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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宫了,裴少淮走岔了道,多兜了两条回廊,这才走到乾清宫前。 午后的日光斜入御书房内,各处物件仿佛泛着一层金光。 “微臣叩见陛下,愿陛下一切安好。” “伯渊,快快请起。”皇帝笑呵呵言道,目光落到裴少淮手里提拎的木盒上,略带惊喜道,“伯渊还给朕带了礼件,让朕瞧瞧是什么好东西。” 萧内官速去将木盒呈了上来,打开一看,是个通体素白的雪顶茶盏。 茶盏圆润细腻,工艺不俗,但放在御书房里,和其他物件一比较,属实显得有些寡淡普通了。 皇帝却喜上眉梢,大赞特赞,言道:“化繁为简,返璞归真,还是伯渊懂朕的心思,朕年纪大了,渐渐发觉这简洁清雅之物,别有一番韵意,甚好甚好。”很是喜欢这个白瓷茶盏。 御书房侧,早早摆好了棋台,皇帝让萧内官关门“谢客”,准备与裴少淮安静杀几局。 萧内官上茶,用的是青花斗彩花鸟纹茶盏,燕闹梅枝,栩栩如生。 皇帝刚出手要取茶,又收了手,言道:“给朕换成伯渊送的白茶盏。” “疏忽了疏忽了。”萧内官笑道,“老奴这就给陛下换上。” 待重新上了茶,皇帝这才喜滋滋地呷了一口,道:“朕的白茶盏配白棋子,正正好。” 裴少淮端着青花斗彩花鸟纹茶盏,看这架势不对头,一时陷入了沉思——出门前随手带来的茶盏,歪打正着,皇帝似乎真要留用这茶盏,平日里,大臣们进进出出御书房,必定会注意到这个杯子……呦,可得把家中剩下那七个茶盏藏好了。 “伯渊,你在想什么呢?这般出神。”皇帝见裴少淮端着茶盏定定不动,问了一句。 “没……没什么。”裴少淮打幌子道,“只是许久没下棋,迟钝了些。” “那咱们君臣二人今日要下个尽兴。”皇帝年已五十多,平日里威严待人,此时却露出一副要大展身手的神态。 点点棋落方罫内,黑白胜负仅戏事。 窗外斜入的日光愈拉愈长,君臣二人边下棋,边谈谈朝堂上的事、开海的事,公事谈得如拉家常,时辰不知不觉过去。 这一局棋到一半,皇帝举棋思忖半晌,忽道:“伯渊,三年过去,你这棋艺没甚长进呀。” 裴少淮愣了愣,他低头看着黑白棋子旗鼓相当,犹豫了一下,还是开了口:“陛下,彼此彼此。” 皇帝爽朗大笑,道:“朕就喜欢你这不事权贵的性子。” 时辰也不早了,萧内官去了御膳房备晚膳,御书房内独剩两人,裴少淮主动道:“陛下急着诏微臣入宫,还有其他要事吩咐罢?” 皇帝点点头,先肯定了裴少淮闽地的功绩,道:“开海之艰辛,功绩之长远,朕都省得,这几年辛苦你与承诏了。” 皇帝把手上的棋子放回棋盅,暂停了对弈,继续言道:“你机敏过人,有胆有谋,想必也能从朕的授官中猜出几分来。” “陛下想借京察之机整治两京官场?”裴少淮猜道。 他初初归京,才知道的消息,许多事情还未来得及推敲,心中只有个模糊的猜测而已。 “正是如此。”皇帝言道,“去岁,楼先生驾鹤仙去了,临走前,他叫人把这幅字再度送回了京都,呈给了朕。”皇帝指了指御书房墙上的一幅字。 皇帝称楼宇兴一声“楼先生”,想来是人去事空,念及登基前的一份情。 字画写的是“上好本,则端正之士在前;上好利,则毁誉之士在侧”,出自《管子·七臣七主》,规劝君主要用端正之臣,勿信小人。 皇帝登基时,楼宇兴给皇帝写了这幅字,是出自本心。河西派倒台后,楼宇兴还乡前,皇帝把字画还给楼宇兴,是君臣离了心。 楼宇兴临走前,执意要送回这幅字,兴许是人在病榻上,性命将尽,一幕幕回忆过往,在身陷污泥浊水里回想起了曾经的本心。 河西派结党营私,排除异己,究竟是楼宇兴本性如此,还是位高权重以后踏入歧途,谁又论得清楚呢? 