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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

下三层各九间,置有龙榻二十七张,供后妃进御,非亲信者不知皇帝夜宿哪一间哪一榻。 这般大的一座宫殿,确实不好查。 盘查了一遍,只能查出火起于西厢,是鎏金香炉倾倒,炽热的烟灰引燃了帘帐,等宫人发现火情时,火焰已经顺着连廊到处窜了。 至于值守西厢的太监、宫女,因午后无人监管,竟聚在房内玩叶子牌。 最怕的不是起火烧了一座宫殿,最怕的是查不到放火之人,只能归结在“鎏金香炉倾倒”。若真是有人故意为之,此人当对乾清宫熟悉无比。 比宫火更为炽热的,是各处涌起、喋喋不休的谣言—— “火烧龙巢换龙巢,新龙不知哪边升”、“大乱起于大火,不安起于不祥”、“木生火而取代火”…… 连龙巢都被大火烧了,巢里的龙是不是也该换一换了 燕柘不是暴戾君主,没有滥杀无辜来制止谶言,却也导致谶言不绝,传谣者暗处肆无忌惮。 …… 这一夜,裴少淮在宫中值宿。 因为大火的事、谣言的事,宫中人人寻求自保,做事小心翼翼,气氛很是压抑。 裴少淮知晓,对家布局已久,把矛头指向自己,很快就要到引燃导火索的时候了。这段时日,他没有求见皇帝,皇帝也没有召见他,君臣二人很有默契地任由局势动荡。 沉疴旧疾,需下猛药来治。 夜色沉沉壁灯突兀,长风贯入宫墙萧萧响。三更天了,裴少淮正打算关上衙房门,靠在椅上小眯一会儿。 刚走到门前,却看见院外有个朦朦胧胧的黑影徐徐向这边走来 ,三更天的夜,连个灯笼都不提。 步履轻得无声。 待那人走近了,裴少淮才勉强认出来——是吴见轻。他趁着夜黑无人时,披着一身黑斗篷,绕了一圈,从钦天监来了考功司。 前廷衙门,夜里并无人看守。 “裴大人,我可以进来吗” 裴少淮快快将他请进房,关上了房门。 吴见轻解下黑色斗篷,里头穿着一身不太合体的官服,上头纹着钦天监专用的八卦纹路。吴见轻还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人,太过清瘦,让这身官服显得臃肿。 吴见轻露出全脸,裴少淮见后,惊诧又有些心疼,上元节那个双眼清亮的少年郎,如今变得脸色煞白,眼中滋红,仿佛身子已经疲惫不堪却一直硬挺着。 再没了那份眼眸清亮。 热茶端来,吴见轻没喝,直说道:“祖父发病的前一日,在钦天监里摆好了观星阵,准备推测接下来的星象,今夜,星象推测出来了。” 语气有些生硬,但裴少淮听得出,吴见轻善意多于敌意。这份敌意,也许是因为吴见轻猜出了祖父死得蹊跷罢。 裴少淮很平静,温声问道:“星象不祥,对吗” “你不害怕” 裴少淮摇摇头,道:“能让大庆昌盛的,是人,不是天象。能祸乱众生的,也是人,不是天象。” 听闻这句似曾相识的话语,吴见轻眼神躲了躲,掩住泪光,半晌,他才继续道:“预测出来的……是‘荧惑守心’。”语气加重了几分。 这是自古以来最凶的天象。 火星红亮,荧荧似火,称之为“荧”;其位置捉摸不定,时而往东,时而往西,称之为“惑”。二者结合,火星便有了“荧惑星”的称谓。 东方苍龙有七宿,其中第五宿为心宿,由三颗星辰组成,也称“苍龙之心”,代表的是当朝天子。 当位置捉摸不定的荧惑星,突然跑到心宿里,且滞留许久,迟迟不离去,此星象便称为“荧惑守心”。这个时候,“荧惑星”代表的是灾星。 《宋书》曰,太康八年荧惑守心,次年,武帝薨。光熙元年九月荧惑守心,十一月惠帝崩。《汉纪》曰,永初元年荧惑守心,京都饥,人相食……或真或假的史记、星书里,这样的记载很多。 只要遇到荧惑守心,必定君死民乱。那些不据事实的稗官野史,则又写得更夸张一些。 