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椅,先生坐着更安全,老阿笃自然欢喜。 段夫子收下了,道:“少淮,你费心了。”这件礼物不单单在于巧思,还在于心意,夫子能懂。 “都是学生应当做的。”裴少淮道,“夫子喜欢观赏新的风景,言说新的风景给人新的心境,学生以为,新的物件兴许也能带来新的心境。” 趁着夫子高兴,徐言成也道:“夫子,祖父叫人在院子外新建了两间厢房,打算安排两个下人住进去,平日里他们不会进院子,随时听任老阿笃的传唤……夫子觉得如何?” 这一回,夫子没有拒绝,他道:“你们都用心了。” 夫子问裴少淮接下来是什么打算,是要入国子监进修,还是要南下游学。 裴少淮道:“行万里路,读万卷书,学生打算随父亲南下游学。” 夫子颔首,道:“你是对的。” “京都城里虽繁华,所能看到的始终有限,去江南一带,你能学到更多东西。”夫子解释道,“文章出自笔下,笔下缘于所见,南边的学子看到的,与我们看见的不一样,文章自然写得就不一样。大庆朝建朝以来,科举一道历来是南边的学子占优,所写的文章更胜一筹,素以细腻而犀利著称,可见南边有值得一看的景观。见过才能有所悟,你此一去,兴许能探明白其中究竟……择其善者而从之,取长补短,于你三年后的春闱大有助益。” 秋闱分南北直隶、各省,而春闱是泱泱全朝学子汇聚京都,笔下一较高低。裴少淮不仅要知彼,还要学彼,才能胜彼。 夫子又道:“也好,裴大人外任太仓州,等到少津、言成秋闱中举后,也是要南下游历一番的,便有了去处。你们三个和言归要走的路,注定要比上一辈更长更远。” 夫子所言非虚。 徐大人出身寒门,起步得晚,能一路升至二品,官任尚书,已是得了大机缘,官路亨达。若想更进一步,入阁辅政,恐怕机会不大。裴秉元贡监出身,四十出头才走上仕途,有了治民教化功绩,又有世子身份,才能升至从五品,此去或任三年,或连任六年,调了正五品便差不多到头了,想调四品,就要拿出足以说服文武百臣的功绩。 裴少淮应道:“学生必惜时察观,悟懂悟透,付诸于笔下文章。” 段夫子脸上皱纹舒展开,笑道:“你素来沉稳,我极放心。”又提醒道,“临走前,莫忘了拜见诸位座师,他们于你有赏识之恩。” “学生省得。” …… 裴少淮投帖拜访兵部尚书张大人,尚书府隔日便有了回信,说张大人明日在府上。 张令义和徐大人一样,担任乡试主考,举才有功,已升至尚书之位。 翌日,裴少淮携礼赴尚书府拜见座师。 “你要南下游学?”张尚书先是惊讶,又露出些许遗憾,最后想了想,又觉得理应如此,道,“兵部里有几个官员是从翰林院调任过来的,学问深厚,答得一手的好策问,我原想着,等你入国子监后便把你抽调到兵部历事实习,叫他们几个好好指点你,三年后的春闱你能多几分把握。” “不过你是对的。”张尚书又道,“纸上得来终觉浅,若万事遵循于书上所言,则是纸上谈兵,属兵家大忌。你本就个好苗子,拘囿于一城之内,不利于增长你的见识,你去南边看看农桑,看看水利,看看海关,于你是有益的。” 张尚书脸上露出些许担忧,道:“我唯恐一点,待你从江南归来,成大才以后,老夫还能否抢得过别人,毕竟青年才俊最是难得……对了,家中可曾为你婚配?” 第58章 这突如其来的问亲催婚,叫裴少淮一愣。 前世,他自知身患罕见病症,活不长久,故此不敢贪恋情爱,耽误了她人。这种克情克欲的习性似乎延续了下来,潜移默化影响着他这一世。 他身处大庆朝,又是出身勋贵门第,这个年纪确实该考虑婚娶了,但裴少淮潜意识里尚未把这件事提上日程。 裴少淮应道:“学生今年刚十五岁,家中父母尚未替我定下婚约。” 