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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还有后话?” 皇帝示意裴少淮继续讲,显然他听进去了几分。 “这其中一个孙子,见尚书府杂物房里有许多旧衣物,就恳求张尚书把旧衣物送给他,张尚书没多想,答应了。结果这孙子不单单带走了旧衣物,还偷走了张尚书的一套旧官服,回到乡里,穿上旧官服逞能,打着尚书府的旗号四处耀武扬威,为非作歹。乡里百姓见了官服,以为是真,只能忍气吞声。” 皇帝道:“这孙子是真孙子。”又问,“那另一个孙子呢?想来也有故事罢。” “这另一个孙子真不是孙子。”裴少淮道。 第125章 皇帝原是一时好奇,想听听张尚书的家事,结果愈听愈觉得裴少淮的话中有话。 这不,如他所料,另一个孙子也有故事。 只闻裴少淮有条不紊地说道:“住在城东边的这个孙子更是肆意妄为,嘴上说着奉尚书府为祖辈,面上十分敬重,背地里却做些抢杀掳掠的贼事。每年岁末,尚书府田庄里的粮食,都会经由城东一带,一车车运送回京都里,这孙子摸清了中间的门道,仗着自家就住在城东,起了歹念。于是乎,这孙子在尚书里装得很是正派,可一回到乡里,立马换了一幅嘴脸,穿上了贼服做起了贼事,带着族人专程埋伏在尚书府车马必经的路上,打劫张尚书家的粮食。” 皇帝愈发觉得听故事听到了自己头上,并未生怒,而是若有所思,问道:“这当真只是尚书府里的家事?” “回陛下,确只是张尚书的家事。”裴少淮行大礼道,“微臣惶恐,言语中若有不当之处,恳请陛下恕罪。” 皇帝并不计较,言道:“小裴爱卿继续说。” 一旁伺候的萧内官听得津津有味,手里的拂尘滑落了几寸都没注意到。 “张尚书白日里还掏心掏肺对人好,夜里就被人抢了粮食,着实当了冤大头。”裴少淮叹息道,又言,“后来,这孙子还串通了尚书府运送粮食的庄头、家奴,与他们结党,内外勾连,长久之下,外头看着气气派派的尚书府邸,渐渐入不敷出。” 裴少淮顿了顿,继续说道:“微臣拜访张尚书时,还听他说了另一件事。张尚书说家中人手不足,府上采办之事长年由几个老管事负责,一直没发现有什么不妥。直到腊月里,张夫人临时起兴,从灶房要了一碗桂花莲子羹,才吃了一口,发现十颗莲子有九颗是苦涩难咽的,一看就是次等货。一番彻查之后,原来是几个老管事手里垄断了采办,用低价买了次等货,却在账本上记下优等货的价格,以饱私囊。” 裴少淮一番话,说得好似张尚书府上哪哪都是问题。 “无怪张爱卿要告假半个月,外有打秋风的疏远族亲,一个偷,一个抢,内有胆大妄为的管事、庄头、家奴,确实要好好整治。”皇帝不再是听玩闹的神情,正襟危坐,严肃说道。 皇帝已明白裴少淮话中隐喻了什么,张尚书告假处置家事,不过是个幌子罢了——张令义身为兵部尚书,岂会真的任由府邸乱成这个样子,不外乎是为了配合裴少淮,让他暗喻上谏。 “好好整治”是皇帝的态度。 御书房里静悄悄的,皇帝还在思忖,大寒天里,裴少淮手心微微汗湿,等着皇帝继续发问。 半晌,皇帝问道:“小裴爱卿以为尚书府当如何处置?” 张尚书府的家事,却问裴少淮要怎么处置。 裴少淮心里一喜,这细微的欢喜神情,没能逃过皇帝的眼睛。于是皇帝向萧内官打趣道:“萧瑾,裴爱卿在笑,是不是说明朕所问,正中他怀?” 萧内官提了提拂尘,笑言道:“回陛下,这说明裴编撰年少正直,在圣前显露真情实感。” 裴少淮愣了愣,赶紧言道:“臣惶恐。” “小裴爱卿无需慌张,且说说你的见解。” 裴少淮稳了稳心绪,“张尚书”一开始缘何要救济“远房孙子”?为了彰显大宗仁义。