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 杨时月顿时了然,从前织得窄,是因为要两手穿梭,手臂不够长故影响了布匹的宽度。 眼下已经没有这个限制,完全可以随心织得更宽。 她本就十分欢喜了,官人一提醒,多了新点子,欢喜更盛,春风十里柔情。 “官人好巧的心思。” “娘子也是。” 杨时月双手揽住丈夫的脖颈,踮了踮脚,虽未饮酒意已醉,痴痴望着裴少淮,薄唇轻动,道:“君如经纱妾如纬……” 经纱上下交织,纬纱左右缠绕。 烛光影动更添几分迷离。 成婚一年有余,裴少淮早已不再羞涩,顺势抱起杨时月的动作熟稔,稳稳当当。 顾不得去吹熄那摇曳的烛火,他回应妻子的那句诗道:“上下相织复相缠。” 床榻上,裴少淮单手扯下了帘勾,帐布一滑而下。 烛光下,织机未转却闻声,唧唧往复意更浓。 第123章 冬时寒夜长,四更天里,嬷嬷门外轻敲三两下,掌燃了屋檐下的灯笼。 灶房那头也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裴少淮依时醒来,轻手轻脚撩起帐布后,借着微弱的光见妻子睡得还沉,遂又把床帐放了下来,才掌燃屋里的烛灯。 他略活动了一下筋骨,仍有几分困意,想来是昨夜闹得太晚了。 嬷嬷送来洗漱的热水,裴少淮低声言道:“送到侧房去。”以免吵醒妻子。 当朝天子勤政,三日一早朝,今日正是早朝日。裴少淮是六科言官,卯时前要到宫门外候着,早朝有御史当值记录,不可误时,所以他才会起这么早。 半个时辰后,杨时月感觉到身边少了暖烘烘的“小火炉”,揉揉眼醒来,发现丈夫已经自己穿好官服,只差戴上乌纱帽。 “睡过时辰了,官人怎不喊我一声。”她言道。 裴少淮闻声回过头,踱步走到床前,给妻子掖了掖被角,没让她起身下床,言道:“时辰还早,外头又冷,娘子继续睡罢。” 杨时月依在丈夫肩上,小两口温存了片刻才作别。 …… 太和殿前,文武百官参加早朝。 今日早朝并无什么大事,多是六部九卿的正官禀报政务进展,不到半个时辰就散朝了,百官回到各自的衙门处理公务。 在工科衙门看文书时,裴少淮注意到户部的一份文书写道,太仓州商运码头督饷馆已汇算完今年的船税,开春后会由镇海卫押运归京,纳入国库。 事关密报,文书上未写明今年一共收到多少船税。 裴少淮心里估算着,他前年离开太仓州时,夏日里就有千余艘商船从太仓州入港卸货,时隔两年,商队间一传十十传百,今年选择停靠太仓州的商船,数目恐怕翻了两倍不止。 且不论船上装载什么货物,光算船只水饷,每条船就能入税三五十两银。 这么一算,太仓州今年这份船税可不轻,快比得上太湖地区一年的丝绸布税了。 想及此,裴少淮对于上谏加快试点、取缔禁海一事,多了几分底气。 势在必行。 从腊月到春节前,裴少淮一直在酝酿上谏一事,一来要想好言辞,以便应对其他官员的反驳,二来他也免不了要找些“帮手”、“后盾”,壮大自己,否则一人总是难辩群舌的。 这期间,裴少淮还去了两回南平伯爵府,三姐生产完不久,正在慢慢恢复身子,不能劳顿,但她聘请了许多能人巧匠,这些人并没有闲着。 他们把田庄旧院子改成了棉织造坊,又趁着寒冬农闲,分头到顺天府周边各县,与乡书里正们商议,让农户们在自家坡地里种植棉株。 此事进展不是太顺利。 虽然织造坊愿意签订契约,允诺秋时全数收购棉铃,价格从优,但农户们未曾见过此物,心中存有疑虑,害怕白白忙碌一年无所收,所以鲜有农户愿意画押。 毕竟一亩不便灌溉的坡地,即便种不出米面,但种些黍子藊豆,也可用于饱腹。 一寸土都不能浪费了。 裴少淮知晓后,说道:“愈是仗着一口粮食过活,愈是做事谨慎,怕失了分毫,农户们不敢画押也是正常的。”