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信奉墙角的奥神,宁愿供奉相信灶神? “子曰不然”,并非如此。孔子否认了王孙贾的试探与说法。 此句难就难在如何理解这个“然”字。 而这样供奉相信神灵的句子,蕴涵着更深层的含义,用于考一考此地读书人的见解,不正好吗? 一个县试,不求能写出多么深奥的文章,若能有人写出几分意思来,曰“不信世俗成见”、“弃鬼神之见,立正于天”,或曰“信天理而不信尊卑”,不也叫人惊喜吗? 裴少淮执笔,在卷首书题下面,写下了“子曰不然”四个字。 第199章 除了“子曰不然”一题略难以外,其余题目以小题为主,中规中矩,难度不大。 如此出题,只因裴少淮想起昔年府学同窗江子匀。 如江子匀一般的农家学子,常因家资不裕,只好购置《十科策略》《二三场群书备考》等教辅书籍,用以增补见识。 倘若裴少淮全凭自己所好,复加后世见解,净出刁钻新奇的题目,偏离科考习俗,对于那些年年岁岁钻研四书五经八股文的寒门子弟而言,是不是有失公允呢? 裴少淮一路科考走来,他承认科场的制艺题过于死板,尤其是那些胡乱搭截的题目,简直不可理喻。但要改变这一现状,理应是先改变世道的用才观念,进而影响学风,最后才是顺势而为,修改科考的出题。 再者,若是偏离了习俗,岂不是说段夫子当年敦敦嘱咐他们的“童试小题在于精,乡试大题在于全,会试策问在于新”,全无用处? 人为公时,不能把自己凌驾于世道之上。 中规中矩的小题是裴少淮端平的一碗水,“子曰不然”则是掌心的试金石。 …… 民间有句俗话,叫“县官取青衿,宛如拾草芥”,意思是要过县试第一关,就像县老爷捡草一般容易。 此话并非空穴来风,“文理通顺”便可过县试正场,是世人公认的标准。 县试时间布告出来后,此后数日里,前来报考的学子络绎不绝,从天明到入夜,人数较于往年,涨了四五成,是报考的大年。 此况与双安州一切向好有很大干系。 那十二三岁的少年郎,是来一试深浅的,那二十余岁的,则显然是为了拼个好名次,在长案上显显眼,为四六月的府试、院试作准备。 一语言之,县试易过,但直隶双安州的县试案首,是有些重量的,想要拿下,并不容易。 那趋炎附势的齐同知早被裴少淮料理了,新到任的李同知是从山西潞安府长治县选来的,是个实干派,妥当安排着县试的诸多事务,从布设贡院到遴选帘外官,皆有经验,裴少淮这个主考官,并未费太多心思。 同安县的县衙改成了州衙,南安县原来的县衙则改成了贡院,院墙之内,隔分了前、中、后三个考场。 二月初九这一日,三更天,裴少淮起身赶往南安城,贡院里已掌亮灯盏。 裴少淮坐于前院的高台正座上,二十余名老廪生拱手行礼之后,开始唱保,伴着一声声“某某具保”的吆喝,一道道高矮身影步入、按号入座。 少年初初赴考场,如纸皆净白,不知哪朵是真梅。 考案年年见挥毫,而今又满座,握笔不是曾经人。 当裴少淮坐在高台上,望着底下那些年岁尚小的生涩面孔,满眼皆是少时读书的过往,也便是此时,他突然想明白自己为何能遇见南居先生。 不是茫茫中的缘分使然,而是南居先生从文卷里选中了自己。 南居先生当初看裴少淮的时候,是不是也同他此时看场下少年学子一般呢?漫漫科考路,艰难走完一路之后,有人成了拦路人,也有人成了开路者。 今日见晴,正场考试一切顺利,待到日落时,敲锣收卷。 因考生太多,读卷任务繁重,再覆安排在了两日之后。 老学究们分头读卷,把文章尚可的卷子呈至裴少淮处,兴许是“子曰不然”太难了些,言而有物的卷子不过数十张而已,不及考生的五中之一。 那些笔法尚且稚嫩的少年郎,只能照着朱子的注解去释义——君子不媚人,遵循于天理。 