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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皇帝道姓的,自然唯有景川世子裴秉元。 张令义此人最大优点便是说话“老实”,他笑着言道:“禀陛下,兵部这几年能在六部中抬起头来,有近半的功劳是裴家父子的,南有太仓船厂,北有宝泉银局。再者,微臣听闻太仓州一带物阜民强,百姓安居乐业,有人戏称为‘小扬州’。是以,若是问微臣,微臣以为裴知州这几年兢兢业业,大有建树,其功绩在外派官中应属前列。” 张令义愈说,皇帝愈是露出惋惜的神情,让张令义心里有些发虚,以为裴秉元犯了什么事,盘算着再替他说说好话。 皇帝从案上抽出一折子,递予张令义,道:“你看看罢。” 才一翻开,张令义有些惊诧道:“告病辞呈?”语气和皇帝一般,亦是惋惜。 皇帝颔首,道:“朕本可否了,继续留他,然其爱子之心切切,为国之心耿耿,又叫朕难以下笔。” 故裴秉元的辞呈迟迟未有批示。 张令义继续读,只见折子上写道:“……咏往昔,古人今人皆如水,新人催着旧人进。”似是在说把官职留给后来人,可后面又接着写道,“……钟鼓将将,淮水汤汤,桐柏细流已磅礴至海,唯洪泽湖水仍囿于原地。” 淮河西起桐柏山,一路向东,独流入海。 张令义恍然大悟,裴秉元是不想阻了儿子们的路,自比洪泽湖水。 父子皆入朝为官并不少见,但像裴家父子这样的并不多见——裴秉元入仕太晚,而裴少淮势头又太快。 裴秉元在辞呈最后写道:“……臣愿辞官入监学,尽己之力做余事。因只曾过了童试三关,学问浅薄,不敢居侍讲之位,愿做一管事,领监生外出历事实习,为各县水利农桑,聊尽微薄之力。”他愿意带着这些监生出去历事,将自己的亲历所得慷慨相授。 张令义润了眼眶,合上折子,双手恭敬递还给皇帝,垂首道:“裴知州身直心广,微臣自愧不如。臣斗胆,以为陛下当应允此事,大庆不止一个太仓州而已。”大庆不止一个玉冲县、太仓州,国子监里也不止一个“老监生”,不求人人皆是“裴秉元”,但哪怕能多治理一个水患,此事便值得。 也圆了裴秉元的一份心。 “朕明白了。” 这才让张令义退下。 …… 兵部藏图阁中,兴许是因为房内尘土扬起,抑或是因为被谁提及名字,裴少淮连打了几个喷嚏。 一幅幅厚重泛黄的地图悬挂在壁上,有万国图、漕运水路图、南北驿站图,还有九边军屯卫所图、东岸镇海卫所图……其中任何一幅泄露出去,都是要掉脑袋的。 皇帝特许裴少淮任意取看。 地图画得很粗劣,惟有方向是大致准确的,所以裴少淮辨认得很辛苦,花了一个多时辰才读完所有的图纸。要选出五个最合适的开海点不是易事,水运、陆运、海港、兵防皆要考虑进来。 广州通南洋西洋,明州通东洋,这两处是定下的。 福建布政司居于广州、明州中间,可选的地方有泉州、漳州、嘉禾屿,都是天然的良湾,裴少淮在纸上写下了两州一屿三个名字。 嘉禾屿即是后世的厦门,此时仍比较荒芜,仅一个千户镇守着,设有五通、东渡两处官渡口,属实是个不起眼的小地方,不管是陆运还是水运,这里都不甚便捷,可裴少淮却把它写在了第一位。 三选一,裴少淮思忖片刻,最终一笔划走了两处。 “笃笃——”敲门声响。此处戒严,有权限进来的人总不过那几个,裴少淮撂下笔前去准备开门,一边问道:“何人?” “伯渊,是我。”张令义的声音。 裴少淮开门,道:“座师。” “用过午膳没有?” 裴少淮望望外头的天色,才省得已经过了午膳的时辰,讪讪笑笑。 “公务再紧,也当注意身子才是。”张令义一边劝道,一边把手里那包点心递给裴少淮,道,“陛下命我给你带的,你且先吃两块垫垫肚子。” 