又建议言道,“万事开头难,三姐、姐夫若想办成此事,免不了要先同当地县衙先通通气,再向农户们做些让步。” 第一年做成了,农户见到好处,第二年第三年就顺利了。 竹姐儿了然,立马换了一个法子。 她先借官绅里正之口,让农户们知晓棉花为何物,坡地亩产最低多少,又每亩预付了些铜板子,让农户们不必担忧一年颗粒无收。 为了做成棉织造坊,竹姐儿可以先不计较一时得失。 果然,慢慢有大胆的农户前来画押,或直接在自家坡地上种三五亩,或选择开荒试种,既不耽误家中一年的收成,又可另谋一条路子。 与此同时,乔允升派人南下收购棉花,再随商队运回,用于实验纺纱、织布。好手艺是靠练出来的,越练才能越精,棉织造坊里不能断了棉铃。 另一边,几经调整后,杨时月的新式织机愈加完善,她在轨道两端按上了铁质弹片,让飞梭左右穿行更快了几分。 织出来的布不再限于两尺宽,可按需求纺织五尺、乃至十尺宽的布匹。 当然,织得太宽也会影响到织布的速度。 杨时月让张管事在京都城里选了几家木匠铺和铁铺,将新式织机的关键零件拆解,交给几个铺子分头去做,所有部件运回到织造坊里,再组装起来。 按裴少淮的话说——新式织机以后必定会流传出去,也会推广,但不是现在。棉织造坊需要先打出名号来,当了“领头羊”,才能让棉花在北边尽快铺开种植。 …… 正是这些事都在有序进行着,成功在望,不管是三姐,还是妻子,都兴致勃勃,一腔热情,让裴少淮打定主意——要助力朝廷尽快全线开海,准予大庆百姓向外经贸。 先有开海,后有棉纺。 他知道,一旦棉织造坊做成,上至朝廷、下至黎民知晓棉花、棉布的好处以后,会有更多人跟着种植棉花,这是不可逆的趋势。 新式织机、水力纺车远远不断产出布匹,一个作坊就比得过成千上万户人家,到了那个时候,若还是拘囿于大庆之内,势必会出现与民争利的情况——百姓没了生计没了口粮而生乱。 朝廷不会放由动乱,棉织造坊会成为众矢之的。 届时,不管多么灵巧先进的织机,纺纱多么快的机具,多么省力省时的想法,都会像曾经的水力大纺车一样,被摧毁、被禁用。 一切重归最初——织布重新回归家家户户后院内,慢慢而悠悠,民妇彻夜而织,换杂粮一斗。 只有开海,让大庆百姓都用上新式织机、纺车,把多出来的棉布源源不断销往海外,为百姓谋利,织机上的木轮、木齿才能越转越快。 甚至带动其他东西转起来。 裴少淮不止想织出棉布而已。 夜深了,裴少淮仍在书案前坐着,闭目沉思。 皇帝已知晓开海可丰盈国库,有意开海,却久久难以推行,这便说明其间阻力不小。 此事不易。 …… 越到了年关,时日过得越快,一晃眼就要到春节了。 今年是个丰年,大庆各地无灾,京都城里过年的气氛更浓了几分,街上热热闹闹的。 裴秉元、林氏和少津几人仍远在江南,不能回京一同过年,未能全家团聚,使得伯爵府少了几分热闹。 除夕的前一日,皇帝下旨开始休朝过节,百官各自欢欢喜喜归家。 裴少淮回到家时,天还大亮,未到晚膳时候,他直接回到小院里。 房门开着,屋里却静悄悄的。 “娘子?”裴少淮唤了一声,无人应。 走进里屋一看,发现杨时月斜卧在矮榻上,靠在软枕上睡着了,矮桌上摆着针线箩,还有未绣好的衣物。 裴少淮拿走矮桌,为杨时月盖了张绒织毯子。 他坐在矮榻边上,静静看了好一会儿,又寻了一卷书籍,开始安静看书,整个人心绪都慢了下来。 半个时辰后,杨时月醒来,发现身上盖着绒毯,又看到丈夫坐在身边看书,坐起来说道:“官人何时回来的?” “刚进门没到一刻钟。”裴少淮撒谎道,“见娘子睡得正沉,就没打搅你困觉。” 末了,又叮嘱道:“娘子下回不要在这里睡了,当心着凉。” 杨时月刚醒,脸上还带着些懒意,应道:“不知怎的,近来这段时日总是容易犯困,我方才在绣云纹,才绣了几针就开始打盹……对了,我的针线箩呢?” 