倒也有些学子从闽南之变,识得了裴少淮的几分心思,譬如一位名叫齐全安的学子便写道:“……当世无杰士方才以媚当道。” 可见,他把“君子不媚人”具体化了,杰士不媚势臣。 又有陈书新写道:“……天理之大,媚神不如媚己。”他结合闽地鬼神习俗之重而述,认为“人言轻而鬼神重,不问苍生问鬼神误世”。 笔法韵律虽不是那么好,一番见解倒是好的。 小题的好处便在于此,没有太多的束缚,自圆其说即是。 裴少淮用朱笔批注之后,伸手去取下一份卷子,当瘦长劲道的笔迹映入眼帘时,裴少淮的手顿了顿,科考之路,馆阁体当道,这样的字迹并不多见。 而裴少淮知道有一个人写这种字体。 他翻到卷首,上头写的名字却是“包玉真”。 当裴少淮读到“民不知天理何为,随饥饱而行”,论述为官之道时,他说真正的好官非一味只论天理,为官者,若不能饱民生暖秋冬,岂能指责民间信“灶神”? 这样大胆而正直的论说,让裴少淮再次把目光落在“玉真”二字上。 他翻开名册,找到了包玉真一页,记录相貌的一栏写道:“年四十又一,人瘦削,有胡须……”裴少淮便知道,这位考生是故人王矗无疑了。 也不知道王矗是怎么在他眼皮子底下找了“包玉真”这么个身份的。 不如王矗好听。 裴少淮笑笑,一介愤愤然的书生,若干年后再上岸,性子依旧还是那个性子。而后执笔,在卷上写了个大大的“落”字。 不是王矗的学识不够,也不是文章写得不好,而是取录“包玉真”,不管对于王矗,还是对于裴少淮而言,都不是一件好事。 再者说,王矗若真有意隐姓埋名重新来过,闯一闯这仕途,以他的性子,岂会在双安州参加考试、让裴少淮为难?又岂会写如此瘦长字迹? 不过是借着县试,跟裴少淮打个招呼罢了。 …… 十数日后,正场、次覆、再覆、末覆皆已考完,团榜、长案也均已布告张贴。 裴少淮让包班头在榜下蹲守了好几日,也未能等到“包玉真”前来看榜,可见裴少淮猜得并没错,王矗参加县试,意不在取录。 县试案首取了陈家的陈书新,齐全安则居于第二,早前有几位夺首呼声甚高、辞藻华丽的学子,虽也在榜上,却落在了十名开外。 南安城的陈家,能排在齐家堂之前,十分鼓舞士气,好好地热闹了一场。 等到张贴前十考生文章的这一日,州衙侧墙外,满满当当挤的全是人,争着围观。 晚来的学子诧异,问道:“区区县试的考卷,便是写得再好,也总不如乡试集、会试集的文章好的,何至于这般鲁莽人挤人、抢着看?” 又有人道:“他陈书新、齐全安的文章,平日里又不是没见过。” 谁知竟没人理会他们,大家只顾着看卷子,这几名学子只好带着疑色,也挤入了人群中,当他们看到那隽永不失劲道的朱色点评时,方才恍然大悟——大家根本不是抢着看考卷,而是抢着看知州大人的评语。 如其一,“士者内直而外正,可衍儒道之薪传,丧千秋之奸胆”,虽是点评,却可当一篇小短文来读了。 若是再仔细思索,又可发现句句珠玑,略加以提炼,便是破题的好角度,无怪有人嘴里念念有词,当场就开始背诵。 “这知州大人是甚么来头?这笔力实在太强了些。” “这当真只是临场随手写下来的评语?我怎觉得里头包含了不少典故?便是叫我专程去写,也未必能想到这么契合的典故。” “正是因为如此,州衙坐的是裴大人,而你却在此问‘为何’。” 引得其他学子发笑。 也正是这些评语,让学子们识得了知州大人取才的初衷,内直外正,不媚不奸。 知州大人还说“黎民信神求慰藉,官者媚神失本我”,黎民百姓信神尚且可以理解,身为父母官者,若是让神灵时时悬于自己心中,这个世道留下虚无的“神”便是了,何须多你一个吃百姓俸禄的官职? 引人深思。 …… 县试结束,裴少淮得以从贡院里搬出来,他带着“包玉真”的卷子刚回府,燕承诏便过来找他喝茶叙话了。 书房里。 