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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章

逃亡,已退至嫩江以北,不成气候。 老贼不信,摇晃着牢门喊道:“你诈我,你诈我!” 且不说先辈们,单说他自己,几十载如一日,一生甘为棋子去布局,自以为结网牢不可破,殊不知风雨一来,蛛丝尽毁……他岂能接受这样的结果? “不可能,这不可能。”完颜老贼晃头道,“《帝王心术》有言,‘愚民而驱其于农,重罚轻赏,利出一口’,照此实行,必将国强兵强……我所布之局,皆出自于此,金朝治兵,亦出自于此,怎么可能会败?” 果不其然,裴少淮早前的感觉没错。金人不知从何拿到了号称“帝王心术”的《商君书》,并奉行其中“民弱则国强”的愚民之策,企图通过军功奖赏快速积蓄武力,迅速强大自身。 一方面,裴少淮觉得后脊发凉——倘若真叫金人得逞,尝到甜头,在这片土地上大肆推行愚民之策,把千千万万老百姓只当作耕作交税的工具,令他们饥不饱食、目不识丁……长久之下,族姓高贵无比,百姓卑如蝼蚁,这片土地岂能逃过受人践踏的命运? 另一方面,裴少淮又觉得完颜老贼无知猖狂。在春秋无义战的那个时代,商鞅及其门生能写出这么一本奇书,算得上是极了得,“法治”虽有局限在,却也有其先进之处。现如今,距离春秋战国已过两千年,岂能还把目光停留在帝王心术上?为了一手独权而糟践百姓? 大船终将往前走,没有人真的能愚民。 裴少淮知晓,这片土地上的百姓,即便半截身子埋入了田亩中,依旧有人举着书卷,读几千年的兴衰,高喊“天下大同”。 只不过过于悲壮和惨烈了些。 “你不仅会败,且终究大败,败得一塌涂地。”裴少淮道,“用庆人两千余年前的思想,反过来要治庆人,何其可笑?你既知商君书,何不知法家还有韩非子,他的《五蠹》写有‘守株待兔’的故事,写道‘今欲以先王之政,治当世之民,皆守株之类也’,你所谓的严密布局,究竟不过是学农夫守株待兔罢了。” 裴少淮继续道:“庆人的规则国法,终究只能由庆人自己来写,直接拿来的、借走的,都不得根本。” 老贼一生活在自己的梦中,至死也要嘴硬,他看到裴少淮往外走,便一直摇晃牢门喊道:“小贼你莫走,我大金不会败……”欲与裴少淮继续理论。 又喊道:“人如蝗虫,生而积多,田亩不足,人争相食,一百年太平一百年大乱,他燕家坐皇位太久了,该改朝换代了。没有大金还有鞑靼,没有鞑靼,大庆也会自己乱起来,大河之势不可逆,哈哈哈,大金输了,大庆也不会赢……” 完颜老贼的声音渐渐变小,裴少淮终于走出天牢,重新回到日照之下。 秋日微寒,使得暖阳照在身上格外舒坦。 罪者不恕,天下大兴,这才是裴少淮信奉的“大河之势不可逆”。 …… …… 翌日午门行刑,裴少淮没去看,而是入宫与皇帝下棋。 皇帝的御书房变得简洁了许多,没了烟雾萦绕的熏香,几扇窗户打开,屋内没点灯盏也亮堂堂。 大乱平定,贼人尽诛,皇帝这段时日依旧恹恹无神,整个人苍老了许多。 御案上放着一碟苏式绿豆糕,出自老御厨之手,味道不改,皇帝却并无食欲。 直到听裴少淮说专程入宫陪他下棋,皇帝这才提起些兴致,笑着亲自摆放棋盘。 宫中安静,君臣二人边下棋边闲叙。 两局过后,裴少淮一胜一负,皇帝一边拣回白棋一边问道:“伯渊,你觉得太子如何?皇太孙又如何?”语气平平,就像大树下乘凉的老者问自家儿孙如何。 裴少淮直言:“太子仁厚,太孙机敏。” 皇帝颔首,言道:“你说得对,太子虽仁厚却优柔寡断,少了大谋大略,琛儿虽年少机敏,心机却过于深沉,受困于宫墙之下……琛儿很像朕年少的时候。” 