辗转之下,这幅字画的结局显得有些悲凉,但已是楼宇兴最好的结局,至少皇帝理解了他弥留之际幡然醒悟的一丝善意。 裴少淮在心中如是想。 皇帝说道:“河西派倒台四年,朝中才清净了几个年头,朕近来发觉,好似又开始有些不干净的东西冒了出来,在朝堂中搅浑水。”皇帝神色沉重,皱皱眉头,继续道,“朕复盘了妖书案一事,心中有个困惑,倘若首辅换了他人,便不会有河西派出现?恐怕未必见得。” 朝中如今又暗流涌动,恰好证明了如此。 “青萍浮于江河之上,有风吹来,岂会不聚成团?”皇帝感慨道,“朕思来想去,朝中此风盛行不止,处决一个两个人,抑或是处决一群人,都是扬汤止沸,治不得根本的。” “朕的眼皮底下尚且如此,远在金陵的陪都,散在各地的衙门,只怕更甚。”皇帝最后言道,“朕以为,或许是选官用人出了差错,高位者大权在握,下头的人则纷纷附庸之……倘若能变一变举才选官的规矩,兴许能改一改这样的风气。” 说得直白些,不改朝廷风气,一个河西派倒下,多年以后还有另一个河西派爬起来,周而复始,大庆身陷党争之中。 皇帝望向裴少淮,显然,这样的重任要落在他的肩上。要办成此事,谋略、胆识、远见缺一不可。 裴少淮心中明白,若真要追寻事情的根本,其实是因为君主集权,从而衍生的官僚做派。 但远离身处的世道去谈这个,无疑是空中楼阁。 身处天子座上,能反思至此,已是千古难得的明君。久居皇宫之内,却能推测到金陵的局势,不被臣子的巧言遮了眼,又说明皇帝权术计谋了得。 裴少淮甚至觉得,若非自己与皇帝同向而行,以皇帝的御人之术,哪怕他活了两世,也未必能及。御人之事,不同于学问见识。 “朕决定,先从京察大计开始动手,伯渊,你可愿担此重任?”皇帝问道。 裴少淮暗诽,瞧这问的,愿不愿意,官职不都已经落到自己头上了吗? 他很愿意以微薄之力,推着这个世道往前一步,遂应道:“臣愿以绵薄之力为陛下分忧。”承了下来。 皇帝又想起少詹事一职,他对裴少淮道:“入詹事府一事,伯渊你且无需有压力,朕本不想让你过早与东宫接触,免得受百官非议,乱你心神。只是吏部既然提了,有这么个机会,朕觉得让你与太子接触接触,以太子那样的性情,对他也是件好事。” 说出此话,无疑把裴少淮当极亲近的臣子看待了。 说是“托付”则有些过了,毕竟皇帝如今还不算年迈。 皇帝目光再次落在那幅字画上,“上好本,则端正之士在前”,叫裴少淮知道,皇帝亦有慈父的一面,只不过鲜于表达罢了。 泉州关银流入东宫一事,皇帝是知晓的,皇帝如此态度,其实也给了裴少淮一些暗示——皇上从未想过要换储,太子即便有错,错的根本也不在太子身上。 裴少淮了然,皇上登基以前,因先帝不喜,深受嫡庶长幼之争。如今换了个位置,由己及子,皇上岂忍心让太子遭受自己曾经的磨难? 只要太子无大错,皇上就不会动他。 裴少淮应道:“微臣知晓了。” 皇帝从棋盅里重新拾了一颗棋子,欢颜笑道:“下棋下棋。” 他正准备落棋,裴少淮抢了一步,提醒道:“陛下,一码归一码……这一手轮到微臣了。”可不能耍赖。 皇帝啧啧感叹道:“这便是旗鼓相当的乐趣呀,步步必争,毫不心慈手软,除了伯渊,没得别人了。” 裴少淮一时竟分不清此话到底是褒是贬。 这一局棋下完,中途归来的萧内官这才入殿,对皇上道:“陛下,方才皇后娘娘差人过来,说是皇后亲自做了几道小菜,请陛下过去尝尝。” 皇帝见裴少淮还在,一时有些为难。 裴少淮当即说道:“皇上,府上妻儿还在等微臣,微臣也当回去了。”不叫皇帝为难。 “那今日便先这样罢。”皇帝道,“萧瑾,你替朕送送伯渊。” “老奴遵命。” 出宫路上,裴少淮与萧内官也算是老熟人了,东一句西一句地聊着些小事,不知觉便到了宫门外。 