燕承诏好奇拿起书案上的卷子,念道:“‘包玉真’,好似个女子名。” 裴少淮刚喝了口温茶,呛了呛,说道:“是一位旧友的卷子,燕指挥猜猜是谁。” 燕承诏直接放弃,言道:“无论是什么样的文章,在燕某眼里,都与‘之乎者也’是一个意思,我便不猜了。” “王多一点便成玉,直多两点人站立。”裴少淮提醒道,“燕指挥再猜猜。” 王矗取个“真”字,便是想让“直”字站起来,这是裴少淮的理解。 话都说得这般直白了,燕承诏岂还会想不到,他在茶案上比划了一下,色正说道:“站倒是站起来,只是这腿也太短了些。” 又言,“还是王矗一名更好听一些。”叫裴少淮哭笑不得。 燕承诏问道:“要不要我替你寻一寻他的踪迹?”逡岛一战之后,裴少淮乘船去了好几趟嶒岛,这件事燕承诏是晓得的。 “谢燕指挥的好意。”裴少淮自然知道,此事对于南镇抚司而言极简单,但友人之间,岂能让人去查踪迹呢?只怕让王矗心生芥蒂,裴少淮言道,“他既然来了双安州,我便在渡口外等他几日便是了,有缘总会再见到的。” …… 与裴少淮一片诚心相对的,城内一隅的偏僻小院里,王矗正领着几个弟兄收拾行囊。 “大哥,当真不去州衙看看长案再走?” 他们怕大哥留遗憾。 王矗心很宽,笑说道:“不必了,此番考试并非为了上榜。” 他望向院外,又道:“参加了双安州县试,我算是小裴知州的门生,这便够了。” 第200章 江岸排排柳枝正值抽青,海浪随潮,一遍遍洗净渡口外的临岸碣石。 这春日昏沉沉的暮色里,充足的水汽,像是朝江里倒满了靛青,显得冷清清。 自从双安港建成后,船夫去了那头挣活计,使得江口外的这个野渡口渐渐船少人稀,几近荒芜,贪婪的野草很快盘满了曾经熙熙攘攘的车道。 一艘中型船锚落渡口边,随水微晃。 车道上,马匹垂首,慢悠悠拉着板车从城里出来,每辆板车上围坐着年岁不一的汉子,头戴草笠,看不清容貌。 头车上,赶马的人手执草鞭,却不扬鞭赶马,只是不时举着草鞭,看看东风吹来的方向。不是怕草鞭惊了马蹄,而是怕草鞭惊了自己的不舍。 行当都已搬上船只,汉子扯着船绳,道:“大哥,风来了,上船罢。” 王矗最后一次回头,便是这一眼,让他看到小山包上的送别亭里,一袭青袍似草色。 便也是这时,包班头慌慌忙忙终于赶到岸边,远远便喊道:“王先生,大人邀您亭中一叙。” 站到王矗跟前,喘了口气,又道了一句:“大人他在亭里,已经等候先生多日。” 王矗见到裴少淮亭中身影的那一刻,如同草鞭落在马身上,已惊了心绪,听了包班头的话以后,仰着头,抿着嘴胡须颤颤。 东风吹湿了江口,也吹湿了他的眼——原来,知州大人真的能猜到“包玉真”的身份,大人明明可以派人搜查出他的行踪,却委身于江口石亭里,坐守了几日黄昏。 王矗快步登上石亭。 炉火正盛,酒气飘出,浓了又散。 “王某区区老番癫,何值得大人如此?” 愈说不值得,愈说明王矗极看重裴少淮的送别,这个世道的作别,常常一别就是一世,杳无音讯。 曾经轩窗下,书案前,唐诗宋词一卷卷,读了那么多送别诗,若是自己临行时,未有一句半句的送别诗,便说明自己再没有了读书人这个身份。 不读书,不是手里放下了书卷,而是身边没了读书的友人。 “不谈过往,只论此时,酒炉暖身,浅酌几杯略作别。”裴少淮道,“王兄,请坐。” 裴少淮倒的温酒冒着热气,王矗却给自己倒了盏冷酒,一饮而尽,含泪道:“能得大人一杯送别酒,便都值了,只是王某不敢喝这暖人心怀的温酒,怕自己喝下后,舍不得登船离去。” 从来,东风催舟发,柳枝送人行,裴少淮望着渡口边上的船只,问道:“王兄什么打算?” “活着回来的弟兄们,有家可回的,都已回家过寻常日子了。”王矗应道。 剩下几十号人,便是无家可归的了,或是投靠王矗前就已孤苦无依,或家中发生了变故,城中已经没了依身之所。 “剩下的这些,看着高高壮壮,实则还跟毛头小子似的,他们跟着我,吃惯了劫财这碗饭,我怕他们上岸后,没人管教着,受挫后又走上老路子、祸害百姓……不安顿好他们,值不起他们喊我声‘大哥’。”王矗接着说道,“我打算带他们去一趟应天府,讨些修船的技法,再让他们回来,以有些技艺傍身,成家立业。” “裴某说的是,王兄自己什么打算?” 方才的句句,都是在为弟兄们做打算。 “我?”王矗默声许久,显然还没有为自己考虑过以后,走一步算一步。半晌,他才又道,“天下何时缺过几间寒宅,大人不必为某担忧。” 总是会有容身之所的。 裴少淮把那盏温酒往王矗那边推了推,道:“王兄今日不饮这盏温酒,那裴某的这盏酒便一直为王兄留着。” 天下寒宅不曾缺,温酒却不易有。 天际即将发暗,时辰不早了,裴少淮不希望道别如此压抑,遂打趣说道:“第一回见面时,被王兄笑说信件满篇大白话,今日若是不施展施展,挽回些名声,是说不过去了。” “嶒岛上是王某眼拙,不识得大人大才。”王矗道,“大人身上的学问,叫人折服,也叫我惭愧年岁。” 而一旁的长舟,已经在娴熟铺纸磨墨了。 渡口风急,又是山头石亭,更烈了几分,裴少淮撩起宽袖,落笔十分沉稳,笔如游龙,墨下生文。 其中有“苇草植江湖,秋来生蓬蒲。何怨金风散?春野草色殊”一句,写的正是渡口外连片的芦苇草。 芦草生来就植于江河湖畔,身在江湖中,金风一来,飞蓬散开,各自飘远。 这熙熙攘攘的众生,王矗和他那些曾经的弟兄们,不也如此吗?终有风来蓬散的一日。 所幸,待到东风来时,又是青青草色一片。 这一句,不单单是送别王矗,还有劝慰王矗,弟兄们上岸后,一定会重新草色殊的。 读到这一句时,王矗再也不能忍住,眼泪簌簌而落,一个四十多的人,就这般静站着,默读着,毫无准备,泪水落得仓促。 裴少淮本想以此宽慰王矗,岂知写到了他心头上。 裴少淮写完准备撂笔,却被王矗抢接过来,借着笔尖的余墨,瘦长的行楷写道——“长戈断箭吹血飞,沧浪夺岛遗身骸,本已无心复俗世,闻君一言意自来”。 “眼前这片海,贼乱已平,非王某带弟兄们上岸之功。”王矗说道。 长长的一卷纸,被王矗小心翼翼撕成两段,卷起裴少淮写下的那段文,朝裴少淮三作揖,而后转身,快步走下山坡,沿着石阶走远。 一直到他走到渡口,登上船只,都没再回头、回望,留了一路的背影。 那卷纸,被他紧紧护在身前。 …… …… 清扫了闽南诸多险阻,万事皆在向好。 县试之后的时日,裴少淮并未闲着,许久未上奏天子的他,终于想起了远在京都天天念叨“伯渊”的皇上。 书房里的空折子,因纸张旧了,都已暗暗发沉。 闽地如今的大好形势,还不够稳,倘若别处海防失守,倭寇再度袭来,一手建起的繁华码头,将成为倭寇眼中的肥肉。 凤尾峡一战,只是治标,而今到了治本的时候。 裴少淮到嘉禾屿寻燕承诏,说明自己的来意,道:“请燕指挥助我,上奏请改海防之策。” “裴知州什么打算?” 裴少淮分析道:“倭人如毒蚁,闻食而来,而今嘉禾卫连连告捷,大挫倭寇,却只是守住闽南一带而已,宛如灭蚁只堵了一穴,毒蚁仍会绕道而来。” “你想直接灭了蚁穴?”燕承诏问道。 裴少淮摇摇头,说道:“大庆与倭穴相隔辽辽东海,便是仗着大船强兵,攻而夺之,日后也不易守,伤我大庆百姓财力而效果见微,并非上上之策。” 又言,“再者说,倭国东西皆海域,水下复杂,若未能绘制海域图,探明航路,岂敢轻易发船出兵?” 征战劳民伤财,裴少淮并不甚支持,至少现在还不是合适的时机。 裴少淮取来闽地海防图,挂于墙上,指着图上几处岛屿,说道:“倭寇来犯我大庆,常在这几处岛屿中转,休养生息,以我之见,倒是可以奏请陛下增派水师,将这些岛屿一一管控起来,此乃其一。” “其二,应天府一带,曾有过数十员倭寇横行数百里,每过一处便掠夺一处,驻守的卫所束手无道,何也?