自此后,荧惑守心便成了预示天子命运和统治的大凶之兆,什么“朝廷易政,天子易位”、“大臣为变,谋其主,诸侯接起”、“天下大寒大旱,岁饥民困”……皆与荧惑守心相关。 不仅天子害怕荧惑守心,百姓也害怕。 后世早已证明,荧惑守心只是寻常的天文星象罢了。但裴少淮不得不承认,说是妖言惑众也好,说是迷信无知也罢,这些所谓“天象”、“凶兆”本就是古人生活的一部分,甚至是挑动世人神经的信仰。 在识字者十不足一的世道里,空口白牙去跟世人解释,星象是假的,凶兆也是假的,必不可能实现。 更不可能打败对家。 这个所谓“预测”,很可能就是对家设计出来的,毕竟荧惑守心还没有真正出现。 所以裴少淮神情依旧平静,他拍拍吴见轻的肩膀,说道:“我已收到你的提醒,至于星象,你如实上禀便好。” “星象所指奸臣是你,你不害怕”吴见轻又问了一遍。 “不必为我担心。”裴少淮望着少年郎的双眼,真诚说道,“如实上禀预测结果,保护好自己,保护好母亲、祖母,这才是你现下需要顾虑的。” 他不希望吴见轻隐瞒天象而涉险。 再者,对家能把手伸到钦天监,钦天监又不止吴见轻一个臣子,预测结果怎么可能瞒得住。这根导火索势必会被点燃。 吴见轻面露犹豫、迷茫,他不知道该怎么办。所有的卦象、星历,他已经了熟于心,但祖父所说的“观的是天,守的是心”,他还未参悟透。 裴少淮见他迷茫,问道:“你今日为何过来” “因为祖父几次说过你是个百年难得的贤臣、能臣,因为……”吴见轻一直在倔犟地忍住伤感,每提及吴监正,眼神里的伤楚都会浓几分,他道,“因为祖父说过要守住本心,成事在人。” “你今夜过来,与我说了这些,已经守住本心了。”裴少淮取来黑斗篷,重新替吴见轻披上、系紧,道,“记住了,保护好自己。” “回去罢。”裴少淮拍拍吴见轻肩膀道。 吴见轻点点头,转身准备离开。 “等等。”裴少淮忽然想到一处疏忽,他必须提前提醒吴见轻,吴见轻顿住了步子,裴少淮道,“吴监正前段时日曾提过‘五星连珠’的吉兆,此番荧惑守心上禀后,或有人会出言诋毁你的祖父……你需要先隐忍住这口气。”裴少淮的语气渐渐放弱,于心不忍。 诋毁什么诋毁吴监正死于谎言,死于天谴。 朝堂之争对吴见轻而言,很是残忍。 少年郎再也忍不住,忽地转过身,把头埋在裴少淮的肩上,浑身发颤地低声抽泣,咬着牙不让哭声传出来,滚烫的泪水湿透了裴少淮的衣裳。 “我再也没有祖父了……”吴见轻哽咽道,“我一点儿都不想穿上这身官服,一点儿都不想。” “会过去的。”裴少淮只能轻拍少年郎后背安慰道。 吴监正把孙儿教养得很好,好到裴少淮眼眶跟着泛红。 最后,吴见轻抹干眼泪,从怀里取出一封信,递给裴少淮,道:“这是从祖父遗物中找到的,是写给裴大人的。”而后出门,消失在了夜色里。 信封已经被拆开过,说明吴见轻私下已经看过这封信了。 裴少淮打开信读完,心中久久不能平静。 信中用语有几分轻快,写道:“……吴某倘若遭遇不测,也非大人之过,请大人无需介怀,吾乃是为大庆之太平昌盛而逝,还望大人成全吴某的这份私心大义。” “……见轻年岁尚小,心智未全,远未成才,还望大人能够帮着提点一二,叫他不要行错走偏。” 裴少淮把信折成了元宝状,走到庭院里,对着满天的星辰,点燃了这只纸元宝。 一阵夜风吹来,点点纸屑火星随风吹向空中,短暂与星辰同亮了一瞬又熄灭。 裴少淮从不是在单打独斗。 第237章 暗夜里的星光,它自天上来,自然也要回到天上去。 吴监正遗下这封书信,便说明他早已察觉到危险,或是有人胁迫过他,要他以星象造势。 裴少淮想去见皇帝,但他不能去。 宫中藏着一股势力,他们如灯下黑影,匿迹潜形。他们能躲过南镇抚司的追查火烧乾清宫,还能把手伸到钦天监,绝非一日之功。 如此情形下,任何一个多余的举动,都可能导致打草惊蛇、鸟去巢空。 接下来,裴少淮与皇帝之间,只能凭着默契行事。 回到衙房里,裴少淮看着窗前灯盏怔怔出神,其实他心底并非那么踏实。