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华小说

韶华小说> 苟在修仙界的远古巨熊 > 第106章

第106章

听皇上旨意,分头将此地未竟之事妥当安排好,再启程回京罢。” “理应如此。” 第207章 燕承诏离去后,裴少淮又仔细读了几遍圣旨。 他想起数年以前,第一次入宫当值掌记,便被皇帝唤进御书房问话。那日皇帝穿了一身家常曳撒,问的正是“数千数万倾的良田被皇庄、官庄侵占,黎民百姓无地可耕”,有何良策。 想来在此之前,皇帝心里就有了清算田亩的主意,只不过国库吃紧,不敢贸然出手。 眼下,朝廷借着推行银币、以银抵税这两道新策,又有太仓州、双安州督饷馆增收船税,国库渐渐充盈,皇帝没了后顾之忧,便率先对藩王们动手了。 清算田亩,减少兼并,增长粮收,皇帝亦在想方设法帮助大庆熬过这连年渐长的寒冬,没有粮食才是最难治理的动荡。 要从藩王手里收回侵占的田亩,唯有九五之尊的皇帝动手,才可做成。 …… 先秦名篇《南风歌》有曰:“南风之薰兮,可以解吾民之愠兮;南风之时兮,可以阜吾民之财兮。”[1] 南风吹来,可以解万民愁苦,可以为万民带来财物,被誉为生长之音。 将此句用于五月的双安港,竟也十分贴切。 伴随着南风,去岁年末出海的商队扬帆归来,乌船破浪,千帆渡海,因场景太过壮阔,引得城里许多百姓登上凤尾峡两岸,远眺船只依序入港。 船长站于船头之上,看到港口官吏手摇白旗,示意减速入港,于是一声吆喝:“收帆,入港。” 船员们齐齐跟着喊:“收帆,入港。”响彻整个海港,告诉族人,他们顺利归来。 拳头粗的绳子拉紧,硬帆倏地往下合紧,船只如归巢的鸟儿收起了双翅。 港口外,就地建起了几幢阁楼,做起了酒肆生意,整个五月里皆是一座难求。一茬又一茬的船员下船,族长领着族人,就近为他们接风洗尘。 跨过了火盆,洒了桂枝水,一番热浴之后,到酒肆里大口吃肉、大口喝酒。 卖力气的脚夫们,各自选出担当能干的头儿。工头与船商们讨价还价,谈妥了价格,拿到了一半的工钱,这才领着兄弟们开始干活。 城里头的客栈也住满了,住的是五湖四海的货商,他们带着样货过来,趁着海商们在港,就地谈起了生意。 一旦签下了单子,便快马加鞭送回家,命工坊里加紧生产。 嘉禾卫和双安州州衙要做的是,维护好这初初建立起来的秩序,完善诸事章法。 …… 五月末时,裴少淮去了一趟双安港督饷馆,查看了入港商船的货品清单。 因出海之前,裴少淮曾鼓励商队们多多回购粮食,并且允诺运回粮食的商船减少抽税。是以,有四五成的商船从暹罗国、安南国运回了大量的粮食。 装满了闽南的仓廪不说,还引得各地粮商闻讯赶来。 裴少淮又粗略算了一下,双安州今年能上缴朝廷近八十万两船税,开海获利之丰可见一斑。 一起过来的燕承诏看到后,啧啧称道:“裴知州南下开海,皇上给了八十万两作经费,没过三年,裴知州就把窟窿给补了回来。” 他玩笑道:“裴知州如此大才,就不怕皇上把你派去多开几个海?” “那也无妨,只消把燕缇帅也派上就好。”裴少淮应道。 回到州衙,裴少淮让主簿给衙门里的官吏、衙役结算一年的赏银。大家伙得了赏,数额还不少,自是喜不自胜,三五欢谈着,皆道要跟着知州大人继续好好干。 他们还不知晓知州大人要回京的消息。 裴少淮笑笑不语,只不过,心头不免生出些许离愁别绪来。好不容易才与他们相熟,却已经到了别离之时。 入夜了,裴少淮仍在衙房里梳理双安州的案卷,一页页过得极仔细,以免给后头人留下疏漏。 鸦鹊倦栖墙头枝,清风摇月烛影深。 裴少淮的心一沉下来,常常忘了时辰,等到他翻完最后一页,将案卷放回书架,才发现窗外繁星点点,州衙里有人值守,却是静悄悄的。 他端端衣袍往外走,关上门后,转身一看,发现李同知竟站在庭院里候着,石台上放着两个食盒,似乎等了有些时候了。 “下官听包班头说,大人今日忙于公务,想来还没顾得上用膳,特带了些家常菜来,与大人浅酌几杯。” 李同知已经识得裴少淮的几分性情,没有在酒楼里设席,免得铺张。 “李大人这么一说,是有些饿了。”裴少淮笑道,走到石台前与李同知坐下。 李同知三十二岁中的进士,为官十载,如今年过四十,身姿长相颇为粗犷,初一看倒像个武官。他入官比裴少淮早,年纪又大一些,在裴少淮面前,却无半分自以为是,而是恭恭敬敬,一副讨教的姿态。 几盏入肚,话入正题。 “大人应当知道,下官原先任职长治县,在那等险要的地方,心里多想着如何求稳,而少有想过如何变富,而今到了临海之滨,才是开了眼界。”李同知说道,“今日特来向大人请教请教。” “李同人谦虚了,能治长治,非能官不可。”裴少淮谦言道,“不敢说是请教,只当是一同探讨探讨。” 墙上灯笼的红光,照出李同知脸上的钦佩,道:“大人治理双安州,条条章法皆已详细,此地要富比扬州,不过是时日的问题。从大人手里接过此担,既叫我觉轻松,又觉得重任在肩,不知大人能否点拨一二,为下官引引路。” 以李同知的本事,不可能对治理双安州毫无自己的见解,所以他要的“点拨”,更多是想从裴少淮口中得知朝廷、皇上对双安州是什么态度、什么期待。 “鼓励海商们运粮归来,事关重大,想来不必我再赘言。”裴少淮先提了粮食。 李同知点点头,应道:“大庆连年长冬之事,下官已略闻一二。” 他面露辛酸之色,道:“在我南下赴任以前,秦、晋两地单单去岁一年,就减收了三成不止,临近北疆之地,麦田还在拔节便遇到了寒降,更是颗粒无收,不少地方的仓廪已经见底了。”北边减收,粮食压力便落到了南边,李同知道,“大人说得没错,粮食事关重大,必须鼓励海商继续购入粮食,重兵守好粮食漕运。” “至于李大人所说的‘富比扬州’……”裴少淮顿了顿,说道,“扬州之富,乃因其地处南北河运之关节,大庆商贾往来必经此处。而双安州之富,通的是内外,不在于‘贩’而在于‘市’,有市有价,则天下百姓可自谋一条生计,万万人之力远胜于数人之智。” 冰雪无情,丘山覆阻,但只需有了几缕春光,野草便能莽莽而生。 裴少淮打比方道:“双安州之富,就好比集全家之资供一人读书,待其功成名就时,领着同族子弟同富共荣。” 李同知听后,捏着酒杯不动,陷入了沉思,连杯子倾斜洒了出来也不觉。 “下官明白了。”李同知回过神,赶紧给自己重新斟满,饮尽后言道,“下官必定继续开辟官道、水道,令更多的货物经由双安港运送出去。” 让这个“市”愈来愈大。 壶口泻酒如水帘,推杯就盏邀星饮。 略有一两分酒意后,裴少淮便起身作辞了,道:“家中还要小儿要照料,改日再同李大人痛快饮一回。” 李同知作揖,笑道:“在外为清官,归家为慈父,实在叫人钦仰。” 登上归去的马车,裴少淮撩开车帘吹着些夜风,今夜的几盏酒,让他愈发意识到,自己留在双安州的时日不长矣。 …… 六月的院试,是裴少淮回京前最后一项任务。 裴少淮不任考官,院试主考官是福建省督学大人,但他需要陪同大宗师考校当地生员,筹备院试诸多杂事。 大宗师对此地学子了解不深,取录秀才时,常常也听当地正官的几分意见。 六月上旬,当裴少淮接到大宗师已从福州郡城启程的驿报时,惊讶发现大宗师换了他人,并非此前的孟大人。 而临时接任的,不偏不倚正是南居先生的独子邹羡静。 要论学问学识,若非邹侍讲无心官途,他早该出任一省督学了。裴少淮好奇的是,邹侍讲不是在京都翰林院吗?怎突然到南边来了? 他乡遇故知,实乃幸事,邹督学抵达泉州郡城的这一日,裴少淮早早就迎在城门外了。 邹督学还同以往那般,谦谦和和的,在众人面前没有一丝架子,里里外外就是一个纯粹做学问的人。 两人进了府衙,单独叙话。 