裴少淮指指笼柜,道:“我给你放好了。”又问,“明日就是除夕了,娘子今日还忙着绣什么要紧的?” “官人出了春就二十了。”杨时月提醒道。 男子二十行冠礼,师者表字。 裴少淮已入朝为官,又已成婚,自然早已束发戴冠。 他的冠礼不会大办,但礼不能少,要请夫子为他表字,所以要提前准备衣制。 裴少淮差些忘了此事,他道:“劳娘子替我惦记着。” 他神色晃晃,若有所思,脑中反反复复都是“官人出了春就二十了”这句话——他前世犯病时,正正是二十岁,大二时候。 以裴为姓,二十以前,他活的每一岁都是第二次,再经历一次从小到大。 二十以后,每一年每一岁都是他未曾经历过的,第一回经历相守变老,意义非凡。 前世二十岁他已躺在病床上,这一世的二十岁,他谈了恋爱,成了婚,有了妻子。 杨时月见丈夫发愣,问道:“官人在想什么?” 裴少淮回过神,笑笑道:“我在想,往后的每一个生辰,都有娘子在身边,心里欢喜不已便傻愣住了。” 杨时月脸上娇红,嗤笑道:“哪有人欢喜反而发愣的……净会哄我。” “是真的。” 小两口嬉闹着。 …… 初二这一日,几个嫁出去的姐姐领着姑爷回娘家,再加上几个小一辈的,伯爵府上一下子热闹了许多。 一大家子聚在一块,一块说说笑笑。 几个女眷凑在一块,说着京都城里的趣事,又说到家里发生了什么。 莲姐儿说起裴家二房,说尚书府竟给徐家发了个拜帖,想两家女眷间多走动走动,她带着些怒意不屑道:“竟好意思把主意打到了言归头上,莫说我不愿意,就是公爹婆婆,也定不可能点这个头。” 裴若棠想借着宗族血脉的关系,让尚书府出面,把长女嫁给言归为妻。 第124章 尚书府岂会不明白两家早分崩离析,只不过仗着都是一个裴字,都是一个宗族,想再试试罢了。 安平世子一家再过三两个月,就要启程远赴西北甘州了,这么短的时日里,想要找一门差不多的婚事,谈何容易?裴若棠只得先从宗族姻亲入手了。 万一成了呢? 徐家已在京都立足,门风清正,言归年十四,这般年岁已是小三元,与裴若棠的长女年纪相当,是个极好的女婿人选。 徐家素来与清流为伍,言归又是家中唯二的孙儿,前途远大,断不可能答应这门婚事,让幺孙娶一县主为妻。 莲姐儿选在这个时候,佯装闲叙,不经意把这事说出来,其实是说与老太太听的,让老太太多留个心眼,以免着了二房的门道,到时候让徐家为难。 父亲母亲远在江南,弟弟平日忙于公务,莲姐儿怕老爷子、老太太一时心软,应了不该应下的。 “啊呸,她好大的脸。”老太太不再似以往那样糊涂,说道,“莲儿你只管让亲家夫人一口回绝了,不必顾虑什么,时至今日,他二房不配再谈同出一宗。” “我正是这样跟婆婆说的,我说,祖母早看透了二房的嘴脸,不会让言归跟他们有什么瓜葛的。” 一番话把老太太哄得很高兴。 英姐儿和陈行辰的长女音音一岁半,承了父母出众的容颜,总是笑眯眯的,性子有些顽皮,十分招人喜欢。音音在长辈间来回穿走,小步子轻碎,每每到了人跟前就仰头道:“抱抱。” 一点都不认生。 尤其喜欢去找她的淮小舅。 竹姐儿家的小子才三个月大,安安静静在襁褓里睡觉,一直由乔允升抱着。乔允升左手肘托着、右手掌护着襁褓,一边轻轻摇晃手臂,哄儿子安睡,一边同连襟们叙话,动作出奇地熟稔。 竹姐儿和英姐儿坐在一块,离得近,见到英姐儿脸上带倦意,整个人看着有些疲惫,遂拉起英姐儿的手,细声关心问道:“英妹妹最近操劳什么,脸色似乎不是很好。” 大过年的,英姐儿不好说太多,只道了一句:“府上老祖宗近来感了风寒,身子骨又弱了几分。”老祖宗是指陈家侯夫人。 竹姐儿了然。 侯夫人快八十了,去岁病了一场,皇后赐了御医看诊,只说是年纪大了,身子骨大不如前,要好好养身子。 