张令义进屋,首先看到书案纸上的“两州一屿”,被果决的一笔划走了“两州”,只剩下“一屿”。 裴少淮选了嘉禾屿,舍去了泉州和漳州月港。 张令义待裴少淮吃了点心,又喝了茶水,才开口问:“伯渊缘何这般选?”不管是泉州还是漳州,都比一小小嘉禾屿繁华得多。 “座师可知太仓码头为何能在两年内建起来?”裴少淮自问自答道,“因为旧时码头早已荒芜,一切都是从头开始……从无到有看似艰难,实则却比‘推陈换新’要简单许多。” 一语道破。 裴少淮接着分析道:“泉州港自宋时起繁荣至今,市舶司设在此处,则官商守在此处,早已盘根错节。朝廷派吏部先一步到泉州监察治理,然再快的刀,也有砍不断的暗线,若选在此处开海,只怕总有意想不到的阻碍冒出来。” 他并不想在这上面浪费时间。 两地相距不远,此盛彼衰,嘉禾屿繁荣起来,则泉州的问题不治而愈。 “那漳州呢?”张令义问。 漳州位于九龙江入海之处,海港如弯月,故得月湾之称。 此处并无市舶司,也不是官渡口,而是一处走私港——月形港湾内风平浪静,小岛林布,走私的商船在小岛间游弋,官船很难将其逮捕。 “不受海浪所扰,确是个不错的港湾。”裴少淮评价道,“然官、民、商、寇在港内集聚,早已形成了制衡,各有占据。”好地方都被人占完了,想要统起月港,就要驱逐他们。 新设的五个开海点中,裴少淮最看重的,便是福建布政司的这一个点,所以他尤为慎重。 张令义赞叹笑道:“本官今日又跟着涨学问了。” 裴少淮应道:“门生现下只是纸上谈兵,想要做成此事,恐怕要身临其所,才能具体定夺。” “太仓船厂那边,已经动工了,三千料的乌尾战船指日可待矣。”张令义过来便是为了同裴少淮讲此事,他又道,“话已带到,本官便不耽误你做事了。” 两人作别。 …… 夏至入南风,京都渡口日日有归船,多是从江南一带经由大运河归来。时隔两年,吏部派出去丈量各地田亩的官员陆陆续续归来,聚于户部重造大庆鱼鳞总册。 再度回到京都城的裴秉盛,身形消瘦,肤色黄黑,才两年却似老了十岁。 裴尚书府中,裴秉盛同父亲说着一路的艰难,话语再不似以往那般嚣张,多了几分唯唯诺诺,他踌躇了半晌,垂头道:“爹,孩儿在苏州府时……受了他的帮助。” 裴珏已意料到,一言不发——二房终究又一次低了头。 再开口时,说的却是:“今日写好辞呈,明日便递上去罢,为父过不了几日,也要南下了,领队去监察各地布政司。” 儿子刚刚回来,父亲马上又要走。 “爹,陛下已经饶恕孩儿了……”裴秉盛不明白父亲为何要领这样凶险的任务。 “可他没有饶恕尚书府。”裴珏怒其不争,本想好声好气,却忍不住骂道,“你的儿子苦读二十余年,仕途还未开始,就被你这个当爹的给断了。” 朝中百官皆以为裴珏南下监察,是奔着入阁,实则,裴珏不过是为让幺孙能参加春闱、殿试而已。 皇帝手底下很多人,但有的事只有他这把黑刀才做得利索。 第139章 伯爵府里。 风吹小池涟涟水,团团荷叶相交叠,荷香飘来,给院子添了几分清气。 时值傍晚,裴少淮正扶着妻子闲庭信步,见了荷间此景,想起少年时与少津、言成在荷池边上玩飞花令喝酒,一时兴起,忍不住吟了两句:“昔年青叶初露水,小荷尖,犹半卷,共争朝夕长。” 杨时月并不知丈夫以小荷尖尖喻何人,但听出了闲逸中带些思愁,故应道:“今日叠叠如青钱,迎晚风,遮云雨,同立清池边。” 裴少淮一诧,笑问妻子道:“你知晓我在说少津和言成?” 属实是歪打正着了,杨时月摇摇头,笑应道:“我不过是把见到的荷池景念出来罢了,若这么碰巧对上了,只能说明官人与他们的关系清得如水如荷,不管怎么对、用什么词句都是好的。” 杨时月又问:“算时日,他们也应快到了罢?” 裴少淮点点头,道:“就是这几日了。”轻扶着时月的腰,道,“再走一会儿?” 