邹督学面带遗憾,解释道:“孟大人陡然因病仙去,消息传回京城,正好我启程南下应天府,便领了皇上旨意,临时接任福建督学,替孟大人圆了未竟之职,再赴应天府。” “实在可惜。”裴少淮叹息道,心中了然。 大庆重视学风,一省之督学,非经明行修、厚重端方之士,不能轻授,朝廷推荐、选人时,是慎之又慎。 想来也是事发突然,皇帝才把重担压在了邹羡静肩上,毕竟他的品性、学识,朝中是无人有异议的。 裴少淮换了一话题,问道:“南居先生与邹老夫人,近来可一切都好?” 邹督学略迟疑了一下,念及裴少淮与父亲的交情,他还是如实说了,道:“我此番请旨南下,到南京翰林院就任,便是为了父亲。” 裴少淮心头咯噔一下,心生不祥预感。 “裴大人莫要担忧,父亲他身子骨很好。”邹督学说道,“只是年纪大了,开始忘事、记不得人,不时总会犯糊涂……我便计量着要离他近一些,养他晚年。” 第208章 人值青年,不知时贵,最易忽视白驹过隙。 待到晃一回头时,才发觉已过十年八载,曾经教他学识、助他成才的师者,皆垂垂老矣。 听了邹督学的话,裴少淮心间蓦地一片空白,不知言何。 南居先生十九岁高中状元,奔波于各地为官,毕生研究钱法税道,又点拨带出了诸多门生,官至一朝阁老,也算得上是波澜壮阔了。 岂知年老时,要忍受曾经寒窗习得的学识,抽丝剥茧般一点点离自己而去,何其可惜又无可奈何——年岁的逝去是无法抵抗的。 无怪这两三年给南居先生去信,有时回信得快,有时却要耽搁数月,想来是受病情影响。 “南居先生如今身在……?”裴少淮问道。 “春暖时,已从苏州搬至南京城里。”邹督学应道,“全仗父亲的几个门生上下打点着,已经稳妥住下了,季子身无官务,亦早早到了南京城,伴于父亲左右。” 接下来就等邹羡静主考完院试,一家人定居南京城。 邹督学见裴少淮依旧面带忧色,安慰道:“裴大人有心了。父亲岁至杖朝之年,有些事只能尽己所能,而不能强求天命。” 裴少淮懂这个道理,只不过一时没能压住情绪罢了。 随后,又聊到邹督学即将赴任的南京翰林院,裴少淮道:“邹大人能下如此决心,孝心可鉴,令人钦佩。”去了南京翰林院,等同于官途全弃,甘于坐冷板凳做苦学问。 自大庆迁都顺天府后,南京旧都便成了守备,留着个空架子。 南京留有一套六部九卿,但并无什么权势,完全不能与京都的六部九卿比拟,被派遣到这里当官的,要么是降职被贬,要么是受京官排挤……鲜有人是自愿来的。 若说南京守备已成了清水衙门,其中的南京翰林则是甚之又甚,成了清苦衙门。 裴少淮在京任职时,就曾听过南京上折言说,曾经辉煌一时的南京翰林公署年久失修,已栋楹倾斜,上漏旁穿,破陋不堪,到了不得不修的地步。 此外,南京翰林里留任的官职极少,对外说是五品学士,实则事事都要亲劳亲为,比不得京中一主事。 他人避之不及,邹羡静却主动请缨。 裴少淮为邹督学略感遗憾的同时,又为这对父子感到高兴——他们间那点算不得嫌隙的嫌隙,似乎已经说开了。 “他人不愿意去的地方,于我而言,却是个好地方。”邹督学笑道,“总归我从家中带上一壶茶,便能坐上一整日,在哪坐不是坐,倾我之闲时读一读翰林公署里的孤本,也是件幸事。” 从这一点来看,邹督学虽未能承袭邹阁老的钱法税道,却承袭了其对学问的一颗诚心,同样值得钦佩。 送邹督学入住贡院后,裴少淮折返府衙。 路经一族学学堂时,炎炎夏日里,一阵阵清稚的读书声传出来,盖过了树上蝉鸣的聒噪。 台上白发老书生,台下懵懂少年郎。 粗一算,十五岁时,裴少淮的文章与南居士的点评相遇,老少两人在春风柳下相见,距今竟已经过了十载。 又想到小南小风已长高至腰际,已是小小少年。 三年是不长,但它对于孩童、青年、老者而言,长度是不等的。 是该回去看一看了,先去南京城,略留几日,再回京都城。 …… 其后的几日,大宗师为生员们授课、又考校了生员们的学问,依照成绩重新定了廪生、增广生员、附学生员的名单。 