人上年纪后,总是容易一日不如一日,这是没法子的事。 自打英姐儿嫁入侯府以来,侯夫人对英姐儿这个三孙媳极好,事事都不拘着她。如今侯夫人老了病了,英姐儿自然尽心照料着。 竹姐儿道:“英妹妹也要注意自己的身子,别太累着了。” 英姐儿点点头,应道:“竹姐姐放心罢,我省得轻重。” 午膳时候,午宴上,各类精心烹煮的佳肴上桌。杨时月与几位姐姐坐在一块,前一瞬还在好好说话,忽而嗅了一口荤味,便止不住地想干呕,她有些不好意思,只能用手帕掩着。 闻不到荤味才好受一些。 杨时月心里正想着今儿是怎的了,却看到几位姐姐齐刷刷地望了过来,眼神里饶有意味,并带着欢喜。 她便也瞬时反应过来——似乎是缘分真的来了? 月事迟了七八日没来,她便隐隐有些预感了,想等过几日再说,没想到今日在午宴上有了反应。 第一回总是生疏一些的,准备得不够妥当。 几位姐姐是过来人,见杨时月垂眸没说话,又羞又喜,不用问也明白情况了。 莲姐儿叫嬷嬷把几样清淡的菜式换到杨时月跟前,笑着说道:“先用午膳,等一会儿回房再细说。” 午宴后。 英姐儿替杨时月号了脉,才收回手,莲姐儿就上前问道:“四妹,如何?” 杨时月目光中也带着期待。 英姐儿说道:“还早,现在号脉不准,不过从其他地方看,有七八成可能是怀了。”中医讲究望、闻、问、切,不只靠号脉而已。 又言道:“等过了上元节我再回来一趟,到时候就能号出喜脉了。” 几位姐姐皆是欢喜,纷纷同杨时月说平日要注意些什么,杨时月轻抚肚子,连连应着。 裴少淮抱着外甥女音音,原在外头与几位姐夫叙话,被几位姐姐叫进来,他见姐姐们神采奕奕,皆是一脸欢喜,一时不明所以,遂笑着问道:“姐姐们叫我进来,是有什么好事吗?” 屋内的光柔和,映得所有人的眉眼都弯弯顺和。 裴少淮见妻子的手搭在肚前,又觉得妻子身上好似多了些别的气质,晃一下,忽然明白过来。 他要当爹了? 他要当爹了。 裴少淮同前几日一样,欢喜到傻傻定住、愣住,两世生来为人子,今朝喜讯为人父,仿佛是自二十岁以后,他迈出的每一步都与以往有很大不同。 曾经沉寂过的,不敢贪想的,在一个个平凡的日子里,一点点弥补和实现着。 他无疑是期待的。 “瞧弟弟这样子,像是高兴坏了。”姐姐们打趣他道。 裴少淮这才回过神来,又闻四姐叮嘱道:“这段时日,你要好好照料时月,不得莽撞行事……你先同弟妹说话罢,一会儿出来你姐夫有话要同你说。” 裴秉元、林氏不在京都,几个姐姐少不得要多操心些,虽知他是个做事稳重的,但也怕他年轻不经事,有不通不懂的地方。 莲姐儿言道:“好了,咱们先出去,让他们小两口说说话罢。”姐姐们纷纷起身离开。 裴少淮坐到妻子身边,夫妻依偎在一起。裴少淮抱杨时月时,双手张开,宽袖展落,他再缓缓合上双手,原本是寻常的一个动作,却因为太过小心翼翼而显得生硬。 杨时月靠在他的肩上,他的臂膀就不敢多动一动。 “官人怎么跟个木头人似的?” 成婚后朝朝暮暮,杨时月知晓丈夫的性子——大事上镇定自若,私事上,越是在意,越是有些手足无措,显得“木讷”。 “有……有吗?”裴少淮应道,“四姐叮嘱我好好照料娘子。” “那也不用这样小心翼翼的。”杨时月心里又喜又暖,道,“官人同往常一样就好了。”裴少淮平日里就够温和谦谦了。 “嗯嗯,听娘子的。” 裴少淮前世年岁小,未曾了解过怀孕生子的事,属实是一窍不通,只晓得注意日常饮食、多走动走动、保持欢愉这些宽泛的理论。在此事上,几位姐姐比他更有话语权,裴少淮遂问道:“四姐都叮嘱了什么?” 杨时月把午宴上,再到屋里号脉的事都同丈夫说了,言道:“四姐叮嘱我头三个月要好生歇着,后面则要多出去走动走动,透透气,不能整日闷在府上,平日里不可吃得太多。” 裴少淮的手扣着妻子的手,就这样静静坐着不说话,也感觉很好。 