裴少淮不好接话,只端端听皇帝继续说下去。他看得出来,皇帝一直以来都在保太子,不单纯因为太子是嫡长,皇帝对于儿孙有着自己的考量。 “朕知道,你一心为民,绝无异心,朕也从未怀疑过。”皇帝说道,“太子继位,他虽庸碌了些,但他性子是好的,懂得爱民如子的道理,若有你辅佐他身侧,助他辨清是非曲直,你可尽施才能,他也能安然做个守成之君。” “至于琛儿……”皇帝面露担忧之色,他知晓燕琛心智远在其父之上,遂言道,“朕希望你能给琛儿当老师,朕不想看到他们父子反目成仇,变成朕与淮王一般。” 皇太孙还年少,让裴少淮去教他,既是引他走正途,也是用裴少淮去限制他。 伴君如伴虎,且人会变,想要做成此事并不易,皇帝望向裴少淮,带着几分征求的意思道:“伯渊,你可愿帮朕?” “臣必不负皇上所托。”想要做更多事,就必须继续留在朝堂上,裴少淮笑笑缓和气氛,道,“不过皇上现下说这个,是不是太早了些?臣与皇上的君臣之路还长。” 一边说着,一边抢先下了一子,再开一局。 皇帝之前的愁颜一扫而光,心情变得敞亮起来,乐呵呵道:“你说得对,你还要陪朕下许多年棋。”又道,“朕许诺过,不管什么时候,皆有一盏灯笼送你出宫,你只管大着胆子去做事。” 又过半局,棋盘中黑白胶着相咬,两人棋艺稳步且缓慢地长进着。 皇帝新起话题道:“伯渊,京外有块地名为‘文清’,朕觉得此名与你甚是相配,欲赐予你为封地,你意下如何?” 赐封地即封爵。 裴少淮本就是景川伯世孙,往上再封,便是封侯。 “皇上……”裴少淮欲出言拒绝,他这样的年纪封侯,在朝中太过瞩目了。 “伯渊,朕知晓你不为高官厚禄,你莫急着推辞,封你为‘文清侯’,自有朕的考量。”皇帝解释道,“一来,有功者赏,此番封赏并不只你一人,令你功勋加身,既是肯定你的功劳,也是给外头那些替你声张的士子们一个交代。” “二来……”皇帝叹了一声,接下来的话题有些沉重,他道,“此番宫变,不单单揪出了暗中窥伺的奸人,也把大庆的沉疴旧疾尽数显现出来,若非开海充盈了国库,若非一船船的粮食运回使得边关军粮充裕,若非百姓乱中还能寻到一丝生机……风雨飘摇之际,守得了一回,又岂回回都能守得住?京察用人、工商税收、边关驻军、与外贸易、兴教取才,处处都有沉疴,皆已到了不得不治的地步。” “朕明白,你欲做事,若无身份地位则寸步难行,若身份过高又易受人忌惮、防备,朕封你文清侯,朕想看看你的答卷。”皇帝最后道。 裴少淮举着棋子定住,这一瞬他忽然寻到了一个答案。 如何靠着帝王的大船去推翻帝王之治? 自后世而来,他深知大庆继续往前走,必将推翻帝王之治,才能趟出一条新道。但他不能推翻朝廷,因为在毫无准备、时机不当的时候推翻庆朝,结果亦只是另一帝王取代当今天子,使得另一个封建王朝崛起。 推着历史往前走的是生产力,还有千千万万百姓们的认知。 裴少淮身在摇摇欲坠的旧船之上,新船未成以前,不能蛮力摧毁旧船。但他可以帮着这架旧船顺利走完剩余的路程,与新船接轨。 一点点去改变,民智开化,丰衣足食,总有准备就绪的时候。 后世自有后世的英雄推着历史往前走,裴少淮想要做的,是让这片大地少受一些苦难,不要在炮火连天中被迫做出改变。 不必奢求看到新船至,只需活着的时候,做出一点点改变就够了。 只要笔下的字不变,“天下大同”便永远孕育在这片土地上。 裴少淮行礼应道:“微臣谢皇上赏赐。” 他庆幸自己融入了现世,又庆幸自己能守住本心。 …… …… 新京察、新考满重新提上日程。 大姐夫徐瞻受命主考北直隶秋闱,对照新京察、新考满,对秋闱题目做出了些许改变——虽仍以文章为主,但偏重于考察学子们的治世方略、当官本领,重在一个“实”字。 题目变得详细,不再为破题而出题。 