杨时月不挪步,道:“不成,官人也要为我吟一句。” “嗯,为夫想想,还真有点难……”裴少淮佯装皱皱眉,又会心逗了逗妻子,才道,“团团青伞映红妆,与荷花,高低衬,花叶长相见。” 夫妻二人嬉笑小闹着。 夏末秋初的时候,趁着最后的几阵南风,裴少津、徐言成和林氏的船只终于要到京都渡口了。先一日到的是林氏的三条货船,满满当当全是精挑细选过的物件,张管事领人在渡口边卸了半日才搬完。 裴少淮不长进地暗想,他和老爹的俸禄,恐怕不及娘亲码头边上的一个铺,这家里头,最阔气的当属母亲。 翌日,裴少淮特地告假半日,与姐姐、姐夫们一同到渡口边等待船只,迎接少津他们从太仓州归来。 渡口边芦草一片鹭鸟惊飞,官船前面的虎头绕过河湾率先露出来,随着船只慢慢靠近,河上薄雾散去,众人便看到少津和言成站在船头上已迫不及待挥手。 明明是一路劳顿,却精神头十足。 船只停靠,船桥搭起。 “大哥,大姐,三姐,四姐……和姐夫们!”少津一口气喊道,一边快步走过来,与少淮相拥。 虽与大哥同岁,但少津还未科考完、还未入仕入官,显然多几分青涩的青年书生气。 徐言成亦上前与裴少淮相拥,有些生拗地喊着少淮的表字:“伯渊。” “大外甥!”裴少淮的一句话立马帮言成找回了昔日的感觉。 裴少淮见到林氏从船里出来,连忙上船桥,扶着娘亲下船。 “娘亲,慢点。” 再聚京都,家人们欢喜之余,又不免抹泪,殷殷说着心里话。随后,一大家子各自上了马车,往裴徐两府走。 …… 伯爵府中,林氏虽很想见时月,却忍住了,亦不让时月到朝露院来请安,她对少淮道:“她怀着身子要紧,不能染这一路的劳顿,等我歇几日再去见她。” 又道:“娘亲这边没什么事了,你快回去陪时月罢。”催少淮回自己的院子去。 裴少淮才出朝露院,便遇见了少津步履匆匆,似是打算出门。 只见少津已经梳洗过,换了一身水纹色的圆领衣袍,左肩上绣着些锦云,右手提着八宝食盒,擦得光亮。 翩翩风度小郎君。 裴少淮原想打趣弟弟一番,但想到小情侣两年许未见,便作罢了,只望着弟弟快步出门的背影,登车离去。 几日之后,林氏见了杨时月,婆媳二人闲叙,很是怡然,林氏看到儿媳偏大些的肚子,关怀问了许多。 等到回到朝露院,林氏才露出些担忧之色,她同申大家的说:“妇人生子本就凶险,时月一回生两个,更是艰难,不得不叫人忧虑。”她托腮思忖了片刻,又言,“生两个与生一个必有许多不同,还是要多方打听,找几个牢靠的稳婆。” 申大家的宽慰林氏道:“夫人先莫急,我瞧着杨府那头好似早有准备,说不定过两日杨夫人就上门与夫人商量了。” “此话怎讲?”林氏问道。 申大家的这才娓娓道来。原来,自从确定杨时月怀的是双生后,杨府那边隔三差五便会派两个衣着不凡的婆子过来,探探胎相、胎位,问问平日饮食,还一一登记在簿子上,从侧门进又从侧门出了,从不留夜也不惊扰到裴家人。 如今月份大了,这两个婆子来得就越勤了,隔日就会来一趟。 林氏听闻那两个婆子识字,更心安了几分。 果不其然,三日后,杨夫人携礼上门。 知晓裴家门风清正,无需过多赘言,杨夫人略寒暄几句便转入正题,她谦虚道:“月儿嫁到伯爵府以来,亲家处处待她好,事事都是思量周全的,只是月儿随我,体质与寻常妇人有异,头一回便怀了双生,有些事我便斗胆越俎代庖了,还望亲家见谅。” “亲家此话见外了。”林氏道,表明了自己的心迹,只希望时月能平平安安生下两个孩子,旁的什么都不重要。 杨夫人一五一十透底,道:“平日里过来的两位妇人,不是寻常的稳婆,更不是什么仆人嬷嬷,论起辈分来,月儿当叫她们一声大姨母。” 都是杨夫人族系里的人。 林氏微微诧异。 原来,杨夫人族中女子体质有异,易怀双生,祖辈们为此吃了不少苦头,稍有不慎便是殒命。