因为他不知道,倘若真有荧惑守心,倘若形势所逼,皇帝最终会如何选。 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天下太平相比,区区五品小官似乎不足挂齿。 皇帝曾说过,不管再暗的夜、再大的风雪,也会有一盏灯送裴少淮出宫。 裴少淮更希望自己手里提着一盏灯,这盏灯叫做“民权”。天权惑人,皇权慑人,官权依仗皇权、又制约皇权,使得这盏灯夹缝求存。 其实裴少淮可以先退一步,退一步隔岸观火,等形势明了再做抉择,以此保全自己。但隔岸观火的代价是火势越来越大,殃及池鱼。 “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希望放出来的“鹿”,能够把背后的饕餮大蛇引出来罢。 …… 翌日,钦天监的密疏上呈天子。天气却格外晴朗,久违的暖阳驱走了暮春的寒气。 裴少淮早早归家,与家人一同用了晚膳。 “大哥今日好似有心事?”饭后,兄弟二人在庭中散步闲叙。 裴少淮笑笑掩饰道:“哪有什么心事,无非是宫中形势不定,心中有些不安罢了。”他转移话题问道,“近来北疆形势如何?” “顺顺利利捱过了一年长冬,军饷充足,又有茶马交易牵制着,一切平稳。”裴少津道,“大哥怎么突然问起了这个?” 眼下朝中关注的重点并不在北疆。 “不可掉以轻心。”裴少淮道,“有时候,能让鞑靼冲破边防关卡的,不是他们所向披靡的战马,而是大庆的内乱、民心不稳。” “大哥意思是,北疆要防的不只是鞑靼南侵之心不死,还要防秦晋之地生乱而失守?”裴少津神色变得认真起来,继续道,“稳军心,也要稳民心。” 裴少淮点点头,道:“朝廷修改马政之策,收回了肃王、晋王侵占的草场,也要防着他们心生不满,与敌里应外合。” 太仆寺卿陆严学是少津的岳祖父,兵部尚书陈功达、阁老张令义又十分赏识少津,裴少津一直在往“兵家”这条路走。 “你要把心思多放在这上面,遇到事情多与张阁老、陈尚书商量,只要守住了北疆、东海,朝廷的动乱才不会引发为战乱。”裴少淮提点道。 “我知晓了,大哥放心罢。”不知为何,裴少津总觉得大哥今日说话怪怪的。至少平日里,兄长不会明晃晃同他讲这些,只会稍加提点,让他自己想明白。 裴少淮紧接着又说到海防上,他问少津:“上次大姐回来,是不是说大姐夫、言成去了河间府,和倭国的外使们周旋?” “是有这么一回事。” “下回见到大姐夫和言成,记得再提醒他们一句。”裴少淮道,“倭国虽研学我大庆之礼仪教化,却改不了他们的贪性兽心,本身便有慕强欺弱的劣性在,与他们周旋时,千万莫被他们表现出的服帖、虔诚所迷惑。” 继而说到东海防御上,裴少淮道:“长江淮河水系乃是大庆漕运的命脉,有操江都御史、应天巡抚、凤阳巡抚三位大员镇守,他们直接受命于天子,等 闲人很难插手、渗透,是以南边的动乱若想引到京都来,只能由东海北上,五军水师应在海上严阵以待。” “大哥今日为何突然谈起这些?”裴少津疑惑道。 “突然想起便提了一嘴。”裴少淮步子不停,继续往前踱步。 兄弟两人不知不觉走到了府邸东南角,所谓“坎宅巽门”,裴府的宅子是典型的坐北朝南,大门设在“巽”向东南角。 裴府为勋贵人家,建的是屋宇式大门,屋前屋后各两根漆红的大柱,稳稳当当地撑着梁架,上承屋顶,盖瓦起脊。 世上因有屋而有门,又因屋中之人有了“门第”一说。 裴少淮驻足门前,落日余晖斜照在瓦上,青灰变金黄,他的目光落在两根檐柱上,饶有兴致问弟弟道:“津弟可知屋前为何要设两根檐柱,而不是一根?” “自然是因为要各顶一头,才能架得起屋脊。”裴少津不假思索道。 “津弟说得有道理,各顶住一头,这座大门才能牢固不倒。”裴少淮念道,没了他,还有少津能够撑起裴府。 