随后的院试,除了报考的人数太多、遇到了大年以外,诸事皆十分顺利。 各地童生积极赴考,与四月府试公允、寒门学子唱榜和裴少淮的名声,有很大干系。 所幸泉州府贡院建得够大,院试又仅考两场,四处临时借了一批桌椅之后,倒也算是坐下了。 连邹督学都忍不住感慨:“别处的院试,何曾见过如此浩浩荡荡的阵势。” 改卷取用时,裴少淮还是“徇私”给邹督学提了些建议,替家贫子们说了些好话,道:“督学大人阅卷时,若是遇见破题独到、立意俱佳、举措写实,而韵律文采欠佳者,还请多斟酌细读,看能否以其优补其短,给他们一个机会。” 至于具体的学子名字,裴少淮就不同邹督学说了,否则当真成了有失公允。 “裴大人为何这般说?”邹督学作为一个古籍学者,还是颇看重韵律文采的。 裴少淮解释道:“中秀才者,十中之九难以中举入仕,多留于乡间为绅。众多学子当中,立意、文采皆优者,自然最先被取用,而在‘文采佳立意缺’和‘立意佳文采缺’之间,裴某以为,能由己及人思民间疾苦、宣人间正道,比词藻华丽更重要一些。” 又言:“再者,家贫子短读书钱资,能阅览的书卷有限,下笔时词藻短缺,落下几个韵律,亦不难理解。只消得了秀才以后,家里宽裕了,他们反倒更容易补足短处,更进一步。” 这番话说服了邹督学,他应道:“本官阅卷时,会酌情考虑。”念及父亲昔日教导的话,邹督学又感慨道,“无怪父亲与你能一见如故,成了忘年之交。” 等到出案之日,酷暑烈日之下,贡院门前,再现了一回“千人唱榜”的盛况。 诸事毕,裴少淮为邹督学,或说是邹学士送行,相约秋日时于南京城里再会、再叙。 …… 秋日湖水平如镜,金风万里稻浪生。 很快就到了初秋,朝廷委派的水师入驻泉州府、双安州,嘉禾屿军港里,满满当当全是船只。领军的并非等闲之辈,而是威名赫赫的水上大帅——胡大将军。 州衙里,当衙役们发现知州大人的衙房渐渐搬空,发现诸多事务渐渐转交李同知办理,开始晓得了情况不对劲。 百姓们又发现,裴燕两府一车车的行当往双安港运,又搬上了官船。 众人们便明白,他们的知州大人要走了。 …… 再过两日就要启程了,裴府里,上下都忙碌打点着。 倒也没有太多物件要收拾,杨时月在双安州里并未置办店铺、产业,收拾的都是些居家东西。 还有两个孩子平日里收藏的各类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譬如他们用惯的小勺子,自己设计的小木马、编织的竹蚂蚱,写的第一张字帖、画的第一幅画…… 小南小风样样都舍不得丢弃。 裴少淮来去一身轻,更无什么要带的。他手握几支毛笔,立于洗砚缸前,刚换上的井水十分清洌,映照出他的身影。 笔头置入水中,点破了倒影,裴少淮撩起宽袖,触到了井水的凉意,手指轻捻笔毫,一朵墨痕如云雾般氲开。 秋毫去残墨,池中添乌痕。 小南跑来,小手扒在缸沿上,踮着脚,好奇看着父亲洗墨,问道:“爹爹,你为何别的不带,偏从衙门里带这几支笔回京?” 为何?裴少淮心想,兴许是自己已渐渐融入了这个世道,为了一身文骨罢。 “为了来去清清白白。”裴少淮跟儿子解释道,“咱们执笔写字,蘸的虽是墨汁,但笔却要干干净净的。” 小南似懂非懂,点头说道:“所以孩儿上回打碎砚台,弄得一身墨汁,被爹爹教训了。” 裴少淮将洗好的笔晾挂在架上,擦干手上水渍,摸摸儿子的头说道:“笔杆子这般长,便是为了你墨不沾身。” 小风则蹲在院子里,正在为不能将自己种的花草移回京都而伤心。 小南小风南下时还小,对京都并无太多印象,所以回京于他们而言,更像是一场新奇的出行。 午膳后,申二家的一边收拾餐桌,一边与陈嬷嬷唠几句闲话。 “我本想买几匹布料带上船,以便在船上做些针线活,昨日走了好几处布店,蓝布竟都无货,真是奇了怪。”