临别时,萧内官说道:“陛下今日传大人入宫觐见,原是要留大人用膳的,还特地叫御膳房添了几道菜,只是这中途坤宁宫那头来人传了话。” 从前相处的时候,萧内官温温和和,是从不僭越主子的事的,所以今日提了这么一嘴,让裴少淮觉得格外突兀。 尤其是这话里藏着些对坤宁宫的不喜,这可是内官们的大忌。 裴少淮面不改色,没应此话,谢道:“有劳萧内官相送了。” 萧内官知晓自己失了言,笑笑圆过去,道:“老奴便送到此,裴大人慢走。” 归去的路上,马车里,裴少淮深思着。 兴许正是皇后的突然“出现”,让裴少淮又想起了远在饶州府的淮王。 太子无大错,则不会失了东宫,若是太子有大错呢? 裴少淮原想远远站在岸边观望,如今不知觉地,竟已身在浑水中。 第218章 从皇宫回到府上,天已尽黑,几位姐姐也早已回了各自的府上。 小南小风还在朝露院那边玩。 裴少淮洗了个热水澡,坐在大澡桶里,将巾帛的水拧去,热敷在额上,眯着眼歇息了好一会儿,有些头疼。 皇上交代的事,不好办。 一边是天子驭臣子,使其地位巩固;另一边是天子防臣子,希望臣子们一心奉公。这本就是一条悖论,无怪历代天子与文臣之间能纠纠葛葛好几百年。 …… 翌日安排得很满,上晌先去了一趟徐府拜见段夫子。 段夫子衰老了许多,裴少淮三年不见,对比之下,感觉尤为明显。 岁月最是催人老,春去秋来不待人。 夫子的体寒症又重了几分,眼下还未入冬,屋内四角已经摆上了炉子。裴少淮握着段夫子枯槁的手,微凉,搓了好一会儿也没能捂热。 夫子以往写字苍劲有力,全靠手腕指节发力,现如今,裴少淮能感觉到那股力道弱了许多。 屋内书案上依旧摆着许多书卷,但笔砚却是能看出有些时候没用了。 段夫子看到少淮喉结颤颤哽咽、久久说不出话来,笑说道:“傻孩子,岁月不待鬓华改,光景暗销人寂去,这是谁都阻挡不了的事,你从昔日那个小小读书郎,到如今娶妻生子,为师焉有不老的道理?只要书心不改,又有什么好伤感的呢。”声音也苍老了许多。 学生长大了,夫子自然就会老去。 又言:“你我师生一段缘,能听到你建功立业的消息,见到你带着子辈过来,足矣足矣。今日师生重聚,就莫要惆怅镜中容颜了。还同以往那般,与为师讨讨学问,说说外头的事罢。” 夫子还未满七十,却比南居先生显得更苍老一些。 太医说过,夫子久坐椅上,经脉不畅,血气亏损,所以身子比寻常人弱许多,才会长年体寒。病症根本是那双腿,没法治,只能好好养着。 徐家已尽力把夫子照料得极好。 夫子说得对,师生好不容易重聚,不应如此抽抽嗒嗒的,裴少淮不想给夫子再添感伤,所以强压住心绪,平和了心情。 他给夫子说了闽地的事,小南小风站出来背了两篇文章,读得有板有眼,段夫子很是欢喜。 “他们年将五岁,届时还请夫子给他们施开蒙礼。”裴少淮说道。 段夫子注意到了裴少淮说的是“他们”,点点头,应道:“都是聪慧难得的苗子。”他又笑道,“吾能够开蒙三辈,也算是圆满了。” 在徐家用过午膳后,裴少淮辞别,他与徐言成说道:“我下晌且去一趟杨府,拜见岳丈岳母,过两日再来看夫子。”他能做的就是多抽时间过来陪陪夫子。 “夫子这边有我照料着,你不必分心。”徐言成说道,“你先紧着自个的事,京察这趟水很深,你多思量着办。夫子知晓你身担重责,也有担忧,只不过没说罢了。” “我省得了。” 两人拱拱手道别。 …… 下晌的时候,裴少淮与杨时月带着小南小风回了杨府。 妻兄杨向泉成婚时,裴少淮还在闽地任职,如今归来,少不得要补上一份贺礼。 书房里,翁婿间谈的依旧是京察的事,杨大人提醒道:“王高庠身在吏部尚书的位置上,上折试探皇上的意思,此举并不难理解,为其主,尽其职罢了。伯渊,京察一事既然落到了你的身上,你要提防的,不只是与你敌对的、试探你的,还有与你相熟的。” 