桂榜已揭榜多日,京中学子仍在议论纷纷、商讨不止,众人皆意识到,科考将随朝廷的用人发生改变。 而学子们必须随科考的改变而改变,才能争到机会。 这日,江子匀带着儿子登门致谢裴少淮,并顺带告辞南下。守孝期满,朝廷复用旨意已下,江子匀想趁冬雪封河以前,尽早南下上任。 官任双安州同知,正六品。 “子匀兄为何如此匆忙南下?” “大雪一封河,又要等数月,不想耽搁索性早些出发。” 裴少淮又劝:“朝廷即将推行新京察、新考满,大乱之后京中实缺甚多,以子匀兄的学识,若是考一考,不难拿到京中官职。” 江子匀若是多留几个月,便能等到新机会。 “不了。”江子匀笑着摇摇头,他对双安州同知这个官职很满意,言道,“上回听淮弟说,双安州海船十二月南下,次年五月归来,船载商品玲琅满目,四夷的农作物也随船被带回来,我早便满心期待了,如今有了机会,若是不去看一看、闯一闯岂不可惜?” 江子匀仍挂念着“新粮种”,希望能在双安州试一试自己的猜想。 京官虽好,却非他所求。 “再者。”江子匀将儿子拉至身前,面带骄傲说道,“怀志他颇有几分读书之资,为父者当尽全力栽培他,令他见识南北河山,拓宽眼界。日后,怀志若能有他裴叔父的几分本事,我便也就满足了。” 他南下为官,既是为自己,也是为儿子游学。 听到“江怀志”这个名字时,裴少淮还是不由地怔了怔,一时木讷,心想,这世道果然还是阴差阳错。 “淮弟?” 江子匀喊了两声,裴少淮这才回过神来,连忙掩饰道:“子匀兄目光之远见,叫人佩服。子匀兄既去意已决,裴某便不劝告了,希望子匀兄在双安州能将功立业,为民造福,裴某静候佳音。” “承淮弟吉言。” 一番闲叙之后,裴少淮留江子匀用晚膳,几番推杯换盏,便是为江子匀饯行了。 夜里,裴少淮酒意醒了许多,江子匀的事一直在他脑中萦绕。 本已宽衣上榻了,裴少淮又下床掌亮房灯,从柜中取出了王高庠写给亡妾的那封信。 泛黄的信纸靠近灯焰,火焰窜起,屋内顿时光亮了许多。 那封信飘着火落入火盆子中,化作了灰烬,只字不留。 杨时月给丈夫披了件衣裳,她看过信中的内容,知晓江子匀的身世,言道:“如此也好,这遭身世对他而言太过残忍了。” 裴少淮看着盆中灰烬,半晌才道:“最残忍不是子匀兄的身世,而是……江父江母究竟是不是真的被山贼所杀。” 大乱已了,残忍的事实就随信件一起湮灭罢。 第253章 尾声一 腊月里,大雪初至。 一年岁暮,至此雪盛。 今日无早朝,可以晚些去衙门。天蒙蒙亮时,裴少淮起身穿衣,还未推开门窗,便已听闻外头的风雪声。 乱风如号响,落雪撞台檐。 晨灯里,裴少淮正在扣紧里腰带,时月替他从衣笼里取了一件大氅,叫他披上,叮嘱道:“官人多穿些,当心道上马车里冷。” 她略支开半扇窗户,疾风便卷着雪涌进来,吓得她赶紧收手,杨时月又喃喃道:“冬日要进补,晚膳时候让嬷嬷焖一煲羊肉,官人记得早些回来。” 裴少淮应下。 用过早膳后,天已见亮,裴少淮正打算撑伞出门,小南和小风撒欢儿从屋里跑出来,戴着茸茸的虎头帽,趴在墙角探出脑袋瓜来,嘻嘻笑道:“父亲,今日好大的雪。” 裴少淮抬头看雪花从眼前飘过。 是呀,好大的雪。 一场大雪把冬日的情绪尽数填满,枯枝落尽残叶,白雪铺尽门庭,屋里的暖热的烟火气明眼可见,一旦开门便会化作一股烟。 许多秋日里未竟的事情,不会因为一场雪而停歇,只是散入千家万户,在柴火堆旁继续着。 裴少淮没有拘着小南小风玩雪的心,只是叮嘱道:“快些去用早膳,等吃饱穿暖、天大亮了,才能到雪地里耍。” 想起自己儿时,每逢二十四节气,段夫子皆会带着他们个小子出去看景,借着景观考校他们的学问,裴少淮又道:“等明日休沐,为父带你们去湖边看雪景。” 