申二家的说道。 陈嬷嬷说:“没了蓝布便拿几匹其他花色的,耽你什么事。” “孩子识字了,总是穿圆领蓝袍瞧着更文气一些。” 原是打的这个主意。 …… 翌日,同安城的三位族长,带着好几车的名产土仪送到裴府门前,价值不菲。 有道是“知县如扫帚,太守似畚斗,布政是驻袋,回京朝觐时,到处抖一抖,留下万般财”。 各地的官员回京考满时,带点“名产土仪”给势宦权贵,留个好面缘,似乎早成了不成文的规则。 这样的阵仗,在太仓州时,裴少淮就曾见过了。 “大人回京,若不带些土产,岂不叫同僚们看低了,也叫人觉得双安州的百姓不会做事。”齐族长说道。 陈族长也帮着道:“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大人就收下罢。” 裴少淮拒之不收,他虽知三位族长是出于好意,但仍是严声斥道:“你们如此送行,置本官于何地?又叫本官如何面对清白二字?” “你们快些拉回去罢!” 裴少淮俨然一副生怒的模样。 三位族长讪讪,道:“这些都是族人们自行凑齐的,可如何退回去?” “那便换作银钱,用来修缮族学,或供贫苦子弟读书所用,为族里做些实事。”裴少淮两袖一甩,入了府、闭了门。 …… 到了离任送行的这一日,数里长街,百姓们团团拥着裴府的马车,一直喊着“知州大人”,送到了渡口外。 家家户户门口摆着清水、挂着明镜,许多喊着喊着便哭了,知州大人不止是“清”和“明”而已,还是“亲”。 到了长街岔口,一群从外县赶过来的百姓,齐齐跪于街上,身后背着漆黑的烧火棍。 他们依次喊道“某县某族曾因粮食高价,误会了大人,特来请罪,请大人教训”,去岁年初时,粮食价高,各县跪求裴少淮出手压价,无果,彼时确有些诋毁的话传出来。 农家父母教训孩子,常常抄起烧火棍就打,他们便背着家里的烧火棍来了。 裴少淮坐在车厢里,并不敢撩起车帘看一眼、回一句,此时正是心头最满最酸的时候。 百姓如此,正说明他做的都是对的,都值得。 直到了城外渡口,裴少淮将下车,几位老妇人挎着竹篮挤到了车前,不停用俚语喊着:“官老爷,秋到了,吃个柿子甜甜口罢。” 论甜果子,大庆之大,唯独一盏盏的红柿子,从南到北都可种植。 南方北方,皆知柿子之甜。 裴少淮可以拒绝三大族的“土特产”,可以忍住百姓们的挥泪送行,但他岂能拒绝老妇人递上来的一颗红柿子?他年头尝过了“甜头”,岂能错过“秋甜”? 仿佛是吃了一口柿子,事情就圆满了。 当他接过柿子,咬了一口,根本顾不得嘴里是什么滋味,只顾着跟百姓们再道一句“真甜”。 “祝大人柿如破竹、万柿顺意、柿叶有成……”百姓们高喊着。 裴少淮被百姓们抢着脱去了靴子,又收了万民伞,闹了一番,好不容易才得以登船。 官船破开江面,缓缓向前,裴少淮站在船上,向百姓们挥手道别。 原以为送行至此便告一段落了,岂知船刚刚驶至江心,还未走满一里,忽然听闻两岸传来踏歌声。 一声声吟唱在九龙江里回荡。 只见两岸齐齐整整站着两排学子,有上千人,个个穿着读书人象征的圆领蓝袍,双手举着酒盏,对着江心缓缓离去的船只吟唱道—— “燕燕于飞,差池其羽。之子于归,远送于野。瞻望弗及,泣涕如雨。” “……之子于归,远于将之。瞻望弗及,伫立以泣。” “……之子于归,远送于南。瞻望弗及,实劳我心。”[1] 一声声的“之子于归”,从学子们口中吟出,又汇成一束,庄严肃穆

相关推荐: 娘亲贴贴,我带你在后宫躺赢!   规则怪谈:就算死了也要过副本   女奴的等价替换   武当青书:诸天荡魔至洪荒   我的风骚情人   乡村透视仙医   山有木兮【NP】   秘密关系_御书屋   一枕欢宠,总裁诱爱   神秘复苏:鬼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