张尚书上下打量裴少淮,才想起眼前这个身姿挺拔颀长的青年确实才十五岁,遂笑着言道:“是本官心急了,你如此年岁便能夺得解元,必定把心思都放在了功课上……善,晚些成婚也是好的。”没有把原想的那番话说出口。 因为张令义最小那个女儿已经十七了,比裴少淮大了两岁。 若是说出口,叫门生为难,反倒不美。 张尚书又提点裴少淮道:“太仓州原是军中卫所,长期由军卫辖管,十几年前才转隶为州,不是个容易治理的地方。” 裴少淮了然。 太仓州这个地方,东临沧海,位于扬子江入海口,往北是南北大运河,位置特殊,是兵家必争之地。又位于苏州府辖内,与扬州府、应天府等地临近,文风颇盛。 是个好地方,却不是个好治理的地方。 “南下太仓州以后,遇到不得其解时,但有本官能替你解惑的,你只管来信。”张尚书道,“太仓州兵强民弱、兵丁入寇的问题由来已久,历任知州每每畏手畏脚,甚至视而不见,只求顺利度过任期……裴大人若能治理出成效,兵部必定如实上奏请功。” 既然求婿不得,张尚书干脆另辟“蹊径”,给门生卖个好。 治理好太仓州,于兵部、于裴家都是好事。 “学生回去必定转告父亲。”裴少淮道。 张令义知晓裴少淮兵家见解独到犀利,一时好奇,多问了一句:“依你之见,太仓州兵强民弱,当如何治理?” 裴少淮应道:“大庆朝内,军卫、军屯何其之多,向来都是军户羡慕民户,太仓州则恰恰相反,无外乎是当地军户比民户过得好罢了。” 张令义颔首道:“一针见血。” 待裴少淮告退后,张令义在庭中踱步,想起裴少淮所说的那些兵家见解,又想到他品行俱佳,愈发觉得求婿不成十分可惜。 他心里总觉得自己似乎哪里疏漏了,考虑不周全,但一时又拐不过那道弯。 半晌,才反应过来——当不得女婿,不是还可以当孙女婿、外孙女婿吗?过几年,年岁整整好。 可惜了。 …… 赶在岁末成婚的,不止陈行辰。这日,江子匀亲自上门送喜帖,对裴少淮道:“农家婚礼简办,略备几桌茶水酒菜接娘子进门,特送帖告知淮弟一声。” 裴少淮高兴接过喜帖,贺道:“恭喜子匀兄。” 江子匀主动介绍道:“我娶了恩师家的第二女。”两人自幼相识,谢二娘对江子匀是有情义在的。 “草屋几间,家徒四壁,上有祖母,下有弟妹,这么个烂摊子……我本想等几年再娶二娘进门的,免得她嫁过来吃苦头。只是秋闱之后,总有媒婆上门,拒也拒不完,二娘见了总是心忧,我也不好再拖下去了,免得让她心里没底。”江子匀说道,又叹息,“这世道果真是只问功名,不问寒窗。” “子匀兄能坚守本心,令人敬佩。”裴少淮道,又宽慰江子匀,“谢家二娘看上的是子匀兄这个人,想来未必在乎一时的辛劳,夫妻同甘共苦也是美谈。” 一个农家举人,其实是很受京都小官小富人家待见的,江子匀若是再进一步,过了会试,娶个有门第的庶女,也不是没可能。 由此可见,他是个重情重义的。 江子匀知晓裴少淮要去江南游学后,有些伤感,言道:“淮弟此一去,务必保重身体。” “谢子匀兄关怀。” 江子匀前来送帖,本想着只是告知一声,没成想大婚那日午后,裴少淮穿着一身朴素的蓝袍,真的来了。 冬日大雁已南飞,要买一对鸿雁最是不易,江家用一对麻鸭替代,裴少淮特意送来了一对鸿雁。 小院门口,江子匀的族叔替他迎客,不曾认得裴少淮,遂问道:“请问贵客是?” 裴少淮笑道:“江老爷的府学同仁,姓裴。” 长舟递上贺礼,那位族叔见裴少淮年轻,高喝道:“府学同仁裴少爷来贺,贺鸿雁一对,纹银二两。” 江子匀闻声不敢置信,又带着欢喜,匆匆从院内迎出来,果真是裴少淮,道:“淮弟!” 江子匀凑到族叔耳畔低声说了两句,那族叔脸一红,赶紧改口喝道:“府学同仁裴老爷来贺——”竟然是比江子匀还要年轻的举人老爷。 裴少淮上前作揖,道:“祝贺子匀兄新婚。” “荣幸荣幸,蓬荜生辉。”