他说道:“《庄子·天运》有言‘夫鹄不日沐而白,乌不日黔而黑’,若想以仁义来教化子孙,则犹如‘若负鼓而求亡子者邪’,故此,微臣以为张尚书出手阔绰,不计得失,想以仁义来获得远房族亲的崇敬,想以此来彰显大宗的风范胸襟,是不得长久的,反而会让人将生性藏匿得更深。” 庄子并非科考必读书目,可其中的这几句话用在此处恰好。 裴少淮继续道:“至于他们之后的偷盗、拦截、结党,实属恶行,不可不治,愈是不治则愈是猖狂,终有一日想把整个尚书府都当作自己家的。对于府上的恶奴、庄头,也是这个道理。” 皇帝越听神色越严肃。 “管事手中垄断一府采办,极易瞒天过海,从中渔利,使得尚书府既花去了银两,又得不了好货色。假若是尚书府大开后门,只消是对外道一句,想要什么品相的货物,自会有小商贩们送货上门,届时货比三家,择优而购,这样的交易才是公允的,不受管事刁瞒。”裴少淮说道。 他只说了几个要点,并未铺满铺开,想来皇帝既听明白了他的隐喻,事后必定还会深思斟酌。 皇帝再次拿起张尚书的折子,看了几眼,言道:“张尚书要处置这么多事,你转告他,这半月的告假,朕允了。” “微臣遵旨。” …… 从御书房出来,裴少淮的心坦然了几分,至少第一步已经迈出去了,还算比较顺利。 他的最终目的是为了开海通商,可不管是言语中,还是隐喻里,都只字未提及“开海”。 似乎离题万里。 实则,只有解开了“朝贡贸易”和“官商垄断”两道枷锁,大庆才有可能顺利推行全线开海。这两道枷锁触及朝中太多人的利益,唯有皇帝亲自动手,才能解开。 眼下,大庆的禁海不是完全封禁,而是留有出和入两个口。 “出”是官船出海行商,完全垄断在官商手中。就好像是尚书府的采办管事,一家独大,权势在握,则容易胡作非为。 “入”是周边大小番国遣使来朝,向朝廷献上贡品,顺便在大庆朝里买卖货物,所谓“先贡而后市”,这是大庆颁赐给番国的资格。 大庆建朝之初,为了稳固朝堂,亲近友邻,营造万国来朝、四夷威服的景象,对前来朝贡的番国、使臣极为优待,遵行“厚往薄来”,送船送物,让他们满载而归。 太祖曾有言:“外夷仰慕大庆,不惜万里跋涉,踏惊涛骇浪而来,上贡四海佳品,理应对其大礼厚遇。” 就这么传承了下来。 番国来贡时,船上带有三样东西。其一,大庆朝颁赐的信符金牌,以验明身份;其二,正贡之物,献给大庆皇室以示敬意,多是金银器物、宝石玛瑙、龙延檀香等;其三,用于通市买卖的货物,在京师会同馆、市舶司对外售卖,若是出售不尽,则由朝廷出价兜底。 如此稳赚不赔的生意,自然引得四夷屡屡来贡,船只越来越多。 然此时大庆太平,仍承袭“朝贡贸易”实属贱买贵卖,互市无公允所言,利皇室而不利百姓。 …… 大庆的上元节素来比春节、中秋还要更热闹几分,番国不会错失此机,多选择在上元节前御船来贡,临海各地的市舶司和京都的会同馆,皆住得满满当当,街上常见身着异邦服饰者往来。 大庆百姓似乎已见怪不怪。 涉及接待番国使臣,会同馆由鸿胪寺掌管。今日早朝上,鸿胪寺卿像往年一样,汇总来贡使臣的名录,廷前向皇帝禀报。 此事年年经办,已有路数,不受朝廷百官重视,大家皆是左耳进右耳出。 裴少淮官职小,站得靠后,但他听得很仔细,因为他注意到龙椅上的皇帝挑了挑眉,身子微微向前倾,也听得很仔细。 鸿胪寺卿念完,静等皇帝道一句“依旧规辖办”,这样他就可以退下了。 然而过了十几息,皇帝都没有发声。 此时此刻,裴少淮的那些话反复在皇帝脑中流传,使得皇帝听鸿胪寺卿每念一个番国,都会蹦出“这个孙子”或“那个孙子”几个字。 仿佛鸿胪寺卿手里端着的册子,一整本都是孙子。 印象太过深刻,忘都忘不了。 鸿胪寺卿最终等到了皇帝的发问,且问得极细,只闻道:“李朝今年来的是谁?” 幸好鸿胪寺卿还算熟悉名册,应道:“回陛下,是朝鲜王世子朝拜进贡。” 