虽是喜事一件,但因为还没有号出喜脉,又未满三个月,小两口和几个姐姐没有声张此事,只裴家和杨家小范围知晓了。 …… 从大年初五开始,裴少淮就开始忙着到诸位恩师、座师府上送礼拜年,坐下来略聊上一二个时辰,以表敬意。 可他拜访张令义时,在张尚书府待了整一日,早上辰时登门,晚上入夜时,才准备登车离开,在书房里谈话谈了一整日。 不外乎还是开海的事。 裴少淮要行动了。 出门时,张令义将一折子递给裴少淮,言道:“一切按照小裴大人想的去办,本官必定全力相助。” 裴少淮心诚道:“门生谢座师相助,这段时日就先委屈座师了。” “小裴大人这是哪里话。”张令义笑道,“你这法子好,托你的福气,让我能在家里多歇息半个月。” 裴少淮再作揖行礼,拿着座师的告假折子回去,心中已经酝酿好话语,只待春节后入宫面圣。 …… 年后,百官回到各自衙门,操办公务。 早朝后,裴少淮到乾清宫前,请值守的内官传报,求见圣上。 今日,他是有备而来,要想顺利开海,最重要的是先说服皇帝,让皇帝下定决心推行。 再逐一排除万难。 “裴大人,陛下有召,请。” 裴少淮尾随进入御书房,皇帝见他进来,暂且撂下笔,问道:“小裴爱卿,你有何要事禀报?” 裴少淮行礼后应道:“微臣受张尚书之托,替他来呈告假折子。” 皇帝这才想起,无怪今日早朝没有见到张爱卿。 萧内官走过来接过折子,皇帝粗略阅过,喃喃自语道:“张爱卿竟要告假半月之久……” 裴少淮接过话头,说道:“张大人说,府上不和不安,出现诸多弊端,已经到了不得不整治的地步,遂告假亲自操持此事,请圣上恩准。” “哦?裴爱卿好似知晓张爱卿的家事。”皇帝多了几分好奇,“你说与朕听听。” “事情要从张尚书的两个远房孙子说起。” “远房孙子?”皇帝问道。 听说过远房亲戚,还没听过远房孙子的。 裴少淮解释道:“张尚书说,都是姓张,论起来确实有些亲戚关系在,按辈分算下来,这两人管张尚书叫爷爷。” “你继续说。” “这两个孙子一个在顺天府北边,一个在东边,年年都会长途跋涉来一趟京都,到尚书府拜见爷爷,回回都不会空着手来,地里的瓜果、山上的野味、河里的鱼虾,带了不少当作礼件。张尚书念在同属一姓,他们瞧着又朴实无害,长途跋涉跑过来一趟,实在不容易,觉得能帮一把就帮一把,所以高高兴兴收下他们带来的礼物,好生招待他们。等到他们回去的时候,张尚书从京都城里买了许多东西,什么布匹腊肉酒酿,应有尽有,还给了他们不少银两。他们说归途遥远,行路不易,张尚书又给他们备好了马车,送他们出城。” 皇帝点点头,赞许道:“尽己之力扶持族人,张爱卿有大胸怀。” 在大庆,出头之后善待族人,是个很好的名声。 “可张夫人不愿意了。”裴少淮道。 “张爱卿身在兵部,竟还是个惧内之人?” “微臣觉得师母的话倒也有几分道理。” “你说说看。” 裴少淮继续道:“自打有了第一回,这两个孙子便年年都来,一开始还带些山中野味,到了后头尽挑些集市上卖不出去的瓜果,说是自家辛苦种出来的,精挑细选才敢带过来。不仅如此,村里别的人家见到他们得了好处,也纷纷效仿,硬是改了族谱,加了几笔,和张尚书家攀上了关系。” 听到这里,皇帝才明白了几分意思,顺着裴少淮的话往下说,道:“张尚书好面子,依旧让他们个个满载而归,于是每年都是一笔大开销,府上不堪重负,所以他的夫人不高兴,同他闹了起来?” “皇上圣明。”裴少淮继续卖关子,说道,“若只是如此,张尚书也用不着告假半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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