江子匀领裴少淮进去,叫人看茶。 迎亲归来,晚宴时候,江子匀借着些醉意,前来与裴少淮饮酒,连饮了三杯,攀着裴少淮的肩膀,言道:“从泥田里走出来的,总是一边手里捧着书,一边对泥腿遮遮掩掩,生怕被人看轻了……与淮弟相处,总是十分坦然无拘,我视淮弟为知己兄弟,我再敬淮弟三杯。” 裴少淮也回了三杯,道:“从前低着头,可以把路走好,往后仰着头,则可以看到日月,子匀兄必定能有一番大作为,我亦视子匀兄为知己。” 被人轻视时,只需低头走好自己的路,总有仰头追风的时候。 酒过三巡,作别。 …… 年关愈来愈近,裴少淮留在京都的时日不长了。 这几日,他留在家中静心,作了数篇文章,几易其稿,最后挑了两篇见解最犀利的,誊抄之后,最后落款“北客”。 其中一篇名为《民富而教》,开头就引了孔老夫子的“民富而后教施”、“人存而后政改”这两句话,以此为破题,随后深入论述要“先治民”还是要“先教化”,针砭眼下某些州县的官员,大肆兴建州学县学,以此作为自己的教化功绩。 此弊端在镇江府丹徒县最是凸显。 岁末时,南直隶众多老学究联名上书镇江府知府,赞颂丹徒县任知县重视学子教化,下了大力气修建了两座县学,并诚邀各方名师,授以厚礼,将全县学子收入县学,让他们安心读书。 希望知府记任知县教化功绩。 然则,也正是这一年,丹徒县遭了水患,半数良田被淹半月,岁末收成减半,有些受灾严重的百姓被迫流离。这件事却鲜有人知晓,丹徒县的读书人、教谕视若罔闻,全是与己无关的态度。 裴少淮遂以“民富而后教施”破题,写了这篇文章,他只字未提丹徒县,但又全篇都在贬骂丹徒县的官员、教谕。 他将两篇文章装进信封中,叫来长舟,吩咐道:“同以往一样,叫驿站送至南直隶苏州府东林书院的崇文文社。” 集天下有才之士的真知灼见,以文会友,交流学问,由此形成的小群体即为“文社”。 大庆朝科举当道,文教正盛,文社自然也随之流行起来。 北直隶最出名的是古井文社,而南直隶最出名的是崇文文社,自裴少淮打定主意要南下游学,他便开始向崇文文社寄稿。 长舟笑道:“古井文社向少爷邀了好几次,也不见少爷送篇文章过去,反让千里之外的崇文文社得了便宜。” 裴少淮无奈,打趣道:“既然要南下,不免要先投几块敲门砖过去,振振自己的士气。” 倒不是他惜墨不肯给古井文社写文章,而是古井文社在京都城里,他掩不了身份,文章一出,少不了被某些不良用心的人剥文曲解,再宣扬出去,给他扣些莫须有的帽子。 “小的省得了,一定给少爷办妥。” 半日后,长舟归来,还同往日一样,替自家少爷收拾屋子,送来膳食,做事又机灵又细致。 长舟把少爷要的书取来,送到少爷案前。 裴少淮将毛笔搁在镇石上,暂且停下,喊了一句:“长舟。” “少爷,怎么了?小的拿错书了?” 裴少淮摇摇头,问道:“你那两进的小院子,已经有着落了罢?” 长舟擦拭桌椅的手定住了,几息之后才低声应道:“嗯。”他明白少爷的意思。 裴少淮已经做好决定,说道:“那明日便去一趟宛平县衙罢,这么些年,辛苦你了,你也该叫回自己的名字了。” 长舟比裴少淮大六岁,过了年就二十二了,该放他出去成家了。 长舟本名张长炎,被选中伺候少爷后,裴老爷子嫌“炎”和水相冲,特给他改名青筏,取竹筏跟随淮水而流之意。 当时送来五六个小厮,裴少淮只看中了青筏,彼时的小少淮道:“筏太过轻飘飘,你还是叫回‘长’字辈,再取个‘舟’字罢。”从此,裴少淮身边多了个叫长舟的小厮。 长舟的出现,让他省去了许多麻烦,长舟值得过得更好。裴少淮这样想。 “少爷,不若让小的随你南下,再过三年罢……少爷南下,身边岂能没个小厮跟着?”长舟道,试图让少爷改变想法。 “你的时日,你的婚娶,也同等重要,三年复三年,时日何其多,咱们的主仆情到这里就足够了。”