李朝素来听服于大庆,朝鲜王是大庆的臣子,是以,朝廷对待李朝向来比较宽容大量。鸿胪寺卿不知皇帝今日为何突然问起李朝。 皇帝想起了那偷官服的孙子,遂直接吩咐道:“派人去会同馆看看,看他所穿冕服龙生几爪,是否有僭越之举。” 朝鲜王属郡王爵位,朝廷曾敕谕赐四爪龙服。 李朝听闻大庆亲王皆着五爪龙服,心生向往,这几年已经数次上奏,请天子御赐五爪龙服,以示亲近恩宠。皇帝请礼部研究祖制,尚未应允。 并非皇帝小气,而是南镇抚司曾密报,朝鲜王未得朝廷应允赐服以前,就已经在藩国内私自仿造五爪龙服。 为了过把瘾。 此事使得皇帝不悦。 “臣遵旨。”鸿胪寺卿心中讪讪,不用去看也知道,必定有所僭越。 李朝官员穿衣僭越已经不是第一回了,只不过天子仁慈,以往从未跟他们计较过。 皇帝又接着问道:“爱卿方才说暹罗今年随船运来了什么?” “回陛下,是五船碗石。”鸿胪寺卿战战兢兢应道,再次感到不妙。 果然,皇帝带着些怒意问道:“此物除了形态各异,与大庆鹅卵石有何差异?其罕见乎?” 鸿胪寺卿半晌不知如何应答,最后才道:“回陛下,臣亦觉得……无所差异。” 暹罗使臣送五船石头来骗钱,让皇帝想起了专送烂鱼虾、烂瓜果的那个孙子,这石头还不如烂鱼虾呢。 上回朝廷竟给了两百五十贯一斤。 皇帝现在生气,不止气鸿胪寺,还有些气自己。 事情还没完,皇帝憋着一股怒火,继续问道:“倭国的船只来时是不是又撞坏了?又请朝廷赐大船送他们归国?” 第126章 皇帝带着这样的怒气发问,使得鸿胪寺卿惶恐跪下,他万没有想到,照例读个使臣名簿,居然会演化成这般场景。 “回话。”皇帝道。 鸿胪寺卿应道:“倭国使臣抵临泉州港时,海船确有破损。”他只敢如实应答,不敢提修船、赠船的事,更不敢替倭国使臣多说半句好话。 贡船一入泉州港,立马破损,这是倭国的惯用伎俩了。来时故意选老破旧船,危危将散架,入港后从舱内给它几个棒槌,破损程度难以修缮。 冒着与船同沉的危险,为的是求朝廷赐大船,送他们返航归国。回到倭国后,大船留着,来年依旧选老破旧船出航。 大庆造船技术了得,木料讲究,御海沉稳,一艘千料大船价值数千两白银,可容数百人,自然让各番国垂涎不已。 皇帝一边生怒,一边心里嘀嘀咕咕,这不就是得了好酒好肉,还要叫张尚书搭上一辆马车的贼孙子吗? 倭国使臣入朝觐见时,回回都把话说得极漂亮,譬如“一定约束好百姓,不让他们下海行盗”、“在大庆的厚赏之下,倭国百姓吃饱穿暖,自然就无人下海祸害往来船只了”……诸不知,这几年在海上烧杀掳掠、无恶不作的倭寇,这几年愈发嚣张,丝毫没有任何消停的迹象。 只怕倭国才是最大的倭寇头目。穿着臣子衣袍是使臣,换上甲胄立马成了贼寇,人心不一。 赐他们船只岂不是助长他们在海上更加猖狂? 贼孙子就是贼孙子,专程守在路上打劫尚书府的粮食,贪婪是永远喂不饱的。 皇帝从前总觉得亏些小钱无足轻重,现下想到每年皆被各番国“坑蒙拐骗”,年年岁岁不知搭进去了多少银两、铜钱,气得说不出话来。 天子盛怒,不光鸿胪寺卿战战兢兢,场下的文武百官皆战战兢兢,又满是疑惑——往年万朝来贡,大庆风光无限,皇帝不是高高兴兴的吗?怎今年还未开始贡拜,皇帝就堂前动怒了呢? 就好比“怎为了一件寻常小事”动怒了? 原有许多官员打算今日早朝禀报要事的,这会儿,都一个个默不作声了,今日不是个好时候,不敢触霉头。 皇帝问道:“可还有事要禀?”几息后,道,“无事退朝。” 可场下无人敢动。老一点的官员都知道,当朝天子是个好脾气,从来不在早朝时大动肝火,但这不影响他回到御书房后大发雷霆。 果然,皇帝让人宣道:“皇上口谕,宣五阁老、六尚书、九卿正官,入乾清宫议事。” 点了个全。 