所谓久“病”成医,族内女子一代代把经验积攒下来,希望帮助后来人顺利挺过鬼门关,一代代长辈为后辈接生,“稳婆”这个位置便在族内传承了下来。 这些都是族内才知晓的事情。 杨夫人说道:“如今月儿身子月份大了,双生发动得又急,我便想让两位老姐姐住到裴府来,方便关照月儿。她们会限着月儿吃补品,亲家千万莫觉得她们在苛待月儿。两个小的在里头玩闹,容易胎位不正,她们每日也会探一探、把一把。” 林氏一口承诺道:“伯爵府必会待她们如上上宾,不会干涉她们对时月的任何安排。” 她作为婆婆,哪怕再疼爱时月,又怎比得过杨夫人呢? 有了林氏这句话,杨府这才把人送过来。 …… 关于五个开海点,裴少淮最终定下,上禀皇帝,从南到北依次为广东广州、福建嘉禾屿、浙江明州、山东登州、河间府天津。 随着时月的肚子越来越大,裴少淮稍缓官府公务,每日酉时前必登车归家,翰林院、六科的当值都找同仁暂替着。 妇人生子不易,时月怀了双生,裴少淮心里是有担忧的,尤其想到这是自己的妻儿,这份担忧更甚。 裴少淮从不在妻子面前显露担忧,害怕影响到时月的心态。 四姐裴若英这段时日也回来得勤一些,一来是给弟媳把把平安脉,二来是把反复提纯过的烈酒给裴少淮。 英姐儿说道:“正如弟弟所猜想的那样,妇人生产时所用的布褥,若是提前泼洒过酒萃,产妇则不易患热毒。” 古人生子如过鬼门关,一怕胎位不正难产,二怕产后患热毒,尤其是春夏时产子。 英姐儿敢说这样的话,说明她已用酒萃救过不少人,正在一点点发现这里面的门道。 “谢过姐姐。”裴少淮接过酒萃,有了此物,心中又更安稳了几分。 随后,裴少淮亲自布设了产房。别的府邸布设产房,是为了规避秽物,裴少淮布设产房却十分用心,处处做到干净整洁。 先上上下下清扫过,再每日用酒萃喷洒一遍、通风透气。所有布褥先放入锅中煮了一遍,再喷酒萃,晾干备用。 生产时所用到的器具,一应也都用酒萃擦拭过。 …… 八月秋风来,本应是慢慢变凉的过程,今年却直接来了一场寒。 京都城内到处都是赴考乡试的学子,桂花香起,又是一年秋闱时,一试定前程。 裴少淮无心关注今年的秋闱,因为杨时月的肚子估摸着该发动了。 他照例每日睡前与两个小的说说话,每回说完话,把手掌置于肚皮上,总能感觉到他们在调皮蹬腿。 那小小力道的一踢,隔着肚皮传到裴少淮的手掌心里,就好似自己今晚说的每一句话都得到了回应。 慈爱油然而生。 深夜里,小夫妻和被躺下,杨时月无睡意,便找裴少淮说说耳畔话,她问道:“官人想好给他们起什么名字了吗?” “大名还不急,我给他们想好了小名,不管男孩女儿都能用。”裴少淮应道。 他不是没想过大名,只是没想好。 勋贵人家一般不起小名,但裴少淮想给孩子起小名,也没什么。 “是什么?”杨时月问道。 “宋时黔安居士有句吟诵立春的诗,春喻新生,道是‘试问淮南风月生,新年桃李为谁开’,你看,淮和月之间是‘南风’,取此二字,大的便叫小南,小的叫小风,你觉得如何?”裴少淮道。 其实他自己也是临时起兴,想到一句诗便杜撰了两个小名。 “小南,小风,若是小的是个女孩,还叫小风吗?”杨时月问道。 “为何不能叫?”裴少淮反问,又用欢脱的语气道,“怕女孩子家家像大风一样刮来刮去,太过调皮,不够安静?不怕不怕,咱们这么大的府邸,够她刮来刮去的……” 杨时月被逗得咯咯笑,答应道:“那就依官人的意思,叫小南和小风。” 不知是不是因为发笑动了胎气,话刚说完,紧接着便是“哎呦”一声。 裴少淮警惕,立马侧过身关心问道:“是他们调皮,又踢你了?” “不像。”杨时月应道,又是哎呦一声,自己也警觉,道,“恐怕是要发动了……” 双生发动得急,向来是不按日子来的。 裴少淮想起两位“姨母”叮嘱过他,真发动了也不要急,他一急,妻子便也会跟着焦急。 