裴少淮笑着道,“买个小两进,娶妻生子,再送孩子进学堂,这不是你日日惦记的事吗?怎我要放你走,你又退缩了。” “小的不是退缩,只是……” “好啦,我既说出口,这事就定了。” 第59章 长舟成良民后,仍留在伯爵府里做事,签了雇契,同申大申二一样,当了个小管事,平日里负责采办笔墨纸砚,还负责看管郊外的一个药园子。 白日里在伯爵府忙活,不用值夜的时候,则可以回到自己的小两进。 这日,长舟兴冲冲地进来,同裴少淮兴奋道:“少爷少爷,小的上晌去药园子巡看,那些药农都把我叫作张管事。” “嗯。”裴少淮点点头,笑道,“张管事也该改改口了,别再小的小的了。” 长舟挠挠头,讪讪道:“小的……啊不,我省得了。” 言罢,长舟忙着去教导新来的小厮了,细细与他说平日里要注意些甚么。 …… “岁将阑,夜将残,一度逢春,一度减朱颜”,岁末除夕,东风又至。 因离别在即,这个春节,伯爵府里总是热闹不起来。 初九那晚,少津折了几枝春梅,送到大哥的房中,插在了书案前的小轩窗上,言说道:“理应送柳枝的,只是初春杨柳未绿,弟弟折几枝梅花赠予大哥罢。” 又怅然喃喃道:“去岁除夕咱们兄弟俩喝酒玩飞花令,以冷梅作题,大哥道了一句‘冷艳一枝春在手,故人远,相思寄与谁’,没想到这么快就用上了。” 少津环看了一圈长兄的房间,许多物件都收拾起来了,干净得有些冷清,问道:“大哥都收拾妥当了?” 裴少淮点点头,应道:“等我清点完这些旧文稿,就差不多了。”指了指书案上的一小沓旧纸卷。 “大哥只管忙自己的,我就在此坐坐。”少津道。 屋内静谧,纸卷或留在少淮手中,或落入纸篓里,沙沙声响。 半柱香后,清点完了。 少津道:“其实也没甚么话要同大哥说,只是想到大哥院里来坐坐,就这样静静待着也是好的。” “你去过父亲房里了罢?”裴少淮问道。 少津点点头,说道:“父亲说伯爵府这几年会平平静静的,嘱咐我珍惜时日,用功读书,争取在秋闱中考个好名次。”顿了顿又道,“我晓得,这份平静来得不易。” 裴秉元作为独子,是圣上亲自委派外任的,外派期间,谁若敢明着给伯爵府寻乱子,便是驳了圣上的脸面。 想必没人敢来触这个楣头。 裴少淮看着身旁的津弟,只见津弟几乎与自己齐高,少年时的婴儿肥收了回去,承了生母白玉般的肤色,一对眉眼带着山水画的墨意。 少津也长大了,也是个谦谦公子了。 “别给自己太大负担。”裴少淮拍拍弟弟的肩膀说道。 他从窗上取下一枝梅花,幽香扑来,笑道:“你素来记性好,怎么光记得江城梅花引,而忘了王昌龄的那句‘青山一道同云雨,明月何曾是两乡’。”以此来缓和离愁别绪。 又打趣道:“这样做学问,为兄可要敲打你几句。” “大哥敲打得是。”少津也跟着笑了,说道,“大哥一开口,这意境一下子就开阔了。” 裴少淮道:“不如咱们兄弟俩留个约定罢,三年之后的春闱秋闱,只求榜首,当仁不让,如何?”既然是约定,口气总要大一些才好。 各自有了盼头,三年会过得很快。 裴少津点点头,道:“兄长有此雄心壮志,弟弟岂能落於下风,一言为定。” 末了,少津又道:“大哥放心罢,弟弟在京都会守好这个家的,我就在家里等着大哥游学回来,等着姐姐承恩出宫。”信誓旦旦。 “我信你。” “我已经开始盼着三年后的桂花香了。”少津期待道,“必定格外浓郁。” 只消得三年后秋日里桂榜,春日里的杏榜,他们兄弟霸于榜上,谁人还敢轻视景川伯爵府? …… 初春冰雪封河,裴秉元启程上任只能走官道,行至一半再换水路,整个行程差不多要走一个月。 驿站外,除了伯爵府的,还有陈家、徐家、林家,都来送行了。 因山长路远,裴秉元不敢带太多物件,一切从简,大件的、贵重的,皆由镖局另外负责押送。 