兵部左侍郎低头上前,面露难色,奏报:“禀圣上,张尚书……告假了。” 一般来说,尚书不在,左侍郎主事。 结果,皇帝想了想,开口道:“那就裴给事中一同过来罢。” 群臣略显惊愕,六部九卿五阁老,外加一七品给事中?只能说明今日之事,可能与裴给事中紧密相关。 且这位裴给事中才二十岁,今年是入朝为官的第三年。 …… 被皇帝传召的臣子,走出大殿后,往乾清宫的方向走,裴少淮很自觉跟在最后。 他身着七品官袍,混在一群高官当中,正是群红丛中一点绿,最是瞩目。 叫人一眼望去最先注意到他。 杨大人故意放缓了几步,渐渐退到女婿的身旁,与他并排走,低声问道:“你还未见过圣上御书房里发火罢?” 裴少淮应道:“未曾。” 杨大人好像饶有经验,低声叮嘱道:“可能与你平日里见到的圣上不太一样,你只安静听着就是了,等天子发问再回话。” “我省得了。” 进了御书房里,官员们分两排站在两侧,空出正堂中间,两位内官抬进好十余套桌椅,依次摆在堂中,又摆上笔墨纸砚。 有了岳丈的提醒,裴少淮暗想,这是要当着皇帝的面,现场办理公务? 再看平日里位高权重的诸位官员,个个神色沉沉。看来不是第一回经历此事了。 皇帝斜靠在龙椅上,没有平日里的庄重,但威势不减反增,再没有一口一个“爱卿爱卿”地喊了,他张口说道:“工部。” 只两个字。 工部周尚书愣了一下,面色铁青,显然没想到第一个就点了他。周尚书讪讪走到第一张桌前站着,随后内官端来三本厚厚的账目,纸色已发黄,置于周尚书桌上。 账目上写着“应天府宝船厂”、“江南织造厂”等大字。 皇上又道:“吏部。” 裴珏踱步到第二张桌子前,比周尚书镇定许多,照旧有内官为他端来账目,上头写着“泉州市舶司”几个字,又为他端来了《宋史》。 朝贡事关礼度,礼部自不可能幸免,皇帝道:“礼部。” 礼部徐尚书站到第三张桌子前,他桌上的账目比前面两个人加起来的都要厚。裴少淮曾与他商议过朝贡一事,徐大人这些日子做了功课,心中有底。 “太仆寺。” 陆大人出列。 首先点出来的四人,除了礼部以外,其他三人职责似乎与朝贡相关并不大,却被最早点出来。 其后,皇帝又点了其他官员,或单独安排任务,或指定协助哪位大臣,最后只剩五位阁老和裴少淮。 “给五位先生赐座。”皇帝吩咐道。 五位阁老虽不用直接做事,但需要坐在这里一直看着。 果然如裴少淮一开始猜的一样,皇帝要六部九卿正官在御书房里现场办理公务。 皇帝道:“既是你们平日里没做好的事,今日便在朕这里补回来罢。” 接着开始布置任务,道:“工部好好算算,朕给倭国赐了几艘海船,历年赐出去的丝绸几许,占江南织造厂几成。” “泉州市舶司是吏部监设的,也好好算算,十年来派有几艘官船出海行商,纳得船税几许,与宋时相较如何。” “礼部、鸿胪寺替朕算算,暹罗用碗石换走了多少银两,阿瓦国送了几回蓝孔雀,还有倭国送来没开刃的腰刀……总之,那些不值当的玩意儿,都给朕列出来。” “太仆寺辖管天下车运往来,替朕仔细估算一番,各藩国的贡品自关口入朝后,需要耗费多少民力才能运到京都城里。” “……” 连大理寺杨大人,都被安排统计使臣在大庆朝期间犯过哪些事。 每说一处,都可听得出皇帝的怒气——平日里缺了的活,现下都要还回来。 又见内官们端进来各类茶水、点心,静候大堂两侧,供官员们随时取用。 看这仗势,便是算个概数,没几个时辰也做不下来。 “开始罢。”皇帝道,带着些随性。他既能开口安排这些任务,就说明他听了裴少淮的话以后,已经找人查过、算过这些账目了。 让六部九卿再算一遍,惩罚而已。 一时间翻页声沙沙响,恍然让人觉得回到了科考时,争着时辰奋笔疾书。只不过,青袍书生小子换成了红袍白发的大官。 皇帝这个发脾气,还挺特别。 最后独剩下裴少淮一个身穿青袍的小官,静站着,听候皇帝调遣。 