辈的身份之别,也能窥出尚书府的手段。长孙裴少烨与徐瞻同届,已经中举,是尚书府的重点培养对象;次孙裴少煜二十余岁尚未取得秀才功名,科考一道成就有限,干脆把他养成左右逢源之人,替尚书府打点关系;幺孙裴少炆年十五,是后备之选,仍以读书为重,因极少出门,不知其是个甚么性子。 “堂弟今日真是好风光,替伯爵府好好挣了一回脸面,日后谁人还敢说伯爵府三代出不了读书人。”裴少煜嬉皮笑脸的,又道,“想必来年的院试,这秀才功名堂弟是探囊取物了,为兄预先道一句贺。” 裴少炆寡言,好似有些孤僻,直勾勾望向裴少淮,眼中藏不住敌意——非害人之敌意,但难以言喻。又带着些兴奋。 裴少淮被裴少炆盯得十分不自在。 “堂兄谬赞了。”裴少淮也笑着反讽道,“叔祖父科考出身,本属于伯爵府的旁支,岂有‘伯爵府三代不出读书人’的说法,说这样话的人其心可诛。” 又道:“也预祝堂兄在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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