莲姐儿、英姐儿让父母放心,她们虽已嫁出,但会常常回去照看娘家,婆家人都是明事理的,必定会支持她们。 两位姑爷附言。 老太太左手握着儿子的手,右手握着长孙的手,反复叮嘱道:“秉元、少淮,在外照料好自己,不要牵挂家里,到了那边一定要来信报平安……”穿衣、吃饭、处理公务,总有说不完的话,又怕少叮嘱了哪一句。 裴少淮向徐瞻、陈行辰作揖道:“大姐夫、四姐夫,劳你们操心了。” “内弟见外了,你尽管放心罢。”两位姐夫应道。 裴少淮想到夫子,心中更多几分惆怅,对言成、言归道:“劳替我相夫子作别,照顾好夫子。” “放心罢。”徐言成道,“我说话不着路,做事还是着路的。” 小言归已是十余岁的少年,不再似小时候那样胖嘟嘟,但出于习惯,裴少淮还是揪了揪他的脸,叮嘱道:“夫子书堂里只剩你一个了,夫子有甚么事,你要记得同大哥和津小舅说。” “淮小舅,我晓得。”小言归点头。 即便依依不舍,也总有相别时,裴秉元、林氏和裴少淮登上马车,离开了驿站,一路往南。 徐瞻和陈行辰骑上马,一路尾随相送,直到出了京都郊外南门,才挥手道别,骑马折回。 …… …… 大庆朝的官道算是比较平整的,但马车还是有所颠簸,长久坐在里头,裴少淮只觉得昏昏欲睡,没有精神做其他事。 两日后,他终于颠倒了作息,白日里躺在车上静寐,夜里到了驿站、客栈,睡不着则读读书、写写诗。 清醒的时候,本想看看沿途的风景,却发现官路多修建在平坦开阔处,一眼望去多是农田。初春里的农田,还在休眠。 二十多日之后,他们过了淮河,再不见冰雪,于是转了水路,速度快了很多,一路南下到杭州。 一家三口在杭州略作停留,见识了苏杭的繁华。 果真与京都的繁华十分不一样,江南之地似乎更加热闹喧嚣,更加多元而独具韵味,而不似京都那样板板正正。 再启程,三日之后到了太仓州辖内。 州衙里的朱同知、刘通判和主簿、衙差等人,从驿站得了消息,早早恭候在城门外,迎接新上任的裴知州。 听说这次来的是个勋贵世子,圣上亲派的从五品官,官差们脸上多了些许期待。 马车上,父子二人撩开车帘,仔细打量着这片临海的兵家重地,连片肥沃的良田,百姓又可出海打渔,是个好地方。然则,与之不匹配的却是一间间简陋的民房,许多没盖黑瓦,只有茅草屋顶。 裴秉元眉间紧皱,已经料到这个官不好当。 到了城门,下属迎上来,纷纷拜见,齐喊道:“下官拜见知州大人。” 太仓州的州衙比玉冲县的县衙强许多,该有的前衙后院都有,看着也敞亮,可是州衙里的官员、衙差,一个个看着却蔫了似的,没甚么精神头。 新官上任尚且如此,可见平日里何等懈怠。 简单介绍完州衙情况以后,朱同知道:“下官在望海楼订了个雅间,略备酒菜为大人接风,还望裴大人、夫人公子赏脸。” 都是日后的同仁,裴秉元没有直接拒绝,说道:“沿途劳顿,身子有所不爽,且让本官休整两日再聚罢。” 朱同知比裴秉元岁数大不少,已五十多,他大概猜出了裴秉元的几分性情,遂言道:“下官遵命。” 离开时,朱同知踌躇了几步,还是回头了,言道:“裴大人初来此地,仍有许多生疏之处,下官斗胆提醒几句。” “朱大人请说。” “太仓州临海,海上贼寇、委人猖獗,时常会趁着夜黑风高驾船靠岸,上岸入城抢夺百姓的粮食牲畜。大人夜里记得关紧大门,叫人守着,若是半夜听到动静被惊醒,未明情况以前,还是明哲保身,不要出去为妙。”朱同知想了想,又添了一句模棱两可的话,“太仓州成立以前,这里原先是镇海卫。” 卫,即军卫。 “谢朱大人提醒。” 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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