皇帝起身,一边向御书房后院走去,一边向裴少淮招招手,喊道:“裴爱卿随朕来。” 这是今日御书房里唯一一个“爱卿”,其他都是工部吏部…… 裴少淮端端衣装,轻提下摆,踱步跟上去,猜不到皇帝是什么目的。 君臣二人来到后院石亭里,石桌雕刻的是纵横棋盘。 “裴爱卿坐。” 裴少淮有些受宠若惊,一时讪讪不敢坐下,其实,他是不想在皇帝面前显露他拙劣的棋技。 “这是旨意。”皇帝又道。 “臣遵旨。” “这里没别人,你可以随意些,不必与朕拘谨。”皇帝言道,早朝时的一腔怒火消了不少,拿起白棋盒,又道,“陪朕来几局。” 裴少淮只能遵旨,心中暗想,棋技差些也好,至少不用让棋假装输给皇帝。他觉得,以他的棋技,正常发挥也断然赢不了皇帝。 所以他一招一棋都下得很认真。 结果下着下着,黑白棋满半盘,裴少淮才忽然发现,这盘棋居然下得旗鼓相当,黑白棋之间打得相当胶着。 那岂不是说,皇帝跟他一样,也是个棋技不好的…… 皇帝这是不善棋技,却有棋瘾啊…… 最后,终究是皇帝略高一筹,险胜了裴少淮,他呼道:“过瘾!” “朕看出来了,裴爱卿似乎不善下棋?”皇帝问道。 这倒也正常,不是每个读书人都钻研棋道的。 皇帝的话让裴少淮不知如何应答,他若说是,岂不是暗指皇帝也不善下棋。 皇帝从裴少淮的神情得到了答案,高兴说道:“不善下棋好呀,朕就喜欢跟你这样的人下棋,往后要多多陪朕下棋。”皇帝找几位阁老下,总有些被让着的感觉。 裴少淮哭笑不得,道:“微臣遵旨。” 他想到御书房里那么多大官在奋笔疾书,而皇帝却在这里下棋,愈发觉得皇帝深得不可琢磨。 在他之上。 又下几局以后,萧内官过来道:“陛下,该用午膳了,可传膳?” 皇帝问裴少淮:“裴爱卿平日喜欢吃什么菜?” 裴少淮第二次受宠若惊。 陪完下棋又陪用膳。 萧内官帮着说道:“陛下,御膳房做了几道新菜式,不若今日尝尝新鲜?” “可。” 正好解了裴少淮的为难,裴少淮望向萧内官,示以谢意。 御书房里的官员,忙碌得来不及吃几口点心。 午膳后,皇帝估摸着时辰,喃喃言道:“也该算得差不多了。” 该进去看看结果了。 第127章 君臣二人从后院回到御书房内,裴少淮紧步跟在皇帝后面,几盘棋一顿饭的时光,让他对皇帝又多了几分认识。 御书房里,众大臣们听闻内官唱报的声音,纷纷停笔,恭迎皇帝。 裴少淮很识趣,一进御书房就缓步挪到原先站的位置上,悄悄无声,不引老臣子们的注意。这些大臣们翻算账目,算了一上晌,正是腰酸背痛、脑袋发昏,若是见到裴少淮优哉游哉地走进来,不知道会拉多少仇恨。 一张张书案上,有的账本翻得凌乱,有的井然有序,能看出大臣们的几分性子。 皇帝坐回龙椅上,环扫了一眼,问道:“都算得如何了?” 场下默声,都低着头。 还像之前那样,皇帝开始一个个点,道:“工部,这十年间宝船厂送出去了几条船?” 又是工部周尚书“打头阵”。 算得的数目,连他都讪讪不好意思开口,低着头答道:“回陛下,共送出千料大船七艘,五百料、七百料等中船十三艘。” 皇帝其实早就知晓数目,再次听见时,犹忍不住憋屈生气,一拍桌案,怒道:“应天府宝船厂从各处漕运木料,兴师动众,一年所造千料大船不过三五艘,十年间竟送出去了七艘。” 兵部曾数次苦诉海卫缺战船,而朝廷竟往外赐船,何等讽刺。这样个送法,造再多大船也不够用。 皇帝压压火气,又问:“江南织造绸缎几许,赐出去的又占几成?” 周尚书应道:“江南各司府每岁织造丝布三万五千余匹,去岁赏赐四夷使臣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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