裴少津愈发觉得兄长今日奇怪,不止有心事,笑脸下还藏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忧虑,他正欲开口问,却闻裴少淮说道:“天色也不早了,我该回书房检查正观、云辞的功课了。” 看着兄长负手慢步朝书房走去,这闲庭信步又好似没事人,使裴少津以为是自己多虑了。 …… 裴少淮先进了正观的书房。 小小少年正在屋里踱步背书,身姿挺直,影随身动,背的正是入迷。 小南、小风的性子其实都很像裴少淮,只不过小南承了父亲的沉稳细谨,而小风承了父亲暗藏的那份胆大敢为,还有一点点“狂傲”。 正观背得入神,裴少淮也看得入神。 约莫过了一刻钟,小南终于注意到门外的父亲,他赶紧放下书卷,还吃力地替父亲挪了挪椅子朝向,请父亲过来坐下,准备背诵功课,听父亲的提问。 古人道,父子不过狎。今日,裴少淮却把小南抱起,放坐在膝上。 “爹爹今日不考校学问了吗?” 裴少淮摇摇头,温言说道:“你同爹爹说说今日都去哪玩了罢。” “孩儿今日随祖父去了国子监,看见了好多学子在读书习文。”小南挠挠头,有些困惑,道,“不过……” “不过什么?” “回来的道上,孩儿见有许多年岁比我大的哥哥姐姐,他们或在巷子里打闹踢石子,或跟着父母干活做事,还有人趴在国子监墙头,指着学子们说说笑笑……我问了祖父,祖父说读书机会难得,世上并非所有孩童都能读书。”小南说道。 “所以你想知晓他们为什么不读书?” 小南点点头,小南接触的人和事还不多,在他的世界里,也许一直以为读书是件常事,当他发现有人不一样时,自然容易产生好奇。小南道:“父亲不是说读书可以使人长见识、明是非吗?” 既然读书是好事,大家为何不去做? 这个问题,其实一句“他们家中无足够的银钱供他们读书”就足够糊弄过去,但裴少淮在儿子眼中发现有光,那种不经俗世而清澈的光。 小南、小风何止是性子像他呢? 小南问:“是没有足够的书卷吗?” 裴少淮摇摇头。 “没有足够的学堂和夫子?” 裴少淮还是摇摇头。 “这些都是缘由,但不是最主要的缘由。”裴少淮解释道,“最主要的缘由是,当一个人读书识字、见多识广了,他心底的愿望便不止于吃饱穿暖。” “这不对吗?”小南更加疑惑了。 “对,这当然是对的。 ”裴少淮道,“只不过有人希望他们是愚昧无知的。” “这些人也太坏了。” 裴少淮点到即止,更多的应由儿子长大后慢慢去想,他问道:“正观想叫人人都能读书?” 小南点点头。 “那正观自己要先把书读好了。”裴少淮道,“这是一件很难也很长的事情,还记得爹爹跟你说过‘蜉蝣朝生暮死’罢?人若是一直待在同一个地方,不是在家中,就是耕作田间,便如蜉蝣一般。所以,先让大家吃饱穿暖了,走出家门,走出乡里,去见一见别处的山河树木,才能有人人都读书。” “扫盲”不是办几间学堂教几人读书的事情,这是一件艰难而伟大的事。 小南从裴少淮身上跳下去,稳稳落地,又去拿起书卷,说道:“那孩儿继续读书,爹爹去妹妹的书房罢。” 裴少淮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同儿子说这些,也许是害怕自己赌错了,再没有机会好好教导儿子了罢。 …… 夜里,床榻上。 裴少淮亲了亲妻子额头,问道:“冷不冷?” “今夜起风,是有些冷。”杨时月应道。 裴少淮提了提被子,道:“那便往我这边靠近一些,你不是常说我火气盛吗?” 等杨时月靠过来后,裴少淮冷静说道:“眼下朝中局势动荡,我若是有个差池,或是裴家陷入了险境,你便带着正观、云辞回杨家……” 杨府是六朝名门望族,在朝官居高职者不算多,但名声远。 即便是最坏的结果,改朝换代了,为了博得世人的认可,新上位者先要博得旧世族的认可,杨府正在此列。 “官人……什么意思?”杨时月的声音陡然生惧。 “我是说假若。”裴少淮安慰道。 “无端端为何要说假若?”杨时月心思更为敏感些。 “朝中局势我是从不瞒你的,皇帝心思琢磨不定,皇后、淮王夺嫡心思昭然若揭,怎么算是‘无端端’呢?”裴少淮掩饰道,又轻抚妻子后背,安慰道,“莫多虑了,我便只是这么一说……一起歇息罢,明日还要上早朝。” 第238章 春末入夏,天早早亮了。 早朝时,日光照入太和殿中,映得里头金碧辉煌,众臣子已上殿,他们的身影伏于龙椅台阶上。 耽误了半个多时辰,皇帝迟迟没有上朝,臣子们开始交头接耳。 裴少淮知晓,一雷惊蛰始,蛇虫尽出,动乱要开始了。 众人没能等到皇帝,却等来了刑部左侍郎和南镇抚司副官,锦衣卫涌进大殿,官员们纷纷躲避开道,皆是面带惊诧,不知要当廷捉拿何人。 刑部侍郎停于裴少淮跟前,冷道:“裴少淮,随我等走一趟。” “去哪?” “被锦衣卫带走,不去天牢莫不成去吃香喝辣?”看着昔日宠臣一落千丈,将要关入牢狱,刑部侍郎得意忘形,尽显小人之态。 静默几息后,堂上轰一下,一片哗然。 天子避早朝、裴少淮、刑部、天牢……此事诡异又突然。连首辅都压不住的宠臣、功臣,怎么一夜之间、毫无征兆地失了宠信,打入天牢? 莫非皇帝真要废了太子,而裴少淮在“皇家事”上惹怒了皇帝? 几个绯色官袍的老臣挡在裴少淮身前,正是张阁老、徐阁老和杨大人等,杨大人怒斥道:“未曾出示驾帖就敢出言逮捕,尔等眼中还有没有王法?” 驾帖是逮捕京内官员的凭证,上头要有皇帝朱笔亲批、司礼监盖印、六科佥批才可奏效。 刑部侍郎取出红本,举示众人,大声道:“驾帖在此,诸位都看清楚了,今日捉拿奸臣裴少淮,不冤!” 只见上头昭然红字,确是皇帝亲笔,还有首辅胡祁和刑科的佥批。 “是以什么罪名?若不说清楚,岂不是想抓谁便抓谁?”阁老张令义寸步不让,厉声质问。 “张阁老不要为难下官。”刑部侍郎一边说,一边不客气地将红帖举在张阁老面前,说道,“这上头白纸黑字写得明明白白,裴少淮在闽南担负考官,出题‘子曰不然’、‘宗族称孝焉,乡党称弟焉’,藐视君父,指桑骂槐,蓄意结党造反,证据确凿。”再次提醒道,“请阁老不要为难下官,也免得牵扯到自己头上。” “好一个莫须有的罪名,是何人所告,又是何人所判?敢不敢站出来。”张令义不退,反倒上前两步,虚束的缠金革带顶在刑部侍郎身上,道,“本官想问清楚缘由,怎是在为难你?你莫非是心虚不成?” “是本官定的罪名!”胡祁上前,从后面推了一把刑部侍郎,与张令义成拉锯之势,道,“朱子批注,‘奥’为君父,‘灶’为权臣,裴少淮偏偏出题‘子曰不然’,岂不是让学子们‘与其媚于奥,宁媚于灶’,其心堪比王孙贾,这不是藐视君父是什么?他回京后所作所为,不正是为了权势滔天吗?” 王孙贾言“与其谄媚奥神,不如谄媚灶神”,暗喻“与其追随卫国君主,不如依附重权在握的自己”,“子曰不然”正是出自这则论语典故。 “若此举是偶然、无心之失,那泉州府试呢?张阁老不会不知道‘宗族称孝焉,乡党称弟焉’下一句是什么罢?”胡祁自问自答道,“是‘今之从政者何如?子曰:噫,斗筲之人,何足算也’,这难道还能说是无心之失?这是昭然嘲讽尊上。” 子贡问,现在的执政者怎么样?是第几等的士?孔子答曰,都是些气量狭隘的人,根本算不上数。 “胡祁,你这是欲加之罪。” “此乃皇帝亲签的驾帖,拒不从命,张令义你是要跟着一起造反吗?”胡祁看向阻拦的众人,喝斥道,“这天下究竟是皇上的天下,还是你们这些姻亲、师生相互包庇的天下?不服旨意、蓄意阻拦执法者,当诛!” 裴少淮看着岳父、世伯、座师的后背,他们脊梁挺直,岿然不动,乌纱帽下白发苍苍,因愤怒而颈脉青凸。 他知道,“藐视君主”是临时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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