裴少淮点点头,岳丈在大理寺任职,常与刑部、都察院共查朝廷大案,秉持的是一个“法”字,也见多了各方推诿扯皮的事。 岳丈是怕裴少淮年轻,提防住了敌家,却一时疏忽,被身边人拖了后腿。 “小婿谨记,谢岳父提点。”裴少淮应道。 杨大人分析言道:“这朝廷里的形势,就是相互监视、相互参本,此消彼长。吏部为六部之首,王高庠官居吏部尚书,指间只要漏了半分,便会被人分食铨选之权,漏得多了,六部就会成为内阁的掌中物。如今他急了,做事涉险,倒也不难理解。” 吏科给事中凭借“一己之力”能把前考功司郎中拉下马,没有别的势力参与?王高庠没有试图挽救局面?恐怕都未必见得。 正是王高庠失了一员强将,指间漏得缝太大了,他才会急着要把裴少淮拉入到詹事府中。 这是杨大人的推测。 裴少淮听后,想起数年前那把“黑刀”——裴珏。若论权倾朝野,当前的内阁首辅胡祁手腕远不及楼宇兴、沈一章,裴珏在那等境况下,仍能牢牢攥住吏部大权不松半分,让楼宇兴讨不着便宜,稳稳立足朝廷,是有些真本事的。 不比不知道,一比才知道皇帝为何要重用这把“黑刀”。 “所以小婿入职吏部考功司后,王高庠必不会为难小婿,而是继续拉拢。”裴少淮顺着岳丈的话往下猜道。 “正是如此。”杨大人言道,“还有一点你需得记住,上了高位的人,极少还能干干净净,即便他能秉持清白,他手底下的人却未必能,即便我身为你的岳丈,也是一样的。” 他严肃说道:“伯渊,若是有大理寺的人、或是杨家的人私下打着我的旗号找你,请你在京察中宽松一二,你皆不必理会,只消按照规矩来。” “杨家代代当纯臣,才能守得住‘书香门第’的牌匾,我希望你也是如此的。”杨大人最后道。 “小婿记住了。” 另一边,杨时月与娘亲在后院里叙话。 杨夫人把女儿的手放在掌心里端详,见女儿的指甲红润有光泽,十分欣慰,道:“你南下这几年,我在京都里,很是担心你又怀有身子。” 怀双生子不单单是生产时惊险而已,怀胎十月里,若是吃得多了,怕两个孩子个头太大生不下来,若是吃得少了,两个孩子过度汲取母亲的营养,又容易伤了根本。 杨夫人当年怀杨时月兄妹时,便是吃得少了些,以致至今指甲都是灰扑扑,难以复原。后来,杨夫人也曾再怀过一次,因身子弱,未能留得住,成了伤心事一桩。 “肚子后头再没过动静?”杨夫人问女儿。 杨时月摇摇头,应道:“官人说有正观和云辞两个便够了。”夫妻间曾谈过这个话题。 “如此也好,你不必再涉险一回。”杨夫人回想起当年带着杨时月登门拜访,欣慰笑道,“当初原想着只是走动走动,没成想真选得了个好姑爷。” 家风好、疼惜人、又长进,这样的姑爷谁能不满意? …… …… 在家略休整几日后,裴少淮便奉旨上任了。 吏部衙门在午门内,隔了个中庭,对面便是武英殿、文渊阁,与皇帝办公的乾清宫相距不远。 如此一来,皇上再想找裴少淮议事,可就近多了,简直是随叫随到。 裴少淮上任第一日,考功司的官吏皆到门前相迎,有员外郎两人,六品主事两人,未定职的观政士四人,以及国子监前来历事实习的监生、八九品的小吏若干。此外,王高庠又从吏部文选司、稽勋司调了两名主事过来协办。 衙门不大,人倒不少。 考功司里又专程留了一套衙房,名曰“京察房”,裴少淮的工位便设在这里。 一眼望去,这些个下属们,小的三十多岁,年长如员外郎的,则已过五十,个个都比裴少淮年纪大。 裴少淮未定职前,他们必定不服裴少淮当他们的顶头上司,可一旦尘埃落定,他们又变得服服帖帖、恭恭敬敬,不敢得罪。 对照着名录簿子,裴少淮逐一认识后,他便让众人散退了,只留下了一位苗主事带他熟悉熟悉考功司的情况。 他重点看了考功司档案馆,这里存放最多的,便是历年京内外考满、廷推荐文和京察的记录。 苗主事三十五六岁,是给裴少淮打下手的,他原想着,这位新上任的裴郎中转一圈考功司后,必定会去一趟王尚书和两位侍郎的衙房,禀报一二,亲近亲近关系。 