裴少淮稳稳起身披上衣服,掌了灯,扶杨时月坐起来,道:“两位姨母说,发动后可以吃顿香的,不再管着你,你先想想要吃什么,我去叫人。”这才出门。 很快,整个院子亮了起来,上下有条不紊,忙而不乱。 两位姨母过来看了看,淡定说道:“确实是发动了。” 她们扶着时月往产房走,一边宽慰时月道:“两个孩子胎位都正,个头也不大,你放心,一切都会顺顺利利的。” 看到大家不慌不乱的,杨时月忍着阵阵袭来的痛楚,却觉得莫名心安。 第140章 眼下只是刚刚开始发动而已,时辰还长着。 裴少淮被拦在了产房外,两位姨母道:“姑爷便送到这罢。”即便是大户人家也逃不脱这些讲究。 杨时月忍着一阵阵的痛楚,鼻头裹了一层细汗,亦道:“官人到前堂且候着罢,这里有两位姨母,还有嬷嬷们。” 裴少淮可以说自己不在乎这些旧习,但他省得,时月毕竟生于这个世道、长于这个世道,他若是执意留下来,兴许只会增加妻子的心理负担。 他掏出绢子,仔细替时月拭去鼻上、额上的汗水,说道:“我便在外头守着,你不要怕。” 平日里执笔写字的手,本是稳而有劲,此时却在发抖,手心里冒着汗,裴少淮赶紧掩在宽袖之下,不让妻子发现。 杨时月点点头应道:“嗯嗯。” 产房里摆了许多汤壶子,房内温而不燥。 趁着杨时月此时疼痛暂缓,两位姨母替她换了衣裙,又将长发梳成寻常发髻,用方巾包着,青丝一丝不散。 她们边梳头边叮嘱道,宛如在同杨时月聊家常:“现下还不能使劲儿,也不能喊得声嘶力竭,要把劲儿留在关键时候,若是疼得要紧了便咬张帕子。” 又道:“也不必想着时辰,三五个时辰听着是久,可换想,也只好比平日里困了一觉醒来而已。” 聊着聊着,还聊到了小夫妻的容貌,姨母夸赞道:“你和姑爷都这般奕奕秀色,生下来的小娃娃必定是个顶个的模样好。” 很快,林氏和沈姨娘等也赶过来了,林氏吩咐灶房做些吃食送来——不单时月要补力气,两位姨母和打下手的嬷嬷们都要先吃饱了。 一夜疼痛不止,一时缓一时急。 杨时月紧紧咬着帕子,脸上痛苦的神色愈发见浓。 两位姨母并不让她躺下,而是扶着她在屋里走动,或一时立着,一时蹲下,说道:“快到发劲儿的时候了,时月你再忍忍。” 与之相对的,院子外墙根下,不知被裴少淮踏出了多少个圈圈,一步一往里张望、关注里面的动静。 等到天边开始露白,仍是未到发劲儿的时候,姨母问时月是不是饿了。 杨时月忍着痛点点头,这一瞬,她忽然想任性一下,摘下帕子说道:“我想吃官人煮的甜粥。” 话才说完,正巧,门外陈嬷嬷朝里喊道:“少夫人,少老爷给您熬了一盅甜粥送来。” 裴少淮近乎不懂厨艺,这甜粥是灶房里熬好浓稠的白粥,裴少淮在里头添些干葡萄、蜂蜜,再焖半刻钟即成。 杨时月吃了小半盅,身上多了几分力气。 “时月,现下可还有力气走路?”一位姨母问道。 杨时月扶着椅子走了几步,两位姨母见此皆是欢喜。 一夜烛灯继朝霞,半壁赤云迎白日。等到朝霞满天、白日初升的时候,杨时月立于产床上,把着身前的横木,在两位姨母的协力下,开始用劲。 生下第一个孩子后,一位姨母忙着照料孩子,另一个赶紧叮嘱时月,道:“时月,一鼓作气莫松懈,不然还得重新发力。”鼓励她顺势而为。 不一会儿,第二个孩子也生了下来,整个过程颇是顺利。 两个孩子哭声此起彼伏,两位姨母不似普通稳婆那般急着出去报喜领赏,而是一切收拾妥当,将时月抱至干净整洁的新床上,才开门道了一句:“恭喜伯爵府,是一子一女,璋瓦双全,都是四斤半重。”双生子出来早,自然会轻一些,养一养就好了。 又言:“请派人告知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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