再叫上言成和少津,带上他们的崽,在湖畔煮酒闲谈,便也算把夫子所教的这份“雅”传承下去了。 小南小风欢喜雀跃。 马车碾雪,留下两道深深的车痕。 路过闹市,大雪挡不住百姓们抢购的热情,摊主们早早开摊,赶早市的老翁老妇挎篮而来。大同重开茶马贸易,一大批冻羊从大同运入京都,成了物美价廉的抢手货。 “小雪腌菜,大雪腌肉”,植棉织布余得些闲钱,谁家不趁时节腌上几挂肉呢? 看到众人呼着热气,裴少淮只觉车内都暖了几分。 到了考功司衙门,椅子还没坐热,便有内官前来传话,说是皇上召见,裴少淮只好撂下刚刚沾墨的毛笔,尾随去了御书房。 裴少淮猜得到皇帝寻他聊什么。 秋末、初冬,朝廷依照京察新策组织了两场堂考,皇帝为主考,吏部为辅考,都察院为监察。 秋末第一场考的是京官,为的是核定他们六年来的功绩、考察他们的治事才干,最终确定他们是升迁、平调或是降职、罢黜。 第一场考核结果已出。 因淮王宫变刚过去,已经处置了一大批人,朝廷正是用人之际,为了平稳人心,朝廷今年降职、罢黜的官员并不多。 但效果却是显著的。 朝廷借着堂考,明明白白昭示百官,若想升迁,既要有实实在在的功绩,也要有真才实学,从前那种“锦绣文章行天下,贿捧上司兴官运”的日子已一去不返。 浑水摸鱼、投机取巧的官员,必会在一年年更加严谨的堂考中原形毕露。 初冬的第二场堂考则是考察京外官的。 京中许多官位空缺,亟待从京外遴选一批清官能臣填补进来。经过调研过往功绩,辅以内阁六部九卿十道的举荐,首批官员入京,接受朝廷的考核。 这一场堂考的结果还未告示。 想来皇帝召见裴少淮,便是为了商议此事。 …… 裴少淮来到御书房前,正欲解下斗篷拍拍残雪,却见回廊连接的亭子里,皇帝正穿着大氅朝他招手,满亭的热气外溢,成了大雪中的云雾。 裴少淮小跑过去,一入亭便有浓郁的酒香扑面而来。 皇帝亲自为他斟了一杯,欢喜言道:“关于预进补的官员,他们的履历与考卷,朕都看过了。”第一年推行新京察,皇帝自然格外重视些。 又道:“没想到,京外遗留有这么多有真才实学、真知灼见的明珠,朕从前的眼光太过闭塞了。” 裴少淮道:“不是皇上眼光短,而是朝中结党营私之风挡了皇上视线,也掩了遗珠的辉光。” 升迁公允,能臣上位,这样的朝廷才能愈来愈强。 一枝独秀不是春,百花齐放春满园。 “不过……”皇帝话锋一转,问道,“考功司举荐的臣子里,他们的考卷中,有不少与‘开海’唱反调的声音,朕想知道,伯渊你为何要举荐他们?” “微臣以为,只要是洁己、为民、有才,与微臣唱唱反调又算什么?”那几个臣子其实是在和皇帝唱反调,裴少淮却故意引到自己身上。 皇帝专程问此事,足以见得那几人在卷中写得何等不讨喜。 裴少淮继续道:“臣非完人,必有看不到、想不通、做不对的地方,有其他同僚照亮臣的暗处,这是好事……朝中不能只有一种声音。” 党系明争暗斗,搅得一滩浑水,这样不好。大搞一言堂、一派和气,这样也不好。 皇帝被裴少淮说得一怔,又立马露出笑来,道:“伯渊,你说话愈发狡猾了,朕罚你一杯。” 君臣亭中观雪,推杯换盏,心中皆遐想着年年变好的光景。 …… 东华门外的一条宽巷里,朝廷在此处修建有几座府邸,供临时入京的官员们暂住。 大雪压满屋檐,瓦上倒挂冰溜子,屋里有几名官员围在火炉旁吃茶,说说笑笑。 当中一人,名为许保,四十余岁,他饮了一口茶,面带愁容道:“许某这回只怕又是枉来一趟,要辜负马尚书的举荐了。” 其他几人皆是诧异,有人道:“许知县这十几年功绩不凡,排名靠前,堂考的试题又必定难不倒你,为何会说这等丧气话?” 在他们看来,许保入京是稳当的。 “诸位有所不知。”许保脸上虽有愁容,却无懊悔,他道,“堂考最后一题,皇上策问开海,许某堂上脑子一热,便一股脑将所思所想写了上去,我那见解只怕会使得皇上不喜。” 