兵员操练不精,职责指派不明。” 大庆为了防兵乱,对于卫所兵员的活动范围限制得很死,哪个卫所管哪块地,都是圈好了的,驻守的将士若是踏出半步,便是死罪。 这样的兵策,给了倭寇可乘之机。 倭寇登岸袭扰,每每选在卫所驻守的边缘行动,当大庆将士率兵前来剿倭时,他们便狡猾蹿往别处,靠着不停游走边缘来保身。 从而便有了数十人能猖狂数百里这般不可思议之事。 裴少淮建议道:“以我之见,倭寇从何处登岸,便主属哪一卫所追剿,左右相邻卫所戒备、辅助,若是有失,一同追责,如此便少了‘无人看账’这样的事。” 听了裴少淮一攻一守的建议,燕承诏微微颔首,道:“那便依你之言,你来主谏,我来附议。” 两人合拍,效率颇高,事情很快就定了下来。 至于如何牵制倭国,裴少淮自然还有其他计策,只不过事情要一步步来。譬如说,燕承诏已经对牢狱中那毛利四郎下手,从他口中熬出了不少可信消息。 正是因为丰臣家势力日渐强盛,一步步壮大,有一统南北的趋势,才让毛利家险中求胜,通过加派兵力外出劫财,从而丰盈家族财力,收拢更多幕僚。 这般看来,天天在牢中拔头发、心智已有些恍惚的毛利四郎,倒是不急着要杀他了。 裴少淮的折子刚刚密呈上去,隔日,便有福建布政司那头传来圣意,说是泉州府新知府一时半会儿难以到任,而府试择才是不可耽误的大事,皇帝直接指定裴少淮担任泉州府试主考官。 裴少淮正疑惑皇帝为何突然给他派这样的任务,坐在一旁喝茶的燕承诏,却风轻云淡说道:“早同你说过,闲暇时多给皇上写几个折子。” 裴少淮困惑望向燕承诏,这两件事有什么干系。 燕承诏不急不缓说道:“你想不通皇上为何将这样的事安在你头上,这便对了。”这件事确实不是非裴少淮不可的,从布政司里调个四品大员更合适些。 “兴许皇上只是为了找个由头给你下一道圣旨。” 第201章 听了燕承诏的话,裴少淮了然,皇帝钦派的任务,待事了以后,自然要上奏回禀的。 燕承诏见裴少淮若有所思,又说笑道:“为圣眷太多所忧的,裴知州还是燕某所见的第一人。” “燕指挥也莫太高兴了。”裴少淮“回呛”一句,道,“若是皇上准奏,集江阴、广洋、横海、水军四卫舟师,再许以浙江、福建等地九卫指使权,舟师浩浩荡荡南巡剿寇,燕指挥手里的虎符也沉得很。” 谁知燕承诏不恼反喜,应道:“带人出海活动活动筋骨也好。” 眼下已是二月下旬,四月转瞬即至,是以裴少淮回府简单收拾行当,隔日便乘舟北上泉州府,坐守贡院,准备府试之事。 …… 金炉御烟沐皇殿。 缕缕檀烟如云似雾,萦绕于御书房内。 先是镇抚司那边送来密奏,皇帝还未拆开,便认出了奏折硬壳上的那个“密”字出自裴伯渊之手。 承诏的字没这般端正。 接着又有余通政使求见,皇帝暂且收起折子,道:“宣。” 余通政使行礼后禀道:“通政司银台昨日收内外奏折、章疏共十五本,无四方申诉、法告,特呈陛下过目。” 是来送奏折的。 皇帝问:“六科、御史台可有言官上奏?”内外官员为了在皇帝面前露面,鸡毛蒜皮的小事也上个折子,此风旧矣,皇帝常常只拣些重要的看。 “兵科裴给事中有奏。” “哦?”皇帝一下子来了兴致,道,“呈上来给朕看看。”近日究竟是什么好日子,让裴家两兄弟一齐上了折子。 余通政使退下以后,皇帝开始批折子,先是读了裴少津的奏折,题为《请议改马政安民心彰圣德疏》,是会同太仆寺上的折子。 裴少津妻祖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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