谁知道,裴少淮了解考功司布局后,便回京察房坐下了。 “裴郎中。”苗主事犹豫问了一句,“您不去王尚书那儿坐坐?” 裴少淮自然不是不懂这些官场礼节,但这一回,他是奉皇帝之命办事,若真把自己当作吏部寻常下属,这事就办不成了。 他应道:“京察事大,现以大事为重,王尚书的茶,什么时候去喝都不迟。” 苗主事倒吸一口冷气,头一回见下属给尚书“下马威”的,还这般年轻。 “对了。”裴少淮吩咐道,“把前两届京察的资料找出来,本官要翻看所有的考语和访单,另找几个善誊写的小吏过来,替本官掌记誊抄。” “考语和访单早已梳理装订成册,下官这便给大人取来。”苗主事退下。 看这架势,这位裴郎中上任头一日就要开始做事了。 不大一会儿,京察房里各书案上便摆满了泛黄的簿子,满屋浮着些尘土味,人也已安排到位。 所谓“考语”,便是京察堂审那一日,受审的京官过堂以后,他们的顶头上司会同吏部、都察院给出的考核意见,评述此人为官如何,是去是留。 而访单分为“署名访单”和“匿名访单”,由考功司把访单分发给不定官职的人,令他们对某某官员做出评价,以此作为参考。 署名访单由衙门正官填写,匿名访单填写人则不尽相同。 第219章 这些装订成册的“考语”和“访单”,林林总总数十本,每本有半指厚,裴少淮光是简略翻看一遍,便花去了数日。 随后,他又在册中选了一些页码折起来,叫人摘抄。 面对字字句句精雕细琢的考语和五花八门、暗藏私心的访单,裴少淮唏嘘,京察中考语为主,访单为辅,相互补充,出发点本是好的。可随着时间流逝,百官们察觉其中漏洞,开始投机取巧,看似严谨的制度慢慢变了味。 下官参加堂审,考语的好坏,全仗堂上官的喜好与否,中意他便出言袒护,厌恶他便排除异己。若是没个标准、没个制约,全然寄托于堂上官严肃公正对待,则这些考语的可信度大大降低。 匿名访单也是重灾区。 裴少淮细看了数百份匿名访单,诚心举荐品行端正、才能出众的访单寥寥无几,更多的是弹劾不法、恶意中伤,把朝中争争吵吵的那一套搬到了匿名访单中。 要改就要从腐蚀糜烂处改起,这是裴少淮一开始就打定的注意。 …… 足足半个月,裴少淮竟日日“躲在”京察房里翻旧簿子,既不去都察院走动走动、商议京察大计,也不去王尚书房里坐坐。 在下官们看来,吏部怎么着都是“一家人”,纵使心有龃龉,也该通一通气,不要廷上相互拆台。 难不成泛黄的簿子,还能看出朵花不成? 这位年轻的郎中,若是真不懂京察要做些什么、不懂具体流程,便该赶紧请教请教别人才是,免得贻误了大事。 京察并非一天几天就可完成的,从筹备到朝廷颁旨,再到会单、堂审,最后给出所有官员的去留、升降意见,前后要耗去数个月。 按照往届京察安排,这个时间点,裴少淮理应会同河南道监察御史一起,查明京官身份,编撰履历文册。 紧接着,裴少淮应当派发访单,待官员们一应填完后,尽数收回。 这些是前期的准备工作。 等访单收齐后,裴少淮又要代表吏部,与钦定的道官、科官们一起,在京中城隍庙里细读访单,商议斟酌,判定访单所言真伪,并据此拟定京官去留名单,称之为“会单”。 为何要在城隍庙里?因为举头三尺有神明,可欺于明不可欺于暗。 桩桩件件,明明这么多事要准备,偏偏裴少淮不急不躁,根本没有着手开始的意思。苗主事跟在他身边,提醒了好几回,裴少淮亦只是笑笑应付过去。 …… 自打裴少淮上任后,他算是体验了一把前呼后拥、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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