几人倒吸一口凉气,他们都知道,许保是反对开海行商的。 且脾气极犟。 许保道:“朝廷开海行商,种桑植棉有巨利可图,各地商贾便会想方设法支使百姓弃种粮食,改种桑棉。初初未必能见到祸端,可时间一长,种桑植棉的田地越来越多,田亩产粮越来越少,届时百姓从何处换粮?” “诸位觉得,江南之地,早年‘蚕虫吃人’的事发生得还少吗?这样的惨剧还要继续重演吗?”许保越说越激动,“是以,许某不得不直言。” 有人为其惋惜,叹气道:“朝廷推行新京察,好不容易等来的一个机会,许知县就这么错过了,岂不可惜?有什么话是不能等入京后再上折子的?” 许保却道:“若是堂考不能直言,只怕这新京察与旧京察也并无什么不同。” 此话一出,两人闹得有些不太欢愉。 正此时,一位同僚刚好从宫中出来,进屋后笑吟吟向许保拱了拱手,道:“恭喜许大人。” “不知道这喜从何来?” “就在刚刚,朝廷已在文华殿前公示京官名单,许大人之名赫然在列,将入户部谋事。” “当真?”许保不敢相信。 “这种事岂敢乱说。” …… …… 皇帝已封裴少淮为“文清侯”,礼部、工部领旨监造诰券。 首先是翰林院撰写诰文,写明臣子功绩,天子恩赏,再将诰文交由工部。 工部都水司依照文本,范铸铁券,送与银作局刻字填金,才可得最终的铁券丹书。 铁券丹书一分为二,左券由内务府收藏,藏于古今通集库,右券则赐予功臣。 这日,礼部拿到诰券,备齐礼仪,前往裴家宣旨。 礼队浩荡从御街而出,铁券丹书摆在最前,半弧形覆瓦状,格外瞩目。 裴家人听旨,礼官宣道:“奉天承运,皇帝制曰——能臣内禀忠信,外御敌军,建下奇伟之功,国当高爵重禄……” “……尔裴少淮赋资醇厚,禀性端良,明克决机,尝临敌而制胜,才堪任重。” “……今特进荣禄大夫、柱国、文清侯,食禄一千一百石,子孙世袭侯爵。仍与尔誓:除谋逆不宥外,其余杂犯死罪,本身免二死,子免一死,以报尔功。”[1] “臣诚惶接旨,谢皇上恩赐。” 翌日,裴少淮按规进宫谢恩,为了方便谢完恩后回衙门继续处理公务,他没穿侯爷里层外层的礼服,而是穿着寻常圆领官服便入宫了,遛弯似的来到御书房前。 手里还提拎着一小盒,里头放了个白瓷茶盏。 皇帝拆盒,看着熟悉的白瓷盏,又看看御案上用了数月的花鸟纹青瓷盏,道:“你上回不是跟承诏说,此盏绝无仅有,只此一个吗?” 裴少淮这才想起,好似是说过此话。 皇帝继续打趣道:“朕要是赐你个国公,你是不是还能从家里拎来十个八个?” 一边打趣裴少淮,另一边却身体诚实地把白瓷盏递给内官,道:“往后改用这个盏饮茶。” 裴少淮讪讪,连忙摇头回应皇帝,说道:“没有十个八个那么多,送出了这个,便只剩六个了。” …… 从宫中出来后,裴少淮如往常一般,先去一趟徐家看望夫子,而后再归家。 冬至彻骨寒。 又一年冬,夫子的寒症愈发严重了,裴少淮念及此,难免忧心。 生老病死本是世间常事,明知时光催人老如曲终人散,无可避免,可到了段夫子这里,却成了裴少淮始终不愿提及、迈过去的一道坎。 到了徐府,夫子听闻裴少淮得了铁券丹书,笑得很是开怀,连皱纹都舒展了许多。 “伯渊,你替为师把书案上的烛灯掌亮。”段夫子忽道。 那是他以前夜里读书时惯用的灯盏,只可惜,段夫子已经很久没能坐在书案前了。 “学生这就点亮。” 裴少淮吹燃火引,却发现灯盏里的蜡烛只剩指头一寸,即将燃枯,一时触景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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